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任命那日,苏凝上朝,还有些莫名其妙,最后楚辞告诉他,那批商队已经查明,的确带了大量兵器,不止他们,还零零散散有几个商队。
虽然确定他们的方位,但是楚辞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主要是不想打草惊蛇。
“只要他们在飞云关被拦下来,兵器并会顺理成章地留在飞云关,顺道还可以摸一下对方是谁在接应。”
如此一说,苏凝便明白了。只不过张既要去,他多少有些不放心。但圣旨在前,飞云关又是张家北军督管,张既护送他们去关外最合适不过。
可一想到张既与苏启分隔两地,又是一个在飞云关一个在京城,他就担心历史会不会又重演。
楚辞轻轻握住苏凝的手,“我们还有时间!”至少张既这次在他们看得见的地方。
“你还记得张既兵败的原因吗?”
“……”苏凝心头一冷,猛然想起曾经将士为他描述的战场“断剑残箭遍地,尸山血海满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飞云关开战前,兵部以北军军备多年未更换为由,调用过一大批刀剑和铠甲。而时间跟现在刚好吻合!”
“你是说……”
楚辞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现在军备就在铁骑营,去看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能够瞒过这些常年征战的人,这作弊手段得多高超!
反正苏凝和楚辞两人围着一堆铠甲和刀剑硬没找到破绽。
“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就算兵部有什么异心,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出纰漏吧!”张既还真不以为然。
“而且昨日送来时,我就叫手下试过了,刀剑质地还不错,这铠甲也比以前的锁子甲要轻便,还更牢靠。”
苏凝和楚辞不信,互看半晌,怎么也觉得这甄氏没这么高尚情操呀,前一刻钟还整得朝廷动乱,这后一刻上书示好,怎么看也没这么大方呀。
两人自然也不甘心地试了,结果只是证明了张既的话有多真而已。当然,如果不好,前世张家北军也不会让精锐穿上。
苏凝眼珠子一转,不消片刻,剑无羁便被拎进了铁骑营。
这厮是个生面孔,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苏凝将那些军备往他面前一放,这家伙脸刷地白了,战战兢兢地看着苏凝,“你、你这是哪里得来的?”
苏凝笑眯眯地哄道,“别管我哪里得的,你能看出这其中的蹊跷吗?”剑无羁就是一个纯粹的二世祖,苏凝不能报太大希望,可好歹他也是藏剑山庄的人不是?藏剑山庄是干什么的?不就是打造这些东西的吗?
剑无羁这下脸更白了,却不再抖了。只见他将那铠甲挂到十字木桩上,抽出一柄长刀,“哗”地砍了下去。
苏凝砍过,张既砍过,楚辞也砍过,所以对他这一刀看起来并不十分用力的一劈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结果“哗啦哗啦”,铠甲从一侧断裂,一片片原本应该很牢固地固定串连的甲片,散落了一地。
瞬间,众人呆住。
〇五四章
剑无羁拿出一件好的铠甲,用墨汁在上面画了三条线,每条线只连了不过三片甲片,分别在胸、腹和背部侧面的位置。只要这三个地方,任何一片甲片被砍中,即便是被箭射中,也会让整个铠甲分崩离析……
苏凝直感觉自己的气没续上,蒙吸了好几口气,这才缓过劲儿来。
这个陷阱太隐秘,若不是有藏剑山庄的人,他们得试多久才能发现这个破绽?
转头,剑无羁还看着那些铠甲和兵器发呆。
楚辞指了指刀剑,“这些刀剑的破绽又在哪里?”
