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这一声把惟公卿直接吓醒了,他一个激灵就坐直了,再看那桌子,上面的各式美食和碗碟桌子一起变成黝黑一团,像火灾现场一样……
不同的是,所有的东西都化为灰烬,原来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来,只勉强能看到个桌子的轮廓,可在他惊讶的功夫,一阵暖风轻轻吹来,那桌子变成黑灰,铺了满地……
三人面前,空无一物,只有一地灰。
惟公卿条件反射的往逝修那看去,刚才他和重华不是聊的好好的么,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了……
可是他一看过去才发现,逝修和重华都在看他,就连对面的小黑都是一副惊讶的模样。
“主子你吃饱了啊……”过了好半天,小黑才打破寂静,它的语气的点委屈,在逝修面前不敢造次,它只得哀哀怨怨的看着他,“那条鱼其实挺好吃的……”
小黑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看看地上的灰,又指指自己,最后他的疑问重华替他解答了。
“是你做的。”
小黑那边一吸鼻子,重华这桌菜很好吃,它正吃的尽兴……
主子就算你吃饱了你也要考虑下别人的感受啊!
不能直接把桌子烧了连个骨头渣都不留给他啊!
惟公卿更是狐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你身上,怎么会有邪气?”
重华并不知晓那红兜男童的事情,他也不知道惟公卿身上的邪气。
他这么一问,惟公卿倒是有了点线索……
最近他的状态不是很稳定,可能和长途跋涉的关系有关,那邪气经常在无意间冒出来,与之前不同,现在的邪气带着小小的破坏力。
他烧过树,烧过马鬃毛,也差点把身上的衣服烧干净,但他还是第一次成功的破坏了一整张桌子。
他不过是打了个盹儿而已。
惊讶过后,惟公卿将自己得到邪气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重华一直安静的听着,他那过于平静的眼神让惟公卿略有不安,重华的精明程度不亚于江沐,怕他听出什么,所以惟公卿说的很小心,可谓字斟句酌。
重华听完,沉默了很长时间,逝修的视线就在背后,惟公卿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手掌中也不知不觉的沁出汗珠。
他神色自如,倒是那手越捏越紧,重华的目光慢慢落下,最后停在了他企图隐藏的手上……
在惟公卿作出反应之前,他把那手拽到了自己面前。
那审视的目光,让惟公卿心惊胆战。
莫不是他躲过江沐与逝修,在重华这里漏了陷……
第一五二章: 重华变化
惟公卿的手很凉,这温度不亚于重华的,不过当那清凉的感觉压住他的脉门时,那凉意让他紧张的大脑突然有些许放松。
“你很累。”
重华这话让惟公卿一怔,他这是顺利过关了?重华同样没发现什么问题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惟公卿有些跟不上速度。
“去休息。”这手握上了就没再松开,重华直接把人拽了起来,“房间安排好了。”
宅子都准备了,更别说房间,直到被他拉了起来惟公卿才明白重华的意思。
垂着的眼睛中有某种情绪闪过,他往逝修那边看了眼,又匆匆收回视线,甫对上重华,就已带着笑意,‘是很累,最近一直在赶路,那就有劳你了。’
惟公卿也没把手抽回,就任重华握着扶着,他的情况属实不好,就连邪气都开始带着强大的破坏力,身体的承受力是有限的,他现在已经有种超负荷的感觉。
特别是白天要骑马,晚上还要陪着逝修。
现在不同于以往,他只帮逝修弄出来就可以,现在那家伙养成了个习惯,自己结束之后一定要让他也出来,每天就这么射来射去的,对于一个凡人来说,他快虚了。
惟公卿不喜欢让别人看到自己虚弱那面,无论身体承受怎样的压力他都能表现出淡定从容,可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再站起来,两条腿都跟着直哆嗦。
也许,只有重华才能发现。
他是仙草,不管惟公卿怎么强壮镇定他都能发现他身体的不适。
俩人出了膳阁,除了站起时那一眼,惟公卿再没看逝修。
重华的宅子很大,距离卧房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重华也不着急,扶着他慢慢走,走到一半的时候惟公卿发现,他的身体在以很快的速度恢复着。
他正狐疑,重华那边突然道,“百草丹的作用。”
他这么一说,惟公卿恍然大悟,他刚才吃了颗百草丹。
“百草丹属仙药,与你身体中的力量相悖。”重华给他吃的时候,没想到惟公卿身体里会有邪气,“之前的事情也可能是这两种力量相持,不过现在,应该已经融合了。”
也就是说,惟公卿以后再吃百草丹也不会再有不良反应。
‘所以,刚才的事儿也不全是我身体状况不稳定?’
