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摔在地上的东西咬牙切齿,他竟是着了个黄口小儿的道,此仇不报,他谢祖德颜面何存,他还如何在这宽阳城内立足。
谢祖德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寻常百姓忌惮几分,街头巷尾的大小流氓都随他差遣,逝修这一下太过突然,谢祖德没反应过来,这亏他吃了,这命他可不认。
一想到逝修那嚣张跋扈的模样,谢祖德的脸就直抽抽,这一动牵连到舌头的伤,他痛苦的抽了口气,只是现在的他,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嘴巴里空荡荡的,逝修差不多把他整根舌头都切了下来,他能活着还真是命大。
同时,这也是他多嘴付出的代价。
谢祖德捂着嘴巴,满眼恨意。
……
舌头接不上,好容易把血止住了,谢祖德等不及伤口痊愈,他白着一张脸将兄弟们都招了过来,他谢祖德与那姓逝的杠上了,在宽阳城,他和逝修只能留一个。
他不仅要让逝修付出代价,他还要让那间鬼宅从宽阳消失。
他被那逝修弄成这副模样,谢祖德连鬼都不怕了。
当天夜里,他的兄弟们就带着煤油火把去了逝府,火光照亮了逝府今儿才挂上的匾额,领头的一声冷笑,冲着众人猛一挥手,这手还没落下,煤油罐子全摔进了逝府。
这些罐子都是瓷的,按理说摔进去应该一阵乱响才是,可逝府内十分安静,像是这些罐子都掉在棉花上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领头的不信邪,第二批罐子也扔了进去,结果相同。
面前这宅子是宽阳著名的鬼宅,大家这会儿心里都开始犯合计了,他们正想问问领头的要不要回去再从长计议,就看扔进去那些罐子犹如雨点一般,突然从院子里砸了出来。
他们猝不及防,被砸了个一头一脸,有的干脆被这些罐子直接砸破了脑袋,哼都没哼直接去见阎王老子了。
大家慌忙逃窜,领头的刚要跟着他们往外跑,就察觉事情不对,他连忙制止大家,可是他这一嗓子喊晚了……
他们来时都带着火把,如今这一乱,不知哪个火把沾到了人,只见轰的一下,那人瞬间变成了个火葫芦,罐子扔的到处都是,脚下的煤油河流一般,这一遇火,眨眼的功夫就连成一片,所有人在同一时间被大火吞没……
这场火足足烧了两个时辰,这些个人全都烧成了炭灰,连个人形都看不出了,可怪异的是,这火绕着逝府烧,像划出分界线一般,到处蔓延,与逝府永远隔着一丈左右的距离。
火灭之后,满目狼藉,只有逝府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谢祖德这次更红了眼了,第二天让人弄了一堆毒蛇,可是这些蛇根本没扔进逝府,还没靠近它们就开始躁动,有的竟是咬破蛇袋,直接从里面窜了出来。
逃走的过程,谢祖德的人被咬死不少,这第二仗,出师未捷,损失惨重。
第三天谢祖德又换了法儿,投毒下药全用上了,可这药没投进逝府,反倒是被支使去下药的人自己吞了所有毒药,一命呜呼了。
谢祖德不信这个邪,可是不管他怎么折腾,别说伤人,就连逝府的大门都没靠近,最后谢祖德干脆豁出去了,暗的不行就来明的,他让人直接背着武器杀上门去……
那天晚上,在谢祖德的人来到逝府门前时,那气派的门脸前,突然窜出一头巨大的野兽,他们分不清那是什么动物,他们就知道,那野兽一声低吼,他们吓得魂不附体,门就在眼前,却没人能够靠近。
有胆子大的,可是那时候根本迈不动步子。仿佛身体不再属于自己。
经历了的几晚的噩梦,谢祖德那边的气焰熄了不少,和玩一样,他的人死的死伤的作,突然少了一多半,这阵子他忙着安排兄弟的后事,安顿哭闹的家人,百福胡同哀乐不断,哭声不绝,快成了灵堂。
而谢祖德这买卖,这么一闹腾也是做不下去了,这些年赚的这些银两全拿去补偿死者家属。
尽管谢祖德的兄弟都是当地的地痞流氓,但也是条条性命,他三番五次的送兄弟们去丧命,他这位置也坐不稳当,人心已失,谢祖德很难东山再起,宽阳最本事的牙人,就这样逐渐衰落。
