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汤炖的恰到好处,香气扑鼻,单是看着就让人垂涎。
可那要求喝鸡汤的人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两个时辰。”
他让他等了两个时辰。
惟公卿欲言又止,他也不想磨蹭的这么久,谁了突然要喝鸡汤,要想填饱肚子本来就该什么快做什么,再者说他们这是在赶路,哪能像王府那般,王爷就算不饿膳房里都备着食物。
惟公卿没为自己争辩,说了声是就开始吃饭,江沐饿,他这个一直在忙碌的人更饿才是。
就算被骂也得把肚子弄饱。
看江沐那意思,是没有喝鸡汤的打算了。
他连头都不抬,整桌饭菜唯独把那鸡汤无视了。
菜是江沐点的,毛病是江沐挑的,里里外外就折腾他一个。
他辛辛苦苦做出的东西,江沐不领情,惟公卿也不介意,他不喝,自己喝。
鸡肉炖的稀烂,用筷子一扎就透,喝了碗鸡汤,惟公卿给自己撕了个鸡腿,他啃了两口,然后满意点头,味道很不错。
“你要不要吃?”叼着鸡腿,惟公卿看向逝修。
重华不喜欢油腻的东西,鸡汤什么的更是一口不碰,问也是白问,索性他直接去问逝修。
后者没回答,倒是把另外一只鸡腿撕了下来。
惟公卿扬了下眉,继续和他的鸡腿作战。
一顿饭下来,那鸡汤江沐一口没喝,但也没剩下。惟公卿和逝修分食的很干净,吃完之后那碗里就只剩副鸡骨架了。
揉揉鼓起来的肚子,惟公卿心满意足的打了小嗝,他突然觉得江沐这要求很不错,虽然是在赶路,偶尔奢侈一下也不错。
江沐一推筷子,走了。
……
肚子饱了,精神也好了很多,今天在溪边简单的洗了个澡,带着一身疲惫,惟公卿就想去睡了。
不过才一出门,秦云杉迎面就走了过来。
“王爷请您过去。”
抬眼,看向江沐所在的房间。
这个时辰让他过去……
代表什么彼此心照不宣,可是……
这是过去从没有过的。
他不是昨天才伺候过他么……
江沐不是纵欲之人,最开始的马车之行,江沐对他动手动脚也绝非单纯的喜欢,试探成分居多。
今儿这是怎么了?
也许,只是让他陪着歇息。
可是,这种情况只发生在房间不够的时候。
垂眼思量,但很快又抬起头,“我知道了,待会儿就过去,有劳秦大哥了。”
秦云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惟公卿轻轻的叹了口气,改变方向,他向江沐的房间走去。
……
村子里不比客栈,没有床幔,只有副土炕。
不过这是南边,土炕上面加了木板,隔凉隔热的。
这门一推,首先看到的就是半倚在炕上看书的江沐,那男人一身贵气,即便在这种粗劣的环境下,形象气质也丝毫不受影响,反倒让这土屋蓬荜生辉了。
“王爷。”惟公卿唤了声,后者没有反应。
关上门,惟公卿提高音量又叫了声王爷,江沐不知是沉浸在书中还是没有听到,依旧没给他任何回应。
就这样,从门口到炕前,惟公卿喊了很多次,江沐也不为所动。
惟公卿站在男人旁边,先是看了眼他手里的书,才又问道,“王爷,我今儿……”
话没问完,惟公卿就听哗啦一声,眼前黑影晃动,失重的他下一瞬就躺到了炕上。
书本这时轻飘飘的落了地,沾上灰土。
“王爷……”
江沐在他头顶,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但俩人这姿势已经说明他要做的事情。
惟公卿咽了口唾沫,江沐说来就来,基本上没个缓冲的时间,在他开始之前,他得赶紧阻止。
所以惟公卿第一时间攀住江沐的脖子,不是主动示好,而是怕江沐突然压下来做好的防范。
顾不上婉转,他连忙道,“今晚上不行。”
“不行?”江沐刚要低头,脖子突然一紧,惟公卿抱的很结实,如果他强行低头,恐怕就会被勒个窒息,江沐往后移了下,“你要拒绝本王?”
“不敢。”惟公卿迅速回答,紧绷的表情缓解,他露出个笑容,“只是昨儿才陪过王爷……”
节奏慢了下来,至少江沐不会再突然扑上来,所以惟公卿的语速也跟着慢了,那笑容也带上点从容不迫的意思。
“王爷那样威猛,没把我折腾死,我这身子实在是吃不消了,所以,今晚上求王爷怜惜。”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梗在喉间,不过江沐听的很清楚。
惟公卿那抹窘困他也看的清楚。
这话,他说的很不好意思。
江沐看着他浓密的睫毛,那两排黑色将他的眼瞳巧妙遮挡,里面的神情他看不到……
惟公卿是真的力不从心。
这种折腾法,就算他是金刚不坏之身迟早也会报废。
求爱被拒绝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打击,但在江沐那里,就是忤逆与反抗,是大逆不道。
所以他故意这样说,带着点讨好与可怜。
他是男人,他很明白男人那微妙的小心思。
一贬一扬,即不会刺伤他男性的自尊,又能让他有优越感。
可惜,这次惟公卿算盘打错了。
江沐给他的,不是一声暧昧的低笑或是一句玩笑,而是冷冷一哼。
“本王可没觉得你吃不消,下午不是‘吃’的很饱么……”
第一七四章: 抱着目的
下午他在溪边,和逝修不是挺开心的么……
江沐也没见他有什么‘吃不消’,他也没觉得自己的‘勇猛’耽误了他什么事儿。
听到这里,惟公卿算是明白了江沐今天反常的原因。
“王爷,你不高兴么?”