剑无羁瞳孔略微有些涣散,“任何刀剑铸铁都不可能是完全均衡的,若是故意在最坚韧的铁中加入杂质,那个地方就能成为破坏整个剑身的突破口。”
剑无羁手指抚过手中的长刀,指甲轻轻一敲,苏凝等人根本听不出异样,结果他却划出一寸长的线。
张既接过刀看了看,掏出匕首,沿着那条线用力一挥,一柄长刀便被斩为两段,而靠手的位置,不到两寸……
“这个甄氏……”张既气得牙痒痒。
楚辞却看了看四周,安抚住张既。这个营帐就他们四人,其余的人都在外面守着。
苏凝看着颓然坐在地上的剑无羁。他第一次见剑无羁如此失魂落魄。
苏凝靠他身边坐下,试图缓和一下气氛,打趣道:“莫非这些是藏剑山庄打造的?”
剑无羁蓦地抬起头,像被刺扎了一般,眼中闪烁过一丝惶恐。这表情无疑证明了苏凝的猜测。
苏凝安抚道:“没关系!这不是你们的本意!皇上那边我们自然有说辞!他不会怪罪藏剑山庄!”
“不怪罪……可是,苏凝,你可知道,这些嗖主意是谁出的?”
剑无羁的眼神太深太重,刺了苏凝一下。
“是我!那时我十五岁,喜欢恶作剧,我给哥哥打造了一套兵器,然后与他过招,我顺利地砍断了他的剑,还没来得及得意。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便出现了。他说这个方法很妙!若是用在大军对垒之时,必然能百战百胜。”
苏凝当然知道这种想法有多可怕。若是从最初大军就是赤手空拳与对方搏斗,便会有最好的心里准备。可将这些东西伪装成最好的兵器,他们自认为最好的屏障却是敌方给予的致命弱点。他们便会被杀个措手不及,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凝拍拍剑无羁的肩膀,“你放心,这些东西绝对不会给前线的将士!”
“……可是,我爹因此死了!”剑无羁的声音不大,却透着浓重的悲凉,“就算大哥不说,我也能猜到……”如今看到这批军备,他便是确定了。
苏凝震惊。这个只为好玩弄出来的东西,却无意中逼藏剑山庄走上了绝路。
张既走过来,一把将剑无羁拎起来,那厮像木偶一样被他提在手里。
“是男子汉就拿出点血性来!”
楚辞扫了一眼,“当务之急,我们得想办法将这批军备不声不响地调换掉。剑无羁,藏剑山庄现在能提供多少?”
剑无羁看着楚辞,没反应。楚辞眉头一皱,这才想起这个二世祖几年没过问过藏剑山庄的事情了。
好吧,这件事还是他亲自处理吧。
出使关外,这可是件大事。虽然楚翰本在朝堂之上说得头头是道,仿佛筹谋已久,但毕竟在几天前才提出的构想,短时间内要凑齐配备人员还真是不容易。
既然是解决粮食问题,少不了要带上一堆的粮食以表诚意。丝绸织品什么的也不在话下。加上那几大车军备,这一行足绵延了一里路。
顶着大太阳,城楼之上兵部尚书甄无焕摇着折扇嘴角不可抑制的扬了起来。
“他们这一去,怕是有去无回了。”
甄祺笑得荡漾。方才他检查一下他们所带的军备是否“完好无损”。正如他们预料的一样,根本没人发现。甚至有些士兵还很兴奋能得到如此好的东西,手心都在发痒。
太子楚循虚了虚眼,“甄家虽大,但要掌控整个北军,试问我们手里哪有这样的将领?”甄氏的野心楚循不是没有觉察。如今他直有引狼入室之感。这甄氏原本是他的后盾,在他眼里与那刘氏并无差别。
可就在几个月前,形式突然发生了诡异的扭转。一直站在背后“默默支持”他的人,突然跳了出来,即便没有借用他的人脉,他也知道前段时间的风波是谁造成的。至少从甄无焕父子口中就能探测出一二。
如今,他们并未跟他做任何商量,便要向北军夺权,这已经超出楚循能够掌控的范围。但他也深刻明白,别看他跟甄氏也算有血缘关系,可在甄氏眼里,他已经是形同傀儡。他没有任何参与或者阻止甄氏行动的权力。
他唯一剩下的权力便是质疑。质疑甄氏这样做是对是错,质疑他们的“良苦用心”。
甄祺连忙安慰楚循,“殿下放心!大不了,到时我亲自去飞云关接手北军!”
