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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by来自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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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遵令。”

站在江边,看着郡主的船在江中走远,燕王手按腰间宝剑,高声道:“明日拔营,自瓜州渡过江!”

众将齐声道:“遵令!”

建文四年六月癸丑,燕军集高邮、江都、通州、泰州战船于瓜州,令都指挥华聚,内官白狗儿为前锋,陈兵铺子口,领舟师过江。

被亲兵护送回到南京的盛庸恰好在此处布防,率领宁波永清等地新募的士兵,同燕军展开大战。

燕军惯于陆战,骑兵所向披靡,却不善水战,会水的不多,一旦被南军掀进江中,扑腾几下就会沉底。

南军瞅准了这点,不和燕军近战,平举着仗长的长杆,一排排把燕军扫落水中。

被燕军抓着长杆一起拽下江?

没关系,咱会水,游上来还能继续战斗。

对于南军的战法,孟清和总觉得熟悉。

一拍脑袋,燕军破盛庸的乌龟阵用的就是这招。

他借用了铁铉的神牌,盛庸就借鉴他的长杆?

这算风水轮流转,出来混总是要还?

孟清和退后一步,躲开扫过来的长杆,脸色发白,对南军怒目而视,还有没有点公德心了,他可是伤员!

高福等人护在孟清和四周,脸比孟清和还白,明显有晕船的征兆。

他们还算好的,船舷一侧的郑和已是吐得昏天暗地。但郑和到底是郑和,一边哇哇猛吐,一边不忘挥刀砍人。如此勇猛敬业,不愧是未来的三保太监!

沈瑄是极少数不受影响的燕军大将,下马登船,仍是步态沉稳,煞气凛然。

江面上,两军激战正酣,炮声隆隆,不时有战船相撞,开始近战。独有一艘战船例外,沈指挥持枪立在船头,眼睁睁看着一艘又一艘战船掉头跑开,就是不和他照面,脸色黑如锅底。

黑到最后,放下长枪,拉弓射箭,一箭一个。

不近战,照样能杀人!

如沈瑄一般的非人类到底是少数,包括朱能在内的燕军习惯了陆上冲锋,换到江上作战就差了一筹。脚下站不稳,又要防备南军不时探过来的长杆,当真是叫苦不迭。

南军在江上如鱼得水,燕军很快陷入了不利,若非新投的陈瑄率舟师拼死作战,怕是连燕王都要掉到江底喂鱼。

建文帝有令在先,南军士兵不敢直接操刀子砍死朱棣。若是他自己掉进江里,那就属于意外事件,不关任何人的事了。

燕王逐渐意识到情况不妙,身上的防护罩好像不管用了,顿时大惊。

见到燕王险状,沈瑄立刻下令船只靠近,为王爷解围要紧。

就在南军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燕王和沈瑄身上时,朱高煦和朱高燧乘坐的几艘战船不声不响的脱离战圈,在南军的眼皮底下强渡成功,登上了对岸。

燕军一旦上了岸,便如猛虎出柙,野猪下山,吔,这个比喻似乎不太恰当?

孟清和摸摸鼻子,不再胡思乱想,一把抓起腰刀,紧随高福等人一同下船。

燕军登岸后架起火炮,对岸上与江中的南军一顿猛轰。

新募士兵的缺点再次显露无疑,顺风仗能打,一旦战场局势倾斜,溃退就成了必然。

盛庸无奈,只能下令后退。手中兵力就这么多,全赔了,根本没地方补充。

燕军又一次反败为胜,大军登岸之后,燕王勉励了出计的孟清和,又用大手拍着朱高煦的背,说出了历史上相当有名的一句话:“勉之!世子多疾。”

朱高煦兴奋了,亢奋了,无比激动了。

这是什么?这是要传位给他的信号!

亢奋中的高阳郡王压根没想过老爹会给他开一张空头支票,大喜之下,战斗力瞬间飙升,率领麾下士兵追在盛庸军身后,嗷嗷叫着咬死不放。

打不死也要打残,能一路打进南京更好!

