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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邪——by琰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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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房?!"
这个笨蛋!
季怀措咒了一句,捂住胸口默默念咒,便见那里一团绿光腾现而出,随即笼罩全身,紧接着一声骇然厉啸,季怀措霎时化作一道电光直冲而下,破开湍流,旋又从水里一跃而出,耀如星辰的苍白光芒中隐约可见是一只灰毛银背绯瞳如焰的狼。
将昏得人事不省的张君房拖上岸,狼抖了抖身上的水复又变回人形,就着四肢沾地的姿势,季怀措重重地喘了几口,紧接着却是仿佛失力一般整个人失去支撑跌在地上,同样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张君房才恢复意识,勉强睁开眼,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坐起身,手指一下触到身边某个温温热热的东西,转过头去发现是季怀措,他一身银白的袍子已被鲜血染得斑斑驳驳,额上也有伤,血污,泥土,夹着碎草屑混作了一团,而湿乱的粘在脸上的发丝还在滴滴嗒嗒地往下淌水。
又是他......救了自己?
这样一想,心里不禁一阵翻涌,认识季怀措这段日子自己颇受他照顾,若有危险便总是被他护在身后,正如闯阵之事,隐约觉得季怀措可能是担心他的安危而来,只是他向来淡和不识情欲又怎能知会季怀措的用情至深。
"季公子......季公子?"
唤了几声,对方毫无反应,心下一惊忙伸手将他翻转过来探了探鼻息,好在还有气息只是微不可寻,便想也不想地俯下身去,以口对口渡气给他。
不多片刻,季怀措动了动手指逐渐醒来,意识变得清明之时,感觉有什么冰冷柔软的东西一下下落在自己唇上,睁开眼,便见张君房那张清秀素颜在眼前无限放大,嘴唇落在自己唇上,竟是那样绮丽而不真,一如身处梦境。
想自己一定是快要死了所以才会看到幻像......看来老天还是眷顾于他,知他放不下执念便用这种法子成全他一次。
静躺着不动,只因贪恋他嘴唇落下那一刻的甜美。嘴唇微启,两人的舌尖不经意的轻触相碰了一下。一瞬间如被雷击,酥麻的感觉肆虐着流窜遍四肢百骸,撩起一身的燥热。便想就算是幻像也没有关系,若是可以这样,死十次八次他也愿意。遂伸手抓着他的肩膀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不顾他惊愣的眼神,照着他的嘴唇重重地堵了上去。反正是幻像,反正是做梦,反正现在天塌下来他也不会停手......
陶然的,有些浑然忘我的,在他唇上辗转含吮,然后一手制着他的反抗,一手胡乱的在他身上搜掠,从他唇上挪开顺着他线条流畅的颈脖一路吻了下去......下一刻,啪的一声响亮。

24.
身上是皮开肉绽的伤疼,脸上是火烧火燎的灼痛,季怀措坐在火堆旁捧着脸一副受气小媳妇似的无辜与委屈。
是,是,是,都是他不好,是他白日发梦,是他痴心妄想,是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屡教不改不仅强吻了他还欲施非礼,但是至于么?用得着这样么?出手这么重......怎么说自己还救了他......想到这里用力地吸了下鼻子,愈发显得可怜无措。
张君房则坐在另一头,冷眼旁观,拎着衣角笃悠悠地烤着衣服,良久才出声,"季公子身上的伤可有大碍?"
"没。"季怀措冷哼了一声撇开头,想你那一巴掌打得我还敢有碍?
见他这样,张君房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过分了一点,那时候他根本神志不清,身上还有伤,自己居然使了十成十的劲,于是嘴角弧起一个浅浅弧度微一颔首,"季公子屡次舍身相救,君房铭感于心,他日若有需要之处,君房必定赴汤蹈火力所能及。"
季怀措瞥了他一眼,不作声。两人就这样静默地烘着衣服,许是张君房真的觉得过意不去,便又开口。"季公子的所作所为不禁教君房想起一位故友。"
这一说,季怀措倒是来了兴趣,回过头来眸子亮亮地看着他,于是张君房继续说道,"那位故友曾在太清观住过一段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也颇受他照顾,遇到危险也总是被他护着。虽然总是仗着自己道行高深常常嗤笑那时候还什么都不会的君房,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君房才会格外努力潜心修学,期望有朝一日能让他刮目相看。"
季怀措暗想,确实,几年不见,你真的让我不得不另眼相看。只是没想到自己在他心里似乎还占着点地方,不禁有些窃喜,然后鬼使神差的脱口道,"那后来呢?"