俩人虽然摆出最亲昵的姿势,可却一点暧昧没有,这氛围反倒冷清的让人压抑。
“你觉得,本王应该高兴么?”惟公卿一问完,江沐立即反问。
惟公卿默然,之前那从容的笑容也已不见。
江沐看着他严肃的脸,他在等他的反应。
他有很多种料想,惟公卿也许会跪下求他原谅,也许会信誓旦旦的做出保证,或是用其他方式弥补他的错误,但是惟公卿的回答,是江沐唯独没有料想到的。
“我觉得,王爷应该很满意。”
这句话的愕然程度,让江沐把发火都忘记了。
笑容重新回到惟公卿脸上,他用那一贯恭敬又柔和的语气道,“我不是没给王爷带来任何困扰么……相反的,还让王爷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他们抱着不同的目的聚在一起,这三人之间分歧隔阂不断,他们性格迥异,又一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让他和平相处本就不容易,这其中还有一个惟公卿。
他算是战火点。
有很多矛盾都是因他而起,虽然没人承认,但彼此心里都很清楚。
让这样的几个人待在一个队伍里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可现在,无论是逝修还是重华,不都是积极配合,他们这个队伍也渐渐有了个模样。
有了默契,不再像一般散沙。
惟公卿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他没让自己挑起任何战火不说,还‘努力’的在协调这个关系。
他不是在为江沐分担么。
“不然,王爷您有更好的办法?”惟公卿把问题抛给江沐,“我当然很乐意一直陪着王爷。”
他也不想这样,如果江沐有比这更好的想法,惟公卿欣然接受。
他比谁都不想遇到这些事情不是……
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
不管他和逝修与重华是什么关系,‘为了’江沐,他不也是在哄着他们么。
惟公卿说的轻飘飘的,谦卑又温驯,但是他也狠狠的甩了江沐一巴掌。
惟公卿一再强调他是江沐的人,可身为王爷,却要让他的人用这种方式平衡关系。
惟公卿等于变相在指责江沐的无用。
他做这些,也是为了江沐。
一点都不婉转,把江沐直接堵了个哑口无言。
说完之后,惟公卿又笑了下。
巴掌过后永远都得配合个甜枣,特别是江沐,他得附送一罐蜜糖。
揭这家伙的短,可不容易,危险重重。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不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王爷最重要,其他的,都是其次,他们能接受,这对王爷来说,不也是最好的局面么……”
换言之,他始终把江沐放在最重要的位置,那俩人排在后面。
他所有的时间与精力都在江沐身上,只要他一开口,不管他在做什么都会先顺着江沐。
这已经是明显的不平等待遇了。
那俩人都没有意见,他占着大头的江沐,还有什么可说的。
再说,他在江沐那里,充其量也就是个棋子。
或者说,连棋子都算不上。
他只是一个玩物,刚好能派的上用场,江沐不过是物尽其用而已。
江沐的态度在彼此间早就是心照不宣,打从一开始,江沐就没把他当成个人。
江沐是何等身份,他永远是毋庸置疑的存在,别说反抗,面对大洹的睿武王爷,连狐疑都不行。
惟公卿现在做的,就是自寻死路。
愤怒在男人眼中聚集,惟公卿清楚的见证了这个过程,可他没有任何惧意,反倒搂着江沐,在他唇上落下个响亮的吻。
“说到这里,王爷,惟九还真有一事相求。”
那个一贯懂得察言观色的人,今儿愚钝不已,像是看不出江沐的怒火一般,还嬉笑着与他谈条件。
江沐绷着脸,也绷着即将爆发的愤怒,他道,“说。”
把玩着江沐的发尾,惟公卿的笑容更甚,“王爷一开始就只是想让惟九帮忙,查查大洹异象,那时惟九不懂王爷的良苦用心,多有得罪,还请王爷海涵。”
江沐轻轻一哼,惟公卿抬眼,对上男人阴沉的眼眸,“惟九的偿还,不知够不够弥补当初的错误……”
他被他弄个半死。
虽然没成废人,但差一点一辈子说不出话。
就算他再大逆不道,不管国家,忤逆亲王,他受的这些罪过也够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
再说,就算江沐是王爷,他也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强迫小侯爷为他做事儿。
小侯爷有说不的权利。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公平可言。
所以这事儿,双方都有责任,作为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他承受的这些已经到达极限了。
