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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by来自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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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不耐烦,沈瑄下令炮轰对岸。

巨大的铁球滚落,城墙倒是无碍,人却吓得失声。

几次威慑之后,明军神清气爽,一边哼着小曲一边造桥,偶尔抬头对着城上守军友好一笑。

城内的守军险些崩溃。

出城偷袭,不敢。

射箭干扰,立刻有铁球砸过来。

大声痛骂,人家手里有扩音工具,嗓门比自己大数倍。

可就这么缩在城里,等着明军造好桥,推着战车大炮过来攻城?

守城将领抱着脑袋一下下撞墙,有没有这么欺负人的?有没有!

就在沈瑄率领大军欺负……吔……讨伐安南之时,凭祥及周边地区,开展了轰轰烈烈的脱贫致富大生产运动。

“要想富,先修路!想修路,先砍树!”

暂且不论这两句口号会被环保人士如何鄙视,在凭祥县令李庆青的动员下,县内壮丁及周边土司领导的村寨,纷纷拿起砍刀斧头,沿着朝廷大军征讨的路线,到安南境内开展伐木运动。

砍伐的木材运回,都被送到凭祥县衙,由李大令的族兄出面作价收购。

别看李庆青官职不高,他出身的李家,在思明府却是一股不小的势力。李父是上一任凭祥县令,李庆青非经科举和吏部选官,直接蒙皇恩袭了父职。

这在应天和顺天州府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在广西云南等地,要压服归附的土司和边民,只有如李家这般的当地大族才有足够的实力。

换个人生地不熟的看看?

不出一个月就会下落不明。

孟清和同李县令合作赚钱,朱能也参了一股。土司带着勇士和西南边民开展伐木运动,顺便扫清了大军离开后,隐藏在各处的胡氏残余,还挖出了不少安南军储存的粮库,算是意外之喜。

孟清和不敢擅自做主,同朱能商量后,派遣亲兵追上大军,给沈瑄送信,同时将自己联合成国公李大令发“战争财”的事,写成奏疏,递送入京。

送信的是朱能身边的亲卫,这名亲卫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前锦衣卫。

可以想见,这封奏疏绝对会第一时间呈送御览。

亲卫出发后,朱能仔细瞅了孟清和两眼,发战争财,给皇帝送钱,还明摆到了台面上,这脑袋是怎么长的?

朱能了解永乐帝,只要这封奏疏抵京,想找孟清和的麻烦,也得看皇帝同不同意。

“贤弟果真大才,为兄自愧不如。”

孟清和:“……”

自从拉上成国公一起赚钱,这位就满口的“兄弟”,一脸胡子拉碴对他叫弟弟,不嫌差辈吗?

抛开这些,仔细想想,抱上永乐帝大腿,再靠上成国公这棵大树,貌似也不错?

第一百七十四章:难题

十二月的南京,雨雪连绵。

天愈发冷,出身北方的城头戍卫好似又回到了边塞。

金陵之地罕有如此大的降雪,户部奏报,应天十八府多处遭灾,有个别州县甚至降下冰雹,损坏房屋不算,苏湖等地的冬小麦恐会歉收。

右顺门内,当值的户部左侍郎和两名郎中对坐苦笑。

往前两个月,顺天八府遭灾,陛下免了今明两年的钱粮,如今应天又遇天灾,明年的夏粮怕是无望。

“长此以往,当如何是好。”

户部不差钱,永乐三年,国库里的金银铜钱比皇太孙在位期间加起来还多。

可金银不能当饭吃,不能充禄米军粮。

临到年关,勋贵和朝官排队等着领粮。依惯例,还要以舟师运粮至天津卫和顺天府。拨拉算盘,算出所需的数额,户部上下都急得上火。把粮册看出花来,也凑不齐这么多粮食。

“或可奏请陛下,再以宝钞抵充部分禄米。”一名郎中道,“宝钞不可,铜钱亦可。北疆的军粮可暂时从顺天八府和大宁等地的府库筹集。河间保定等地虽有天灾,宣府大宁等地却是丰产。开原广宁两地互市也有富余,可奏请陛下,请汉王赵王两位殿下……”

“不可!”

