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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by来自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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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又拿起朱高煦呈上的奏疏,看到一半,眉头皱了起来。不是为奏疏的内容,而是为此次征沙漠的主帅。

永乐帝从没想到,手下人才济济,也会为带兵的总兵官头疼。

原本,他属意成国公朱能,刚露出点意思,朱能告病的条子就送到了五军都督府。

朱棣没辙,病了,自然没法带兵。

随后,他的目光又落在定国公沈瑄身上,不料沈瑄也送了病假条子。原因?旧疾复发。

朱棣掀桌,这是要闹哪样?

张辅,柳升,李彬等将领挨个过筛子,无一能让朱棣满意。战斗力有,声望却总都差了一截。

淇国公邱福主动请命,无奈朱棣真不敢用他。

靖难的教训告诉朱棣,淇国公忠心有,本领也有,可运气却不太好,性格也有些刚愎自用,遇事很容易转不过弯来。让他领兵征沙漠,万一遇上圈套,一脚踩进去,很可能站不起来。

南京的将领筛选完,朱棣的视线转到北京。想到在顺天练兵的大舅子,顿时猛拍大腿,着啊,舅子可用!

当初靖难,自己都差点栽到他手里,不用他还用谁?

未免再出现如成国公定国公一般情况,朱棣直接下达敕令,堵住徐辉祖所有退路。

敕令送到北京,徐辉祖没找任何借口,痛快接下征夷大将军印。

自今上登基,除顺天练兵,徐辉祖未有任何功绩。为魏国公府,为不落中山王英名,便是天子不提,他也会主动请命。

主帅问题解决,朱棣又开始任命副将,敕令下到国公府,令沈瑄督左军,孟清和为副。

永乐帝表示,不做主帅,副将不能再推。朕还没有老眼昏花,告病无用,老实给朕到北边打仗去。

“臣领旨。”

两人接旨谢恩。

站起身,孟清和熟练递过红封,道:“劳烦白公公。”

白彦回接过,顺手塞进袖子里,笑道:“咱家还要到新城侯府宣旨,国公爷伯爷留步。”

“白公公慢走。”

送走了白彦回,孟清和看向沈瑄,“国公爷,这下怎么办?”

“十二郎所指为何?”

沈瑄挑眉,无辜状。

孟清和气结。

都学成国公装病了,在他面前装傻?

沈瑄挥手,示意亲卫退下,房门关上,俯身捏了一下孟清和耳垂,“十二郎不必担忧,不是中军便无碍。”

“国公爷之前不是说,功劳过甚?”捂着耳朵,孟清和眨眼。

沈瑄没有马上为孟清和解惑,而是将人拉到怀中,轻轻抚过他的颈项,扫过桌上的药碗,“今日的药,十二郎还没用?”

“……”这有必然联系吗?

“十二郎先用药,瑄再为十二郎讲明,可好?”

“……”能说不好吗?

孟清和撇嘴,想起身,背后的手臂却更紧了些。

瞪眼,不让他起来,怎么喝药?

“无妨。”

沈瑄轻笑,端起药碗,送到唇边,含了半口,托起孟清和的下巴,拇指擦过唇缘,哺进了他的口中。

整碗药喝完,孟清和竟没觉得苦,反倒是耳根发热,脑袋差点成了一团浆糊。

自靖难以来,这是第几次?

想了两秒,脖子红了。

“十二郎。”

低沉的声音流过耳际,孟清和无意识的应了一声。

“有言功高盖主。”

孟清和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

“更有言,过犹不及。”

“过犹不及?”

“瑄虽数次立功,当下却非急流勇退之时。”

“国公爷只是试探?”借此向天子表明立场?

“是。”沈瑄啄了一下孟清和的额头,“十二郎聪慧。”

摸摸额头,孟清和默然。比起经历过洪武年政治斗争,又是在永乐帝身边长大的侯二代,他的那点心思完全不够看。

“再者,”沈瑄顿了顿,垂首,温热的气息拂过孟清和颈侧,“瑄不欲再同十二郎分别,相思数月之久。”

轰!

