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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by来自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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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真的。”朱高燧十分肯定,“不然你问兴宁伯,他可是亲眼见过那位老者,还曾同那位老者交谈。”

“就是王叔说要为之立碑的老者?”

“正是。”

朱高燧将话题抛过来,孟清和斟酌片刻,组织了一下词汇,为满是求知欲的少年解释起了海洋那一端的遥远大陆。

红肤夷人,高产的粮食,各种奇妙动物,介绍完美洲,见朱瞻基意犹未尽,干脆将澳洲也讲了出来。

喜好拳击的袋鼠,胖乎乎的考拉,神奇的土着民族,不只朱瞻基瞪圆了眼睛,殿中的其他人也听得入迷。

“兴宁伯,真有如此神奇之地?”

“自然。”孟清和着重加了一句,“只要我朝的船队能够继续远航,定有能到达那里的一天。”

朱瞻基顿时热血沸腾。

“有朝一日,孤要亲自踏上这片土地!”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响起一阵大笑,“好!这才是朕的孙子!”

“陛下。”

徐皇后先一步站起,真红大袖衣,红罗长裙,褙子上的金绣龙凤文浮动一片华光。

殿内众人,在徐皇后之后,一同向朱棣行礼。

朱棣扶起徐皇后,沈瑄上前,向徐皇后行晚辈礼。

坤宁宫中没有外人,自然按照皇室宗亲的规矩来。至于孟清和,虽然没有正式捅开窗户纸,该知道的,心里也是门清。

见到沈瑄,孟清和不免有些激动,整顿饭是怎么吃完的,没有丝毫印象。

宴后,朱高燧还想跟去伯府继续追问新大陆的事,朱瞻基也是眨巴着眼睛,依依不舍。

可惜,一切都在定国公的煞气跟前退散。

定国公,霸气威武!

孟清和离开皇宫,麻溜的跟着定国公回府,秉烛夜谈,商讨军事问题。

此外,他手中还有极重要的一批药材,正等着定国公接收。沈瑄要是再不来,太医院的赵院判就要介乎了。

朱棣没留人,只是放话,此次征讨安南,兴宁伯也将率领一支队伍,在定国公帐下听宣。

朱高燧暗地里琢磨,定国公入驻兴宁伯府,大军誓师南下之前,十成十没机会到兴宁伯府蹭饭了。兴宁伯不会撵人,定国公可不在乎,不见武阳侯都被他踹过?

不过,有定国公在,领兵与大军一同出征,或许还能再争取一下。

随父王母妃出宫的朱瞻基,一路上都兴奋不已。

文艺点形容,少年的眼前,出现了一扇崭新的大门,推开门,对面是从未见过的世界。扬起风帆,举起手中的长剑,少年的征程,将是星辰大海!

实际点说,朱瞻基,正随时准备踏上中二的道路。

如果孟清和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很可能将历史上的明宣宗拐带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不知会作何感想。

就算知道,估计也只能挠挠下巴,星辰大海总比没事炼炉子强,至于历史的问题……只要大明能威武雄壮下去,皇位上坐的是侄子还是叔叔,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点,永乐帝可以现身说法。

第一百七十章:出兵安南一

离开皇宫,孟清和同沈瑄并肩而行。

月朗星稀,一阵夜风吹来,熏然中,带着繁华之地独有的沉香。

孟清和想说些什么,侧首,目光撞入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到嘴边的话,瞬间咽回了嗓子里。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不如沉默是金。

一路前行,远处的花楼河坊,灯火通明。近处的街巷,却是一片沉静。

沉浸在莫名的情绪中,孟清和有些走神。

未几,定国公府的门匾赫然入目,沈瑄策马停在门前。正门已然大开,马未停步,马上的人,已被有力的手臂揽住,疏忽间落到马下,飘忽的心思也落回了原地。

“国公爷?”

“在想什么?”