“你很累了。”
重华撇来这一眼让惟公卿收了声,他聪明的没有再问,所幸没有多久,这卧房就到了。
惟公卿的行李已经放好了,再看这卧房的模样,倒有点安家落户的意思。
桌上有凉热适中的茶,盆里也放着温水,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
惟公卿洗了把脸,本来就困的他看到床榻睡意更浓,可在走向床榻之前,他看向一直没有离开的重华。
刚才他洗脸的时候,重华就坐在一旁,如今他要睡了,他在这儿是不是有点不方便……
“看你睡了。”
重华这话说了一半,但习惯他说话模式的惟公卿明白他所要表达的意思,没有扭捏,惟公卿笑着点头,然后将自己还带着尘土的衣衫脱了下去。
他应该先洗澡换衣服再做其他事情,可他实在撑不住,就穿着这身吃的饭,而且这种时候也没那么多讲究。
他把衣衫放到了桌上,‘劳驾,待会儿让人处理下。’
他不会蠢到自己去挑水洗衣服,府里这么多下人留着做什么,惟公卿从来不会要那没用的志气而虐待自己。
重华点头的时候,惟公卿打了个呵欠,‘那就有劳了,我先歇了。’
他慢吞吞的爬上了床榻,脚完全是伸展的感觉让他有种重获新生的错觉,这阵子大部分时候都是露宿野外,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彻底的放松过了。
头在枕头上蹭了两下,再一抬头就见重华站在了床榻前,他替他接下了床幔。
看着男人带着几分优雅的动作,在那床幔落下的瞬间,惟公卿主动的握住了他扶着床幔的手……
“重华,”透过那一掌不到的距离,惟公卿对外面的男人笑了笑,“多谢你了。”
重华没搭腔。
惟公卿又打了个呵欠,像是十分喜欢这个枕头,他又蹭了两下,然后眼睛都睁不开的他用带着懒意的腔调说,“又看到你……真好。”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就快闭上了,最后的话音落下,上下睫毛已经搭到了一起,他没看到重华的表情,倒是有微风拂过脸颊,最后一丝光亮被床幔轻柔隔绝。
关门的声音轻轻响起,床幔中的人却是睁开了眼睛。
重华对他的态度突然变了。
这不是错觉,是真的。
简直是天壤之别。
惟公卿眼中已不见疲惫,精光闪过,他思量片刻,才又打了个呵欠,放心的进入梦乡。
……
他错过了晚饭的时间。
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的衣服被下人取走了,床榻边放着干净的衣服,这衣裳不是新的,是他行李里的。
屋里没有任何烛火,看这意思,重华是想让他得到充分的休息。
睡饱了,他伸了个懒腰,这才下了床榻,卧房外红灯冉冉,床幔拉开便不再是漆黑一片,惟公卿趿着鞋子,在这柔和的红光中走到桌前,再摸那茶壶,指尖传来的仍旧是丝丝暖意。
给自己倒了杯茶,刚喝一口,门就开了。
杯沿还含在嘴里,他挑眼看去,重华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那家伙一向不太喜欢敲门。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喝了半杯茶,喉咙得到充分的滋润后,惟公卿呵呵笑着。
重华依旧没有回答,他将蜡烛点燃,转瞬间屋内便灯火通明。
“先用膳。”
食盒内放着精致的糕点,惟公卿只看了一眼就被吸引了,闲聊到止为止,他得先把五脏庙祭了。
惟公卿之前就想说,重华这府里的厨子手艺相当了得,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所吃过的食物里这个绝对是最好吃的,连王府都比不了。
虽然在王府时大部分时候都在喝粥,但同样的流食,重华这个南瓜羹就让他欲罢不能。
很快填饱了肚子,惟公卿摸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胃部,这才心满意足的去擦嘴,可这一动才发现,重华的眼睛正对着他。
重华没吃东西,难不成他吃饭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看他……
虽然那吃相算不上狼吞虎咽,但也优雅不到哪去……
惟公卿不好意思的缩了下肩膀,低着脑袋把嘴巴上的油擦了个干干净净。
重华对此没有任何表示,等他吃完了,他才问他,“吃饱了?”
这三个字让惟公卿突然有种吃饱了咱们就来算账的感觉……
他愣愣的点了下头。
果然重华身子一歪,本就冷漠的脸更是严肃许多。
这让惟公卿下意识的也跟着认真起来。
“关于你的邪气……”
上次的惊吓让惟公卿有了免疫力,他嗯了一声,被烛火映衬的脸更为肃然。
“我也许能帮的上忙。”
不过,他却听到了他让他意想不到的答案。
就连表情都跟着一变。
他微瞪着眼睛,嘴巴也有张开的趋势。
“我可以教你使用方式。”
“可是……”重华不是仙籍么?就算要教他,也应该是逝修,再不济也是懂得驱灵能力的江沐。
其中缘由过于复杂,重华不想多说,他干脆走到惟公卿身边,再一次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冰凉的触感从腕间涌起,不同以往,那凉意似乎跟着血液流进了身体……
“感觉到了吗?”
他不知那是什么,惟公卿茫然点头,‘是什么?’
