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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by来自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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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和朱高燧一样对马桢恨得咬牙切齿。拥兵自重?根本是在说他们会造反!造老爹的反,当他们脑袋被驴踢了吗?

徐皇后不干涉朝政,但得知马桢的奏疏,也是气闷。这样挑拨父子兄弟关系,胡言乱语,当真该杀!

皇帝全家对马桢喷火,马桢不死才是奇迹。

放下邸报,孟清和端起变温的茶水,一口饮尽。

战场,官场,一样的杀人。

区别只在于,前者是真刀真枪的实砍,刀锋入骨,后者是在暗处和背后下刀子,杀人不见血。

叹息一声,突出胸口的一团郁气,孟清和拿起火钳拨了拨盆中的炭火,天气愈发的冷了,今年又没法回家过年,不晓得送去的年货,家里收到没有。

想罢,又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一敲脑袋,连忙起身叫人,临近年关,边军同样没法过年,尤其是边塞卫所,更是不能擅动分毫。朝廷的赏赐每年都有,终归只是个象征,该准备点实际的才是。

与其对着邸报七想八想,不如为这件事动动脑子。

不过,这事不能自己办,应上报天子,汉王赵王那里也要递个消息,国公爷更不能例外。

铺开纸张,研磨,用力的搓搓手指,待暖和些,立刻执笔将刚刚所想写下,遣亲卫送到北京。

有国公爷在,知会汉王的赵王的事不用他操心。

给朝廷上疏,一样可请国公爷代劳。

近期,他出的风头够多了,大宁儒学和卫学的事情还没完,低调点好。

十二月底,沈瑄和汉王赵王的联名上表送往京城。甘肃总兵官宋晟,宁夏总兵官何福,辽东镇守刘真,也陆续接到了从北京送出的书信。

何福等人作何反应,孟清和并不十分关心,他正忙着派人从牧民手中购买肥羊,以朝廷的名义犒赏边军。

算算大宁守军和下辖各卫所的人数,做匾食会累死军中的火头,不如大块的肉,大个的馒头饼子发下去,更显得实惠。

大宁都司大批量购买牲畜的消息很快传开。

北京,宣府,开原,广宁等地也陆续行动。甘肃,宁夏,辽东的动作慢了一步,牲畜不足,野物也敞开了收购。

到最后,不只是内附的鞑靼和女真部落赚了个盆满盈钵,靠近明朝边境的鞑靼和瓦剌部落也赶着羊群,通过行走在大漠的商队牵线搭桥,和边军做起了生意。有些部落干脆扎下帐篷不走了,明军撵人,直接宣称要内附,如阿鲁台手下的扫胡儿部,内附不算,还带来了鬼力赤遣人南下窥伺明朝的消息。

甘肃总兵官何福当即上报朝廷,朱棣闻言,特许扫胡儿部内归,并于甘肃设立守御千户所,令扫胡儿部造册,内迁。

彼时,孟清和的年礼已送回孟家屯,七八车的粮肉布帛,还有专门为孟重九等老人备下的美酒,让孟家屯很是热闹了一番。

不等将东西分完,又有车队抵达。

周荣跳下马,向孟王氏和孟重九等抱拳,“定国公贺伯太夫人新年。”

话落一挥手,十五辆大车排成了长列,只等着卸货。

饶是孟王氏有所准备,也早知沈瑄同孟清和的关系,看到车上卸下的粮肉,美酒,布帛钱钞,竟还有两匣子首饰,也僵硬了五秒。

看看满眼欣羡的族人,不晓得该高兴,该是该回家郁闷一回。

女婿还是媳妇?

想想,孟王氏就忍不住淌眼泪。

不等沈瑄送来的年货卸完,又有两支车队先后赶到。

领队的千户报出名号,屯子里顿时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汉王?

赵王?

老天爷爷!

最撑得住场面的孟重九也不由得头晕腿软。

“在下奉命前来,殿下贺伯太夫人新岁。”

族人和四下来赶来看热闹的,看着孟王氏一家,眼中只余下羡慕。

嫉妒?十里八乡,谁家能再出一个孟十二郎?