郎中的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户部尚书夏元吉推门而入,身上的斗篷覆了一层薄雪,乌纱上也落了水痕。

“司徒。”

值房内的三人立刻起身拱手。夏元吉除下斗篷,正了正帽冠,回礼之后走到炭盆旁,冻得发僵的双手总算暖和了些。

“不必拘礼。”

经历过永乐初年和永乐三年的起落,南京户部多次换血。侍郎,郎中,员外郎,司务,主事,隔几个月就会换上新面孔。只有夏元吉始终稳坐尚书之位,同北京的郁司徒一般,堪称南京户部的定海神针。

“诸位暂听本官一言,今上奉行太祖高皇帝之法,以钱钞充禄米能缓解一时之急,却无法从根本解决难题。为今之计,当设法筹集库粮,不言其他,安南大军的粮秣万万不可拖延。”

此言一出,之前谈话的三人都是一凛。

“司徒所言甚是!”

北疆的军粮可以暂时从大宁等地借调,征讨安南大军的粮秣却只能户部想办法。就食当地可以,但大战刚启,陛下又下令不得伤稼轩,此事十分难办。

“若从广西调粮……”提议的郎中都没多少底气。

之前大军驻扎之处,已征调一批粮草,再征,难保当地的土官不会造反。

户部尚书和三名下官员互相对望,都叹了口气。

国库没钱,愁得上火。

有了钱,仍旧愁得上火。

夏元吉本想与部中同僚商量解决办法,结果大家都是一脑门的官司。

空有满库金银铜钱,却为粮食发愁,这叫什么事!

户部尚书在值房里发愁,大明的最高统治者朱棣,正在奉天殿西暖阁里发火。

礼部的奏请被摔在地上,朱棣横眉立目的拍着桌子,怒斥道:“太祖高皇帝之制,民年四十以者始听出家!今直隶及浙江诸多府县,请度牒者竟达千八百余人,其间多为弱冠而立之年者,是不知朝廷之令?!”

礼部尚书跪在地上,一脸的愁容,“陛下,此事……”

“朕不想听你解释!”朱棣怒道,“朕只问你,这一千八百人的度牒,可是礼部许发?”

“……是。”

朱棣怒火更炽,“如此多壮年之人私披剃为僧,僧录司不加详查,便给以度牒,是为渎职。礼部不考其行,更有失察之责!尔为一部掌印,不能驱下官尽其责,理应同罪!”

礼部尚书硬着头皮道,“陛下,臣知错!”

郑尚书脸苦,心里更苦。

实话实话,虽然僧录司归礼部管,但这件事真不是他的责任。锦衣卫给皇帝递条子之前,他同样被蒙在鼓里。一千八百人的度牒,说发就发,一点风声不漏,郑尚书竟不知道,自己手下有这等能人!

如果能平安过了天子这关,不被摘掉乌纱,他必定会追究到底,让背后推自己顶缸的小人好看!

真当他郑赐是个软柿子,任由搓圆捏扁不出声?

郑赐心中将背后害他的小人唾骂千遍,表情却愈发惶恐,不做任何辩驳,连连请罪。

见郑赐认错态度良好,永乐帝冷静下来,也晓得这事不能全怪他。念及夺下南京之时,郑赐迎驾有功,朱棣终究没摘了他的乌纱,只罚俸三月,令其回家反省。

“此事作罢,再有同例,定然不宥!”

“陛下隆恩!”

