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沐的表情微变,他隐隐的坐直了身体,那股子懒意再也不见,这画面他见过几次,每次都让他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江沐尚是如此,更缪他人。
仅存的花瓣同时绽开,花心之中,赫然多出一颗人头。
那人面色红润,嘴唇殷红,睫毛与头发黑亮无比,单是看这张脸,会给人一种生活优渥,十分富态的感觉。
事实上,这花,也是营养充足。
花朵完全绽放之后,那人的眼睛突然睁开,与座上江沐对个正着。
江沐站起,手握成拳压在桌子两侧,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朵新开的花,惟公卿逃走的那天晚上,官府所谓的乱子,就是这些花……
第一个失踪人家带回来的霜美人,突然开花了。
看守的人随便扫了眼,这一眼,吓得他魂飞魄散,当即尿了裤子。
一颗人头垂在花朵之中,那双眼睛紧紧盯着他,还露出了诡异的笑脸。
然后,整个官府炸开了锅。
他们从没见过这种事情。
多凶残的案子在他们眼里都不算什么,可这事情太过怪异,这已经超出常人的接受范围,与鬼怪挂钩,除了害怕,他们什么都想不到了。
官府上下都没了主意,这时有人想起了暗查到此的江王爷。
他们火烧火燎的跑到江沐购置的院子,那一刻,江沐成了整个裕河的救命稻草。
江沐看到那花也是吓了一跳,惟公卿无心的一句话又成了破案的关键,接下来,他只要调查这些花的出处就可以了。
可是这霜美人大洹随处可见,所有的花草铺子都有出售,但从这方面入手根本找不到线索,江沐只得理清头绪,重新再来。
他将这些始终的人与霜美人重新联系,他发觉消失的人大多是身强体壮的男子,这些人并没有始终,而是被花拖进去做了养料,所以才有这诡异的人头花。
能与花直接接触,并了解如何打理的,只有花匠,江沐的范围缩小很多。
他开始查裕河的花匠。
仗着裕河不大,半个时辰不到就全弄清楚了,裕河一共有三个花匠,其中两个在城中,另外一个为了培植花草,直接住在山中,这人脾气秉性十分怪异,和人鲜少接触。
又是这样的性格,又是单独一户。
江沐立即确定了目标,只可惜,官府的人找上门时,那花匠的房子已经空空如也,只剩满屋霜美人。
铺满整个地面,场面颇为壮观。
这些霜美人有的正常,有的花苞奇大,江沐让人把这些花都带回去,恐怕裕河其他失踪的人,也有了下落。
后来他还去找了那高人,可惜,客栈小二说,那位客官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后楼还包着,但是,现在已经空了。
不止是那个高人消失了……
案子处理完了,那个帮他破案的人,也同样不见了。
江沐回去之后,只看到浑身瘫软的秦云杉。
多难的案子,他都能破,别说一个小侯爷。
没什么能难倒他。
你跑不了的。
江沐看着那些诡异的花,他的冷笑与那些人头花的笑容,交相辉映。
第四十章:府中生活
惟公卿在筋疲力尽中睡去,又在筋疲力尽中醒来,睡了一觉身体并没有恢复多少,反倒是因为放松而变得更加不舒服,他真该庆幸,这小侯爷一定过着相当讲究的生活,无论是食材还是调理,都做的相当不错,不然换做一般人,这身体早就垮了。
养尊处优的小侯爷,熬到现在还能动,这只能说他的底子很好,不是锻炼出来的,而是物资堆砌。
惟公卿正庆幸着,掌心及脸侧突然传来异样的感觉,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有抱玩具熊睡觉的习惯,更何况,这个熊的毛还这么硬……
还热乎乎的。
惟公卿睁开了眼睛。
这是他两辈子加一起最惊悚的一个早晨。
逝修的兽脸就在他面前,或者说他们是脸贴着脸的。
惟公卿完全傻眼了,连推他都忘记了。
这家伙不是睡在地上么?他什么时候跑到床榻上来了?不止如此,为什么他还抱着他……
若是人的身体还好,可他怀里的是头野兽,妖怪,什么灵兽……
他现在,双手环着逝修的脖子,膝盖顶在他相对柔软的肚皮上,另外一条腿伸展着,在逝修的腿……或者说是后爪间,而逝修的前爪就搭在他的腰上,多么亲昵,多么自然……
多么少女的姿势。
他和一个抱着一人高的泰迪熊睡觉的青春美少女有什么不同?!