楚循有狐疑,但并不出声,只道:“那表哥辛苦了!”
“殿下真是客气,我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楚循转头看向远处骑在马上的紫甲人,那才是他的亲兄弟!可兄弟又如何,皇位只有一个……
苏凝坐在马车上,这种天,还在坐在自家水榭中比较舒服。
剑无羁就跟蔫菜似的,耷拉着脑袋,随着马车轱辘打着瞌睡。
苏凝磨了一整天的药,配了几种自己满意的迷药和毒药,等马车停下时,已经到了歇脚的驿馆。
苏凝刚进了自己的房间,就听见脚步声,转头一看,只见楚辞穿着一身紫金甲,径直跟在他身后。
看见苏凝回头,楚辞脸上褶子都没打一个,“驿馆满了,我们挤一挤!”
不待苏凝回答,他已经抢先一步,拉着苏凝进了房间。
苏凝手心感觉到楚辞手指的温度,一路风尘带着汗味,不多不少透出那么一点男人味儿。
“我跟剑无羁一个房间。”苏凝好心提醒道。
楚辞刚踏了一只脚进屋,一听这个顿了一下,回首看苏凝,“你想跟他一个房间吗?”
“……”
“不想就好!我已经把他扔给张既了!”
苏凝叹了口气。他跟楚辞计较个什么劲儿呀,两人对对方了解得不要太透彻。
楚辞看着这么听话的苏凝嘴角不禁勾了勾。一边解着紫金甲,一边说,“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苏凝懒得跟他客气,四仰八叉地往床上一躺。在马车里窝了一整天,人都快被抖得散架了。
楚辞看他那动都懒得动的模样儿,笑容放大了一点,叫外面的侍卫打了水来。
苏凝正闭目养神,猛然脸上一热,睁开眼来,便见楚辞放大的脸。
“你……啊——”
苏凝还没发表意见,人就被楚辞一把抱了起来。
“嘘——不要这么大声,外面可是有人的!”
苏凝脸颊不可抑制地一红,“你、你放我下来!”
楚辞很听话地将苏凝放地上,这次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这厮如此模样反而给苏凝很大的压迫,苏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才抬头仰望着楚辞。
“端王殿下……”
“叫我辞!”
“……”苏凝抿了抿嘴唇,深吸了一口气,“辞,我说过,我们已经结束了!”
“凝,我也说过,这一次我不会放手!”
苏凝有些懊恼,“那你想如何?”
楚辞将苏凝上上下下打量了数遍,直看得苏凝毛骨悚然,“其实很简单,如果你真对我没有感情了,我就放手!”
苏凝虚了虚眼,“这么简单?”
楚辞点头,“我会用我的方法证明!”
“什么方法?”
楚辞瞟了一眼浴盆,“一起沐浴!”
擦!苏凝真想拿起水瓢直接抽楚辞脑袋上。可是,人家是端王,他可打不得。
“只要你不动手动脚!我同意!”
以他现在的定力,即便像以前一样对楚辞迷恋不已都能够坐怀不乱,更何况,现在他对楚辞的感情早不复当日之情了。
苏凝那个坦然大度,倒让楚辞心里没了底。
他原本很笃定苏凝还是那个爱着自己的。可现在看苏凝脱衣服脱得这么爽快,他反而发了慌。
“怎么不脱?”苏凝挑衅地看着楚辞。
楚辞的手抖了一下,继续解他的紫金甲。手指解了半天没解开。苏凝瞄了一眼,心中不觉好笑。方才是谁信誓旦旦的,这个时候当什么缩头乌龟?