目送朱高煦远去,孟清和仰头望天,有永乐帝这样的老爹,被当羊肉涮也只能认命。

六月戊午,燕军抵达镇江。

燕王采纳谋士意见,令战船悬燕军旗帜往来江中,又派人到城下喊话,要求守军投降。

燕山后卫千户高福接受了这一光荣使命,到城下站定,举起喇叭,按照孟清和拟好的草稿,大声喊道:“城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放下武器出来投降!燕王殿下仁慈,尔等性命无忧!若不投降,后果自负!见到江上的战船没有?舟师都已归附燕王殿下,继续顽固不化只有死路一条!燕王殿下起兵靖难是为天下!尔等不快些弃暗投明还等什么?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

这番话有点不伦不类,效果却很不错。

城内守军纷纷惊呼:“舟师已降,吾有何可为?”

长江都没能挡住燕军,凭自己手里这几杆枪还想挡住燕王?简直是笑话。

守将童俊召心腹商议对策,众人举手表决,有超过一半的人愿意投靠燕王。

镇江是护卫京师的咽喉之地,朝廷就会厚待此处武将?

恰恰相反,因为靠近南京,这里的武将更容易成为言官们的攻击目标。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被参上一本。想想江都守将陈瑄的遭遇,童俊一拍桌子,朝廷对他们不仁,何必继续为一群竖儒卖命?

“开城门,迎燕王殿下入城!”

镇江一下,南京再无屏障。

六月庚申,燕军次龙潭。

从京城遥望,已经能看到燕王的帅旗在风中飘扬。

建文帝再召群臣问计,有大臣建议皇帝离京南下,暂避燕军锋芒,待天下勤王兵起再反戈一击。

“燕逆口称靖难,却迫天子离京,天下有识之士必当征讨,届时,陛下登高一呼即可灭之。”

听起来有些理想主义,却也是为建文帝考虑。

长江天险已破,盛庸被燕王所擒,长兴侯耿炳文卧病,魏国公徐辉祖守在祠堂闭门不出,如李景隆之辈都是酒囊饭袋,草包一个。朝中再无领兵之将,还有谁能同燕王对抗?不如暂时退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建文帝是正统,只要建文帝还活着,燕王永远是个逆贼!天下共讨!

建文帝有些犹豫,走还是不走?

方孝孺却坚决不同意天子南下,怒火一起,对着出计的大臣一顿痛骂,骂不过瘾,又是一顿痛殴。

可怜胡子花白的宗人令颤颤巍巍鼻孔流血,还要被骂一句:“贼也!定为燕逆收买,坏陛下圣明!”

圣明?

去X的圣明!

勋贵出身的宗人令被气得面色涨红,眼皮一翻,直接昏倒在地。

方孝孺鄙夷的看了一眼被抬下去的宗人令,对建文帝说道:“京师尚有劲兵二十万,墙高池深,如何不守?可趋城内外百姓伐木运石加固城防,通燕者以造反论。燕逆连战,大军已疲,岂能久驻?粮尽必生内乱!守军可出城击之,定可一战而胜!”

建文帝又一次采纳了方孝孺的意见,将最后一条光明正大“逃生”的道路彻底关闭。

京中百姓被强征伐木运石,昼夜不得休息,病累之下,死者枕籍。

得知是方孝孺给皇帝出主意强征劳役,百姓不敢对皇帝不敬,一边干活一边问候方孝孺的祖宗却没有任何问题。

方孝孺同锦衣卫关系匪浅的流言再度传得沸沸扬扬,不只百姓唾骂,在读书人中的名声也是一落千丈。

方孝孺犹不觉,更联合邹公瑾等文臣,进言建文帝诛杀李景隆,言其同燕王必有联系。且左都督徐增寿,谷王齐王等亦该杀,连庆成郡主也不能放过。

建文帝不听,方孝孺等人干脆自己动手,当殿群殴,差点活活打死李景隆。

被送出宫时,李景隆双目充血,怨恨之情再无法掩饰。

回府之后,立即怕人联系徐增寿和谷王齐王,不能再犹豫了,不把皇帝拉下宝座,整死方孝孺一群人,死的早晚会是他们!

