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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by来自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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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侄子,朱棣一向不怎么客气,人才抢了,皇位更不能放过。

建文帝还能怎么办?到地下找朱元璋告状,说他被叔叔一脚从皇位上踹下来?

可行性为零。

值得一提的是,建文二年的状元榜眼探花全部来自江西,并出自同一里中。永乐二年,同样是来自江西的举子包揽了科举考试的前七名。

江西学子们用铁一般的事实向世人证明,什么叫学霸?这就是!

可再是学霸,不得朝廷重用也没法出头。

所以,胡靖三人必须在翰林修撰的位置上专心修书,其余进士们也得继续熬着。等到燕王打进南京,他们就可以殉国的殉国,升官的升官,回家的回家,开始书写他们在历史中的另一段人生。

建文二年的进士,在永乐帝登基后,前缀被改为洪武三十三年。直到明朝官方承认建文帝在位的合法性,又得再改一次。

这样奇特的经历,在大明历史上也算是独一份。

朝中大臣得知六十万朝廷大军被燕军打败的消息,私下里议论纷纷,各自起了打算。但在早朝之上,奉天殿中,却有志一同的装起了鹌鹑。

建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眼前这群鹌鹑,吸气,呼气,再吸气,好悬没把牙给咬碎了。

这就是朝廷大臣,这就是国之栋梁,朕之股肱!

去他XX!

“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良策?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满朝文武一问三不知,头摇得像拨浪鼓。誓要把鹌鹑精神发挥到底。

建文帝无言,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悲哀。

常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他自认不是失道昏君,不久前还减少了江、浙的田赋。当时,这些大臣各个对他歌功颂德,甚至以尧舜相比。

如今呢?

建文帝猛地攥紧了拳头,狠狠砸在龙椅之上。一声闷响,满朝文武头垂得更低,反应快的立刻伏地高呼,“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一边高呼,一边痛哭,泪如雨下。

“臣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臣有罪!”

此举给了其他人灵感,纷纷跪地请罪,武臣还顾虑着面子,文臣却不管那一套,扯开嗓子一阵嚎啕。

问策?哭。

问罪?继续哭。

哭成这样,无论皇帝想做什么,全都没门。

建文帝气得脸色铁青,大臣们哭得更加起劲。

殿外执勤的金吾卫和大汉将军面面相觑,之前还好好的,这怎么又哭上了?

哭到最后,几名年老的文官竟当殿乞骸骨,口称无能,只求罢官归乡。

“臣无能,臣……”

哭着哭着,吏部左侍郎昏了,户部右侍郎倒了,礼部尚书口吐白沫,到后来,竟然连武官行列都有人摇摇欲坠,彪形大汉照样梨花带雨,弱柳扶风。

建文帝牙咬碎了,肝开始疼。

当真很想抄起一块板砖把这群混账统统拍死,壮得像头熊,还晕?!他才想晕!

早朝变成了一场闹剧,奉天殿险些成了菜市场。

退朝时,文武大臣都顶着一双核桃眼,脚下却走得飞快,生怕慢一步再被皇帝召见。

回到暖阁,建文帝气得摔杯子掀桌,立即召见齐泰黄子澄。比起满朝的鹌鹑,这两人至少还能说几句实在话,出几个主意。哪怕主意不靠谱,至少也是个安慰。

证明,他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登基不到两年,朱允炆已是身心俱疲。他从没想过做皇帝竟然会这么累。还有比这更折磨人的职业吗?有吗?