惟公卿第一次凌乱了。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一醒,旁边的逝修也醒了。
人有起床气,惟公卿不知道,灵兽也有。
逝修直接窜了起来,声音嘹亮如初。
“你不舒服,老子好心来看看,你这爱找麻烦爱撒娇的凡人竟然抱着老子睡了一整夜!挣都挣不开!老子的毛都被你揪掉了!这么小又这么软的地方难受死了,要不是看在你太虚弱的分子上,老子早一爪子拍醒你了,这次老子就不和你计较了,下不为例!还有,你这个没用的凡人今天给老子多吃点东西,在最短的时间内给老子胖起来,老子不想再看到你病怏怏的样儿,睡个觉都不安稳!”
一大清早就这么精神,逝修的精力真让人佩服。
惟公卿被他吼的脑仁都疼,他满脑子回荡最多的就是老子二字,他看了逝修眼,立即又把脑袋低下,揉他的太阳穴。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逝修说,是他主动抱着逝修的。
惟公卿不是觉得不可思议,而是死都不敢相信。
可是……
他的指缝间有几根黑色的毛发,发质和长短都与他的不符,这明显是逝修的。
再想起醒来时俩人的造型,惟公卿不认为逝修在说谎。
头更疼了。
“你那张脸真是难看的要命!老子连多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了!明知道自己又弱又没用喜欢找麻烦离了老子就不行,还不把自己弄的顺眼一点!难道没人告诉过你要怎么讨好人么!你这个凡人怎么这么没用!你还有没有一点优点能让我觉得你还不错的?!”
对逝修的斥责,还有他扣到他头上的那几顶帽子,惟公卿只有无语及默默的听着。
这自恋到无可自拔的灵兽。
逝修吵的他头疼,现在连嗓子头疼了,那种火辣辣的感觉又出现了,每次一这样,他就要咳血,秦云杉说了,他的伤外面好了,但是里面反倒严重了,这一切,都归功于江王爷。
想到江沐,惟公卿的眼睛有些发直。
即便到了现在,火山石早已拿出,他还和逝修足足做了一晚上,可是身体里还是有火山石残余的感觉,那个热度,还有饱胀感,他的肚子,还像是满满登登的,装满了东西。
脖子更疼了,惟公卿下意识的用手碰了碰,逝修看到他这举动,更是不屑的冷哼。
“身体有病就早点说,弄成这样你是故意招人心疼呢吧?!没想到你这个凡人心机这么重!不过可惜老子慧眼识珠!你瞒不过老子的!你那点小心思老子全知道了!少给老子整那些没用的!该吃药吃药,该包上就给老子包上,老子说过很多次了,病病歪歪的老子只会更厌烦,你要是真想引起我的注意,就给我老老实实的把身子弄好了!”