“没。”

孟清和摇头,不及多言,已被拉着手腕,带进了国公府。

国公府和伯府的亲卫互相看看,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自动自觉跟着进入府内,大门一关,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国公府是在侯府的基础上改建,前厅七间,两厦九架,中堂亦取七九之数,后堂七间七架,金漆大门,嵌兽面锡环,飞檐斗拱,覆黑板瓦,脊蹲瓦兽。檐桷彩绘,门窗枋柱均饰以金漆,廊庑皆依规制建造,无一丝谮越之处。

穿过前厅,二堂三堂间,原有的校场扩大了规模,种植的花卉和坛中的奇石已不见了踪影。

借着廊檐下挂起的灯笼,扫过校场靠墙的兵器架,空空如也。

孟清和奇怪的拧了一下眉,上次来,那里还摆着刀枪剑戟,不过几个月,竟都不见了。

他相信,国公府里的人没胆子擅动沈瑄的兵器,会出现眼前的情形,唯一的解释,就是沈瑄下了命令。

“国公爷,这是怎么回事?”

沈瑄脚步未停,“都运回了北京。”

北京?

来不及多想,沈瑄已拉着他穿过回廊,推开三堂正房的房门,室内早点了立灯。

长随候在门边,见到沈瑄和孟清和,立刻弯腰行礼。

“下去吧。”

不知是否多心,孟清和总觉得,沈瑄的声音似比往日里沙哑许多。

累了?还是在宫中喝了酒的关系?

长随退下,吱呀一声,房门关上。

手腕终于被放开,已经有些麻了。

孟清和稳住脚步,转过身,看着靠门而立的沈瑄,“国公爷?”

沈瑄没出声。

一身大红的麒麟服,领口微松,眼眸轻敛,身姿仍旧挺拔,却带着少见的一抹慵懒。

单手除下幞头,修长的手指爬梳过发间,几缕黑发垂落,映着黑眸,闪烁着让人心跳的光芒。

一瞬间,孟清和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是什么情况?可是他想的那样?

那么,是该主动点扑上去,还是矜持些?关键是,他能矜持得了吗?

孟清和面上镇定,心中却打起了鼓,不是忐忑,而是全然的兴奋。

沈瑄不言,上前两步。

室内很静,脚步声在耳边无限扩大。

心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

孟清和发誓,他尽力了。可惜,理智还是碎成了渣渣……

一阵钝响,凳子滚在了地上,山水屏风也移开了位置。

短暂沉默之后,是一阵低沉的笑。

带着纵容。

笑声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正房里的灯光熄灭,一切归于无尽的黑夜之中。

翌日,天气晴朗。

兴宁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定国公也难得没有早起。

两人都不必上朝,用过早膳,沈瑄换上公服,到城外军营巡备,督观新战阵操演。浙江福建都指挥使司增拨军士一万五千已抵达南京,奉命归入沈瑄麾下,一同操练。

孟清和暂时没事做,该交代的事,昨夜已交代清楚,今早就写了手令,盖了私印,从大宁带来的药材,沈瑄随时可以接收。

依天子的意思,大军最迟八月前出发,安南之地,山高水远,广西云南现在也算荒蛮之地,是建文帝安顿叔叔,朝廷流放犯人的最佳场所。

相对的,给大军出征造成的困难定然不少。

“光是备药,恐怕不够。”

坐到案边,孟清和托起便服的宽袖,一边磨墨,一边在心中盘算,粮草,袢袄,军鞋,帐篷,军械,伤药,这些户部兵部定然会备齐。朝中文武难得意见统一,誓言要给安南一个教训,肯定不会在后勤工作上出太大的错。

平日里文武相争,互看不顺眼没关系。此等大事,绝容不得一星半点的马虎,否则,不用旁人弹劾,永乐帝第一个不会轻饶。

除了常备的物资,还需要增添些什么?

孟清和习惯性的支着下巴,想得太过认真,忘记了手中还拿着毛笔,脸颊一凉,墨香飘入鼻端,摸一把,满手的黑。

摇头失笑,难得有这么一次。

候着的长随听到召唤,送来温水。看到顶着一张花猫脸的兴宁伯,秉持着多做少说,看到也当没看到的行事原则,水送到,人出去,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连个疑惑的眼神都没有。

见此情形,孟清和不得不感叹,到底是在定国公手下干活的,瞧瞧人家这觉悟,这工作态度!等到从安南回来,是不是该给自己府里的人做几场职业培训?