南京城里的建文帝在唉声叹气,回到北平的燕王却是满面春风。

北平城门大开,世子朱高炽领城内文武亲自出迎。燕王和朱高煦先后下马,先是一番父子情深兄弟孝悌,然后众人高呼王爷雄壮,殿下千岁,得胜之师威武入城。

由于俘虏的南军数量过多,无法全部进城,燕山后卫奉命在城外扎营,以防夜间有变。

燕王始终惦记着沈瑄肩上的伤,派来王府良医为他诊治,并言,可将扎营一事暂时交由卫中同知佥事处理,随他回王府养伤。

“谢王爷关怀,瑄并无大碍。”

谢过燕王好意,沈瑄坚持随部下一同留在城外。

燕王无法,只得吩咐他好生休息,待安置好这些南军,便拔营入城。

大帐中,沈瑄敞衣而坐。

刘大夫治箭伤的手法十分高明,无奈沈瑄带伤上阵,又和平安这样的猛人一场恶战,战后又不得休息,连日赶路,风吹雨淋,伤口周围红肿,已有了发炎的迹象。

若不是解下盔甲敞开外衣,孟清和压根想不到沈瑄的伤势会如此严重。换成普通人早该趴下了。

净手之后,刘大夫从药箱中取出一柄小刀,在火上烤过,开始对着沈瑄肩上的伤口比划。

孟清和骇然。

“刘大夫,你要做什么?!”

“为指挥医治。”说着就要下刀。

“就这样?”

刘大夫奇怪的看了孟清和一眼,不这样还能怎样?

“挖肉之前不给点麻药?不是有麻沸散一类的汤药?”

刘大夫眼睛一瞪,他什么时候说要挖肉了?他是医户,不是屠户!

孟十二郎手一指,刀都拿出来了,还有什么可否认的?!

刘大夫和孟清和说不通,干脆去看沈瑄,“沈指挥,你看?”

沈瑄对孟清和笑了一下,十分的迷人。

“孟同知。”

“卑职在。”

“营中可安置妥当?”

“……”

简言之,孟同知被婉转的请出了帐篷。

站在帐篷外,被夜风一吹,脑袋顿时清醒不少。

他这是被嫌弃了?

孟十二郎嘴一撇,地上一蹲,画起了圈圈。

巡营的士兵经过,看到沈指挥帐下一团阴影,先是一惊,借着火光认出孟清和,忙道:“卑下见过同知。

孟清和扭头,“丁总旗?”

“是卑下,敢问同知为何在此?”

“今晚月色不错,适合看月亮。”

看月亮?

丁总旗与巡营士兵一同抬头望天,乌云遮月,星星都见不着,这样的天气看月亮?

刘大夫背着药箱从帐篷里出来,恰好见到七八个军汉仰着脖子望天,满脸的不可思议,好像观看奇景一般,不免好奇的朝空中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啊?

见刘大夫出来,孟清和忙站起身,“刚才孟某无状,请您老见谅。”

“孟同知心忧指挥,老夫知道。”刘大夫笑着说道,“指挥伤势加重,今夜恐会发热,帐中最好留人看守。”

孟清和点头,仔细询问过需要注意的事项,亲自送刘大夫出营。

归来时,天降蒙蒙细雨,风有些冷。

燕王府正举办庆功宴,城中居民好似过节一般,十分热闹。

郑和带人为城外将士送来酒肉,说道:“王爷有令,与众将士同乐。”

军汉拳头大的馒头,带着热气的饼子,大块的炖肉,流油的烤肉,用木桶装着,盖子没有盖严,一路香气飘散。

酒席上精致的菜肴对军汉们来说奢侈又不实惠,只有这样的才合胃口。

孟清和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从来不知道,炖肉的味道会这么香,带着热气的馒头和饼子会如此的诱人。

燕军的军粮都是有数的,行军打仗吃的都是干饼,马肉制成的肉干都是按照人头发放,并不是每天都有。这样的炖肉和烤肉,恐怕只有在梦里才能吃到。

沈瑄的饭菜是另外备好的,郑和亲自提着,还有一壶好酒。

军汉们排队分肉分馒头的时候,孟清和将郑和领进了沈瑄的大帐。

帐篷里的药味还没散去,沈瑄已换上一身绯色武官服,坐在塌上,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郑和先是询问过沈瑄的伤势,然后传达了燕王关心重视侄子的主题思想,又转述了来自燕王妃的亲戚慰问,至于朱高炽三兄弟,郑和提也未提。

他是燕王的近侍,替燕王妃传话没关系,敢同世子兄弟私下里联系密切,当真是想松一松骨头了。

“咱家来时,王爷和王妃都道指挥身上有伤,膳食上要注意,酒也不要多饮。”