孟清和的年礼是喜,定国公的年礼是惊,汉王和赵王的年礼是震撼,当随行的宦官捧出皇后的赏赐之后,包括孟王氏在内,整个屯子的人都感到万分的不真实。

一锭宝钞,一匹绢,皇后赏伯太夫人。三锭宝钞,五匹绢,指名赐给兴宁伯。

孟重九最先反应过来,马上跪地谢恩。

孟王氏被儿媳搀扶着,只觉得脚下都有些发飘。

发生的孟家屯的事,孟清和事后才得知。

沈瑄送年礼,不意外,汉王赵王也说得过去,皇后,还是三锭宝钞五匹绢……

不是他多想,皇后赐给贺岁命妇的恩赏就是宝钞,品级高一些,如公侯伯夫人,还要加上绢布。

回忆起之前永乐帝的赏赐,孟清和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先郁闷一会。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阵敲门声。

以为是亲卫有事禀报,孟清和头也没回,直接道:“进来。”

房门推开,又关上。

几乎没有脚步声,却带进了朔风和熟悉的冷香。

孟清和抬头,愣住了。

“子玉?”

南京城

日本使臣终于抵达了金陵,不巧赶上皇宫设宴宴请安南和朝鲜朝贡的使臣。鸿胪寺卿很忙,将他们安排进会同馆,吩咐几句,直接走人。

皇宫华盖殿中,正上演一出好戏。

安南国王派来的使臣见到被内官请出的陈王子,无不错愕。好似见了鬼。

本该死了人,为何又活了过来?

前往安南途中的郑和的船队,偶然从海中救起了一个红发的夷人。那人醒来之后,得知自己正在朝思暮想的明朝海船上,激动得拥抱了奉命监视他的军汉。

过于激动,换来的是后颈一记手刀。

晕倒之际,脸上仍带着梦幻般的的笑容。

神听到了他的祈祷,哈利路亚!
第一百四十七章:新年

郑和船队继续向安南驶去,船上的红发夷人醒来两次,又被敲晕了两次。

第三次醒来,终于意识到了之前所犯的错误,捂着脖子,看着虎目圆睁,拳头握得咔吧作响的军汉,老实坐着,不再抒发过于激动的情感。

郑和和王景弘正捂着布巾,躺在船舱里和晕船做抵抗。有了赵院判的良药,不会继续吐得昏天黑地,却也不代表能活蹦乱跳。

算算回航需要的时间,药要省着点吃。

尤其是王公公,费了多少力气才从郑公公手里又抢来几丸药,全都吃了,回去的路上就只能全程受罪了。

好在随船大夫也有应急的办法,没有药材,试着按压穴位,多少能缓解上一段时间,否则,郑公公和王公公第一次出海,就有可能因公殉职,七下西洋的壮举,恐怕就要换人来完成了。

领队和副领队卧床扛晕,没时间也没心思搭理此人,船队中的其他人也对这个夷人不感兴趣,有时间,不如盘算一下,如何从丁千户手里淘换几个会制倭刀的倭人工匠。

这些倭人工匠不同于大明的匠户,是“以物易物”换来的,等同于布帛茶叶,不受大明律和太祖成法的保护,完全可以当做货物买卖,不会被以“擅自买卖人口”的罪名加以追究。

换成大明的工匠看看?

以为封建社会就可以随意买卖奴婢,纯属于天方夜谭。

现在是永乐初年,朱棣正大力倡导恢复太祖成宪,没有政府的许可,不办理相关手续,藩王一样论罪,官员不用说,庶人被抓到了,不充军发配也要坐上几年大牢。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明朝的话本里为何会有丫头小厮称主家为爹爹?即是以收养的名义钻法律空子。此等做法多在明中期以后,在朱棣统治时期,敢踩线,绝对收拾起来不耽误。

日本尚且不是明朝的藩国,倭人在大明犯法要受到严惩,但倭人工匠却不受大明律法保护。即使双标了,也没人抗议,或者说,不敢抗议。

不服?那就开打!

打死不管埋,打得缺胳膊断腿了,医药费自理。

谁让你挑衅了?不收拾还留着你?

