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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by来自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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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棒和甜枣并行之下,大宁边军系统一片和谐,别处卫所时常出现的满帆,基本都被消灭在萌芽之中。

对此,孟清和很是泰然。

饷银给足了,拳头摆出来,利害关系一清二楚,脑子进水了才会继续走在刺头的大路上,一去不回头。

大宁的成功,其他边卫想仿效,却很难实现。

首先,没有兀良哈这样的老资格,少了把锋利的刀子。其次,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大宁太有钱。

自兴宁伯成为大宁镇守,往日荒凉的边塞之地,接连孵出了一只又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夏秋两季互市,时常有新产品问世的大宁杂造局,随郑和出航的海船,都为大宁带来了巨额的财富。

近期还有包着头巾,做异域打扮的大食商人出现在大宁,带来的货物不多,却足够引人注目。

大宁如此附于,引来了取经的队伍,也招来了觊觎贪婪的目光。

无奈,孟清和提前打点好了皇帝的内库,又有国公爷和亲王做依仗,加上宦官个和锦衣卫之友的名头,敢打他主意,无异于是向天子的库房伸手。

不是找死,胜于找死。

歪心思动不了,只能脚踏实地的学习。

到大宁取经的镇守越来越多,北疆各卫也迅速发展起来。但要达到大宁的高度,难度不下五颗星。即便是朱高煦镇守的宣府和朱高燧就藩的开原也做不到,其他边卫就更加困难。

孟清和可以大把洒钱,用大棒和甜枣的策略让壮汉们心服口服,换成其他人却会挠头。

于是乎,除大宁之外,分到各地的壮汉们越多,边军战斗力飙升的同时,问题也越多。累积到一定程度,报到皇帝面前,朱棣不再犹豫,拍板决定,大舅子带薪休假的时间够长了,应该回来上班了。

洪武年间,徐辉祖曾同朱棣一起在北平练兵,尝居北疆十余年,同北元打交道的次数不比朱棣少。

论马上作战,两人不相上下,比练兵,徐辉祖敢言第二,朱棣不敢言第一。

沈瑄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于练兵也颇有见地,同徐辉祖比起来,却只有乖乖做学生听讲的份。

为安定北疆,永乐帝决心启用徐辉祖。

他成天忙得像头老黄牛,睡觉做梦都在和草原邻居互砍,大舅子却整日闲着没事,还时常跑到皇宫蹭吃蹭喝蹭风扇,眼瞅着胖了不少。

两相对比,朱棣很不平衡。朱高燧的一封上表,更加快了他的行动速度。

太祖高皇帝教导,生命在于工作,光吃饭不干活,是浪费金钱,浪费生命!

是人才就要压榨,自己家的人才更要压榨。

如此,才是举贤不避亲,才能体现出人才的最高价值。

放下朱高燧的上表,朱棣颔首,吾儿果有进益,所言甚合朕心。

“来人,宣魏国公觐见。”

朱高燧本意是想让老爹把孟清和的爵位升一升,不想却让老爹把压榨的目标定在舅舅身上。

真相大白,徐辉祖会不会一巴掌拍飞这个外甥……可能性超过六成。

徐辉祖奉召进宫,话没说两句,皇帝直接抛出敕令:魏国公复官,顺天府练兵。

看着圣旨上明晃晃的大印,徐辉祖的表情活似见鬼了。

“陛下,您确定?”

“朕很确定。”

“您放心?”

“朕有何不放心之处?”

“……”这位忘记自己帮着皇太孙敲他闷棍了?

