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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穿之大明朝人妖物语——by文史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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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化淳闭口不言,又隔了一会儿,那个苍老沙哑的声音说:“进来说吧。”

推门进屋,这是一间昏黑狭小的简陋房间,一名老迈不堪的老太监坐在炕上,歪着脖子伏在炕桌上,头也不抬的自言自语:“哎欸,老啦,没盼头儿了。”

曹化淳身子弯的像个大虾,附耳低声说:“宗主公,太子有意跟咱们联手。”

老人浑浊的眼睛微微闪烁,但很快黯淡下去,也不接这茬儿,而是兀自问道:“城墙的事儿,打听清楚了吗?”

曹化淳眼珠儿转了转,如实说:“孩儿无能,那城墙就跟烧红的炭块儿似地,根本近不去身儿,眼下是外头的贼人进不来,可咱们也出不去,只能就这么耗着。”说完,见老人没反应,曹化淳又把太子的话,转述了一遍,这次老人终于有些反应了。

“去传咱家的话儿,叫二十四衙门的孩子们都到你哪儿集合。哎哟,咱这把老骨头,也该动弹动弹了。”

很快,听事小宦四出,消息如声传电转,不出半个时辰,司礼监衙门后院大厅里已经聚满了人,内廷十二监、四司、八局这二十四衙门的首领头目齐聚一堂。一时之间,满屋都是一片蓝中透紫的深色官服——那是高级宦官的服色。众人交头接耳,低声窃语,都不知道久不露面的宗主公突然召见,所为何事。

这里趁机补充说明一下,关于这位神秘高深的“宗主公”究竟是何许人也。他名叫高时明,隆庆年间入宫,历经五朝天子,七十余年,却一直隐身于幕后,把持着司礼监。如今已是年逾九旬,在宫中可谓德高望重。而且此人书法极好,宫中的匾额多出自他手。正因为如此,内廷二十四衙门的太监无不尊奉他为“宗主”,真可谓隐居深宫的葵花老祖、东方不败了。如今,这位身居幕后数十年的老祖宗突然召见,可想而知,宫中必是要有大动作了。

说话之间,已有传话小宦进来,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呼道:“宗主公驾到,下拜行礼。”

话音甫落,在场的太监们纷纷揽衣下拜,齐声山呼:“恭迎宗主公尊驾!”

高时明在曹化淳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缓缓进来,在书案前就坐,喘了口气,微微摆了摆手,颤声说:“都起来吧。”

众人道谢,纷纷起身就坐。除了刚才提到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还有内官监太监王之俊,东厂总督王之心,御马监太监马鲸,惜薪司太监李继善等二十四衙门太监,也依次落坐。甫一坐定,只听老宗主点名道:“王之心,你来说说外头的事儿吧。”

王之心是东厂总督,执掌情报工作,闻言起身,鞠躬行礼,说道:“回宗主公的话,除兵部右侍郎王家彦、户科给事中吴甘来、礼部员外吴泰来、左副都御史施邦耀等低品级的官员闻听城破,在家中自尽之外,其馀众臣皆闭门不出,当是有心静观时变。”

高时明依旧歪着脖子,老迈沙哑的嗓子低声说:“张缙彦手底下的九城兵马司的人怎么样了?”

张缙彦是兵部尚书,肩负京师九门防卫的九城兵马司即是他的部下。高时明此问,可谓切中要点,在座的各衙门太监们不禁神色一凛,深知朝廷斗争的他们焉能不知,一旦涉及兵权,必然意味着朝廷要变天。

果然,只听王之心说:“前夜城守失利,城防将士已全数殉国。”

王之心说的很委婉,显然是有意避开了神迹的事情。不过高时明显然不满意他的回答,只听他说:“有道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恁高的城墙,除了瞎子,谁都看得见,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宗主公恕罪,孩儿只是觉得此事太过于骇人听闻,不忍……”

啪!高时明将手中的象牙关防拍在桌上,尖锐刺耳的声音厉声叫道:“有什么不忍的!”