孟伯爷满脸通红,头冒热气,三花聚顶。

侯二代如此了得,当真hold不住。

两相对比,究竟谁才是大明土着?!

永乐六年八月,明军整装待发,时刻准备进军草原。

瓦剌突然先明朝一步,率兵攻打鞑靼。

双方在唐努山下交锋,瓦剌首领马哈木亲率三千骑兵,打败了阿鲁台的铁杆郭尔罗斯部,杀死三百余鞑靼骑兵,砍下人头,烧毁帐篷,放言同本雅失里和阿鲁台势不两立。

消息传到明廷,朱棣立刻下旨封马哈木为顺宁王,赐金印袭衣,赏金五十两,银一百两,宝钞五百锭,茶砖十斤,胡椒十斤,绢两百匹。支援瓦剌粮食一千石,铁器五百件。明摆着告诉瓦剌,明朝正准备收拾鞑靼,本雅失里和阿鲁台蹦跶不了几天了。想多捞些好处,就放心大胆的向前冲吧。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虽说瓦剌称不上是明朝的朋友,但拉一个打一个,临时团结过后收拾,永乐帝用得行当熟练,且屡试不爽。

此时的鞑靼已是腹背受敌,按理说,但凡有点脑子,就该加紧跑路,找地方藏起来。事实却证明,没有最蠢,只有更蠢。拥立本雅失里,是阿鲁台平生最严重的错误。

跑路期间,本雅失里不只截杀瓦剌队伍,还把一支到草原上交易的兀良哈商队给抢了。

本雅失里炫耀战利品,阿鲁台当场吐血。

这厮究竟长没长脑袋?

肩膀上顶着的是石头吗?!

兀良哈被惹怒了,遣人进京向永乐帝告状,“陛下,要为臣做主啊!”

壮汉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请求立刻出兵,灭了丫的。

孟清和刚巧进宫授课,第一时间获悉此事,也有点傻眼。

先是大明,再是瓦剌,然后是兀良哈。能得罪的一个没落,全得罪一遍。

鞑靼实在英勇,本雅失里简直太有性格,完全是狂奔在作死的大路上,打死不回头。

第二百零八章:兴宁伯授课

八月的南京城,连日不见一滴雨水,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天气,穿着公服外出行走,滋味别提多难受。

太祖高皇帝规定,无雨,官员不许撑伞。

城内不许,宫内更不许。

顶着炎炎烈日,孟清和步行至文华殿,汗水很快浸透了中衣。看一眼执勤中的大汉将军,佩服之情油然而生。一身公服都让他热得受不了,几十斤的甲胄套在身上,昂首挺胸站在太阳下,当真威武,也着实的遭罪。

到了文华殿,孟清和脸色通红,汗水沿着脸颊滑落,绯红的公服,背部一片暗色。

暖阁外伺候的宦官躬身,推开紧闭的房门。

一股凉风徐徐吹来,孟清和瞬间精神一振,迈步走进室内,好似又活了一回。

暖阁内,四个冰盆摆在角落,七八名宦官轮流摇动着木扇。随着扇叶转动,凉风不断驱走炎热,暖阁内外几乎成了两个世界。

难怪要关门了。

长舒一口气,不再如之前一般热得难受,烦躁的心情逐渐平静。

“少保。”

朱瞻壑一身大红常服,正在研究桌案上的宝船模型,见到孟清和,立刻起身问好。

“世子安好。”

宦官送上巾帕,孟清和擦过手脸,衣服却没法换,只能忍着。

今日听课的只有朱瞻壑。

天子即将北巡,汉王和赵王奉命随扈,正忙着各项准备。朱瞻基另有课程,两排摆放的四张大案,只坐着一个认真听讲的三头身。

“上次所讲,世子可还记得?”