取出庆成郡主带回的密信,李景隆冷笑,不慎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笑容瞬间变得扭曲。

别怪他不仁义,只能怪天子听信竖儒,不给勋贵和武将生路!

第一百章:攻下南京

建文四年六月,南京城防守工事修建完毕,大炮被推上城头,士卒日夜巡逻,以防燕军。

因盛庸被擒,徐辉祖闭门不出,被怀疑同燕王有私的将领均被撤换,无大将守城,方孝孺向建文帝建议,调派在京的藩王守内城城门。

藩王们接到诏令,表情都十分微妙。

让他们守城门?确定?

皇帝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他真是老爹的亲孙子?

事实上,朱允炆的基因没有问题,可谁让他身边有个方孝孺,还是朱元璋亲自给他挑选的辅国之臣?

当时,岷王已被召回京城,同齐王一起看管。代王和周王劳动改造的地方远了些,正在返京的路上。

守城的将领定下,朝廷又开始征调青壮,助军队守城。诏令写得很清楚,不是抽丁,而是全家征调。意味着除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任何免征的条件都不管用了。管你是不是家中独苗,是不是有兄弟从军,只要符合条件的都要应召,否则以造反论。

诏令一出,城内顿时一片哗然,抱怨之声四起。

有传言说是方孝孺给皇帝出的主意,方大学士的名声立刻臭到了大街。

“之前一次,现在又来,这是不给百姓活路了啊!”

实际上,这次真不关方孝孺的事,是由兵部下令。无奈之前征调青壮修筑城防却是由他提议,脏水一泼,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京城外,燕军秣马厉兵,扎下大营,架起了火炮。

京城内,一排排白幡已然挂起。因修筑城防,许多青壮病累而死。再次抽调,怕是不少人家都要绝户了。

城北几处民宅前,一位老妇哭跪在地上,几个妇人互相搀扶着,腰间系着麻带,已是流不出泪水。

十余口的昌盛之家,仅余的三名男丁也被带走,老妇人喃喃的念着,她的孙子刚刚十三岁啊!

哭着哭着,老妇人眼中燃起了怒火,大声骂道:“方孝孺!亏你名满天下,如此不顾百姓,做下这等损阴德的事,不得好报!不得好死!”

临近一间宅院的大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着儒衫的男子走了出来,见到跪坐在地上的老妇,皱眉道:“无知妇人,方学士一心为国,岂容污蔑!”

“呸!”

啐他的不是老妇,而是一旁的年青妇人,看着满脸愕然的男子,妇人大骂道:“都是丧了良心的!一心为国,姓方的怎么不去守城!你怎么不去?!”

“吾辈读书人有功名在身,岂可同庶人相提并论!”

“读书人?”妇人冷笑一声,“不过是一群成日里高谈阔论,不办人事的混账!”

“你……”

男子脸色涨红,摇头直念无知夫人,愚昧庶人!脚下却退回了门内,再不敢露面。

看着那扇黑漆大门,妇人又狠狠的啐了一口。

什么东西!

无独有偶,同样的情形每日都在出现。

京城百姓因两次征调怨声载道,杨铎纪纲等人趁乱四处活动,各种流言频出,什么某大学士是伪君子,为成就自己的声明不顾百姓死活,某大臣出城投靠燕王,某大臣乘夜难逃,甚至还有皇帝早已离开皇宫,驾往湘楚的消息。

“征调民夫是掩人耳目,迷惑燕王,皇帝和朝中大臣早跑了!”

“高皇帝对百姓仁慈,燕王殿下也仁爱百姓,当今天子却是如此!”

“都说燕王才是真龙,如今看来……”

流言愈传愈烈,各种版本纷纷出炉,军心都开始不稳。守城的武官弹压了几次,却治标不治本。连很多武官都半信半疑,何况下边的军汉?

皇帝真跑了?

自己真成了拖延燕王的炮灰?

朝廷里的那些大官也跑了?