宽阳城同时掀起新一轮波澜。
住在那鬼宅里的人安然无恙,反倒是企图加害他们的人一再发生祸端,大家都在传,说那宅子的主人太凶,能将鬼怪镇住,那鬼怪不敢伤他,反倒替他保护起宅子。
还有人说,那逝修就是地府派来的鬼差,别说人了,连鬼见着都得躲着。
也有人说,那天在逝府门上看到的似狼似狮的野兽就是那宅子的守护兽,有它在,没人能对逝府不利。
不然那些人怎么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无法靠近那个近大咫尺的门。
更有人将逝修那天的话夸大数倍宣扬出去,一时间逝修二字还有那原先的鬼宅变成了众人敬畏的对象,谁也不敢轻易冒犯。
……
逝修翘着二郎腿,看着自己锋利的爪子,那谢祖德真让他失望,他以为他还能多玩一阵时日,只是这么几天,他那边就偃旗息鼓了。
逝府发生的一切惟公卿并不知情,每天晚上在他处理事情的时候,他都对府里的人动了点‘手脚’,至于外面的闲言闲语,他不让说,惟公卿就听不到。
逝修不打算让他知道,在暗中把一切解决,让他察觉不到任何变化,也不会再受到影响。
逝修不是担心这凡人,他只是不允许任何事情耽误他养肥身体,这样惟公卿还怎么伺候他,他只是在为自己着想而已,真的。
府里有了丫鬟,除了做饭,那丫鬟几乎是样样精通,无所不能了,惟公卿看着这焕然一新的屋子,男人和女人的差距立竿见影的对比出来了。
他按了按床,同样的褥子,现在就是松软无比,还有股淡淡的香味儿,比起梅管家给他们准备的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惟公卿正在那儿看着被子,腰间就多出一双手,他还没等回头就被人压住了。
看着那双黝黑的眼瞳,惟公卿皱着眉头问他,‘你今儿怎么了?’
怎么这么焦躁?
连他都感觉到了。
逝修看着他的眼睛,那声音低沉无比,他说……
“我明天就要离开,短时间内回不来,我找到了我丢的东西,我得把它夺回来。”
他已经耽搁太久了,接到消息之后他本可以直接走的,可是想了想他还是回来和惟公卿告别了,原本打算隔天,或者最迟三天离开,因为府里的事情又延后,如今谢祖德也解决了,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多留一刻,对他来说都是危险。
惟公卿也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快就要走,这就是逝修烦躁的原因么……
他刚想要安抚他,那灵兽一低脑袋,再次咬住他的嘴,不过这回不是深吻,他咀嚼着他的唇,看着他的眼睛,逝修含糊不清的说……
“我要做那天做的事情。”
第五十六章: 即将离去
相互帮助和全套是两码事,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前者,他能从男人的角度得到快乐,而后者……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甘愿被人压在身上,他惟公卿也是。
上一世他被迫陪了很多人,这一世他遇到了江沐。
面对江沐,他情非得已,那是权宜之计,他惹不起他,他只要能自保不再受到伤害就可以了,他得哄着江沐,什么身段尊严都不能要,可逝修不一样……
他可以拒绝逝修,在逝修面前,他有权利说不。
逝修不是人。
可是和他在一起却无比轻松。
不需要去揣摩心思,不需要带着虚伪的面具,更没有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相处。
逝修的脾气不好,可谓嗜血,蔑视生命,可这本就是弱肉强食的社会,不管逝修的身份是什么,弱者注定无法存活,过去的职业使然,惟公卿对整个强者为王的世界很习惯,他对生命也没有太多怜悯,有本事就活着,不然就死,管他是谁了结了这条命。
所以,他一开始惧怕逝修,现在,习惯了。
连警惕都渐渐淡忘。
是不是人,又能怎样?