永乐帝时期的大明,就是如此彪悍。日本还没深切体会,鞑靼和瓦剌完全可以现身说法。

倭刀是从唐刀发展而来,论锋利程度,好的倭刀的确优于明军的腰刀。

这批倭人工匠中,郑公公手中的不必想,绝大部分要进献朝廷。丁千户手中的,除了进献朝廷,另有部分要分给汉王和赵王,以兴宁伯和定国公的关系,自然不会厚此薄彼,必定又要去掉几人。

余下的,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不趁早下手,还等何时?

等到船队回航,黄花菜都凉了!

众人忙着瓜分倭人工匠,红发夷人自然被冷落在了一旁。

没有任何可挖掘的价值,也不是做生意的对象,谁会费心思理他?语言不通,还要找个通译,何其麻烦。

唯一会找他问话的,只有丁千户。

无他,人是丁千户捞上来的,例行公事也要问上几句,说不定就有可利用的价值。

带着两名通译,丁千户走进来了船舱。

红发夷人眯了眯眼,似乎还不怎么习惯瞬间明亮的光线。

丁千户转头交代几句,两个通译轮番上阵,换了几种语言,才得以顺利交谈。

再三询问,几经确认之后,方才得知此人的真实身份。

“此人名为迪亚士,年不及而立,据称是佛郎机人,数月前乘坐大食商船远渡重洋,来到此处。”

通译和迪亚士的交流持续了两盏茶的时间,基本上将迪亚士的个人情况了解得七七八八。

丁千户面带疑惑,问道:“此人是搭乘大食商船?既如此,为何会落入海中?莫非遇上了海风?”

听完通译的转述,迪亚士顿时一脸的愤然。

不是遇上了海难,而是他被骗了。

他搭乘的大食商船目的地是安南,船长答应将他送到明朝的土地上,船却压根没有靠岸,在距离岸边较远的地方放下小船,让他自己划船上岸。

没有官方许可,又不是市舶司所在,大食商船自然不敢轻易靠近大明的海岸,万一被当倭寇海贼收拾了怎么办?

自见识过郑和的船队,商船上的一干人等,远远见着大明的平头渔船都要避开,以免惹上麻烦。为他一个人冒险靠近海岸,更是想都不要想。

想登陆,自己“偷渡”。

“所以他就自己划船上岸了?”

通译点头,丁千户万分的无语。

话说,他不会捞了个傻子上船吧?那可就做了亏本买卖。

迪亚士犹自不觉,仍在愤然的滔滔不绝,不时还挥舞一下拳头。

当时,见船长只给了一艘小船,他自然要抗议。无论如何,他是付了银币的,船长这么做违反之前定下的契约!

经过一番据理力争,船上却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如果迪亚士继续抱怨,连小船也没了,直接跳海游上岸吧。

在水手的肱二头肌和胸大肌面前,迪亚士不得不低头。

怀抱着幼年时的梦想来到东方,他绝不能半途而废。临行之前,更是发下豪言壮语,就这样回到家乡,迎接他的只会是无尽嘲笑。

迪亚士狠狠的瞪了一眼商船的船长,发誓自己发财以后,绝对要给这人好看。灰溜溜的下了商船,划着小船向陆地驶去。

看着远去的小船,船长冷笑一声,这样的傻瓜会发财?简直是白日做梦。

好在船长指给迪亚士的方向是正确的,没过多久,迪亚士就看到了陆地,还遇上了大明巡海的舟师,但这并不意味着好运。

船上的明军见他挥舞着双手,大喊大叫,状似疯癫,误以为是海贼,压根不听他的解释,或许也是因为听不懂,立刻向他发动了攻击。

顷刻间箭如雨下,小船翻覆。

“我以为会葬身在遥远的东方大海,只能不停的向神祈祷!”迪亚士紧握双手,脸上又露出了梦幻般的的笑容,“神是仁慈的!”

通译:“……”

丁千户:“……”

被商船扔下,遇上大明舟师,被当成了海贼,竟然还能活下来,最后还被船队救了,该说这人倒霉到家还是好运逆天?