张君房微微仰首仿佛陷入回忆,而后淡淡一笑却显出一丝悲凉,"君房六岁入太清观,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平日里多受师父照顾与教导和其它师兄弟并不亲近,故而遇到他后一直当他是朋友,没想到......"
遇到狼那年,他才十二岁,道行尚浅,道术也不高。在太清观后山见到狼时,竟是愣神在了那里。从来没有见过已修炼千年可以自由幻化做人形的妖精,而那个人一头银发如雪,一双绯眸如焰,笑起来神采飞扬,飒爽不羁。他说他没有名字,于是他便直接称呼他为"狼",反正他本来就是狼,而且他也不介意被这么叫着。
认识狼以后,对于他来说,日子便不似从前那般单一而乏味。狼教了他很多东西,告诉了他很多以前从未听说过的事,陪着他修行,陪着他练习道术。那段时日真所谓白驹过隙,流年似水,刚摘了开花的蒲公英,手上还留着蜜柑的芬芳,檐下挂着的冰凌还老长老长,一眨眼,又是冬去春来,叶落花开。以为就此一生便都如此,他无欲而无求,早已是心满意足,只是一切世事往复终会有结束的时候,任谁也逃不开,任谁也避不了。
忽有一日寻不到狼的踪影,却在师父房外听到他在嘱咐谁,好生看紧了被囚于后山洞穴内的那只狼,要将他元神打散......后面的话也顾不上听,也不知道狼究竟做错了什么,虽然他是妖精化身,但从未见他危害于人。一想到师父要将他元神俱灭便是难过,于是偷溜到后山趁人不注意将狼放走,为此他被师父甚为严厉地责罚了一通,并被禁足后山思过三年,直至师父将太清观掌门一位交由他时,方才知晓自己一直视他为友,却是一厢情愿,原来对方另有目的......
狼走了之后便再没出现,日子又回复到当初的平淡与单一,再没人陪他修行,也没人为他讲解经文,榕树上的小麻雀仍是常常掉下来,只是再没人抱他上树送它们回窝。后山的蒲公英开了谢谢了开,漫山遍野纷扬的花絮里,那个一身灰青道服的少年个头一年高过一年。他学会了御风,学会了结印,学会了几乎所有上乘的道术,遁天入地易如反掌,年纪尚轻已能独自蘸坛作法驱妖降魔。
一年又一年,一字巾换做了莲花冠,称呼他为师弟的人都改口叫他掌门,道行修为早已踏入上乘的境界,只是心里某处,却因着某个人的离开而永远空在那里,一喜一悲,皆因那个人的消失而沉淀淡然,再不起波澜。只是偶尔的,在夜深人静残梦萦绕时,会莫名地忆起那段遥远而美好的日子,那时候和风如煦,日光正好,后山一片青草葱郁,有人教着他童谣。
灵山客,灵山客,
独自去游天上月。
本欲带上花一朵,
无奈山上百花谢。
......
灵山客,灵山客,
舍身忘情情益烈。
不闻雄舟从君走,
唯见潮起潮又落。

25.
灵山客,灵山客,从此相伴唯黄鹤。昔日良弓和骏马,至今无人能骑射。......
"君房......君房?"
?!
季怀措的声音将他魂游天外的神思唤了回来,张君房略有一愣,随即抱以歉意一笑,"都是些陈年旧事,让季公子见笑了。"
季怀措摇了摇头,捡了根树枝挑了挑那堆火,"若是你那位故友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于你......你会怎样?"