军中人心惶惶,百姓怨气冲天,建文帝却被蒙在鼓里。

身为一个标准宅男,建文帝多是从大臣和宫廷侍卫口中得知外边的消息。如今六部官员各有打算,徐辉祖等勋贵闭门不出,朝中武将贬的贬,守城的守城,围绕在皇帝身边的只有方孝孺和黄子澄等人。皇帝听到的,看到的,是经过这些人润色的。

建文帝知道京城被围,却不知道城内人心浮动,城防正岌岌可危。

方孝孺性情耿直,一心忠于正统,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只要他认为是对的,是对朝廷好的,便是背上骂名也要去做。

黄子澄知道方大学士的名声越来越糟糕,城里骂他的比骂燕王的人都多,却没有趁机向皇帝告状,而是同齐泰商量之后,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城内乱了,皇帝身边不能再乱了。万一这些流言是燕王细作放出的,皇帝被气出个好歹,他们就是罪人。

黄子澄难得聪明一次,猜到了流言的真相,但他选择的处理方法却是大错特错。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在建文帝面前粉饰太平,不是蠢到极限还能是什么?

燕军发动了几次试探性的攻击,没有取得战果,收大军回营,只派人轮流对城内喊话,大数朝中女干臣的罪状,要求朝廷处决女干臣。

“殿下仁慈,不忍见百姓受苦。但天子无道……只能奉高皇帝遗命靖难……朝中有女干佞,不除不能安天下!”

军中嗓门大的都被集中起来,举着喇叭每日几喊,主题鲜明,中心思想明确,语言丰富多样,说服力非同一般的强,连部分死硬派都在这样的语言攻势下产生了动摇,足见撰稿之人功力深厚。

孟十二郎摆摆手,过奖矣。

同孟清和是老交情的刘提调表示,孟同知真不考虑改行当文官?

如此大才,当真是可惜了。

入夜,徐增寿避开朝廷的眼线,亲自去见了李景隆。

翌日,有官员上疏,请天子再派人往燕王处说和。

经过廷议,建文帝决定遣兵部尚书茹瑺、都督王佐往燕军大营。

在暖阁拟旨时,有内侍提醒建文帝,茹尚书和王都督同燕王没有任何交情,燕王会乐意见他们?恐怕连大营都进不去。

建文帝认为内侍说的有理,点点头,临时把李景隆也加了进去。

“来人。”

旨意拟定着人送出,之前给他提醒的宦官也被拖了出去。

太祖高皇帝有令,宦官不得干政。只打二十板子,没砍脑袋,已经是额外开恩了。

内侍没有求饶,反而叩谢皇帝隆恩。额头触地,嘴边掀起冷笑。皇帝肯定没有发觉,大汉将军架着他往外走时,殿中的宦官宫人都是什么表情。

城外,燕军大营

燕王热情接待了李景隆和茹瑺等人,听几人再次提起割地退兵一事,抬手打断了他们的话。

“公等不必多言!始孤之弟未有过,天子动辄加罪,削为庶人,云‘大义灭亲’。孤亦未有反意,天子仍相疑,令人取孤一家性命。孤起兵乃尊皇考遗训,为保朝廷典章,为灭女干臣。公等归奏天子,杀女干臣,孤即可解甲,入城谢罪!”

朱棣话落,帐内顿时一静。

李景隆读过燕王密信,知道内情,看似紧张,实则胸有成竹。

茹瑺、王佐等则不然,听完燕王一番话,已是汗如雨下。

之前只是驱逐,现在却是“杀”了。

真按照燕王列出的名单挨个杀,不用燕王动手,天子马上就会众叛亲离。

茹瑺和王佐互相看看,多说无益,只能见到天子再做商议。

众人起身告辞,燕王亲自送到营外,李景隆趁机将着有京城布防和守将的密信送出。费尽心思走这一遭,为的就是这件事。

燕军让开一条路,放李景隆等人离开。

回到王帐,看过信中内容,燕王大笑出声,道:“上天助我,真乃上天助我!”

立刻召集众将,令沈瑄明日带兵猛攻朝阳门。

“遵令!”

军令传到营中,孟清和敲敲脑袋,朝阳门?他记得靖难成功,是内应为燕军开了金川门,这个朝阳门是怎么回事?

沉思半晌,得不出结论,干脆抛开。

甭管是哪座城门,只要能进南京,大功便能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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