“记得。”朱瞻壑点头,拿起一本书册,封面的字很是霸道。翻开,内里的每张书页都绘有缩小版的舆图,舆图上有府州县等标注,“少保所讲,我都记住了。”

这本册子是孟清和专门为朱瞻壑编撰,书页上的舆图由兵部郎中所绘,封面上的题字出自汉王之手。

朱高煦一笔狂草极得朱棣真髓,霸道张扬,非寻常人可以书就。

换句话说,相当考验人的审美观。

孟清和取出另一本书册,同样绘制有舆图,标注却是空白。

“下官斗胆,考一考世子,可好?”

朱瞻壑立刻挺起小胸脯,“请少保赐教。”

很自信,很好!

孟清和点头,虽然不是天生教书育人的材料,又是被赶鸭子上架,但有朱瞻壑这样的学生,满足感和成就感也是非凡。他多少能体会道衍强收徒的心情了。

自我感觉良好,自夸?

孟伯爷甩头,事实胜于雄辩,他有这个资本。

随意翻到一页,孟清和问道:“世子可能说出这幅舆图是我大明何处?”

“是辽东!”胖乎乎的小手点在纸上,“这里是辽东都司!”

朱瞻壑小脸泛红,双眼发亮,分明在说,求表扬!

“正确,世子聪慧。”孟清和笑道,随即又问,“这里是何处?”

“宣府!”朱瞻壑回答得很快,“父王在这里种田!”

“……”该表扬吗?总觉得哪里不对。

“少保?”

“咳!”孟清和咳嗽一声,又翻过一页,“此处,世子可知?”

“顺天。”朱瞻壑答得更快,“皇祖父曾就藩此地,还要迁都。”

接连问了几处,朱瞻壑都答了上来。

一问一答间,孟清和又教给朱瞻壑许多地理知识,穿插着民间故事,不会让朱瞻壑举得枯燥,更不会让他厌倦学习。

“辽东之地有女真,分为诸多部落,多耐寒蛮勇,擅骑射渔猎。归附我朝后,互通贸易,按期朝贡。世子养的两头虎崽即是毛怜卫女真进献。”

“女真很善战?比兀良哈如何?”

“现今自不能相比,然今后之事谁能断言?如前元,不也败于太祖高皇帝之手?世子当知,知己知彼,防患于未然。”

孟清和的声音温和,对朱瞻壑的提出的所有问题都耐心解答。遇到回答不出的,不会随意搪塞,直接表示,“世子可向汉王殿下请教。”

如果朱高煦回答不上来,大可向永乐帝求救。永乐帝被难住,满朝文武都可充作智囊团。

六部天官,翰林院学士,大理寺太常寺都察院,连钦天监在内,都是人才济济。放着不用,完全是浪费资源。

“请教父王?”

“对。”挖坑给汉王踩,孟伯爷完全无压力,“汉王殿下博学多闻,才能非凡,定能为世子解惑。”

父王武力高超,朱瞻壑信。

博学多闻……朱瞻壑大眼睛眨啊眨,眨得孟伯爷差点破功。

孟伯爷默默转头,擦把汗,学生聪明是好事,太聪明就要让师傅头疼了。

课程过半,摇木扇的宦官轮了三班。

暖阁外响起敲门声,几名宦官送来整盘瓜果,言是天子所赐,为世子和孟少保解暑。

朱瞻壑用的瓜果只用冷水浸过,没有垫冰。送到孟清和面前的瓷盘都铺着冰块,靠近了,可见似烟雾般的冷气飘起,瓷盘边沿凝结了一小片水珠。

见到盘中有哈密瓜,还有几粒葡萄干,孟清和好奇的问了一句。送瓜果的宦官立刻答道:“均为亦里巴里部进上。”

亦里巴里部?