还是算了,沈瑄习惯这样,他可未必。

回到案边,再看之前写好的条目,大面上找不出疏漏之处,仍觉得有所忽略。干脆不想了,令亲卫牵马,到城外寺庙中去向道衍讨教。

自永乐二年,解缙在文渊阁修书,道衍奉命做监工。

修书的各项工作步入轨道,书渐有小成,道衍不必日日呆在宫中,仍回寺庙钻研佛法,旬日听朝,到文渊阁露个脸即可。

朱棣体恤道衍年龄大了,精力不比从前,默许了他相当于旷工的行为。

大和尚空出的位置,早有锦衣卫顶上。纵然少了道衍,解缙等人也不敢懈怠。锦衣卫不会正面指正错误,却十分擅长背后打小报告。被打了报告的,基本都要到诏狱中住上几天。

锦衣卫的手段愈发高明,凡是到被请到北镇抚司喝茶的朝官,即使被囫囵个的放出来,也会连续做十天半个月的噩梦。偏偏家人从他们口中问不出半句实情,身上更找不出任何受刑的痕迹,连条鞭子印都没有,想敲登文鼓都拿不出切实的证据。

没有验伤报告,没有良医的证明,没有当事人的口供,说锦衣卫擅动酷刑,谁理你?万一被反咬一口,定个污蔑诽谤的罪名,应天府的衙役会立刻拿着铁尺登门。

一次两次倒还罢了,偏偏锦衣卫似彻底改变了做法,喜好“以理服人”服人之道,轻易不再动鞭子。

有幸亲身体会一番的官员,恨不能抓着囚室的铁栏COS咆哮X,以头抢地,不动刑,算什么锦衣卫!

抢地几回,妥妥的脑震荡,不用锦衣卫再出手段,基本上是问什么答什么。

研究出此等刑讯办法的纪纲得到了锦衣卫内部的通报表扬,大大出了一把风头。一向以阴狠狡诈,鹰犬形象示人的锦衣卫,恐怖指数再次飙升。

作为锦衣卫的一把手,南北镇抚司的形象代言人,指挥使杨铎在朝中的人缘急速下滑,比起战场上的沈瑄不遑多让。

想交朋友?基本不可能。

孟清和是难得同锦衣卫有交情的武官之一,同杨铎说话时,也难免有背后发凉之感,足见杨指挥使的专业水准有多高。

好在他一向心宽,倒是得了锦衣卫上下一致的好感。

同锦衣卫相交有利有弊。对他而言,是利大于弊、出了国公府,孟清和跃身上马,刚坐上马背,人就僵住了,差点没摔下来。

似乎,好像,忘记了相当重要的一件事。

“伯爷?”

“……准备马车。”

“马车?”

“顺便,扶我下马。”

表情很镇定,动作很僵硬,咬牙中吸着冷气。

亲卫扶孟清和下马,确定孟伯爷确有不适,立刻到隔壁的伯府套马拉车。

孟清和木着表情,站在国公府前,尽量腰背挺直,祈祷千万别有人这时路过。

不想,还是遇上了进宫赴宴的宁王世子。

昨日坤宁宫家宴,南京城内的皇室宗亲都已知晓。定国公是高皇帝义孙,今上义子,列席无可厚非。兴宁伯是什么身份,竟然得此殊荣?各种猜测纷纷出炉,却没人敢私下里说怪话。

有无孔不入的锦衣卫在,万一哪句话惹天子不愉,麻烦可就大了。妄议大明第一家庭的是非,肯定是嫌日子太过安逸,想看看锦衣卫的驾帖究竟是什么样。

朱盘烒与孟清和算不得陌生,却也称不上熟悉。

前者不满永乐帝出尔反尔,违背靖难时的口头承诺,私下里时常搞些小动作,算不上机密。宁王朱权挥舞着凳子腿,狠—抽—一顿,朱盘烒表面上老实了,私底下如何,还有待商榷、曾被牵扯算计,在皇室斗争中不幸躺枪,孟清和自认没什么话可同朱盘烒讲。

不得罪,也别扯上关系,最好的处置方案,就是将其归入和齐王相同的范畴,敬而远之。

想给他穿小鞋,随便。能不能成功,全看天子的意思。毕竟,天子家宴中有他的座位,朱盘烒却连个站位都没捞着。

朱盘烒策马行近,孟清和让道行礼,希望他快点过去。不想朱盘烒却停下了。

“兴宁伯?”

