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几只小动物重新跑出了山洞,谢映庐才伏在陈郁川肩上轻笑:“这么爱干净的小兔子真是难得,该把布偶也带过来泡一泡呢。”
他在温泉水中泡了这一会儿,原本有些浅淡的唇色都染了些粉嫩,衬着少年白皙的肤色,如同一瓣娇嫩的桃花落在白玉上;陈郁川低头看得有些失神,不由得伸手轻轻抚上少年的唇瓣,痒痒的感觉惹得谢映庐抬头起来看他:“怎么了?”
“……无事。”陈郁川摇摇头,将手中握着的发带抖开,将谢映庐的头发收拢在手心,然后松松地系在了一起。
谢映庐泡在水里头只觉得益发的倦怠,眼前的雾气仿佛将诸般景致都朦胧了起来,只余下身边靠着的少年传递出安心的触感,他不由得偏了偏头,声音也有些模糊了:“要……睡一会……”
“睡吧。”
陈郁川安抚地亲一亲他的额头,右手轻缓地抚着谢映庐柔顺的发丝,温柔又熟悉的动作让谢映庐倦意更甚,没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待他睡熟了,陈郁川才又将目光落在少年安睡的脸上,指尖随着心意再度抚上谢映庐的双唇,陈郁川有些茫然地放空了思绪——
明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亲昵,这泛着淡淡绯色的唇瓣也不知落在过自己的脸上多少回了;怎么如今,总觉得心底总有些什么……在蠢蠢欲动。
心中有个声音似乎在告诉自己,这样子不对,应该改掉;但是……陈郁川皱了皱眉:他实在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他和小九儿若是不这般亲近,该如何相处?
盯着自家小竹马的睡颜半晌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的陈郁川,最后索性一闭眼也跟着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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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映庐一觉便睡到了午时,再醒来时还是因为觉得肚子有些饿了,陈郁川好笑地看着他懊恼地戳肚子,伸手把人从水里给捞了起来:“我们就在山中寻些野味来吃可好?”
谢映庐眼睛一亮,他年纪小,身子又是生来来带着弱症,故而族里秋狩野营都是不带他的,此刻听陈郁川这么一说,自然觉得新鲜极了,一双凤眼弯得像两只小月牙一般:“好!”
两人换过衣衫走出山洞,陈郁川打了个唿哨,惊蛰霜降便一齐跑了回来,谢映庐拍了拍两匹马儿的头,两匹马儿就将头颅在他手底来回地蹭着撒娇,陈郁川走到一旁从马背上取了自己的弓箭,又拽出一大块毡子铺在地上,递了个水壶给谢映庐:“小九跟着我,不许跑丢了。”
“才不会呢。”谢映庐双手抱住水囊,脸上写满了新奇:“快走吧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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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陈郁川:mua~
谢映庐:唔?阿川哥哥你在做什么?
陈郁川:(⊙?⊙)没干什么。
谢映庐:你亲了我啊?
陈郁川:……被发现了啊……
谢映庐:那作为回报,我也亲你一口好啦~(づ ̄3 ̄)づ╭?~
陈郁川:o(* ̄▽ ̄*)ゞ我家的小九儿真是太贴心了。
远在边关的谢程远:小九是我家的啊喂!(“▔□▔)
第36章
深山尽是参天古木,连枝并叶的古树将日光遮去,山涧间缓缓流出的清溪一路宛转起伏,水声淙淙像是淌在人的心间。
许是从未在这山间见过人的缘故,一路所遇小兽俱是不怕二人,还有只大胆的松鼠站在树枝间捧了一个小松果砸在谢映庐的头顶上。
谢映庐接住那颗松果,抬头一看,那只小松鼠也正瞪大眼睛与他对视,片刻后一甩大尾巴,蹦蹦跳跳地往更高处蹿去了。
“这是送给你的吧?”陈郁川在一旁觉得好笑,伸手拨了拨他掌心的松果:“说不定还是那小家伙的存粮呢,瞧着小九儿可爱,特意送给你的。”
谢映庐握着松果哭笑不得:“也不是我的存粮呀……阿川哥哥就给我吃这个?”
