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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by来自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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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抱着朱瞻壑,拍了拍朱瞻基的肩膀,祖孙三人,难得有如此温馨的时刻。

郑和从文渊阁回来,停在暖阁门口,没有贸然上前打扰。侯显恰好赶来回事,两人相见,目光在半空中相撞,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火花四溅。直到暖阁内传来宣召,才同时转头,无声的撇嘴。

郑和斜视侯显,暗道:下月就要出海,到了海上,咱家看你还怎么嚣张!

侯显探手入怀,捏紧了装着丸药的瓷瓶,冷笑:以为咱家白活这么多年,塞外是白去的,要出海会没有准备?做梦!

掌灯时分,朱棣处理完政务,带着朱瞻基和朱瞻壑到坤宁宫用饭。

“陛下。”

祖孙三人一起到来,徐皇后略有些诧异,迎上前去,笑容依然温婉。

“到皇祖母这来。”

“孙儿见过皇祖母。”

朱瞻基一板一眼的行礼,朱瞻壑像头小老虎,行完礼就撒欢,被徐皇后抱在怀里,笑得人心都软了。

朱高煦和朱高燧定时定点来陪母后用膳,看到眼前情景,兄弟俩互相看看,眼中的深意,只有彼此才能明白。

定国公府内,一样设了“家宴”。

数盏立灯,儿—臂粗的火烛,照亮室内,如同白昼。

坐在桌旁,孟清义浑身不自在。和沈瑄同桌吃饭,委实压力山大。

孟清江察觉出不对劲,却没轻易开口。实际上,他比孟清义更不自在。孟清义知晓了沈瑄和孟清和两人的关系,他仍被蒙在鼓里。在边塞时,和十二郎同吃同睡,早已经习惯。可定国公是谁?看着摆在面前的酒杯,孟四郎实在不敢相信,刚刚,国公爷竟亲自为他斟酒。

孟清和不说话,不喝酒,只埋头吃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沈瑄则举起酒杯,清冽的酒水,散溢出浓香,“敬两位兄长。“简简单单六个字,冲击力却非同一般。

孟清义表情复杂,孟清江险些滑到桌子下边去。

两人木然不动,沈瑄举杯静等。

蓝色袍服,金带玉簪。天潢贵胄,膏粱子弟。

一室烛火中,俊美的面容更显出尘精致。却也是如刀锋般的锐利,冰冷。

“敬国公爷!”

端起酒盏,孟清义一饮而尽。不为其他,单是为了十二郎,这酒,他也必须喝。只望定国公能善待十二郎,如誓言一般,结发到老。

三杯过后,孟清义放下酒盏。

沈瑄没有再劝,许多话根本不必出口。说得天花乱坠,不如依心所行。

孟清和终于抬起头,吩咐家人撤下酒壶,送上热汤,“九哥服药,不能多饮,三杯已是破例。四堂兄也莫要过量。”

沈瑄侧头挑眉,眸中清晰映出了身边人的面容。金盏送到唇边,唇润了酒水,红得似要滴血。

“国公爷明日还要上朝。”孟清和眯眼,弯了弯嘴角,一样挑眉,后半句话没有出口。今夜,国公爷打算宿在西厢?

金盏立时放下,持筷端碗,专心吃饭。

很显然,国公爷对东厢很满意,不打算挪地方。

用过了饭,孟清江和孟清义自回客房休息。

想起孟清义之前的话,孟清江心中有许多疑问,再看孟清和和沈瑄,表情不自觉的有些僵。孟四郎的神经粗度,明显和孟清和兄弟不在同样的段位。

孟清和饭后需服药。

起初,每日一副,随着调养日久,变作三日一副。

沈瑄净过手,托起瓷碗,试了试温度,舀起一勺汤药送到孟清和嘴边,褪去冰冷,温声道:“不烫了。”

“国公爷,我自己来。”不是他没有浪漫细胞,这样的情形,几乎每次喝药都会重复一次。次数多了,孟清和也学乖了。绝对不能软着来,必要时,动手抢碗。

沈瑄没有坚持,在孟清和两三口喝完汤药之后,捻起一粒果脯,送到他的嘴里。

指尖擦过唇角,带走一抹褐色。送到自己唇边,轻轻舔过,眼眸低垂,好似一点不觉得苦。

孟清和咬着果脯,很是无奈。

这么些年,侯二代的功力日深,相对的,他的抵抗能力呈直线下降。

耳朵红不算什么,心跳飙升也可以接受,扑了还想扑,算怎么回事?