“惟九有错,王爷多担待,以前不懂事儿,但是现在,我会尽心尽力的为王爷做事儿,帮王爷找出大洹异变的原因,帮王爷除掉闻彻,只要王爷需要,任何事情我都能做,哪怕去当诱饵。”
江沐看他那眼神儿,仿佛在说,这本该就是你做的事儿。
惟公卿又笑了下,脑袋跟着轻轻一点,那睫毛都在颤动。
他笑的眼中雾气腾腾,晶莹无比。
“我理所应当的帮助王爷,但事成之后,惟九恳求,王爷放我一马。”
在江沐做出反应之前,惟公卿将那男人突然抱紧,他紧紧勒着他的脖子,态度亲热,但两人之间的弦瞬间绷紧,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
“王爷娶我过门,给我的责罚无非是因为我不听话,现在,我听话了,也帮王爷做事儿了,该偿还的我也偿还了,所以,恳请王爷在事情结束之后,放我离开。王爷可以说惟九死在路上,也可以说惟九恶疾复发无力回天,总之惟九会远远的离开,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王爷面前。城里不行我去村子里,村子还不行深山野林决可以,就算这些地方王爷都不放心,我可以离开大洹,哪怕去个人烟稀少的地儿,我发誓,我不会再给王爷找任何麻烦。”
诚如惟公卿所言,他永远都将江沐摆在第一位。
在江沐不反对的情况下,他会和他们亲近,一旦江沐露出任何不同情绪,哪怕是一个眼神,惟公卿都会乖乖的回到他身边。
他给他的照顾最多,对他也向来言听计从。
惟公卿做的,让他挑不出一点毛病。
就像那天在村子里,惟公卿和重华在井边的事情他看到了。
惟公卿拒绝了重华。
但是,他从不会拒绝自己。
当晚,他抱了他。
惟公卿很配合。
他们做的热火朝天。
惟公卿在他面前就是碗水,永远是那么温润流畅。
可是,他做这些,竟是抱着这个目的。
只是逃离他身边的铺垫而已。
这次胡羊之行,再见面后,江沐就有种脱离掌控的感觉,惟公卿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可就是觉得抓不住了。
今晚,他又和他说了这些话。
是他对他太纵容了,还是过了这么久,他忘记危险与害怕是什么了。
江沐的愤怒到达临界点。
单是那眼神,就要把他剥掉层皮。
“小侯爷确定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没人敢和他谈条件。
他惟公卿更不行。
“确定了,惟九也没忘,王爷即便不要我的性命,也有千百种方法折磨我。”
惟公卿认真的看着他,然后,又慢慢说道……
“但王爷确定,你动我之后,这计划是否还能顺利进行……”
第一七五章: 不疾不徐
江沐放手折磨他,那两个人真会坐视不理?
“而且王爷,我身子这么弱,不小心弄死了,你们拿什么来找闻彻,也许我的作用不算大,不过目前也算是唯一的线索了不是么……”
就算那俩人和他没有任何纠葛,单是从大局出发,他们也不能让江沐动他。
其实,现在这情形下,无论是江沐还是那几个人,都应该把他当宝儿一样供起来,他若是出了任何问题,麻烦的是他们几个。
这个才是他真正的定位,不过很显然这几个被伺候惯了的大爷都忘记了。
“你在威胁本王?”
惟公卿笑出声音,“不敢,不过,我只是提醒一下,不然后悔的,应该是王爷。”
下面的人可谓笑靥如花,江沐只有掐死他的想法。
不仅反抗,他还敢威胁他。
可是这手几次想要抬起,都没做到。
惟公卿看着江沐快要崩裂的脸,环着他后劲的手改推向他的肩膀,“王爷今儿真打算让我在这儿过夜?我倒是不介意,不过身子实在受不住了,留下的话,最多也就陪王爷谈谈理想,说说人生,不过我不觉得王爷会喜欢和我聊天。”
惟公卿那慢条斯理的语气,让江沐有种这家伙还中哑的好。
他应该一辈子都说不出话。
习惯了他安静的模样,这牙尖嘴利的真让人无法适应。
“王爷,您看……”见江沐没有回答,惟公卿不怕死的又问了句。
一拂衣袖,江沐狠狠的打掉了推着他肩膀的手,牙缝里蹦出个字儿,“滚!”
意料之中的答案,惟公卿点点头,麻利的翻下炕去。
趿上鞋子,他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在关门的时候,还礼貌的道了声晚安,并祝江沐有个愉快的夜晚。
江沐斜了眼地上沾着尘土的书籍,他的规划被彻底打乱,一切都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了。
那头温驯的绵羊竟能堵得他哑口无言。
这一晚,他几乎没有说话。
惟公卿掌握着节奏,他慢悠悠的点着火,在火焰窜至顶端时又突然掐住,让他能感觉到灼人的热量,却无从燃烧。
他的变化,他的这些话,江沐才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