王之心慌忙下跪,叩头不已。

“虽说天道渺远,但这鬼神之事,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如今这奇迹就在眼前,还要闪烁其词,咱家虽说老眼昏花,莫不是你当真以为咱家已经瞎了不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高时明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好一会儿,在座的众人却大气不敢喘。隔了好一会儿,高时明说:“起来吧,以后多长个心眼儿,咱这把老骨头还有几天盼头,还不是为了儿孙好不是?”

王之心谢恩起身,口中连连称是。

“锦衣卫跟东厂还有多少人手?”

“回宗主公的话,之前咱们厂卫的人手一直在城内缉捕谣言,并未登城,侥幸逃过一劫,十无一损。此外,宫里头禁军的金甲武士也都俱在。”

“嗯。”高时明歪着脖子点点头,浑浊的眼睛环顾众人,沙哑的嗓子声音很低,但却足够让在座众人听得清楚:“都听见了?该做什么,不用咱再多说了吧。”这高时明实在是高!从头到尾他只字未提这次大张旗鼓的开会的目的,也始终未提拥立太子登基的事,但却使在座众人无不心知肚明。

众太监们纷纷起身,躬身行礼,齐声应道:“宗主公英明!”

高时明抬手唤来侍从,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曹化淳,又环顾众人,吩咐道:“好了,咱这把老骨头实在禁不起折腾了,剩下的事儿,你们跟曹化淳商量着办吧,咱得回去了。”说完,便在侍从的搀扶下,蹒跚离去。身后众人又是齐声山呼:“恭送宗主公!”

送走了高时明,曹化淳当即绷着脸,神色严肃道:“众位,宗主公的话,可都听明白了?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内官监太监王之俊看了看左右,说:“宫里头倒没什么好怕的,皇城内各衙门也都是咱们自己人,就是这外头兵荒马乱的,不好收拾啊。”

众人交头接耳,纷纷点头。

御马监太监马鲸拍案而起,说:“只怕咱们拥立太子,反倒给内阁做了嫁衣,万历四十八年的旧账,还没算清呢!”他说的万历四十八年的旧账,指的是二十四年前,明光宗登基前后的皇宫三大谜案:庭击案、移宫案、红丸案。此言一出,众太监莫不义愤填膺。

曹化淳咳嗽一声,说:“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众位可别忘了,咱们手里有厂卫的原班人马,而外廷的九城兵马却片甲无存。”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心说:对呀,如今围城之中,谁也出不去,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朝臣只能干瞪眼,嘿!想起来就痛快!

曹化淳见时机成熟,便吩咐道:“皇城内各衙门紧急戒备,着金甲武士严守宫门。锦衣卫全体出动,发布戒严,封锁城内街坊道路。钟鼓司敲响警钟,召集内阁六部臣僚进宫,逾期不来者,即着东厂番役以叛国通敌罪缉拿!”交待完毕,曹化淳环顾众人,“诸位,大事在此一举。”

众人踌躇满志,吩咐快步离去。

06.拥立(下)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这里内廷各路人马分头行动,有条不紊。而他们的对手,外廷的内阁六部文武大臣们,却毫无知觉,依旧沉浸在天翻地覆的巨变冲击,与神秘莫测的劫后余生的变故,这冰火两重天之中,无法自拔。因此,当空中传来惊心动魄的凄厉警钟声的时候,躲在家中,不知所措的大臣们的第一反应不是惊慌,而是茫然——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崇祯皇帝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曾敲响警钟,召集百官商议对策,但是大臣们却并未理睬,以至于逼得皇帝自杀。而如今呢,面对再次传来的警钟,大臣们已经打了预防针,他们的反应颇有些类似骊山烽火、牧童喊狼的滑稽效果。

然而,当全副武装、如狼似虎、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大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大臣们的住宅区,当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秘密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大臣们那张茫然的脸上,顿时变得精彩纷呈起来。此时,他们最羡慕的,恐怕就是那些胆子最小,却又最看中名誉,以至闻听城破就在家自杀殉国的那些官员们了,因为他们不但不用面对这样尴尬的局面,而且还能在史书上留下“忠臣烈士”的美名。

