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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穿之大明朝人妖物语——by文史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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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回过神儿来,光凌帝起身绕过龙书案,来到韩赞周跟前,弯腰伸手把他拉起来,轻轻替他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尘,温言说:“谁好谁坏,谁忠谁女干,寡人自然心里有数。”说着,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说起来,这宫里头是不是也该添添人手了,不然连朕的寝宫都没人扫地了。再者说,寡人往后还得在这儿常住呢,凡事儿总得立起个体统不是?”

韩赞周心眼转得飞快,已然心领神会,便不住的点头称是。

这时,曹化淳已经领着一队秉笔太监,抱着筛选批阅过的考卷,回来覆命。光凌帝便一手拉着曹化淳,一手抚着韩赞周的后背,笑着说:“往后便不再有南北二京之分,你们都是朕的耳目爪牙,需得齐心协力,切莫再让寡人寒心哪!”

韩赞周心中激动不已,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曹化淳却有些不知所以,但还是应承了几句,便转入正题,禀报说:“陛下,臣等已将卷子验看筛选了一遍,现谨遵圣谕,将几份确实有裨国家的良策呈送陛下御览。只是——”

光凌帝微微不悦,说:“有什么事儿,还要吞吞吐吐的?只管说,朕恕你无罪。”

“陛下圣明。但有一事臣不敢隐瞒,此番策问中,有数百份卷子抨击朝廷言辞甚是激烈,而且颇有称陛下是借先帝之死,行弃国逃难之事。而且——”一边说一边偷眼瞧着光凌帝的脸色,“而且其中颇有提及京师沦陷,千里河山拱手让与东虏之类云云。还说陛下是上辱列祖列宗,下愧百姓苍生——”

光凌帝的脸上已经扭曲的有些狰狞了,他强忍着怒火,攥得曹化淳的手腕有些发疼。

“这么说来,连国子监的监生们都已经知道京师沦陷的事儿了?”

曹化淳低头说:“从卷子上看,应该是这样。”

“好,真好!”光凌帝再一次怒极而笑,“只怕寡人的消息,还不及街头引车贩浆之徒来得灵通呢!”

光凌帝松开手,回到龙椅上坐下,只觉顿时浑身一阵儿一阵儿的乏力,此时他才深深体会到,失去耳目的感觉是多么的痛苦和无奈。长叹一口气问曹化淳:“王之心还没到吗?”

“启奏陛下,王之心他得安顿东厂的密探,然后集合京城的番役和缇骑去天津跟王国兴的锦衣卫总部汇合,统一搭船来南京,这会儿恐怕还在路上。”

光凌帝轻轻点点头,心中稍微安心了一些。招招手说:“暂且让朕瞧瞧看,这些监生们都给朕出了些个什么神机妙算吧。”

曹化淳闻言,点头示意众秉笔太监们将批点好的卷子一一呈上龙书案。却不知上面都写了些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49.郑森

却说曹化淳示意众秉笔太监们将批点好的卷子一一呈上龙书案。所谓批点,其实就是皇帝的御用秘书——秉笔太监们先用朱砂笔给这些考卷填上标点断句,以便于皇帝阅读。如果是废话连篇的奏章的话,还要划出重点段落,以便于皇帝能够节省时间,快速读懂大意。当然,至于那些无关痛痒、异想天开、自以为是的奏章,则往往就直接压下来不报了。

这一次,太监们筛选出来十份考卷,上呈光凌帝御览。光凌帝一一展开卷子,闪龙目观瞧,其中有两份考卷入了天子法眼。换而言之,是两份考卷的想法,恰好与天子的心性契合。光凌帝便把这两份考卷拣出来,对曹化淳说:“去把这两人召进宫来,朕要当面询问。”

曹化淳躬身上前,双手捧过考卷,看了一眼署名,见一个署名郑森,一个署名张煌言。低头应允,退出殿外,派人去国子监召二人入宫面圣。不一时,二人宣到。光凌帝口传御旨,先宣郑森觐见。

只见那郑森来到御前,揽衣下拜,叩首说:“学生郑森,叩见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郑森是福建人,天生一副圆圆的脑袋和圆圆的脸,福建口音极重,南京话说的颇为生硬。光凌帝把龙目一闪,便命曹化淳将考卷还给郑森,吩咐说:“你且把卷子诵读一遍,与朕听听。”