“自然不是。”陈郁川笑着摇头,以目光示意谢映庐看另一头的灌木丛:“小九儿的午餐在那里。”
在枝叶繁茂的灌木丛掩映之间,一抹极为亮眼的石榴红并着绛紫一闪而过,随着弓弦在手中骤然拉满,陈郁川的眼底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光华,凝神片刻,左手蓦地松开了绷紧的弦,只听得羽箭破空之声划破山间寂静,直直射入那灌木丛中。
原本在闲适寻食的锦鸡终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然而它已经来不及躲避,一声尖锐急促的鸣叫之后,陈郁川如愿拾起了这只肥美的锦鸡,朝着另一边的谢映庐晃了晃:“我们就吃这个家伙。”
谢映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么容易!”在他的构想中,山中的动物应当是要设下复杂又精密的陷阱,耐心等候半天,才能被捉到的呀……
“我瞧着这些动物怕是没有见过人的,在其他山上可找不到这么好捉的锦鸡。”陈郁川从一旁割了些结实的藤蔓将手中犹在扑腾的锦鸡给紧紧裹了,又看向谢映庐:“下次带小九儿去找个难抓些的,最好是得挖一个大大的陷阱,捉只大野兽回来才好。”
“那可就说定啦~”谢映庐弯唇一笑,抱着水囊走过去,伸手拍了拍锦鸡的头:“对不住啦,谁让你不怕我们呢?”
两个少年一路说笑着往回走,路上又在溪边灌了一水囊的溪水,谢映庐把手浸在凉凉的溪水里,就见着有手指大小的小鱼从手边游过去,一时玩心大起,将双手合拢成一个小碗的模样,端详了水中半天才舀了一条小鱼起来,当下就朝陈郁川捧过去:“我捉的!”
陈郁川看他笑得开心,一面把手中的水囊收了起来,一面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我就知道小九儿最厉害了。”
谢映庐得了陈郁川的表扬,立刻满足了,将手里的小鱼放回去,看着那条惊慌失措的小鱼一摆尾巴游得不见踪影,这才又洗了洗手:“我们走吧~”
谢映庐往日只知道陈郁川曾作为扈从好几次参与了狩猎,却不知道他竟能十分熟练地将一只锦鸡去毛放血,直到那只锦鸡被架上了树枝,谢映庐才回过神来。
他拿着一根树枝拨了拨火堆,眼巴巴地望着那只已经开始往下滴油的锦鸡:“好想吃……”
“现在可吃不得。”陈郁川拿了些盐粒子抹上去:“只带了些盐过来,我们将就着吃吧。”
“不将就不将就,”谢映庐笑眯眯地摇头,“我头一次吃这个呢,已经很棒啦~”
“既然小九儿觉得好,那就好吧。”
油滴在树枝上噼啪作响,谢映庐学着陈郁川的样子,时不时将树枝上穿着的锦鸡转动一下,见外皮已经焦黄,陈郁川用匕首划下一小条尝了尝味道,看谢映庐撑着下巴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他难得地起了些坏心眼,故意皱着眉头摇头:“不好,看来还是没熟,我们吃不了了。”
“啊?”谢映庐惊得连手里拨火用的树枝都给掉了,一双凤眼睁得大大的:“没熟?”