朱棣抚过短髭,“辉祖放心,朕宽大为怀,以诚待人。”

徐辉祖无语了。

大舅子一脸的不是滋味,朱棣舒爽了,连续几日都是和风满面。

锦衣卫带着下达给北疆各地镇守的敕令飞驰出京,锦衣卫指挥使杨铎只能长叹一声,天子都是如此,刻期的活,锦衣卫怕是做定了。

看起来,向天子要求加薪的事,必须提上日程了。

随着锦衣卫在南北两地奔驰,边塞陆续传出了风声。

鞑靼和瓦剌弄不清明朝的真实意图,选择按兵不动,连计划好的打谷草行动都向后推迟。

辽东的女真部落没想太多,按期南下进京朝贡的,算准时间,赶着车马到大宁和开原等互市交易。顺便打探一下朝廷有没有出兵的意图,需不需要部落出人手。

朝鲜表明如常,暗中在边界不断增兵,很快引起了铁岭卫的注意,辽东总兵官孟善接到消息,立刻调动边军,在铁岭卫和营州卫一带驻防。

洪武帝时期,当时还是高丽的朝鲜就曾不只一次打辽东的主意,结果被洪武帝一个巴掌扇回去,王国也改朝换代,国王改姓了李。

李氏朝鲜缩起脖子,对大明称臣,年年朝贡,表明俯首帖耳,私底下对辽东的野心从未减弱。

大明正向云南和广西调兵,驻军在老挝一带,随时可能向安南动手,北边又有鞑靼瓦剌虎视眈眈,朝鲜想借机占点便宜,不是不可能。

孟善不敢轻忽此事,立刻向天子呈上奏疏,派熟下查验边备之后,派人前来大宁,希望能看在同僚的份上,匀给辽东几门佛郎机炮。

没有佛郎机炮,改造的虎蹲炮也行。

虎蹲炮也不成,大宁杂造局铸造的腰刀也很好。

“咱不白拿,用铜钱和马匹换!”

接到孟善的来信,孟清和拿不准,直接找上还留在大宁的沈瑄。

皇帝下令定国公和汉王巡边,具体的日期却没有规定,加上火炮短时间内无法到位,两人干脆在大宁住下了。

“国公爷,我有事……”

推开房门,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室内燃着火盆,黑色大案上平铺着一幅舆图,沈瑄正同朱高煦讨论军情,听到孟清和的声音,同时抬头看了过来。

同样的长身玉立,绯袍玉带,沈瑄多了一分冰冷,朱高煦却添了几许贵气。

孟清和闪了一下神,将目光收回来,抱拳行礼道:“见过殿下。”

“免了。”朱高煦抬手,“兴宁伯有要事同定国公相商?”看到孟清和捏在手中的信纸,似想到了什么,挑眉,“可是为火炮?”

“回殿下,正是。”

话挑明了,孟清和也无意隐瞒,直接将孟善的信放到桌上,道,“朝鲜有异动,辽东欲从大宁调五门佛郎机炮,腰刀一千柄。殿下以为此事如何?”

朱高煦拿起孟善的信,大致看过一遍,啧了一声。这位倒是敢开口,他费了多大的劲,又请来圣旨,才能捞到两门,这位数量翻倍不说,还带上了腰刀。

不过,大宁的腰刀的确好用。

想起先后几次从孟清和手里换去的腰刀和火铳,朱高煦必须承认,孟善有眼光。

辽东都司辖下的杂造局有朝廷许可,可以制造火器。孟善不想着自己造,却给孟清和写的信,绝不是图方便,应该是看好了佛郎机火炮的威力。

由此可以推测,朝鲜的确是不老实了。

“保定侯一向行事周密,信至此,想是已将此事上奏朝廷。兴宁伯只需等朝廷下令即可。”

孟清和挠挠下巴,也就是说,给他写信不过是提前通知一声,圣旨很快就到?

“然。”朱高煦点头,“定国公以为孤说得可对?”

沈瑄道:“臣以为甚是。”

孟清和咔吧咔吧眼睛,自己的官场厚黑学果然需要加强,为一封“通知书”琢磨半晌,着实是太傻太天真。

事情正如朱高煦所料,天子敕令很快送抵大宁。

五门佛郎机炮,两门虎蹲炮,八百柄腰刀。

送走宣旨的中官,看着被拉走的火炮,孟清和狠狠磨牙。

攒下点家底容易吗?是个人就来剥削他,当他很好捏?