郑森朗双手接过卷子,本来就是自己写的,自然熟悉,便朗诵起来。尽管带着生硬的福建口音,但是声音却十分清晰洪亮,只听他念道:

“臣闻中国之与夷狄,未易以力胜也。能使夷狄之人,自相攻讨,则夷狄可遏矣。今东虏用兵以来,二十年于兹,而四夷之兵,未闻效顺。东虏以是日炽,中国以是日陵。御遏之术,未见其善,必能合群夷之情,扞强梁之势,然后东虏可殄,中国可安。或曰:中国之使夷狄,夷狄之奉中国,各有常势,胡可强议?今中国之势既陵,东虏之势方盛,安能间激,使相战争?臣曰:不然。今四方诸夷,一介未通,在此者既不示以抚安之情,在彼者安知其无向化之意?臣谓宜常遣使,屡持尺书,使知中国之势,尚可振起。若诸夷有能助顺,则东虏行可破之。申包胥之救楚,但哭秦庭;烛之武之使秦,不闻厚币。此所谓不可不为者,不可以不为而废功也。事有不可为者,固难以必为而冒进;亦有不可不为者,安得以不为而废功?”

光凌帝听罢,歪着头问:“吾子此计,不可谓不妙。虽然,天下之大,异域番邦无数,子如不能指明一二,则此计终不免于纸上谈兵之嫌也。”

那郑森毫不慌张,顿首说:“陛下圣明。学生愚钝,恐辱陛下圣听,故不敢尽言,还乞陛下降罪。”

光凌帝见状,心中领会,显然这郑森的锦囊妙计绝不仅仅是卷子上写的这么简单,冰山隐藏在水面之下的部分,还等着皇帝询问呢。于是天子便大大方方的说:“吾子尽管道来,朕赦你无罪!”

那郑森便开口说:“谢陛下。学生井蛙之见,不足以闻。谨以千虑所得,敢尘冕旒。窃以为番邦之中,可与东虏相抗者,惟海东日本国也。正德、嘉靖间倭寇之乱,万历年间朝鲜之役,陛下皆知之矣。是故学生以为,苟能使日本出兵朝鲜,出其不意,掩袭东虏之背,然后王师挥军北上,则失土可复,而东虏可灭也。”

光凌帝点点头,说:“此计甚好,然不知日本可愿为朕效此犬马之劳乎?”

只见那郑森匍匐在地,叩首不起,说:“吾皇圣明!”

光凌帝见状笑道:“寡人金口玉言,岂能言而无信?子但说无妨,朕绝不以为罪。”

“圣恩浩荡!”郑森这才抬起头说,“学生不敢欺瞒陛下,其实学生的生母乃是日本人,而学生幼时亦曾在日本生长多年,十二岁时方才跟随家父回到福建。故此对日本情势,颇有了解。今蒙陛下隆恩垂问,学生敢不尽言。”

光凌帝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却听那郑森说:“陛下可知,昔日胡元灭宋之后,挥师东向,曾两度攻打日本,虽未能得逞,然而日本亦损失惨重,是故日本人至今言之切齿,痛如昨日。故此学生以为,陛下倘能遣使,示之以诚,晓之以理,且以南宋故事为例,谕以唇亡齿寒之情,彼必不肯重蹈覆辙,如此则东师可得矣。”

光凌帝闻言,心中暗叹:好一个驱狼逐虎、以夷制夷之策。沉思良久,方才点点头说:“此计甚妙,然其中细节,还需仔细推敲。朕今封你为侍仪舍人,留在宫中,专为赞划此事,子需尽心力而为之。他日朕为中兴之主,而子为中兴之臣矣。”

那郑森闻言大喜,急忙叩首谢恩。光凌帝便命内侍带他前去交割手续,走马上任,这也不题。却说郑森刚走,光凌帝便命内侍宣张煌言觐见。

那张煌言是浙江人,身材纤瘦高挑,一张脸瘦长,颧骨如同刀削一般,来到御前,揽衣下拜,叩首说:“学生张煌言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光凌帝照例让内侍把考卷交给他,吩咐他诵读。只听那张煌言双手捧着卷子,读道:

“臣闻圣人以宗社为重,故必固根本,以消祸乱于冥冥,此不可不急也。夫戎狄莫强于胡也。自辽海以西,迄于夏朔,自贺兰以南,垂于洮岷,其外之逐水草、工骑射、好战乐杀以睥睨中土者,地犹是地,人犹是族,自古迄今,岂有异哉?三代之治,千有馀岁,天子不以为忧。自春秋以及战国,中国自相争战,而燕赵独以二国之力,控制北陲,江淮以南,则尤耳不闻朔漠之有匈奴也。及秦灭燕代、并六合,率天下之力以防胡,而匈奴始大。汉竭力以御之,而终莫之能抑。呜呼,夫赵以一国制匈奴则有馀,汉以天下则不足。岂徒汉之将帅不及李牧,士卒不及赵兵哉?即令李牧复起,吾知其功亦不及曩时。何则?非封建也。臣闻太祖高皇帝时,宗籓备边,军戎受诏,赞仪疏属,且令遍历各国,使通亲亲。以其地任其人,以其人守其地。金粟自赡也,士马自简也,险隘自固也,甲仗自营也。无巡边之大使以督其簿责,无遥制之廷臣以掣其进止,虽寡而众矣,虽弱而强矣。反观今之宗籓,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徒拥虚名,坐縻厚禄,贤才不克自见,知勇无所设施。防闲过峻,法制严密,岂太祖众建屏籓之初计哉!臣伏愿陛下亲近宗室,外假其权,使同姓常强,异姓无得而逾之。此宗庙社稷万世之长策,不可不思者也。”

张煌言的南京话略带浙江口音,团音多读作尖音,但是吐字还算清晰。光凌帝听罢,微微点头,却不知作何批示,且看下回分解。

50.张煌言

且说张煌言读罢考卷,光凌帝微微点头,金口轻启,说:“吾子可知燕王靖难之事乎?”

此言一出,恍如晴天霹雳一般,把那张煌言吓得面如金纸,匍匐在地,叩头如同鸡啄碎米一般,浑身颤抖,有如筛糠簸米,口中哆里哆嗦不住的念叨:“学生该死,学生该死!”不单是张煌言,连当时在场的内侍,也莫不是一个个噤若寒蝉,面面相觑。

不料想那光凌帝却丝毫不以为意,嗤笑一声,摆摆手说:“好了好了,快起来吧。朕自家祖宗办的事儿,都过了二百多年了,有什么好忌讳的?今日但就此计,就事论事而已,何必如此畏首畏尾?”

那张煌言吓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只觉得背后一片冰凉,显然衣服早已湿透了。闻听天子之言,似乎并不以之为罪,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其实他何尝没有想到这一点?然而常言道富贵险中求,现在看来,自己显然是赌对了。

只听光凌帝说:“太祖皇帝分封诸王,镇守边关,然而燕王——也就是成祖文皇帝却利用太祖皇帝定下的制度,联络北边诸王,发动了靖难之役,夺了南京建文帝之位。所以才会定下如此严苛的法律,限制宗藩,为的就是防止后世诸王效法靖难。也正因为如此,正德年间的宁王欲效法靖难,才没能成功。而这皇位也一直传到了寡人这儿。”这些话如果不是出自天子之口,换一个人说出来,必定会落得一个谋逆之罪,然后人头落地。然而光凌帝却如数家珍,丝毫不以为讳。听的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张煌言竖着耳朵听着每一个字,心中暗暗品味着每一个语调,琢磨着天子的心意。沉思良久,这才开口说:“陛下明见万里。学生乡曲竖儒,愚如井蛙,亵渎圣听,幸蒙陛下隆恩,不以为罪,学生感泣涕零,不知所言。”说着,又叩首下去。

光凌帝心知,张煌言此计过于敏感,因此才会如此畏首畏尾。然而作天子的,怎能因小失大?于是鼓励说:“你不敢说的,朕都已经替你说了,你还有什么好怕的?自古君无戏言,朕今与你为誓,你但就此计为朕说之,朕绝不因言降罪,说吧。”

张煌言感激涕零,高呼一声:“圣恩浩荡!”这才起身长跪,说,“陛下明见万里。诚如陛下所言,太祖皇帝之神策,成祖皇帝之远虑,皆万古至圣之计也。然就今日之势言之,恐终不免有此一时彼一时之议焉。古有刻舟求剑、胶柱鼓瑟之喻,陛下已知之矣。方今之势,内则流寇,外则东虏,横行数十年,天下两京十三省为之糜烂者逾半。当此之时,边军不能守,官兵不能用。而各地藩府,财货尽输贼寇而莫能用之募兵。天湟玉叶,坐地受戮,而莫能伸其文武。如此,虽成祖皇帝防微杜渐之训,岂忍坐视于此乎?然学生井蛙之见,终不免有饮鸩止渴之嫌,唯陛下深思而熟计之,必能保我大明江山亿万斯年,则学生虽粉身碎骨,亦甘之如饴焉。”