逝修啰哩啰嗦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惟公卿却是从中听到了关怀,轻触脖子上的疤痕,身体突然联想起了某个奇怪的触感,惟公卿下意识的看向那还在喋喋不休的灵兽……
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但他有一点印象。
果然,不是逝修自己跑上来的,而是他把他留下的。
昨夜,他的喉咙突然开始疼,火烧火燎的,像是那几颗火山石卡在里面一样。
在他死去活来的时候,有人推了他一把,紧接着所有的不适就都消失了,他出于本能的抱住了那个给他安全感的人……
这一宿,他睡的很安稳。
这个人,就是逝修。
看着他,惟公卿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声谢谢,说完,不等逝修反应,他自己先愣住了。
他是有多久没有和人发自内心的道谢……
而那灵兽也是一愣。
看不懂唇语,可那口型逝修认识,这两个字让他的气焰霎时间全部消失。
那灵兽晃晃脑袋,视线转向他睡的很不舒服的凡人的床榻用很小的声音说,“好吧,我特别允许你,在你不舒服的时候可以找我来撒娇,我也可以让你抱着睡,没办法,谁让我是你男人呢……”
逝修说完,就跳下了床,然后那灵兽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惟公卿愕然的看着那家伙离去的方向……
什么男人……
逝修的语言能力果然有待加强。
还有他的理解能力,灵兽的脑回路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刚才真不该多说话……
另外,逝修刚才跳下床的时候,他是不是看到了他不好意思了……
如果那张兽脸有娇羞一说的话。
在他后悔的时候,惟公卿没有留意,逝修在他心里的评价,终于从妖怪,野兽,变成了灵兽。
……
惟公卿很想赖在床上,舒舒服服的让人伺候一天,可眼下不是他享受的时候,这宅子这么古怪,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尽管疲惫不已,他还是咬着牙爬下了床,只是这脚踩地的时候有点高低不平的感觉,像醉酒一般。
人太累果然不行,可他天生劳碌命,他苦笑着走了出去。
阳光让人晕眩,惟公卿正眯着眼睛让自己习惯的时候,梅管家来了。
他手里还拿着纸笔。
梅管家和昨晚没什么太大差别,只是白天看来,他更精神,身上还透着一股骄傲,见惟公卿在看他手上的东西,他不问自答,“主子,这是给您准备的,方便您吩咐事情。”
惟公卿倒是没想到,这没心肺,不,梅管家竟然这样细心。
只是……
看了看那小狼毫,惟公卿选择拒绝。
他那两笔字,在地上胡乱写写还能蒙混过关,一旦跃于纸上,必然穿帮无误,别说毛笔字,他连怎么握笔都不太清楚。
惟公卿没去接那笔,倒是摸了摸肚子,他示意自己饿了,让梅管家去准备些吃的。
“早上,菜贩来过,我让他将新鲜的食材放到了灶房。”
投过赞许的目光,这梅管家办事竟然这么有效率,不愧是老管家,十分称职,惟公卿觉得,他对他另眼相看了。
可梅管家说完这话就没再动,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惟公卿只得继续示意他,自己没有其他事情要吩咐,让他尽快去弄早饭。
他比划完,梅管家还是没动。
反倒是本就笔直的腰杆又是一挺,他昂着头,双眼注视着惟公卿,恭敬道,“主子,府里的伙计厨娘都跑的跑,吓的吓,死的死,都不在了。”
惟公卿的呼吸一滞,然后将视线转向梅管家。
聪慧的梅管家一点就透,他再次摇头,“主子,我不会做饭。”
所以……
你不会做饭又没人会做饭你让菜贩留了一堆食材干什么?!