当然,无论内心如何纠结,大臣们还是在这些皇室爪牙的驱赶下,迎着警钟,仓促换上官服,向皇宫聚集而去。

正阳门是大明京师的正门,其北面便是皇城的正门:大明门,大明门内又依次有承天门、端门、午门等,正阳门南面则是外城。由于外城只护住内城的南面,从而使得京师的城墙整体呈现出一个“凸”字形。唐诗有言:“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大明门、承天门、端门、午门……在锦衣卫的押解和驱赶下,文武百官迎着缓缓开启的重重宫门,走入皇宫。而在这沉重的宫门开启的一阵阵隆隆声中,也让他们体会到皇权的威严,即使是在王室最衰微的时刻,依然让人产生难以遏制的畏惧。

穿过金水河,迎面而来的是高耸入云的皇极殿、中极殿、建极殿这三大殿。空旷的殿前广场四周,早已分列着全副武装的大内武士和锦衣卫。

很快,内阁辅臣、五府主官都督、六部尚书侍郎都御史、大小九卿等文武百官,凭着往日上朝的习惯,依次在御道两旁分班列队。

啪!啪!啪!

只听引礼内官挥舞静鞭,破空三声炮响,百官顿时敛舌不语,鸦雀无声。而就在这时,皇极殿前廊下,内廷二十四衙门和内府各局的首领太监款步走出,在殿前平台列队。

不待云阶下的百官惊讶,只见唱礼官手捧明黄色卷轴,高声宣喝:“皇太子有旨,宣内阁首辅兼礼部尚书魏藻德,内阁大学士兼工部尚书范景文,户部尚书倪元璐,兵部尚书张缙彦……上殿!”一口气点了十几人的官职姓名,内阁六部的一品大员赫然全班在列。文武百官惊疑不定,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头上长长的乌纱帽翅摆来摆去,好不热闹。

正在这时候,只听啪啪啪又是三声静鞭巨响,只听见那唱礼官高声大喝:“殿前喧哗,大不敬也!御前武士何在!”话音甫落,列队云阶之上的金甲武士齐刷刷的原地跺脚,一时之间铠甲齐鸣,真教人闻风胆寒。

冷风吹来,被点到名的大员们领后脖颈一阵冰凉,纷纷手捧象笏,步上云阶。深邃空旷的皇极殿内,只见皇太子一身素服,端坐在宝座一侧的椅子上,司礼监太监曹化淳侍立在旁。御阶下,定王、永王分立两边。人数不多,但却足够分量了。

众臣揽衣下拜,口呼“殿下千岁”,实指望能听到“免礼平身”,不料想当头一棒,便已先吃了一记下马威。只听那司礼监太监曹化淳在御阶之上,厉声喝骂:“国家养士三百年,恩隆山海。如今国难当头,尔等不思图报,反倒心怀鬼胎,屡召不至,上负皇恩,下逆民命,罪大恶极,该当何罪!”

一句话把众臣噎的嗓子眼儿里嗝喽一声,有心说句“臣罪该万死”客套客套吧,只恐怕话一出口,曹太监就敢唤来御前武士,把他们推出午门咔嚓一刀!可如果不说话也不行,若是他再拿一顶“藐视天家”的罪名扣下来,还是难逃一死。啧,怎么办呢?

正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只听那内阁首辅魏藻德开口说道:“臣等愧无匡扶之策,实无颜面见列祖列宗与黄泉之下。虽然,国不可一日无君,臣冒死敢请殿下,早登大宝,以正国本。臣虽死无憾矣!”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大员们无不惊骇,心说:好你个魏大人呀,真是墙头草变得快啊,做好事都不打招呼!

然而好戏未完,只听内阁大学士范景文手捧象笏,起身长跪,口说:“臣等救驾无能,罪无可赦,臣已自知之矣。然以殿下仁德,聪明睿智,宁不忆汉灵帝、唐僖宗之事乎?”