他正吃惊呢,就看陈郁川动作爽利地割了一片肉小心地送到自己嘴边:“骗你的,熟了。”
少年全副的心思立刻被放到了嘴里的鸡肉上,谢映庐满足地吃着,连眼睛都舒服得眯起来了:“虽然没有很多调味,但是鸡肉本来就够鲜香了~好棒~”
陈郁川本来还怕他吃不惯这味道,此刻看对方的模样便也放下心来,一时间觉得心里头都被这吃得一手油的小家伙给填得满满当当的,说不出的满足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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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想下山了……”
谢映庐骑在马上,恋恋不舍地回头望着被暮色温柔环抱的群山,他还记得路——在那一丛绿色最深的山林间,就藏着那个温泉山洞……
“我们下次再来便是了,山间夜里寒凉,小九儿可不能呆久了。”陈郁川也回头看了一眼,“今日也合该我们运气好,还没遇上什么狼之类的野兽,山中气候也多变,小九儿不要一个人来。”
“嗯~”谢映庐应了一声,纵马跟上,语调里是满满的信赖:“要和阿川哥哥一起来!”说完又觉得不够,于是郑重其事地补充:“我不和别的人来,阿川哥哥也不许带别的人来!”言罢就紧紧盯着陈郁川,非得看着他应了才心安。
谢映庐平日里性子都像是他养的猫儿一般,绵软乖巧,这般话语已经算是这小少年难得的骄纵了,陈郁川却是甘之如饴,嘴角的笑意仿佛能将人溺毙其中:“好,这地方是我和小九儿两个人的,绝不同别的人一起来。”
谢映庐小小欢呼一声,“最喜欢阿川哥哥啦~”
陈郁川失笑,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接了一句:“是,我也最喜欢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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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谢映庐:为什么这座山里的动物都这么乖这么好捉?(⊙?⊙)
陈郁川:因为作者菌不会写凶猛的大怪兽。
作者菌:放出大怪兽你也不是奥特曼啦!ヾ(≧へ≦)〃
谢映庐:阿川哥哥就是!
作者菌:……好好好,就是,就是……你知道什么是奥特曼吗还就是……
第37章
下得山来已是暮色四合,空中的云霞已经被夕照染成了海棠一般娇艳的红色,一路慢悠悠打马归来的两个少年听着城门口悠然响起的钟声,相视一笑,跳下了马背。
“本来还在想着,要是错过了关城门的时间,就要阿川哥哥同我回山上去呢~”谢映庐像只偷腥没成功的小猫咪,笑意狡黠又无辜。
陈郁川伸手揉了揉自己亲手替他系上的头发:“不怕蹿出狼来把你给叼走了?”
“你在啊……”谢映庐笑嘻嘻地扯着陈郁川的衣袍晃来晃去:“阿川哥哥才不会让我被狼叼走的,对不对?”
“对……”陈郁川无奈地点头。
“我就说——你们两个居然玩到现在才回来!”
少年带着一丝抱怨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二人循声望去,却是傅玄站在一个卖粥的小摊子面前,一脸不满地摇着扇子。
谢映庐看向陈郁川,吐了吐舌头,然后笑嘻嘻地朝着傅玄跑过去:“阿玄阿玄,你在这地方做什么?”
傅玄被他一问,神色倒是更不爽了,手里的扇子摇得飞快:“为了等你们这两个出去游山玩水一整天的家伙啊!”
谢映庐笑着一把抓住他的扇子,“别摇啦,再怎么摇也不像什么风流名士的,你又不是先生。”
傅玄还待说些什么,就看陈郁川牵着两匹马走过来:“怎么了?”
傅玄见他来了,也不再多废话,手中折扇“啪”地一合,抬手遥遥指向长街尽头:“婆罗洲和惠安的沉香商人在栈香阁开了个集会,说是要拍卖手里头的珍品。小九儿,别说你不想去啊。”
谢映庐“呀”了一声,扭头看向陈郁川,“帖子是一月前送过来的,我忘了……”
陈郁川了然地点头,又问傅玄:“开始了?”