惟公卿突然有种收回之前的想法的冲动,然后,如果将来有机会,他肯定第一个让这梅管家卷铺盖走人。
第四十一章: 早餐征战
逝修把房子买下来了,他们就得好好打理,至少得弄的像住人的地方,至于梅管家所说的,新主人一月内死于非命的事情,惟公卿完全不在意。有逝修在,他相信不管遇到什么妖魔鬼怪这家伙都能摆平,不然他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表示。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担心这府内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而是填饱肚子。
他让梅管家带他去了灶房。
正如梅管家所言,灶房内放着各种新鲜的蔬果,还有鱼肉,可谓一应俱全,看到这里,惟公卿的视线忍不住转向一旁的梅管家,待在他脸上看到洋洋得意之色时,惟公卿默默的又将视线转了过来。
我真不是在夸你。
留下菜没有问题,问题是,没人能把这些东西做熟了。
惟公卿不知道逝修的钱是从哪儿弄来的,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他不敢铺张浪费,梅管家说菜贩会在月底一起结账,这些菜不吃也是扔,没办法,他只能亲自下厨,好在他对烹饪并不陌生,以前他都是一个人生活,除了出任务,大部分时候吃饭问题都是自己解决。
他会做不少种菜,手艺也很不错,前提是,他得会使用这些炊具。
这宅子之前主的是大户人家,灶房也十分讲究,这里用的不是那种大柴灶,而是一个个小灶台,不仅炖炒有区分,就连冷热及面食都有明确的划分,惟公卿大致看了下,这样的灶台他会使用。
无非就是烧个火,灶房旁边堆着一堆柴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但是肯定能用。
他卷起袖子,准备去忙其他的事情,他示意梅管家把火生了,可这米袋还没拆开,梅管家那边就说了,“主子,我不会生火。”
惟公卿看了过去,梅管家相当无辜。
“我是管家,我不是杂役,更不是伙夫,我不懂生火劈柴,那不是我该做的事情。”
那梅管家你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惟公卿很想问他,不过低头一看,自己这身行头还没梅管家大方得体,而这老东西压根也没把他真正的当成主子来敬重,他只是尽职尽责的走了过场,反正一个月之后,自己也肯定死于非命。
所以梅管家只做本职工作。
惟公卿没再要求,而是指指米袋,让他洗米。
“很抱歉,主子,我不会洗米,老朽长这么大,还从未踏入灶房一步。”
惟公卿看向那站在灶房门槛之外的人,面色出奇的平静,梅管家这是打定主意不会帮忙了,看样子,他得挑个时间树立一下他主子的威严。
懒得再和他废话,他本来就晕乎乎的,再说下去恐怕得倒下,惟公卿摆摆手,示意梅管家可以走了。
后者在离开前,还恭敬的冲着惟公卿点了下头,“那主子你有吩咐再来叫我。”
惟公卿平静的打开米袋,就算喊他了,也无济于事,那老东西不会帮忙。
他将需要的锅和盆刷洗了一遍,只是这些事情就累的他晕头转向,惟公卿咬牙撑着,就在米快下锅的时候,灶房里又来了个客人。
逝修站在门外,一脸不可置信外加鄙夷的看着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惟公卿已经没力气和他们纠缠,他指指手里的米,又指指肚子,他表示他饿了,要做饭。
逝修当即挑高了眉头附近的毛,“所以说凡人什么的就是麻烦!”
这么多天,惟公卿也没见逝修吃东西,他不管灵兽要不要吃饭,人都来了,就顺嘴问了句,‘你要不要吃?’
见那凡人向他指来,逝修差点跳起来,“谁会想吃凡人那恶心的要死的东西!”
逝修站的位置,刚好是梅管家之前站着的,俩人的位置和角度都是一样的,距离门槛有那么一寸不到的距离,但都是嫌弃的不肯入内。
见状,惟公卿不再理会,转身去做自己的早饭了。
与其和他们浪费时间,不如赶紧填饱自己的肚子。
食材很多,但都是用不上的,他哪还有力气去炒菜,惟公卿生了火,本打算做米饭,不过水没控制好,加的多了,就变成了一锅半干不稀的粥,这刚好也成全了他,他现在的消化系统还不适合吃太硬的东西。
他又拌了点爽口的小菜,配着粥喝,等身体再好一好,他再开始增加营养。
惟公卿手脚很麻利,没多久饭菜就弄好了,他也没‘劳烦’梅管家,自己端去卧房,不过走了一半俩人就不期而遇了……
梅管家垂了下眼睛,待看到惟公卿食盘上的东西后,那表情飞快一变,不过抬起头后又变成原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