正想着,脸上突然多了两根手指。

抬起头,定国公微垂眼眸,弯着嘴角,好似在用实际行动证明,捏起来手感的确不错。

孟十二郎顿时泪崩了。

君子什么的,如玉什么的,果然都是错觉,骗人的。

好在孟善是个守信的人,火炮运到辽东,承诺的马匹很快送到。大部分是从女真和草原部落交换而来,个个膘肥体壮,领头一匹黑马更是神骏非凡。

孟清和看得心喜,想伸手,却被护送马匹的边军拦住了,“伯爷当心,这匹黑马不是边军饲养,是牧民从草原上套来的,野性未驯。”

“这么好的马……”给他了?

“总戎言,兴宁伯于辽东一事帮了大忙,这些都是应当。”

“如此,替本官员谢过保定侯。”

“卑职遵命。”

马一到,兀良哈就得了消息,同孟清和关系不错的三卫头领,都看着马群中的黑马双眼发亮。只是顾忌着朱高煦和沈瑄在场,不好开口讨要。

孟清和本想留下这匹马,见此情形,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自从改善待遇以来,兀良哈大小头目的表现都很不错,同自己的关系也算融洽。无论马给谁,引起其他人不满是肯定的。单是互看不顺眼还好,万一和“二桃杀三士”联系到一起,玩笑就开大了。

如果朱高煦不在,将这匹马送给沈瑄是最好的。当着他的面这么做,无论如何都不合适。

思来想去,孟清和一咬牙,干脆谁也不给,送进京,献给天子!

马到永乐帝手中,是留下还是奖赏给臣子,让皇帝头疼去吧。

“此马非凡,本官已决定,将其进献天子。”

兀良哈头目没再多言,献给天子,自然没他们什么事了。

朱高煦提醒了孟清和一句,“此马为保定侯所送。”

孟清和略有不解,沈瑄低声对他解释几句,终于了悟。

“子玉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最终,送往南京的奏疏上多了保定侯的名字,天子发下的恩赏也多了辽东一份。

事后,孟善特地遣人向孟清和道谢,表示兴宁伯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作为当事人,孟清和貌似镇定,回到厢房,立刻激动得流下了热泪。

到北边这么久,终于交上朋友了,不容易啊!

永乐三年十二月,魏国公徐辉祖抵达顺天,正式接手练兵一事。垛集来的边军们,终于领会到了魏国公的手段,当真是舒爽得难以言喻。

同月,定国公沈瑄和汉王朱高煦离开大宁,先至顺天,同徐辉祖简短会面之后,分别前往甘肃宁夏等地。

忙了两个月,孟清和的生活又变得平静下来。

大宁飘起了雪,耳边能听到朔风呼啸的声音,捧着热茶坐在桌旁,想着今年过年,是不是该回家一趟,门外亲卫来报,有孟氏族人赶来,言有要事禀告侯爷。

“三堂伯?”

见是孟广顺,孟清和略有些吃惊,不等多言,孟光顺已是红着眼,哑声说道:“十二郎,九叔去了。”

九叔公,孟重九?

轰的一声,孟清和眼前发黑,呆立当场。

第一百六十一章:过明路

永乐三年十二月戊辰,是孟重九出殡的日子。

孟清和提前一日赶回了孟家屯,不及还家,先随孟广顺到孟重九停灵处祭拜。

北风呼啸,大雪漫天。

灵堂的门大敞,孟重九的儿孙均跪在堂中,一身麻衣,声音已哭得沙哑。

堂中燃着火盆,仍是冷得彻骨。

孟清和一身素服,走到堂中,看着黑色的灵牌,不顾地面冰冷,深深的跪了下去。

“十二郎……”

孟重九的长子孟成转过头,敦实的庄稼汉子,竟瘦得双颊凹陷,说话时喉咙里像带着风箱。

“成叔,节哀。”

孟清和咬着嘴唇,到嘴边的安慰之语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最终化成低哑的两个字,道尽了一切。

“十二郎,爹走之前还念着你,”孟成说两句就要停一停,不停的咳嗽,仍是坚持着把话说完,“爹说,咱们一族能有今日,全因十二郎。十二郎是孟氏一族的子孙,也是孟氏一族的恩人。做人当知恩图报,做事要对得起良心。他在时,有谁起了不好的心思,族中的老人能一力压了,也是个保全。他走了,怕是有人要再起心思,他是顾不到了,可凡是有良心还是个人的,就该知道怎么做。真要丧良心的,也该对着祖宗的牌位想想,他日里到了阴曹地府,有没有脸到孟氏先人跟前磕个头!”