“问他到大明来做什么?”

迪亚士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本被海水泡得不成样子的《马可波罗游记》,道:“自从读过这本游记,我一直梦想着书中的黄金国度,梦想着能够来到东方,亲眼证实书中所写的一切。”

听了通译的转述,丁千户皱眉,眼前的迪亚士,让他想起了孟清和口中的“冒险家和殖民者”。

当时,兴宁伯为他践行,难得在席间喝醉了,口中冒出许多陌生的词,丁千户也有了醉意,记得的并不多,若不是迪亚士口中的“黄金国度”,他压根想不到这些。

回忆的闸门打开,想到孟清和口中的欧罗巴人都是些什么货色,丁千户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曾问过兴宁伯,是如何得知这些。

兴宁伯的回答是,在乡间时,偶遇海外归来的先宋遗民。

心中仍有疑惑未解,丁千户也没有继续刨根问底。官场经验告诉他,需要装糊涂的时候,最好不要太聪明。

兴宁伯不是会打诳语的人。

那么,眼前这个佛郎机人,就是那些为了金币和香料不择手段的欧罗巴强盗?

迪亚士听不懂丁千户的话,却能看明白他的表情,不理解为何他突然收起了笑容,如此不善的看着自己,却也是乖乖闭上了嘴,不敢继续抱怨。

“看好他。”丁千户很想现在就把迪亚士扔进海里,转念一想,还是先带回去给兴宁伯看看,真没用处,再杀也不迟。

“是。”

军汉应诺,丁千户又低声吩咐几句,军汉连连点头。

“千户放心,标下定然看好此人,不许他踏出船舱一步!”

“恩。”

丁千户点点头,带着通译离开了。没过一会,有船工给迪亚士送来了饼子和咸菜。

咸菜里有肉末,饼子还是热的。

哪怕在大食的商船上,付了食宿费,迪亚士也没享受过这般待遇。拿起饼子,一口咬下去,顿时热泪盈眶。

神啊,没有石头,没有谷壳,而且是软的!

不愧是黄金国度,给落难者的食物都是如此丰盛!

迪亚士开始狼吞虎咽,享受二十八年人生中最美好的一餐。

在欧洲,普通的贵族也未必能吃得这么好。

不用怀疑,十五世纪初,正处于欧洲中世纪末期,不洗澡是常态,能吃饱是神的恩赐。

国王和大贵族吃的面包还会夹着谷壳,平民吃的黑面包,绝大多数硬得可以砸死人。每次用餐,斧头和砍刀都要备好,用途只有一个,砍面包。

这绝不是夸张。

比起有专人负责城市卫生,疏通下水管道的大明,此时的巴黎还臭气熏天,走在路上,踩到不该踩的东西,不慎中招的几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

华丽的古堡,高大的骑士,浪漫的宫廷?

抱歉,那都是传说中的神话,需要在梦中才能实现。

现实是,不到一米七的铁皮人,蚊蝇滋生的石头要塞,以及不洗澡的国王和王后。宫廷舞会倒是有,但看到穿着光鲜,头发里却爬着虱子的贵妇,当场就能倒足了胃口。

迪亚士的感叹是真诚的,他甚至是怀着感恩的心情吃完了这餐饭。

不会用筷子,直接上手。

吃完,碗盘比洗过还要干净。

负责监视他的军汉看得眼角直抽,干脆走出船舱,门一关,眼不见为净。

郑和的船队继续向安南行驶,为宣扬国威,也为探查安南的真实情况。

到南京政治避难的陈王子成日里哭诉,请求上国派遣军队,助他恢复旧统。

朱棣斟酌再三,帮助陈王子复国并非不可,但也不能只出力不要好处。

君临万邦,仁德宽厚的面子要撑,亏本生意却不能做。

大明出人出钱,好处却姓陈的一个人得,当他是冤大头吗?

明朝出兵助陈王子讨逆复国,可以。

出兵之后,安南也必须有所表示。在出兵之前,同样需要确定陈王子的身份。如果是个骗子,笑话可就大了。

于是,郑和下东洋的行程中多了一个安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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