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天府上就乱了,太岁不见了。
韩老爷身上突然长满了恶疮,还传染给了下人。没几天,整个西河村都遭了难,村民们围着他家里,要他们给说法,可是韩立只能紧紧的关上大门。
又过了一天,更多的人染上了病,而最先染上恶疮的人已是奄奄一息。这时候村民们已经没有心思来堵韩家的门了。
韩立那时候已经快要放弃了——方圆百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而那个道士也不见了。
这时候村东头的老乞婆突然找上门。老乞婆是前些年随流民到了西河村的,住在村东头的破庙里,要饭为生。韩老爷还没糊涂的时候,每次老乞婆来,他都会给她备上一份口粮,让她带回去。
老乞婆说她知道怎么破太岁的恶咒。
韩立按照老乞婆的话,办了一场祭祀。祭品用的是他家柴房里关着的一个少年。
韩立不想害人,他本来想着,既然是父亲惹的祸,那么父债子偿,他愿意自己去当祭品。可是老乞婆却说他不行。父亲关着的少年时难得的阳年阳日阳时出生的纯阳之体,只有这种人才能压得住太岁的阴气。
等到祭祀开始的那天,韩立每时每刻都在后悔,尤其是当那个少年被推到河里的时候。可是奇迹出现了,就在少年即将被河水淹没的时候,他消失了,而村里人的病,也都好了。
韩老爷还是没有醒来。虽然恶咒已经解了,可是据大夫所说,韩老爷之前跟着那个道士炼丹,不知道吃下了多少催命的丹药,这次更是伤到了肺腑,根本无药可医。
韩立对这个结果并不稀奇。
他让管家好好照顾韩老爷,然后让大夫替村里的村民们看病。
韩立砸掉了道士的炼丹房,卖掉了镇上几处房产,给每个受到牵连的村民都发放了补偿。然后去了村东头的破庙。
老乞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死在那里面了。韩立猜她是违背了天命,也受到了惩罚。
韩立把她好好葬了,然后把那间破庙改建成了太岁庙。可是等庙修好了,西河村的村民却不肯他进了。
第11章:又身陷险境
苏青走到韩家门口,很是吃了一惊。
他对乡村的房子的印象,一直是农家小院,从没想过能在一个小村里见到有如大观园一样的建筑。
这也不是第一次看见韩家的宅子,上次他跟清涧就是从这里面逃出来的。不过上次他们直接从后院穿墙出来了,也没有注意原来房子建的这么漂亮。
“不是要看吗?进去?”清涧在后面问道。
“进去吧……”苏青有点犹豫,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这次依旧是穿墙进去的,等穿过了几道墙了,苏青才恍然察觉,清涧没有抓着他的手。
这就是说……他又没有实体了?
这个认知让苏青吃了一惊,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下墙……咦?摸得到?
“穿墙、隐身,都是你的本能,你不用太惊讶。”清涧把苏青的小动作都收在眼里。
“我们还是快点进去吧。”苏青收回手,讪讪说道。
清涧陪着苏青站在韩家的窗子下,从窗外往里面看。
刚才在庙里出现的青年正跪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把药用勺子慢慢的喂给床上躺着的人。那人应该就是韩老爷了。
韩老爷和上次看到的很不一样,明明上次还是个圆滚滚的胖子,现在用“形销骨立”来形容,也毫不夸张。
青年每一勺药都要的很少,即使是这样,床上的老人却也一口都喝不进去,黑褐色的药液从嘴角流下来。
青年顿了顿,拿手帕替老人擦了擦嘴巴,又继续喂药。一碗药喝下来,擦掉的远比喂进去的要多。
“我们走吧。”苏青扭过头,不忍心再看。
“又心软了?”清涧在他身后悠悠的说,“别忘了,他可是想吃你。”
“没忘。”苏青很清楚,如果不是清涧出手,他也许又投了一次胎了。
不过看着这一幕,苏青依旧觉得不能接受。
清涧盯着苏青看了一会儿,说道:“你想救他也不是不能够,让他吸你一口血就够了。”、
******月黑风高的晚上,苏青觉得自己做妖精又有了进展。
“也不是很难嘛。”苏青窃窃私语。
今天夜里,清涧依旧在院子里晒月亮,路明希也在房间里睡着了。
苏青在房里走了几圈,怎么也睡不着,也不想出去晒月亮,最后还是忍不住背着清涧溜出来了。
一直以来,什么隐身,穿墙,缩地成寸一系列苏青觉得不科学的行为,都是清涧带着他做的。虽然清涧说有些法术他应该本身就会,但是也许就是思想上不接受,所以他一直做不来。
但是今晚苏青竟然全部都做到了。
他来到了韩家。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自己是不是想要救韩老爷,只是不来的话,他的心里总是不安稳。
他摸到韩老爷睡着的房间,盯着床上的人。
要不是他的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苏青就要怀疑,床上睡着的是不是活人了。看着那张皮包骨头的脸,苏青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他挖自己时丑恶的嘴脸了。
要不要……救他?