一番话,挟着北风,清楚的传进每个人的耳朵。孟清和没有接言,老人临走前仍想着他,这份厚情,恐怕今生都还不完了。只能跪在灵前,对着孟重九的灵位,重重磕了个响头。

孟清和本想为孟重九守灵,无奈两家已出了五服,这么做不合规矩,他身带爵位,更是从一品的武将,更不可一意擅行。

“十二郎有这份心足够了,爹泉下有知也能瞑目。”孟成被弟弟和儿子搀扶着,送孟清和出了灵堂,麻衣被风吹得贴在身上,精神却似好了许多。

孟清和站在灵堂外,当着族人的面,向孟成等行晚辈礼。

“成叔放心,九叔公不在了,十二郎还在。”

他要让族人知道,九叔公去了,他这一支不会就这么倒下。九叔公视他为晚辈,他一样视九叔公为亲。人不在了,亲情仍在。

几位族老的表情有些不愉,他们还在,这些话怎么也不该轮到一个晚辈说。有族老想出言,却被另一个族老拉住,到底记起孟重九临走之前的话,将不愉之色压了下去。

族老之外,一些族人的脸色也瞬间变了,十二郎不在族中日久,他们忘记了,他行事有多狠。

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

当初一家孤儿寡母险些被孟广孝父子逼上了绝路,如今怎么样?十二封官拜爵,孟广孝和孟清海又在哪里?

十二郎容不得族中慢待孟重九一家,岂容旁人算计他的家人?!

想到这里,心中已是打起了鼓。

孟王氏和气,两个儿媳是好性,家底又十分殷实,随着孟三姐和孟五姐年长,上门的冰人越来越多。待传出孟家要招赘的消息之后,不只是附近的村屯,连一些远房族人都动起了心思。

因十二郎有从龙之功,孟广智被追赠伯爵,孟王氏成了伯夫人,孟八郎和孟九郎却是白身。他们的女儿,即使靠着孟清和,也嫁不到太高的门第。

依十二郎对寡母的孝心,对两位寡嫂的照顾,成了孟家的上门女婿,好处绝对不少。赘婿不能科举,没有财产,可有了兴宁伯这个金字招牌,还怕日子过不好?

退一万步,赘婿的地位极底,赘婿的儿孙却不受限制。

孟家屯有先例摆着,前朝也有赘婿的儿子当官,也被恩赐改回本姓。只要儿子有出息,借着亲戚关系,兴宁伯还能不帮一把?怀着这样的心思,上门求娶三姐和五姐的人更多,其中竟有童生和秀才。

孟王氏托人打听后才得知,这些人家要么是穷得揭不开锅,惦记着两个孙女的嫁妆,要么就是人品有问题,根本无法再走科举。孟许氏和孟张氏的心,当下里就冷了一半。再有冰人上门,提起类似的人家,直接就撵了出去。遇上敦厚的庄户人家,才会再仔细看看。

一年下来,却也没能遇上合心的。

婆婆想给女儿招赘,孟许氏和孟张氏并没太过反对。丈夫不在了,自己没有儿子,女儿女婿在身边,多少是个寄托。看过求亲的这些人家,两人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件事。即便是违背了婆婆的意思,也不能误了女儿一生。

在给孟清和的信中,孟王氏始终未曾提起这件事,直到孟清和此次归家,才提了起来。

儿子不能同女子成亲,孙女招赘也不是好办法,孟王氏想从族里过继。

“不是过给你爹,是给八郎九郎。”孟王氏抿了抿鬓边的白发,“只说让你两个哥哥有个继承香火的,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娘,是儿子不孝。”

“不怪你。”孟王氏抚过孟清和的发顶,神色间带着欣慰,也有几许酸楚,“你爹没了,两个兄长也不在了,咱家能过上安生日子,是我儿用命搏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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