朱盘烒拉住马缰,看了一眼孟清和身后的府门,再看孟清和,眉毛一挑,笑道:“兴宁伯同定国公交情倒真是不错。”

孟清和低头撇嘴,“借世子吉言。”

朱盘烒:“……”故意装傻?

“世子可是要入宫?”孟清和不想和朱盘烒多废话,“臣正要出城。”

潜台词,大家都赶时间,何必没话找话,两看两相厌。

孟清和不找朱盘烒麻烦,不代表他不记仇。朱盘烒之前针对大宁的一系列动作,不说全都清楚,也掌握了七分。自己的那场牢狱之灾,朱盘烒不是主谋,也是推手。如此还能给这位一个笑脸,相当不容易了。

朱盘烒被孟清和噎了一下,表情有些阴沉,记起父王的叮嘱和之前的那顿好打,勉强咽下一口气,道:“如此,孤便先行一步。”

“送世子。”

孟清和再行礼。摆低姿态也不会少块肉,送走这尊瘟神才是紧要。

今日和朱盘烒打个照面,会不会又被言官参上一本?

看着朱盘烒一行的背影,孟清和不由得苦笑。

四处树敌非他所愿。然处今时之地,容不得他不如此行事。

这是为他自己,也是为了沈瑄。

将此事暂且抛到一边,孟清和坐上亲卫套好的马车,出城去见道衍。

在他离开不久,街角闪出一道身影,大红的锦衣,绣着金线的幞头,正是锦衣卫指挥使杨铎。

看着国公府的匾额,杨铎有些出神,继而收回视线,转向朱盘烒离开的方向,微微眯眼,目光冷似寒冰。

“指挥?”

“回北镇抚司,叫纪纲来,我有事吩咐他去做。”

“是。”

南京城内,再次暗潮汹涌。

城外大军集结之时,暂押宗人府的齐王,被一道圣旨贬为庶人。王府家眷一同被贬,往日的荣耀,一夕之间全都化为了泡影。

处置了齐王,永乐帝又下令,将齐王所犯罪行诏示在外诸藩王宗室,令引以为戒。旦有同犯者,绝不轻饶。

藩王宗室纷纷上表,表示绝对以齐王为戒,遵纪守法,严正己身。

蜀王更是三次上表,一再表示,愿将王府三护卫归入附近边卫,只留五百校尉护卫王府安全即可。

“臣愧感天恩,不胜惶恐。”

蜀王的表现令朱棣十分满意,征讨安南还需要他出力,并没有削减蜀王护卫,反而多加抚恤,发下的金银绮罗纱帛,同周王一般无二。

蜀王愈加惶恐,再次上表,朱棣再三抚谕,才没直接跑到京师请罪。

有蜀王开了先例,其他藩王,但凡是聪明的,都有样学样。

朱棣没有明旨削藩,藩王却主动开始削减手中的武装力量,诚恳表示,削减护卫是出于自愿,请天子务必许可。

安王是朱棣的异母兄弟,娶的王妃是徐皇后的妹妹,关系又进一层。主动削减护卫之余,另上表,请朝廷收回藩地的税收权。

“臣愚钝,无领兵之才,辅政之能,仅此,以报陛下亲亲之情。”

自今日起,他不收税了,改领国家工资。天子给多少,他就用多少,勤劳朴素,艰苦为本!

朱棣表扬了安王,只将盐铁收归国有,余下仍归安王府掌管。私下里派锦衣卫给安王递话,朝廷的船队不日归来,船上的货物,朕分兄弟一船。下次再出航,朕许给兄弟三条船。

安王给了朱棣面子,朱棣自然要投桃报李,给兄弟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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