苏青伸出自己的手指头,看了看……如果要血的话,怎么弄出来,咬吗?
苏青还没有把自己咬出血的勇气。
有了救人的念头以后,就止不住这个想法了。如果清涧知道自己竟然想救韩老板,一定会鄙视他。但是人命关天,苏青已经顾不得了。
不就是要他一滴血……
苏青在房间里转了转,却没有发现针或者别的比较尖利的东西,于是想要到别的房间看看。
可是这次他走向墙壁的时候,被挡住了。
“穿墙术失灵了?”苏青没有多想。
他本来就是半瓶子水,法术失灵什么的很正常。
于是他又走到门边,推了推门。
“锁上了?”
苏青又换了个方向,窗子是虚掩着的,可是他走到窗子边上,却连手都伸不出去。
“怎么回事?”苏青心下大惊,终于觉得事情不对了。
他被困在这里了。
床上有气无力的老人都变得可怖起来。
一时间,苏青不可抑制的想起自己被迫困在树枝上面,整日整日的只能听着风吹叶子,抬头看着天时的记忆。
他好像得了幽闭恐惧症了。
这里并不是很狭小的空间,但是他不能出去了这个事实,让苏青心里焦急的要发疯。
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在干什么,能干什么,控制不了自己的往门那边扑过去,用手捶打着门。
“贫道算的不错吧,那肉芝精果然来了。”
苏青立刻安静了下来。
他眯起眼睛,刚刚那个是,那天来的老道士?
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别人叫他肉芝精的。虽然他心里也是这样子定义自己的身份,但是这个名词从那个道士的嘴里说出来,让他觉得格外的危险。
如果说,他是太岁星君,是年神,道士是绝对不敢动他的。从道士手里的符咒就能看出,他的水平其实不怎么样。
可是那个道士直唤他肉芝精,不管他是真的看穿了自己,还是虚张声势,看来他今天都不打算放过自己了。
苏秦的心里忐忑起来。
一方面安慰自己,这倒是也没什么本事。另一方面,却又觉得这道士如此的嚣张,会不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杀手锏。
“道长,”一个青年的声音说道,“抓到他就能治好父亲的病?”
“那是当然。”
“希望道长莫要食言。”
“谁,出来!”苏青刚刚的慌乱,变为现在被耍的愤怒。
苏青自己都察觉,他的两只手掌上缠绕了有如实质的黑气。
窗户从外面被打开了,老道士得意的脸,还有白天里那个为父亲祈福的青年,出现在窗外。
“怎么什么都没有?”韩立皱着眉头往里面看,可是怎么看,都只有韩老爷一个人睡在里面。
一道凌厉的黑气突然朝着窗外的道士和韩立射去,然后在两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仿佛撞到了什么看不见的屏障,哗的散开了。
黑气散开的同时,一个穿着黑色华服的少年也慢慢的显现出来。
韩立有些惊讶。
他以为有这么大本事的……太岁,至少不应该长成这个样子。
那个少年看起来很年轻,像是只有十六七岁,长的苍白精致,长长睫毛下垂着,但是却掩饰不了他眼睛里的愤怒。
两团鬼火一样的黑气正在他的周身飞旋着,把他整个人衬托的更加的诡异起来。
“好!”道士在一旁忍不住的叫道,“果然是千年的太岁,已经完全修成人形了。”
“放我出去。”苏青冷冷的说道。
道士又得意的笑了:“你在我祖传的困妖阵里,是出不来的。”
“是吗?”苏青在愈发的愤怒中,竟然冷静下来了,“那么他呢?你们不是想要救他吗?”
一团黑气受苏青的指挥,飞到了韩老爷的脸上空盘旋。
“住手!”韩立见状,紧张的叫道。
苏青一愣,还真的是韩老爷?这个诱饵倒是下的很足。
“你尽管动手好了。”道士轻蔑的笑了笑,然后非常敷衍的安抚韩立道,“放心,就算令尊被他弄死了,待我得到了千年肉芝,也一样能把他救活。”
韩立紧张的绞着手指。他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他每天去太岁庙跪拜,也一点用都没有,他只能相信这个道士。
道士说,太岁不会放过他父亲,也不会放过韩家。太岁一定会再来他们家里。
结果他真的来了,就在自己面前,还用父亲威胁他。
“那如果这样呢?”苏秦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愤怒促使了他的本能。
他苍白的手指冲着韩老爷的方向弯成爪状,轻轻一勾……一个半透明的黑色人影慢慢的从他身上被抽了出来。
“魂魄被我抽出来,你还能救吗?”