张君房抬眸看向季怀措,脸上是那种见不到任何表情的平静,缓缓地语气漠然地开口,"君房早已不当他为友,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觊觎紫魂珠的妖孽,若敢有所作为,君房定叫他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啪嚓!季怀措手一抖,手里的那根树枝一折为二,意识到张君房正看着他,便顺手将树枝丢进火堆里,起身拍了拍衣袍故作镇静地挑开话题,"我们要想办法出去,不然恐怕杨义他们可能会闯阵救人。"
张君房点点头表示同意,而后看向天际,手臂一招,那柄桃木剑不知从何处飞了回来,想是先前两人被洪水卷走时一起被冲走的。手指在古朴深润的剑身上轻抚而过,剑身微颤,嘤嘤作响。
"君房,你准备怎么做?"季怀措不无担心的问道,凭他现在的状况,就算恢复真身也不定能使多少法力,这阵又委实诡异得出奇,真假虚实难辨难分。
张君房手臂一绕,将剑挽于身后,从怀里掏出紫魂珠,暗暗念咒解了施于其上的结印,催动法力,便见他浑然一身笼了圈篮紫色的光晕。
"我也看不出这阵式的来路,不如--"回头,一笑辗然,"硬闯出去!"
"喂!别......"
还来不及阻止,对方已经执剑而起,身形轻盈,矫若游龙,便见他左手掐决划出一道符咒结印剑身,随之撩臂一挥,霎时剑气缭绕带着一声尖锐厉啸破开暮霭直透九霄。罡气震空,天地间惊雷乍响,仅仅眨眼一瞬已是乌云拢聚、烈风狂乱,紧接着几道赤色的电光劈了下来,只听几声贯彻天际、如海啸狂澜的巨大声响,一时间,地裂山倾,地火喷舞。
季怀措呆愣地看着眼前一片天地不分的地狱火海,不禁倒吸了口气,心里凉半截,这紫魂珠落在他手里,不知是幸与不幸?
愣神间,张君房已身形一拧,落回他面前,面对眼前的惨烈竟是露出颇为满意的表情,"一山一石,一草一木,皆都为布阵所用,通通破坏了,看他凭地拿什么来用。"
季怀措心里再凉半截,暗暗安慰自己,这不是乱来,是计策,是计策......
眼见着火势凶猛,地动山摇,就连他们脚下也开始剧烈晃动,站立不稳。洪水翻卷,火山喷发,流萤一般的火球自天而降,接着又是一声震天绝响,他们所站着的山崖也开始崩裂沉陷。
张君房转过头去看向季怀措,"季公子,可信得过君房?"季怀措被他问得一愣,张君房紧接着又道,"有一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知道季公子是否同意?"火光灼灼,映着他的眸清似水,却是分外的光采摄人,袍袖猎猎,发丝飞扬,宛若青莲,一身仙气焕然。
季怀措眸子泛着光,随即笑道,"若是和你一起,纵使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说罢,勾手牵住了张君房,十指交错,彼此的体温掌心间流转,张君房倒也没有反对,抿起嘴角不着痕迹地弧了下然后点头。
天火堕,地陷落,一声长啸,两道人影自崩裂的山崖上飞身而下。
风在耳边呼呼掠过,掌心里切切实实传来的是那个人微凉微温的热度,一如他的性子,沉静似水,恬淡尔雅......地面龟裂沉陷,形成一个黑黝黝的深不见底的窟窿,火舌如柱,炙热逼人。将要坠入进那黑洞时,季怀措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张清俊绝尘、轮廓秀挺的侧脸,此刻神色坦然,眉角微扬......
君房
若是无法逃出生天,我也甘愿了。
然后眼前一黑。

26.
先是咕咚一声,然后又是咕咚一声,紧接着是某人出气多入气少的一声闷哼,黑暗中微光一闪。
"雷、霆......"
"别!君房!别--是我!"
那一点微光晃了晃然后熄灭。
"这是哪里?"张君房问道,同时努力着让自己适应这乌漆抹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不知道......"静默了片刻,而后季怀措不干不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君房,你能不能先起来?"
"啊?"张君房伸手摸了摸,手下温软的触感告诉他,此刻他正坐在季怀措身上,忙不迭地起身然后略有歉疚地主动将季怀措从地上扶了起来。
兹啦,一团黑暗中亮起了个光球,眼前一下清明起来,两人都站在原地不敢妄动,感觉像是在营帐之内,但是地上似乎画着类似罡阵之类的图案,看起来又像是法坛。
"呵呵呵!"