扑成功也就罢了,往往是扑上去羊入虎口,还乐此不疲,他损了的不是身体,是脑子才对吧?

仔细想想,他和国公爷聚少离多,满打满算,凑够七年之痒的日子都很遥远。

所以,他这种表现,多少能说得过去……吧?

“十二郎在想何事?”

孟清和推开药碗,不想说话。抵挡不住国公爷的美色,脑袋冒氢气这种事,岂能说得出口?

沈瑄挑眉,“十二郎不愿告知?”

孟清和磨牙,“国公爷真想知道?”

“自然。”

“那好。”孟清和点头,悍然道,“国公爷俊美无匹,天下无双,吾甚钦慕,每见,面赤耳红,心中砰然,不免神飞。”

沈瑄:“……”

继续悍然,“此乃实言。”

沈瑄:“……”

坚持悍然,“肺腑之言!”

如果不是担心刺激太大,沈瑄暴起,不好收场,孟清和还会背两段诗经。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多真实的写照。

不过,仅是一句,后果也超乎预期。

孟十二郎陷在榻上,追悔莫及。如无意外,恐有三日要卧床不起。

翌日,定国公神清气爽出门上朝。

兴宁伯一觉睡到午后,醒来时,沈瑄已经回府,还带回了两位贵客。

平王世子朱瞻基,汉王世子朱瞻壑。

皇孙莅临,换成别家,定是如临大敌,提前清场,生怕出了半点差错。如果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一个半个心怀叵测之徒,冲撞了皇孙,全府都要跟着倒霉。

定国公府却没这样的规矩。

自兴宁伯移居,皇帝的儿子和小舅子隔三差五跑来蹭饭,国公府众人早已锻炼出来,见怪不怪。

朱瞻基和朱瞻壑是微服出宫,除了随身伺候的宦官,只带数名护卫。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有定国公在,连护卫都可以省略。

京城内外男女老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定国公是猛人中的猛人,文章武功一样无敌。

胆敢找定国公的麻烦?不比被请去锦衣卫北镇抚司喝茶聊天轻松多少。

朱瞻基出宫的次数不少,虽未到过定国公府,表现总未出格。

朱瞻壑却满是好奇。出宫时,还惦记着父王朱高煦。朱高燧凑热闹,也想跟过来。中途却被徐皇后叫去,朱高煦死拉住兄弟,趁机脱身。

开玩笑,和定国公切磋武艺?他没找揍倾向。

以为是皇子亲王就会被手下留情?做梦更加实际。

揍得狠了,顶两个黑眼圈回宫,父皇八成还会说,揍得好!然后挥舞着鞭子,再来一顿好揍。

幸亏朱高煦和朱高燧没跟来,否则,孟清和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脸红到耳朵鼻孔一起冒烟。

朱瞻基和朱瞻壑被请到东厢,孟清和换了便服,笑容和蔼,“见过世子。”

“少保不必多礼。”

说完这句,朱瞻基就不再开口。

朱瞻壑没那么多顾忌,开口就是一连串的问题,可以听出,他很关心孟清和,是真正当做长辈的关心。

“劳世子担忧。下官只是旧疾复发,用了药,三五日当好。不敢带病入宫,方才停了授课。”孟清和笑道,“后日,赵院使过府为下官诊脉,若无大碍,会继续为世子授课。”

“少保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

朱瞻壑仍是担心,“如果少保再不好,就让赵院使施针。”

孟清和:“……”这小孩怎么总想着让人给他扎针?