话音甫落,在场众臣无不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大变。心说:范大人您可真不怕得罪人啊,从太子到宦官,连魏藻德也一块儿骂进去了。您老真当那曹化淳不识字呢?真以为太子年幼不懂事呀?谁不知道汉灵帝、唐僖宗是怎么回事儿啊?(当然肯定有不知道的,普及一下:汉灵帝、唐僖宗这两位天子,都是被宦官把持了朝政、架空了皇权的不幸皇帝。)所以说,范景文的一句话,等于是说,皇太子您即使是在宦官的支持下做了皇帝,那也是汉灵帝、唐僖宗那样的倒霉杯具小茶碗儿。还有你魏藻德,即使拥立了太子,那也是勾结宦官的阉党女干臣。你们统统是坏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在场的大臣们可不是每个人都像范景文那样不怕死,不然也不会一听说城陷就扔下皇帝,躲在家里静观时变了。所以此时大臣们吩咐开口,表明立场,与范景文划清界限。一时间,空旷的大殿内,回声灌耳,热闹非凡。

眼看时机成熟,曹化淳望着殿门外一直注视着殿内举动的各部太监们,微微点头。太监们收到暗号,心领神会,立即冲进殿来,呼啦啦跪下一大片,齐声高呼:“臣等万死,敢请殿下早登大宝,以正国本!”那整齐划一的口径,一看便知是事先排演熟了的。在场的大臣们如果还看不清形势,那可真是死人了。一时之间,劝进之声不绝于耳。皇太子心中冷笑,却抬起衣袖,掩面哭泣,朗声说:“孤家哀恸难当,不忍即位,卿等速速退下,毋复再言!”说完,拂衣起身,转过屏风而去,定王和永王见状,也急忙绕过御阶,进后殿去了。

这里皇太子刚走,刚才还跪在地上的各部太监们便已齐齐起身,冷冷的围观着地上跪的腿脚麻木,一时间难以起身的一品朝臣们。曹化淳不紧不慢的从御阶上走下来,边走边说:“众位大人辛苦,咱家已经叫人在朝房备下笔墨,还请大人们屈尊移步,早撰劝进表,有功于国家,善莫大焉。”说着,已经迈过大殿门槛,哈哈大笑而去。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对着一面面清澈晶莹的神之水镜拍手大笑,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07.登基

透过“神之水镜”的监控画面,我目睹了在这一场宫廷政变的第一回合中,宦官集团对抗朝臣的完胜。这可是真真实实的“宫斗”场面,既不是史书上冰冷晦涩的文字,也不是看不懂文言文的导演编剧们排泄出的宫廷历史剧。所以看起来真的很精彩,我看得很爽。于是,我决定继续看下去。

皇宫朝房内,众多朝廷大僚们憋着红脸,很不情愿的捏着笔管,盯着桌上的公文纸。朝房外,还有无数中下级官员,顶着料峭春寒,烦躁的等候。因为宫门早已紧闭,看那架势,今天若不把皇太子推上宝座,谁也别想出去。

内阁大学士范景文越想越生气,把毛笔往砚台里一扔,猛地站起身来,不想起的太猛了,血压跟不上,大脑一阵缺氧,顿感头晕目眩,反而更加气恼,抬手指着魏藻德就要开骂。就在这时,一旁沉默的兵部尚书张缙彦开口了,只见他手里捏着笔管,一双眼睛盯着公文纸也不抬头,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可怜九城兵马阵亡殆尽,放眼这围城之中,竟然是有将无兵,可怜可怜啊!”

一语戳中要害!其实范景文等人气恼归气恼,心里又何尝不知,他们这一次被宦官们败的这么惨,归根到底还是兵权——内廷掌控者东厂和锦衣卫,大内武士又在皇太子手里,相反兵部手下的城防军却在城防保卫战中阵亡殆尽,尤其是那场惊世骇俗的所谓“神迹”,真是部分敌我,一概抹杀,搞的现在京师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铁桶围城——敌人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话题扯远了,回过头来细想,那魏藻德在大殿上临阵倒戈,所为的又何尝不是同一个缘由?

众人摇头叹息,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坐下来埋头专心撰写劝进表。同时,也期待着时机到来,反戈一击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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