苏凝脱得只剩贴身的衣物,看楚辞憋红了脸,干脆过去,帮他把紫金甲解下,还顺道脱了外面的衣服。
楚辞一嗅到苏凝的气味胸口就开始发紧,手下意识地将苏凝推开。
苏凝粲然一笑,“怎么?怕了?”
“谁怕了?方才说好不动手动脚,你在干什么?”
苏凝举起手,兀自转到屏风后,将自个脱干净了,在水里舒舒服服地泡了起来。
水温不冷不热,上面还飘着薄荷叶,有一股十分清新的凉意。
苏凝刚吸了几口,猛然看见一只大鸟十分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苏凝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眼睛快速调整到上面的位置,看着楚辞的脸,身体也下意识地收拢起来。
楚辞一脸严肃,绝对没有鸳鸯戏水该有的表情。他深深看了苏凝数息,长腿一迈进了浴盆。
这个盆其实并不大,两个大男人一进来,怎么可能没有肌肤之亲。
在两人的腿碰到那一刹那,两人都各自收拢身子,尽量远离对方。可眼睛又有些不甘示弱地看着对方。
这一看不打紧,心跟着狂跳起来。
从眉眼,到鼻梁,到微微翕合的双唇,到细滑的脖子、锁骨……
苏凝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就算不再痴恋楚辞,可他毕竟还是喜欢男人的。像楚辞的身材样貌就是他最向往的,这一腔的少年热血,哪有不被勾动的道理。
而楚辞,虽然没有扑过来,可那模样像是一只野兽静静蛰伏观察着猎物的一举一动,准备一举吞入腹中。
这种赤裸裸的威迫,让苏凝心跳加速。
“哗!”地一身站起,看也不看楚辞,“我洗好了!”说罢就要逃。
蛰伏的野兽终于等到了猎物露出破绽,一把拉住苏凝,“……我等了你三年……”
苏凝一呆,忍不住回头看楚辞,浸湿的长发贴在身上,勾勒出一副迷人的风景。
楚辞看得瞳孔一缩,心跳一滞,一把将人拖入怀里,一双饥渴难耐的唇印了过去。
浴盆中水花激荡,随着苏凝的挣扎满溢出来。
〇五五章
苏凝几乎整个人被裹在楚辞怀里。肌肤相贴,火气更旺,心跳更炙,这把火简直一点就着。苏凝被这个吻搅得七晕八素,直到感觉到贴身的一物苏醒,如蓄势待发的猛兽,他才彻底清醒了过来。手指划过楚辞的脊梁,停在哑门穴上,重重一按……
楚辞满眼的震惊,张了张嘴,发不出声,接着,头一歪,晕了过去。
苏凝长长吐出一口气,将男人从水里扛出来,很不客气地扔在床上。这才穿了衣服,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压惊。
两刻钟后,楚辞从床上跳了起来,一脸惊愕,“你、你、你竟然冲我来这手!”这彻底洗刷了苏凝曾在他心中原有的乖巧形象。
苏凝瞪了他一眼,“若有下次,我会让你昏上两天!”
赤、裸裸地威胁!
楚辞吸了口凉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好吧,让苏凝跟他上路,他本来就是打的这如意算盘,虽然可耻点,可总比毫无进展来得强。他只是没想到苏凝竟舍得这样对待他。
楚辞有些受伤地看着苏凝,“是我不对!不过方才,你自己不是先逃了吗?这是不是说明,你对我还是有感觉的?”
“啪!”苏凝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楚辞对他恼羞成怒的举动反而露出一抹惊喜。楚辞整了整神,裹着衣服起身,“好了。我不闹了。你快些休息吧。”说罢,自己搬了条凳,兀自躺下。
苏凝心跳滞了滞,看楚辞动也不动,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这才乖乖爬床上去。
睡到半夜,手上一热,苏凝猛然醒来。睁眼,又见楚辞幽幽暗暗的眼,苏凝刚要发作,楚辞已经启口,“我不做什么。只是借你一只手……”声音暗暗嘶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