两人说话时,朱瞻基始终没有插言,直到朱瞻壑静了下来,捧起茶盏润口,才郑重说道:“孤想学习海外之事,欲同王弟一起听少保授课,不知少保可否答应?”

听他讲课?

朱瞻基很谦逊,语气十分温和,孟清和却意外想起了数年前的那场宫宴,那时的朱瞻基,是最受永乐帝宠爱的嫡长孙。

“世子想知晓海外方物?”

“是。”朱瞻基点头道,“若得皇祖父允许,孤成年在之后,还想乘船出海,看一看少保口中那片广大的土地。”

孟清和没有马上答应,而是问道:“世子可禀报了陛下?”

“孤已请示过皇祖父。”朱瞻基道,“皇祖父言,想得少保倾囊相授,孤要自己努力。”

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是让他顺着朱瞻基的意思,告诉他海外的世界,还是托辞婉拒?

沉吟半晌,孟清和深吸一口气,决定答应朱瞻基的请求。

“每逢达初五,初九,世子可到文华殿,下官将为两位世子讲授海外之事。”

“多谢少保!”

达成所愿,朱瞻基十分高兴,起身向孟清和行礼。

孟清和没有受全礼,让开之后,郑重还礼。毕竟不是师徒,对永乐帝的决定也只是猜测,还是谨慎些好。

朱瞻基和朱瞻壑没有留在国公府用膳,停留不到一个时辰,就被送回了皇宫。

人是沈瑄带来的,自然要由他再送回去。

孟清和力气用尽,沈瑄离开后,又歪到了榻上。

很累,脑子却不停的转动。

汉王世子,平王世子,永乐帝,三位亲王,大明,海外……

越想越是头疼。

皇家内部的事,做臣子的搅合进去,绝没有好果子吃。沈瑄尚且看三步才走一步,他有多大能耐,充当两位世子的老师?

不答应?

苦笑一声,这事是他不答应就能躲开的吗?

原本,他不需事事都做考虑,这样很容易钻牛角尖。可孟清义回来了,重办户籍,无论是入民户还是军户,孟家都不再只有他一个男丁。

孟清和闭上双眼,手指轻轻敲在腿上。

一等伯可以世袭。

不过,无论是过继还是孟清义有了儿子,他都不打算让家人袭爵。遇到合适的机会,天子颁下的铁券也要主动交还。

如果孟清义没有回来,铁券还能留在家中,但他回来了,很多事都会因此发生改变。

“难啊。”

捏了捏额角,叹了口气。

历史上,朱棣做了近二十年皇帝。如今,历史正悄然发生改变,朱能活下来了,徐皇后也未病逝,朱棣向朱元璋看齐,再做二三十年的龙椅应该没太大的问题。

永乐六年,皇太子仍旧未立。

朱高炽改封贵州,朱高煦和朱高燧被封到了北疆。

安南成为了交趾,辽东的炮声响起,归附的女真部落,前锋已攻入朝鲜。

孟清和知道的,不知道的,历史上发生过的,未发生过的,都在时空的画卷上泼洒下浓墨,也在直接或间接的影响着他的生活。

最让孟清和担心的是,以他的健康状况,是否能活过这个时空的永乐帝?

如果不能……

想到这里,孟清和垂下眼眸,对接下来要做的事,进一步坚定了决心。

第二百零四章:兴宁伯再发威一

永乐六年六月壬戌,夜色中,南京城北突发轰鸣之声,地动山摇,火光瞬间照亮天空。

崩裂声中,整条街道从中裂开,像是巨兽张开的大口。

房屋成排塌陷,百姓被巨响惊醒,许多人身上只着中衣从屋中逃出,在地动中,站都站不稳,满脸的惊惶。有赤着膀子,满脸尘土的汉子,逃得一命,却不见妻儿老母,顾不得脚下的晃动,爬也要爬回随时可能倒塌的房屋。

“娘!”

“爹!”

天色渐亮,脚下的震动也渐渐停了。

城西火药局内,大使和副使满脸焦急,指挥着匠户和军丁查看存储火药的仓库。

“危险!快让开!”