郑赐过关,僧录司和礼部中的某些人注定要倒霉。朱棣不动手,郑尚书也要把人揪出来,杀鸡儆猴。

刑部尚书不是白做的,当初怎么收拾在刑部起刺的,挪到礼部一样适用。至于冒请度牒的一千八百人,永乐帝亲自下令,没发度牒的停止发放,发了的全部收回。

这些人“出家”的理由,朱棣心里门清。

僧人不用交税,不需服劳役,有了度牒,官府也不得追究。

剔个光头就想逃税逃劳役?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就算是皇帝,每天也要辛勤工作,完成分内职责。不勤劳工作艰苦奋斗,只想每日安逸的睡醒吃吃饱睡,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朱棣冷笑,“此次涉案之人,年三十以下者发辽东甘肃,不许转调顺天大宁!三十以上四十以下者,发云南广西种田。年四十以上者发还原籍,告知乡里!朕遵承太祖旧制,从不敢轻忽,却有下人犯禁若此,眼中可还有朝廷法度?如此纵肆之徒,遇赦不宥!”

礼部尚书白着脸离开,兵部左侍郎奉令籍录兵册。

想逃税?想逃劳役?永乐帝会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发完了火气,永乐帝坐在西暖阁内,没来由得疲惫。

国境不平,各地天灾,本已让他劳心劳力,又有如此小民行诡诈之事,换做四年前,绝不是充军发配了事。

奏疏看完,翻开锦衣卫递上的条子,火气瞬间又起。

“有代王府官属告代王桂不受正言,鞭笞以礼谏之者。”

“驸马都尉胡观结党,私下非议天子之策。”

“宁王世子对朝廷有怨望,蓄异志,与胡观过从甚密。”

“征讨安南大军参军李俊秘奏,安南逆贼所用火铳为我朝所造,上刻有洪武二十九年,金陵军器局字样。”

越看,朱棣火气越大。

怒到极致,侍立在侧的侯显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如果被锦衣卫举报的人在当场,朱棣恐怕会当场拔—刀杀人。

“侯显。”

“奴婢在。”

侯显躬身应诺,腰比平时压得更低,瞄都不敢瞄朱棣一眼、“赐宁王世子绢五匹,良马一匹,彩币十表。你去宁王府,传朕口谕,天气不好,出入当多加小心。”

“奴婢遵旨。”

侯显躬身退出殿外,点了两名内官跟随,出宫前往宁王府。

按理,临近宫门关闭,不该此时间出宫。可天子的命令下了,容不得拖延。想想天子说话时的表情,侯显颈后又冒出了冷汗,脚步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今夜的雪,怕是停不了了。

侯显离开后,杨铎被宣召觐见。一同前来的,还有自广西归来的朱能亲卫。

亲卫身上带着孟清和执笔,朱能用印的奏疏。抵达京城后,没有前往通政使司,直接寻到北镇抚司衙门,将事情告知道杨铎。

孟清和所行之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就是违背皇帝仁德之意,会背负上欺君之罪。反过来,经凭祥收购的木料,转手即可获利数倍。运送到江浙船厂造船,或沿海路馈往北京以充造宫殿之用,都可算作功劳。

冬日严寒,渐临正月,天子以方春伐木有碍农时,命工部核实发劳役壮丁,凡户内丁少及为军屯贴户,悉罢归。待来年春耕之后再行劳役。并给归乡之人路费,许其以钱钞抵部分粮税。

百姓交口称赞天子仁德,户部再次急得上火。

如果不是理智尚存,户部上下定会抱住永乐帝的大腿哭天抹泪,陛下,国库里不缺钱,缺粮啊!您这么会想出这个“好”主意啊!

可惜君无戏言,夏尚书有胆子抱住朱棣大腿抹眼泪,朱棣也不会收回成命。

孟清和远在广西,绝不可能料事如神,摸准朝廷缺粮的命脉。可鸿运当头,运气来了,完全是挡也挡不住。

奏疏上的木料和金银数额给了永乐帝惊喜,附在后边的安南军粮更让朱棣喜上加喜。

“朕问你,其上所奏全部属实?”

朱能派遣的亲卫立刻答道:“回陛下,无论木材还是军粮均为实情。卑下回京时,仍有木料和粮食陆续送到,更有盐井为边民寻得。兴宁伯有言奏请陛下,可否许以安南之盐换取暹罗,老挝及占城诸番邦之粮,并以大军收缴黎贼所获换取军粮。”

“此事,成国公可知晓?”