蓦得一阵阴冷笑声,将两人都惊了一跳。四周唰唰唰地相继亮起蜡烛,使得能看清周围的布局以及来人。地上画的是北斗罡咒的罡阵图,阵图之上横竖错落地摆着小巧而精致的山石模型,更有流水潺潺,绿树成荫,俨然一方天地。
莫不是之前......就是被困在这之中?
张君房在心里暗暗猜测,视线向上,入眼的是一件道服的下摆,和他身上那件一样的颜色,一样的纹理......
看着眼前的人,他一贯平静无澜的脸上竟是露出惊讶之色,眸子越瞪越大,动了动嘴唇然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唤了一声。
"天房......师兄?"
来人轩眉朗目,清秀俊伟,顶作一髻,头戴星冠,看起来比张君房大个五六岁,法服飘逸,似仙似神。他轻弧了下嘴角,声音清朗而温淳,"没想到小师弟还记得师兄......实在难得。"
张君房轻颤一下,眼神征愣地盯着面前之人,显然内心的起伏远不止面上看起来得这般平静。而这一切,皆都没能逃过季怀措的眼睛。
他知道张君房是那一辈弟子里年纪和辈分最小的一个,但是不知为何深得他师父的宠爱,道学法术皆由他师父一手教导。张君房小时候虽也有少年心性,偶尔顽劣调皮,但冷清淡漠却是天生,除了和他以及他的师父在一起,鲜少见他和其它师兄弟们有来往。故而张君房对于这位天房师兄所表现出来的反应不禁让季怀措有些疑惑,更多的还是一种言不清道不明的妒意,他甚至都还清楚记得那天重回太清观,对方见到他之后那平静得几乎将要化开一样的表情。
"多年不见,小师弟的道术长进得让师兄不得不叹服。"徐天房笑了笑道。
张君房微一颔首,"师兄过奖了,师兄不仅再现了上古奇阵风后八阵兵法图,还在阵中布下如此玄奥的阵式,才是让君房钦佩不已。"言辞间极为客套,张君房侧了侧身,藏于背后的那只手手腕一拧,手里所执的桃木剑剑身上已暗暗结印。
对方嘴角含笑,袍袖一振,指着张军房道,"我此番现世就是为了要向世人证明,我远比你张君房更有天资,道行修为远甚于你,也才是接掌太清观的不二人选!"
张君房侧着身,对着季怀措低声道,"季公子,待会君房和他周旋的时候,你自己想方法先逃......不要管君房,若是君房没办法回来,麻烦你去太清观请我师父下山相助。"
听他这样说,便想面前之人看来平平无奇,那阵式虽厉害,但也被君房轻易破了,为何听他语气感觉对方不那么好对付,于是问他,"君房,他是什么来路?"
"非人,非神,非妖。"张君房一字一字徐徐道来,季怀措一个怔愣,"你是说,他......"张君房点了点头,"他已入魔道。"
"哈哈哈!"徐天房朗声而笑,"被你看出来了。这还要多谢小师弟你呢,若不是当年你废我修行将我打下山崖,也许我至今还要在太清观内看你们脸色,又怎会遇到三山魔君,又怎会有今日所为?"
张君房眼神一凛,"你品行不端,屡次违反门规戒律,被人撞破证据确凿还再三狡辩,师父心慈只是将你逐出山门,你却心存恶念更欲图谋不轨欺师灭祖,此等祸害岂能再留?"
"哼!张君房,我就是见不惯那个老家伙处处维护你,样样好事都落到你头上,你辈分最低年纪最小,有什么资格和我争掌门一位?"徐天房面目狰狞,手一划,一柄闪着妖冶寒光的长剑显于手中,"他日所受之辱,今日便要统统还诸于你!"长剑一挥,便见一道光刃直朝张君房他们而去。

27.
当!张君房挥剑挡开了那道光刃,回头,"季公子千万记得君房所说的话!"然执剑掐决旋身而出,一时间剑气横荡,满室光华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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