装着火药的罐子被突然掉落的瓦石砸碎,擦撞起火星,轰的一声,火光充天。距离最近的数名匠户瞬间发出惨叫,捂着脸颊胳膊,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滚。

“快灭火!”

大使和副使心急如焚,若是仓库起火,整个火药局都得赔进去!

“快啊!灭火!”

饶是两人喊哑了嗓子,爆裂声仍不断响起。虽然库中存放的火药不多,火势起来,仍无法扑灭。

熊熊烈火开始蔓延,受伤的人越来越多,大使和副使不得不带人逃出,火药局很快陷入一片火海。

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分别遣人前往城中各处,灭火是其一,救人更为重要。

锦衣卫南北镇抚司灯火通明,杨铎策马,亲自率人前往城北。

自永乐元年,应天十八府,河南山东等地,地震,大水,、和蝗灾轮番出现,受灾百姓不知凡几。

幸亏国库和天子内库充裕,铜钱堆成了山,又有大宁等地丰产,朝中地方多有能臣,赈灾善后处置得当,即便有损失,到底没有出现大批的流民。

如今,地震发生在京城,天子脚下。稍有不慎便会流言四起。追究下来,不知又会有多少人头落地。

钦天监监正和监副连夜被召入宫,可以想见,今夜,整个京城都将不眠。

定国公府内,地面刚有颤动,孟清江便被惊醒,抓起外衫,跑出客房,迎面遇上了府内护卫。孟清义只比孟清江慢了一步,虽未从军,十余年的草原生活,让他比寻常人更能预知危险。

两人都惦记着孟清和,顾不得脚下不停的晃动,直奔后堂。

孟清和是被沈瑄从厢房里抱出来的,身上裹着一条薄被,显然还有些迷糊。

沈瑄抱得自然,护卫和长随也很淡定,孟清江和孟清义却僵在了原地。即使晓得孟清和同沈瑄的关系,两人仍不知该作何反应。

直到震动停歇,冰冷的目光刺在身上,差点被国公爷外放的煞气冻僵,孟清义才咳嗽一声,表情略微正常了些。孟清江却继续僵着不动。再次证明,论心理承受能力和神经强悍程度,孟清和一家都非常人所及。

半梦半醒,孟清和在沈瑄怀里打了哈欠。

“国公爷?”

不是他神经太粗,没有风险意识。实是不小心撩拨了虎须,被国公爷正法,累得动动手指都难。勉强能睁开眼睛,已经称得上是奇迹了。

“无事。”沈瑄单臂托着孟清和的腿,让他趴在自己肩上,腾出一只手,拍拍孟清和的背,“继续睡吧。”

孟清和又打了和哈欠,或许是被拍得太舒服,知道不是睡觉的时候,还是止不住眼皮打架,只能环住沈瑄的肩颈,强撑着没再睡过去,想清醒的思考,却着实有些困难。

护卫在侧的亲卫长随都是眼观鼻鼻观心,背对国公爷和孟伯爷,腰背挺直,做大义凛然状。

唯二在状况外的,也被国公爷的煞气冻住,出不了声音。

地动停后,高福和周荣分别带人查看过府内各处,向沈瑄回禀,“除有两处厢房损毁,无人伤亡。”

沈瑄点头,晃动停后,等了许久,不再有地动迹象,远处的火光也渐渐熄灭,令府内众人各司其职,抱着孟清和又回了东厢。

房门关上,周荣咧咧嘴,“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高福一向不喜多言,和周荣打了招呼,率领伯府亲卫又回了中堂。

孟清义和孟清江被长随送回客房,两人的表情都有些飘忽,不约而同被门槛绊了一下,险险摔倒在地。

东厢内,躺在榻上,孟清和反倒睡不着了。

单手撑头,看着躺在身边的沈瑄,说道:“国公爷。”

“恩?”

“我同你一起上朝。”

沈瑄睁开眼,漆黑的眸子,清晰映出了孟清和的面容,“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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