咬了一块瓜,孟清和翻开舆图,片刻恍然,难怪了,后世的新疆。

用完瓜果点心,歇息片刻,孟清和又开始授课。

这一次,他所讲的不再是舆图,而是火器。

一把精致的小火铳,此刻正静静躺在黄木匣子里。这把火铳是南京兵仗局所造,参照北京兵仗局送来的图纸,改动了部分,已十分接近燧发枪的构造,准头相当不错,只是仍不能连发。

火铳用在课堂上,自然没有填装火药。孟清和的目的也不是教导朱瞻壑火器构造,只是以火器为例,引出热兵器在未来历史中将发挥的作用。

“世子请看。”

孟清和展开一幅演兵图,图上绘有两军对战,一方为骑兵,一方是火器同冷兵器结合的步骑。如非条件所限,他本想制造木质模型。询问过沈瑄意见,打消了念头,只能拿图画充数。

创新可以,但不能太出格,潜移默化才是谨慎行事之道。

“我朝官军临战对采用何种战法,世子可知?”

朱瞻壑摇头,以他的年纪,除了孟清和,不会有人教导这些。连朱棣和朱高煦都没想过,给一个三头身灌输军事理论和兵器知识。

“世子可还记得当初天子亲卫大比武?”

朱瞻壑点头。

打开木匣,孟清和取出火铳,参照演兵图,以亲卫大比武为切入点,开始为朱瞻壑讲解最初级的的排兵布阵和火器知识。

见朱瞻壑听得认真,孟伯爷不免得意,家里有个善战的国公爷当真是好啊!

论军事知识, 比百科全书还好用。

文华殿东暖阁中的授课内容,很快摆在了永乐帝的案头。

舆图,火铳,演兵图,二十六卫大比武。看似毫无关联,却被孟清和串在一起,当堂讲授。

看过所有内容,朱棣眼中异彩连连。

“好!”

封孟清和为太子少保,是看重他本身才华,也有朝堂和勋贵内部的考量。不想却给他如此大的惊喜。

“白彦回。”

“奴婢在。”

“汉王和赵王今日未到文华殿?”

“回陛下,两位殿下正准备北巡相关事宜。”

“刚说他们长进了。”朱棣敲了敲桌案,“你去传朕口谕,北巡之前,凡兴宁伯授课之日,都给朕老实去文华殿坐着。”

“奴婢遵命。”

白宴会应诺,等了片刻,不见有其他旨意下达,躬身退出殿内。

刚出门,热浪便迎面扑来,白彦回眯眼,这个天气,怕是神仙也要热得受不了。

临近傍晚,气温仍不见下降。

南京城外,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骑士脸色黑红,嘴唇干裂,到城门前,险些一头栽到地上。

守卒连忙将人扶下马,喂了几口水,总算缓过气来。

“……快报……青州蝗灾……”

艰难吐出几个字,骑士终于晕了过去。

急报很快送入宫中,山东青州大旱蝗灾,已有上千民户受灾。当地官府瞒报灾民数量,紧锁府州县仓廪,无视太祖高皇帝遇歉年散贷之令,已致百余灾民横死。山东巡按御史查知详情,遣快马入京禀奏。数人皆损于道中,只有御史亲随抵达京城。

“臣启陛下,青州一地官员巧立名目,横征暴敛。捡丰穗呈送,狡言祥瑞,于军民疾苦一毫不言……大旱蝗灾,民田军屯颗粒无收……臣暗查州县仓廪,或以稻草充填,或蒸溽浥烂……民饥而无食,告而无门……启圣德,查办贪虐,扑灭蝗灾,运粮以赈灾民。”

寥寥百余字,字字如刀,笔笔见血。

看完最后一个字,永乐帝握拳砸在御案。

无视朝廷发令,不赈济灾民,反加以驱散,死犹不能偿过!

府州县库均无粮,以稻草充填,粮食都到哪里去了?

朱棣气得咬牙。

永乐初年的山东贪污大案才过去多久?刽子手刀上的血尚未彻底干透!

四夷咸服,四海皆平,河清海晏?

有这些硕鼠,大明江山何来千秋万代!

“来人!宣锦衣卫指挥使杨铎觐见!”

永乐六年八月,山东青州布政使司按察使司贪污库粮,瞒报蝗灾案发。天子震怒,令锦衣卫彻查,抓捕一干官员入京,并令当地都指挥使司调卫所官军灭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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