“劳烦郑听事,”沈瑄表情温和,丝毫不见在战场上砍人的凶狠,“代瑄谢过王爷王妃关怀。”

郑和笑得更是亲切,别看沈瑄没有出席今日的庆功宴,在席上,王爷可是几次三番的提起这个“侄子”。这其中的道道,只要脑子会转弯的当即就能明白。

不是下属,而是自家人。

沈瑄在燕王面前,足以同张玉朱能比肩,甚至更占优势。

“孟同知,王爷有令,同知明日与沈指挥一同进城,有事吩咐。”

“卑职听令。”

孟清和抱拳行礼,郑和侧身避开。该说的话说完了,没必要继续留着,得尽快赶回王府。他这个位置,多少人盯着,侯显去了草原,白沟河之战中又冒出一个狗儿,王爷还要亲自给他取名,这是个劲敌,必须提防。

送走郑和,整个营地中都飘散着食物的香气。相隔不远的南军营地也有人送去干粮和肉食,南军们没料到自己也会有这样的待遇,顿时感动得稀里哗啦,当即发誓,必须为燕王效死!

在这些军汉看来,一百句高大上也比不得一碗肉实在。

燕王从玩泥巴的年龄就在军营中摸爬滚打,接触的就是这些军汉,如何打破他们的心防,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自己打仗,自然是手到擒来。

建文帝则不然,他自幼接触的就是儒家经典,孔孟之道,讲究的是以理服人以德服人,根本想不到,他的正统地位和忠君之道,还比不上朱棣送出的一碗炖肉。

所以说,理论绝不能脱离实际,跟着学术派的建文帝还是转投实际派的燕王?对军汉们来说,答案显而易见。

南京城的官员们在建文帝跟前哭,北平城外的降军对着面前的炖肉和馒头哭,究其根本并没多大区别,为的都是饭碗。只不过前者在辞职和继续观望之间犹豫,后者已经签好了合同,随时可以在新老板手下上岗。

炖肉和烤肉不是一般的香,孟清和肚子叫得山响,很想同帐外的军汉们一样,馒头夹肉大口咬,这样才过瘾。沈瑄却从食盒中取出一双筷子递到他的面前,“陪我。”

上司“请客”,不能不给面子。

接过筷子,孟十二郎看着摆在眼前的几盘菜,精致有余分量不足,还多是素菜,说句不好听的,他嘴里都快淡出鸟了,不想吃菜,想吃肉啊!

美人邀请固然可贵,口腹之欲同样重要。

孟清和欲言又止,沈瑄似没看到,执起银制酒壶,清澈的酒液注入金盏。

汩汩的声音中,酒香飘进鼻端。

修长白皙的手指端起酒盏,送到唇边,孟清和的视线也随之移动,看着淡色的嘴唇变得湿润,看着那双漆黑的眸子染上笑意,耳根开始发热。

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想说点什么,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下巴突然被挑起,身子被迫前倾,唇上一片柔软。清冽的酒水滑入口中,沁入了喉咙,带着从未体会过的甘冽,瞬间化为一团烈火,在腹中燃起。

好烈的酒!

轰的一下,孟清和脸红了。

上辈子,不说千杯不倒也算半个酒国英雄,这辈子却着实没有这个能力。

不到半盏酒,已经上了头。

只是不知是酒的问题,还是喝酒的方式不对。

一口,又是一口。

酒盏空了,喝酒的是沈瑄,有了醉意的却是孟清和。

下巴被放开,孟清和本能的晃了晃脑袋,用力拍了拍脸颊。不行,还是晕。

沈瑄单手撑着下颌,提起银壶,倒了一盏酒,“我身上有伤,不宜多饮。”

孟清和又拍了一下脸颊,看向沈瑄,所以?

“只能浅尝味道。”手指拭过唇角,笑意柔和了双眸,“的确是好酒。”

孟清和:“……”

是他的理解力有问题还是真醉了?

眼前这位不是在调戏他?当真不是?