不是有那么句话,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他和人打了两辈子交道,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反倒没有一个逝修这么的简单明了。
比起他们,逝修有血有肉,才更鲜活也真实,比那些带着面具的傀儡躯壳要好很多。
迎着那灼灼视线,惟公卿摇头了。
他用眼神示意他不行。
他的身体还没好,自己来第二天都空虚的很,更何况做全,而且,他不喜欢被人……
不管这个过程多融洽,感觉多强烈,作为一个男人,都没办法真正的享受。
逝修眼中跳跃着热情的火,他并没有因为惟公卿的拒绝而放弃。
惟公卿能感觉到逝修的渴望,他也知道逝修这次走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他想在走之前和他好好的温存一番,可是不行……
那家伙在碰他脖子上的疤,上一世他做的买卖偶尔需要身体的交易,所以他身上很干净,尽管受伤无数,却不能留下任何一道疤,有了就去医院做掉,要永远保持那份干净。
所以他对疤痕很敏gan,再加上让他留下这疤的人,惟公卿对它很不待见,平日里他用衣领挡着,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也不想让逝修碰……
这家伙已经在失控的边缘了,可是惟公卿还是在摇头……
‘上次的伤还没好,我不能做……’
那灵兽不动了。
黝黑的眼瞳紧盯着他,被他这么看着,惟公卿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他那眼神,他受不了……
片刻之后,逝修突然低头,比刚才更加粗暴的吻住了他。
惟公卿能体会他此刻的感觉。
逝修一如既往的骄傲,在他眼里,他能对惟公卿产生兴趣,惟公卿该荣幸备至,这是他的施舍,他不会再要求第二次,这是那凡人自己不懂珍惜,该后悔懊恼的是他。
惟公卿能感觉到这骄傲的家伙的挫败。
这个拒绝,似乎很残忍。
让他有点,于心不忍……
他安抚的揉着那灵兽的脑袋,在他背上慢慢的写下:你等回来的。
逝修一顿,嗯了一声,接下来的吻就温柔很多。
怀里的,更像是一个被呛了毛的大型犬,明明需要安慰,还要摆出一副你来求我啊,求我我就好心的让你安慰一下的模样……
这让惟公卿忍不住笑了出来。
……
逝修特意吃过早饭才走。
临行前,他又和梅管家交代了一些事情,除了最近逝府发生的事情不允许透露给惟公卿外,还有就是他不在的期间,大事小情都交给梅管家处理,能不打打扰惟公卿就不去,他回来如果见惟公卿还是那瘦了吧唧的样儿,逝府上下都要跟着受罚,这一切就看梅管家自己掂量了。
梅管家哭丧着一张脸领了令,他一直满心期待一个月后,可目前看这样,那个已经持续了很久的厄运,怎么到这里就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他一直觉得惟公卿很快就要死了,可是看逝修这样,他怎么看怎么硬实,这事儿要完蛋啊。
新主了果然煞气太重,妖魔鬼怪见了都躲着他走。
可怜他一把老骨头,自此潇洒快活的日子就要和他说再见了……
“还有,如果有人来府里找麻烦,直接就去报官,不要跟着硬来,尽快去找些护院,实在不行先弄两条狗看着,记得,把人弄死了不要紧,重要的是他不能出一点问题,懂?”