“我可以引导你使用邪气。”惟公卿一抬手,那宽大的袖子就顺着胳膊滑了下去,重华看着那一截小臂,道,“只要我碰得到你。”
‘什么意思?’
“比如……”另外一只手抬起,在惟公卿的注视下,轻轻覆到了他的脸颊,拇指摩挲,许是痒了,惟公卿的脑袋一歪,与他的手掌更为贴合,倒是那眼睛转向重华,俩人的目光在烛火中相融,“这样……”
重华往前走时,把惟公卿的手臂也在往后拉,待他站到他面前时,虽然一站一坐,但俩人也快贴到一起了……
四条腿交叉着,其中一条正好在惟公卿的两腿之间,紧贴着凳子……
“或者……”手向下,从脸颊移到脖颈,“这样。”
大门咣当一声。
“那该死的……”
逝修的咆哮,戛然而止。
第一五三章: 困难重重
三人同时沉默。
这一瞬间,一切静止,就连空气似乎都不在流动。
逝修不知在看哪里,那眼睛就对着这边。
片刻之后,逝修反手关上了门,重华也似没事发生般,把手收了回去。
但是他没退开,与惟公卿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逝修几步走到桌边,拉过一把椅子气哼哼的坐下了。
重华看他那样儿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在他让灶房给惟公卿准备晚膳的时候,逝修偷偷溜了出去。
也不能说是溜,就是不心动任何人悄悄离开了。
他要去找流光。
不过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肯定办的不顺利。
“弄错了?”
拳头托着下巴,逝修那黝黑的眼瞳盯着自己踩在椅子上的鞋尖,一副沉吟的模样。
听到重华的问题,他缓缓的摇了下头,那紧抿的嘴过了一会儿才打开,“不清楚。”
那二人看着侧身对着他们的逝修,他的意思他们没弄懂。
感觉到他们的目光,逝修往这边扫了眼,但很快又把视线收回,“我不清楚那石头里面的东西是什么,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流光。”
‘怎么会这样?’
他这无声的问题被逝修无视了,因为他根本没看他,惟公卿往重华那看去,后者也是一副严肃的模样。
逝修以为,他的力量没有恢复,所以才感觉不到流光的力量,可是今天到了那天台他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就算他再弱,那流光也与他的身体及力量相融,那还是他的兵刃,他们之间有着一定的感应,可是他就站在天台附近,竟是一点都感觉不到。
逝修以为他搞错了,可是来都来了,不管怎么说也得弄明白了,如果和流光无关,那胡羊城的怪象是怎么回事儿。
抱着这个想法,逝修绕过百姓们自发组织的守卫,上了天台,可是他还没靠近那石头,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将他弹开了……
像是触动了某种机关,这一声响动立即引起下面的百姓注意,逝修没敢多留,立即回来了。
他还有时间,如果这会儿惊动了守卫的人,以后想靠近就更不容易了。
逝修说了这么多,就连惟公卿也弄明白他的意思了。
流光被封住了,逝修无法与它相互感应,另外,有人在天台设下阵法,对方似乎不打算让逝修靠近。
那么……
石块里包裹的是否是流光,还是说,这只是一个陷阱。
故意扰乱逝修的陷阱。
“是闻彻?”
绕过所有可能,重华直接切入重点。
重华的问法让惟公卿有些奇怪,这没头没尾的怎么就突然提到了闻彻……
可是……
逝修点了头,“是。”
虽然只是一瞬,但逝修感觉到了闻彻的力量。
惟公卿的轻松感荡然无存。
原本他还想,凡事不要往那么极端的方向去考虑。
是他想的简单了。
逝修咆哮的模样有几分幼稚,但不影响他的魅力,暴躁的逝修让人赏心悦目,严肃的他更有味道。
烛火之下,那侧脸更显硬朗,就连线条仿佛都带着棱角。
惟公卿黯然看着,闻彻曾说过,逝修的邪灵能帮助他尽快找回自己的力量。
他需要他的邪灵作为引子。
不过时间有限,在逝修找到他的兵刃之前……
所以那天台是故布疑阵也好,还是真正的流光也罢,闻彻对此事必然横加阻挠,他不会让逝修轻易的拿回流光。
惟公卿沉吟的目光一直在逝修身上打转,重华只看到他一眼不眨的盯着逝修,他一伸手,替惟公卿倒了杯茶。
面前的茶杯打断了惟公卿的思绪,他一惊,连忙低头道谢,刚才他走神了。
这种时候,容不得他有片刻的疏忽。
惟公卿将那茶水咽下,让自己恢复冷静。
“你打算怎么办?”这杯一放,重华的视线便转向逝修,他问了句。
“怎么办?”逝修冷哼,这还需要问吗?他一定得弄清楚那天台上是什么,不管闻彻准备了什么等他,他逝修都会接下,他不会躲着更不会藏着。
硬碰硬也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