“十二郎的酒量不太好。”沈瑄又端起酒盏饮了一口,倾身哺入孟清和口中,“军中还是要有些酒量的。”

孟清和没说话,全当自己醉了,双手拉住沈瑄的领口,用力堵了回去。

酒量?见鬼去吧!

黑眸中的笑意更深,大手扣上孟清和的脑后,手指梳过发间,酒香弥漫。

帐外,燕山后卫的士卒们争抢着最后几块烤肉,帐内,孟清和彻底醉了。待被沈瑄放开,几乎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张嘴。”

本能的回应,嘴里被喂了一口菜,有些冷了,味道却很不错。

见孟清和如此,沈瑄脸上闪过一丝了然和兴味。大手托起孟清和的下颌,又啄了一下,这样的酒品,当真是不错。

孟同知被沈指挥灌醉了,一夜无梦。

清晨醒来,榻上只有他一人。想起刘大夫昨夜的叮嘱,头一阵阵的疼。

幸好沈指挥实非常人,恢复力惊人,既没发热,伤口也没恶化,掀开帐帘,一身的清爽,竟比孟清和的精神还好。

“头疼了?”

大手覆上额头,孟清和老实的承认,的确是头疼。

捏了捏额际,虽然醉了,沈瑄灌他酒的事却一点没忘,想起昨夜的遭遇,孟十二郎头更疼了。

看来,他对大明勋贵的了解还很不够,尤其是某位侯二代的真实性格,相当有待发掘。

第七十八章:意外的礼单

宿醉的滋味很难形容,骑在马上,除了头疼,胃也是一阵阵的难受。

到了王府,孟清和的脸都开始发白。他有点后悔,早知不该婉拒沈指挥同乘的美意,比起下马走不了直线,看人有三个脑袋,面子算什么?

王府守卫验过腰牌,府内已有一名着紫色葵花衫的宦官迎了出来。

“咱家见过沈指挥,孟同知。”

孟清和笑着拱手,“白听事。”

狗儿已被燕王赐姓白,与三保赐姓郑异曲同工。

三保在郑村坝立功,狗儿在白沟河崭露头角,侯显在蒙古活动,已有几支部落表示出内迁的意向。孟十二郎不得不感叹,燕王身边果真是卧虎藏龙,连宦官都不简单。反观建文帝,最得用的除了齐泰就是黄子澄之流,还要加上个李景隆,输掉皇位真心不冤。

燕王今日在承运殿议事,除了沈瑄孟清和,张玉,朱能,谭渊,徐忠等大将皆在列。郑亨与陈晖算是第二梯队。大将陈亨在白沟河被平安重伤,至今卧床不起。都指挥滕聚死于战中,燕王好生安抚过他手下的将官,如今陈亨与滕聚手下各个磨刀霍霍,发誓要为主将报仇。

人心可用。

道衍和尚趁机向燕王提议,天时地利人和,万事俱备,正是打出河北,进攻山东,锋指南京的最佳时机。

“上天与之,何能不取?”

不需道衍多说,燕王本就打着冲出河北,迈向全国的主意。

庆功宴是为进一步聚拢人心,顺便让归附的南军看看,跟着燕王有肉吃!

跟着朱允炆有什么,仁义道德,孔孟之道?圣人学说能当饭吃吗?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职业,必须来点实际的!

朱棣十分擅长演说,几句话就能引起众人美好的联想。

跟着燕王造反有肉吃,有酒喝。等到成就大业的那一天,分田分房子是基本,官运亨通美女环膝更是不在话下。针对追随自己作战的蒙古骑兵们,朱棣表示一样不会亏待,牛羊没问题,草场更没问题!反正都是空头支票,开多少都不心疼。

燕军被鼓舞了,南军被感动了,连蒙古壮汉们都是热泪盈眶。

长生天,这份职业简直比铁饭碗还要铁饭碗。

吃饭住宿全包,薪水照发,福利年终奖样样不缺,连娶老婆的人生大事都有专人帮忙解决。

再也没有比燕王更好的雇主了,必须跟着燕王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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