“回陛下,成国公亦知此事。然未达天听,不敢擅自做主。”

“为何不将此事一同上疏奏请?”

亲卫也是一脸的疑惑,“卑下亦不知晓。”

朱棣坐在案后,面前摊着孟清和与朱能联名的奏疏,陷入了沉思。

不明书,当有其理由。

安南盐井,战时缴获,同邻邦换粮……

瞬间,一个念头从朱棣脑中闪过。

永乐帝笑了。

不写成奏疏,便不需交付廷议,更不必经户部。换取的粮食数目自然不必与人知晓。然大军中有锦衣卫,且有成国公参与此事,必定不会瞒着宫内。如此,所得钱粮可充大军,可充内库,就是让地方和户部不得插手。

朝廷和地方官员的做派,朱棣一清二楚,成国公定也知晓。所以,才会联名上疏。想必对兴宁伯私下里的算盘也是心中有数。

人无完人,朱棣是马上皇帝,自然晓得将士用命,远征在外,光是口头嘉奖不足以彰显其功。

粗俗点说,不管武将还是兵卒,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拼死一场必须给点实际的好处。

朝廷奖赏,要待班师回朝。攻伐之时,便有朝廷严令,也难免有犯禁之人。

“与其过后严惩,不若先定以规则。”

朱棣疑虑全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不辜负朕一直护着,是个好的。

奏疏上的木料,朝廷有份。得来的安南军粮,也可解户部的燃眉之急。只是发现的盐井和同暹罗占城等番邦的交易,朝廷就不好再插手。顶着上国的名头,毕竟不太好同邻邦小国口沫横飞,讨价还价。换做将领或是代为行事的商人,就完全没了这个顾虑。

说不得,过了今春,内库又要扩建。

除了顺天府,遇上地动水患的应天州府,也可免了一年的冬粮夏税。

“杨铎。”

“臣在。”

“你带朕手谕,去一趟广西。”

朱棣亲自磨墨,当面写下两道手谕,令掌管宝印的内官前来,盖上皇帝印玺。

两道手谕,一道是给孟清和的密令,另一道,则是给沈瑄的旨意。

“一路之上,过郡县不需通报。”

“臣遵旨。”

杨铎郑重捧起两张明黄—色的绢布,退出暖阁。

朱能的亲卫也随之退下,广西之行,还需他一同带路。

侯显自宫外回来,发现皇帝的心情已然好转。询问替他侍立殿内的内官,知是锦衣卫指挥使来过,还带着成国公的亲卫,点了点头,示意内官不必再说。

“咱家知道了,这事,旁人问你,记得不要多嘴。”

“是。”

内官面上闪过一丝迟疑,侯显眼一眯,“可是有事瞒着咱家?”

“小的绝没那个胆子,只是,”内官犹豫了一下,还是凑到侯显耳边,低声说道,“是文华殿……平王妃……”

听着内官的话,侯显神情一变。待他说完,低声喝斥,“你天大的胆子!可还有瞒着咱家的?”

“回公公,再没了!”

“行了,这事你烂到肚子里,再有人找你,立刻来告诉咱家。”

“是。”

侯显摆摆手,内官迅速退到了一旁。

雨水夹着雪花落下,打在琉璃瓦上,发出声声脆响。

侯显敛下神情,恭立在暖阁门旁,听到永乐帝的召唤,才小步进了室内。

于此同时,接到天子赏赐的宁王世子朱盘烒却是脸色铁青。想到侯显带来的几句话,攥紧拳头,将内侍赶出门外,猛然一挥手臂,将桌上的茶壶茶盏全部扫落在地。

“来人,打点行装,孤明日进宫谢恩之后,马上回南昌!”

永乐四年十二月辛卯,宁王世子朱盘烒上表奏请返回藩地。

未及,驸马都尉胡观以私纳罪人,家宅及所用器具违制等罪下锦衣狱。

同月丙申,沈瑄率领的朝廷大军夜袭多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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