“爹!”韩立大骇,就像扑倒窗口,却别道士抓了回来。
“你做什么!”道士骂道,“你扑过去会破坏阵型,到时候你爹更就不回来。”
韩立被道士抓住了,只好向里面的苏青哀求道:“你别伤害我爹!”
“是吗?”苏青现在尤其不想看到韩立那张脸,看着他每一秒都是在狠狠的打自己脸,他竟然会因为这个人的装模作样,而想去救一个本来就该死的人,还把自己困在这里!
“如果是你是我,你放吗?”苏青停住了动作,让韩老爷的魂魄保持着一半被抽出来的状态,问道。
“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不,我只是想要你的一点肉,来救我爹。”韩立眼睛一直没从自己爹身上挪开,继续哀求道。
“他想吃我,我为什么要救他?”
“啪!啪!啪!”
鼓掌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小青,你总算是明白了。”带着笑意的声音,显得有些轻佻。
穿着鲜艳的绿衣服的蛇精,出现在了苏青的面前。
“清涧!”苏青惊喜道。
“真是容易心软的家伙,这回吃到亏了吧?”清涧安抚的拍拍苏青的肩膀,这才把眼神转向窗子后面的人身上。
“你是什么妖怪!”道士对突然出现的清涧毫无头绪,惊骇的叫道。
“你不配知道。”清涧眼角扫了道士一眼,便不再看他,他看向韩立,问道,“九世好人,竟然在第十世差点晚节不保。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
清涧指向苏青。
韩立低下了头。
“小青今晚来,是打算救你爹的,你却帮着这位……道长,困住他。”清涧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嘲讽的说,“而这位道长,你是想要小青的肉身,还是想要他的修为?这个阵法还真是不简单呢。
“道长”两个字,从清涧的嘴里说出来,带了十分的嘲笑。
“别理他们,他们只是在虚张声势。”道士把韩立往后一推,手上结了个道印,嘴里开始念起法咒。
苏青感觉到身周的空气变得粘滞了,力量也好像被什么东西限制了不少。他放开了手,韩老爷的魂魄“啪”的跌回了他的身体。
清涧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一瞬,随即又浮上一个笑容。
“小青,我不是告诉你了,只要你的一滴血就够了。”
说着,他执起苏青的一只手,放到了唇边,张开嘴露出尖牙,咬了下去。
第12章:从前的故事
路明希一直没睡,而是坐在床上,看着衣橱发呆。
等到后半夜,路明希知道苏青又和那个叫做清涧的人离开了。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仿佛是自己的生命,同另一个人的生命连在了一起,不管路明希愿不愿意,他总是能知道苏青的很多事情。苏青高兴惊讶纠结的情绪,路明希也能够隐隐的感觉到。
尤其当苏青离开他视线可及的地方时,他不管在做什么,总是会有一阵的心悸。
显然这些苏青都不知道。
路明希也没有让他知道的打算。
这种显然是被束缚着的关系,任谁都不会适应的。
路明希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站了起来,走到衣柜的前面,伸出一只手,轻松将衣柜推到了一边。
正中一个四方的大洞,根本无需遮拦。
路明希伸出手……
******、
苏青从没想过,自己的血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那滴血,脱离他的手指的时候,还是很正常的鲜红色,但是刚刚离开他的肉体,立刻汽化了,然后就像是被点着了的氢气球,“嘭”的炸开了。
然后苏青就感受到了空气的流动,清涧在他的眼前,轻而易举的推开了门。
“这……怎么可能!”道士一脸深受打击的样子,嘴角流着黑血。
韩立则是一脸惨白。
“想困住太岁,”清涧拉着苏青,路过道士身边的时候,轻声的说了一句,“你不配。”
苏青一边心有余悸的跟着清涧走,一边十分担忧的看了看道士——他好像听见清涧的下一句话时,又吐了一口血,怎么看怎么像是命不久矣。
“你同情那个假道士?”清涧早已习惯了苏青的烂好心。
“没……没。”苏青有点心虚的回答道。
他刚刚被困住的时候,是真的恨不得咬那个道士一口肉下来,但是看见他连吐两口血的——其实道士长得很仙风道骨,所以才能顺利的骗过那些人——又忍不住觉得他有点儿可怜。
“那个道士,”清涧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我很久以前见过他。”
“咦?”苏青吃惊道。
那个道士除了心特别的黑,他还真的没看出有什么大神通。
“那时他身边养着一只桃花妖。”清涧笑了笑,“那妖精长得很美。”
“咦?”已经没有第二个词语能形容苏青现在充满好奇的心情了。
“别太惊讶,道士年轻的时候,长得也不错。”清涧仿佛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我曾经问那桃花妖,要不要救他出来。”
“那他怎么说?”苏青急着问。
“他说不要。”清涧回答。
“那那个桃花妖……”
“他喜欢道士。似乎是道士救了他一命,所以桃花妖就跟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