光凌帝眼观鼻尖,闭口不言。张煌言说完之后,久等不见天子开口,心中不免焦急。终于,天子长叹一声,开口说:“朝廷上下,文武百官,岂能不知此乎?然彼不敢言而子敢言之,朕心甚感欣慰。且封你为侍仪舍人,留在宫中任职,以备朕随时咨询政务。”

张煌言急忙叩首谢恩,跟随内侍前去交割职务,这也不必细说。话说送走了张煌言,光凌帝闭目倚靠在龙椅上,心中不禁感慨:无论是郑森还是张煌言,他们的策略实际上都是驱狼逐虎、以夷制夷之计。而这种思维模式,正是光凌帝之前治驭内外臣工时,常用的思路。也许正是这种契合,才使自己觉得,这二人的计策绝妙,亦未可知也。

正当光凌帝在这儿大发文艺感慨之时,内侍进来奏称:“礼部尚书钱谦益求见。”

光凌帝挺起身子,睁开眼睛,心说:他来干什么?转而又想起上次礼部安排的《汉宫秋》一出戏的事儿,心中顿时不悦。不过,善于隐忍的光凌帝,还是开口说:“宣他进来。”

那钱谦益一进门,便躬身行礼,口称陛下。光凌帝也用寒暄的语气说:“爱卿勤于政务,甚副朕心。前者礼部安排的那出《汉宫秋》,寡人看了很满意,那扮演王昭君的伶官儿甚是可人儿,朕已留他在宫中陪伴寡人了。”说着,还摆出一副欲罢不能的神情,叹息说,“唉,圣人云:血气方刚,戒之在色。可寡人偏僻看见美人就把持不住,真是奈何奈何呀!”

钱谦益慌忙揽衣下拜,叩首说:“陛下明见万里!臣对陛下忠心,日月可鉴。前者臣故有失察之罪,然则那《汉宫秋》绝非臣有意安排,臣事后详查,乃是吏部尚书张慎言和户部尚书高弘图从中作梗,陷害于臣,还望陛下明察。”

光凌帝一副无作为的样子,摆摆手说:“好了好了,朕当什么事儿呢,有什么大不了的。”

钱谦益见状,不敢松懈,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奏章,双手举过头顶,口说:“陛下,山东巡抚送来急报,臣谨呈送陛下御览。”

早有内侍结过来,转呈在龙书案上。光凌帝轻轻揭开一角,瞥了一眼,冷笑道:“喔,山东巡抚上书告急?呵,这倒奇怪,军国大事,什么时候轮到礼部来奏报寡人了,难道说兵部上下都死光了不成?”

“陛下——”

“好了好了,朕又没说怪罪谁,快起来吧。朝中之事,还得卿等操劳呢。如果爱卿此时五十的话,不如陪朕去看看那名扮演王昭君的美人怎么样?”

“臣不敢,不敢。”钱谦益连连摆手,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告辞离去了。

望着钱谦益的背影,光凌帝嘴角微微扬起,一双龙目之中,竟闪过一缕寒芒。

不得不承认,光凌帝很聪明,也很懂得权术与谋略的核心奥义。正所谓只有在风雨之中成长的,才能挺立于风雨之中;也唯有在大时代中,宁赴一战、不受奴役的人,才能做时代的主人。比如在他的登基事件中,与朝臣的较量便显示出他的高明之处。只要掌握了军权,再加上宦官的辅佐,完全可以先制造既成事实,然后迫使朝臣就范。

我们甚至可以设想一下,当年明神宗万历皇帝因为封太子的事情被大臣逼的走投无路,而如果同样的问题摆在光凌小皇帝的面前的话,那么恐怕历史又将会是另外一番局面。他会将内阁六部的文武百官召入宫中,然后出动御林军和锦衣卫封锁皇宫,然后让百官们议定皇子太子,如果选出的皇子不是指定的皇子的话,任何人不得离开皇宫——就像他在那场登基事件中所做的那样。可想而知,又渴又饿的大臣被困在宫门之中,走投无路,除了违心的写出能让皇帝满意的奏章,以换取出宫吃饭的机会外,还能怎么做?这就是少年天子朱慈烺的帝王之术——高,实在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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