梅管家连连点头,不过这护院什么的难度很大,过去对这宅子,宽阳百姓是避讳,生怕自己沾上一点不幸,现在不同了,外面都在传那可怕的诅咒解除了,可是现在逝府的主子比原先的诅咒更可怕,他们更不敢靠近了……
以前大家绕咱走,现在绕着街走了。
护院不行,狗的话……
梅管家突然想起了惟公卿那条失踪多日被找回来又再次失踪的大黑狗。
那条狗对惟公卿来说很重要,拿来看家护院肯定不行,梅管家是打着另外的主意,于是他踊跃的向逝修打起小报告,“爷,主子他有条狗,您应该也见过,就是那条这么大的大黑狗,主子把那条狗就养在卧房时在,不但不拴着,还随便它到处走,那狗可笨了,上次还走丢了,要主子亲自去接,您看主子身子那么不好还要为了条狗出门……这几天又没看到那狗的蚊子,可能又不知道走哪丢了,我还真就没见过那么笨的狗……所以爷,您能不能劝劝主子,把狗送到狗窝去养,再不济也拴条链子啊,主子很喜欢那狗,我买了很多项圈,什么样儿的都有,绝对符合那条狗的身份……”
梅管家没发现他越说旁边那人的脸越黑,等他酣畅淋漓的打完小报告之后,他没得到逝修的任何表扬,也没为他的‘细致体贴’而感动……
逝修冷着脸看他,“梅管家,我觉得你的舌头有时候也很多余,要不要送你去和谢祖德做个伴儿?”
梅管家猛的捂住了嘴,舌头在口腔里动了动,他还不想变成哑巴。
可是他到底说错了什么。
逝修懒得理他,本想扭头就走,不过脚还没抬就又想起了件事情,“待会儿去打个大夫,多开点补气养身的药,把他的身子调理好了。还有,尽快找到厨娘,以后菜什么的不要买了,除了肉他什么都不许吃。”
顿顿吃肉,那人还能好么……
梅管家心里想着,这次却没敢问。
“另外……”
这两个字,逝修说的十分犹豫,梅管家偷瞄了他一眼,发现逝修的脸色变了,有点尴尬,好像还有点红……
再不是刚才那要拔他舌头的凶悍样儿了。
逝修看着前面,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说了句……
“那个,你给我看着点,让他离铜锁远点……”
那个铜锁,就是府里唯一的女人,那个丫鬟。
惟公卿一直很纳闷,一个姑娘,不叫什么芝啊,凤啊,花啊,翠啊,偏偏叫什么铜锁,他相信铜锁的爹娘肯定没有看过还珠格格,也不知道几百年或者几千年后有个叫金锁的姑娘变成爷了。
逝修说完,就咳了一声,闪烁的眼神转向别处,而这时,惟公卿恰巧出来,听到了他和梅管家交代的这么一句。
然后他就站住了,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逝修那发红的耳朵,他一直以为这家伙公母不分,看样子不是,他还知道男女有别,竟然让梅管家看着他……
不让他和女人在一起。
怕他和铜锁干chai烈火么?
本来想送送他,惟公卿一转身,回去了。
可他才走两步,身边劲风掠过,面前就多了个人……
逝修侧着身子站在他面前,单手撑着一旁的柱子,另外一只手扶着腰,他眼神闪烁的看着柱子根部,轻咳一声道,“那个,你别忘了,我回来之后……”
他这么正经又正式的一提,惟公卿那素来很厚的脸皮也被他感染的有了点热度,这头也不知是该点还是不该点,踌躇片刻他就说了句……
‘路上小心。’
逝修没等到他想要的答案,火气蹭就冒了出来,不过一看惟公卿那不自然的表情,还有脸上那点红,他幅度很大扭过头,看着别处咳了一声……
然后他很快就转了回来,捧着惟公卿的脑袋,狠狠亲了一大口,“等我回来。”
他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亲这个凡人,这凡人该有死而无憾的感觉了,他不用他死,在他不在的期间,赶紧把身体养好了,然后……
逝修一阵风一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