“还早呢,这些商人说是要让人耐心等候,才能得到最完美的沉香……”傅玄说着,很是不以为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扇子,“我瞧着就是吊人胃口,故弄玄虚才对。”
“那现在也不算迟。”陈郁川随手将手里的缰绳递到傅玄手中,“走吧,我们现在过去。”
谢映庐点点头,“阿玄也快点过来。”说罢,便乖乖被陈郁川牵走了。
傅玄盯着手里的缰绳看了片刻,扭头问一旁的小厮:“少爷我好心好意在这里等着他们,怕他们错过这个聚会,怎么又得罪陈郁川那个大面瘫了?”
小厮连连摇头,倒是傅玄自己“哦”了一声,把绳子递给了小厮,自己摇着头往前走:“我好像管阿庐叫‘小九儿’来着……真是小气鬼,我本来也比他大,怎么就不能叫了……哎呀我要不要专门过去叫两声膈应他?……还是算了吧我也打不赢他……”
小厮:“……”少爷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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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进入栈香阁的时候,阁中已是十分热闹了,穿着杏黄色衣衫的侍儿像灵巧翩跹的蝴蝶一样穿梭其中,为各方客人奉上拍卖的名册目录和茶点。
傅玄将帖子递上,簪着沉香木的侍女弯起眉眼,颊边露出两个小酒窝,她一面微微躬身为三人引路,一面柔声道:“三位贵客能赏脸实在是栈香阁之大幸,阁主早早的便为几位备下了楼上的雅座,观赏今晚的拍品也更方便。”
谢映庐浅浅一笑:“阁主费心了,也劳烦姐姐为我几人引路了。”
大约是未曾想到谢映庐是这般柔和的小少年,那侍女微微愣了愣,不过眨眼便又露出了微笑,比之之前的更为贴心几分:“小少爷哪里话,栈香阁只怕招待不周失了礼数呢。”
说话间,她已经推开了雕花木门,与门边候着的侍儿一起灵巧地挽起窗棂上垂落的纱帘,将屋内四角的飞鹤灯点亮,房中立时燃起暖暖的烛火。
谢映庐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视线落在杯中缓缓旋转的茶叶上,少年低眉不语,在楼下喧闹人群的映衬下,像是静静渲染开来的水墨,安静又美好。
陈郁川接了侍儿送上的拍卖名册,转头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景致,心里忽然一暖,那个在外人面前温和有礼的王府世子,独处时潜心专注的谢映庐,在他身边就永远是那个小九儿——
谢映庐此刻端了茶起来喝,抬头正好看见陈郁川走神的模样,原本安静清淡的表情一下子鲜活起来,他眉眼弯弯地笑开来:“阿川哥哥在做什么?”
——他唯一的小九儿。
陈郁川收敛了心神,走过去坐下,将手中的名册分别递给了谢映庐和傅玄:“小九儿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谢映庐接过那本制作精美的名册随手翻了翻,目光忽地顿住:“竟然有这个?”
旁边两人都围过去看,便见他指了指一页纸上写着的字:
黄熟香。
傅玄不认得,陈郁川倒是因着谢映庐的缘故对沉香多有了解,知道这东西称得上是最古老最诱人的沉香,当下也有些好奇,竟不知这些商人手中还有这等宝贝。
而一旁的傅玄听了谢映庐的解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这东西在土里埋得久了,香气变化就丰富,也就成了你们说的……气韵内涵之最深?”
谢映庐点点头:“孺子可教。”
“好吧……”傅玄摸着下巴笑道:“我改日也埋一块沉香到土里去,过个两年便也是宝贝了!”
谢映庐失笑,“那阿玄可要多埋上几块,到时候好分我。”
傅玄挑眉,得意洋洋地摇头,拿起桌上茶盏抿了一口:“不给不给,找你的那位面瘫哥哥去。”
谢映庐皱了皱鼻子,扭头坐到了陈郁川身边,像是懒散得很了,将大半身子都靠在他身上,扯着陈郁川衣角处银丝勾的花纹玩:“阿川哥哥,我们日后就把宝贝全给摆出来贱价卖了,谁来都给卖,就是不卖给阿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