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才知道，是大半夜救护车拉去医院的，动了手术这会儿还在ICU没出来。吴桦一个人等在医院里，倒不是因为林晓的身体，而是为了等林持。
而苏亦偕当天一直在加班，林持上次的那个稿子拿到了书号，他也开始做后续工作，下班那会儿恰好是最忙的时候，他随便吃了点饭，想给林持打个电话的，可拿起工作就给忘了。
他在大学的时候，就想着以后做编辑，能把电脑里或者打印纸上的文字变成一本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何况现在做的还是林持的书。
因为前所未有地努力和跟进，编辑组长还问过他怎么那么兴奋，苏亦偕想了半天没想到该怎么说，最后支支吾吾地说：“因为……这个作者是我一直很崇拜的。”
编辑组长笑着说：“每个新人编辑都会有这样一个过程。能够有幸做自己一直崇拜的作者的书，对这份职业也会更加有激情。但是即便有机会能和作者接触，也不要走得太近。”
苏亦偕不明白，旁边一个做了三年的前辈也跟着开口，说：“我就见过有编辑和作者在一起的事儿，可说到底这算什么事儿，毕竟崇拜和爱情不能混为一谈。”
苏亦偕起初没当回事，毕竟他和林持并不是因为稿子而认识的。
一直到第三天，苏亦偕才有时间给林持打电话。林持那边也焦头烂额的，大概说了说是因为自己的妈离了婚后现在回来想要当时出钱买过的房子，把他爸气的进了医院。医生说是脑梗。现在一边准备打官司一边还要看医院的情况。
苏亦偕本来闷了一肚子的话，因为林持匆匆忙忙的语速还有那边医生有事的催促导致也就两分多钟就把电话挂了。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林持的烟缸出神。
睡觉前上游戏，那个刚收的小徒弟也在，因为之前他也实在没时间带，就把她交给周姜了。周姜干脆就把妹子带进了帮会。还没等画面切换，周姜的消息就弹过来了。他问苏亦偕明晚加不加班。苏亦偕想了想说应该可以准时下班。周姜立刻说：“那成，你下班了去海边的那个饭店，就是那个瑰清，报我的名字让他们带你去包间。我们明天和你徒弟面基，师父不到场说不过去。”
“可是……”
“难得林持那小子不在，我们痛快点玩哈。”
苏亦偕拧不过他就答应了。
第二天林持打电话来的时候，他正好在赶去饭店的路上所以没能接到。等到了房间，回拨后却听到关机的提示。
周姜他们早就已经到了，一桌子汉子，妹子就俩，凭游戏里的感觉，苏亦偕就知道坐在那的白衣妹子就是自己的徒弟。另外一个周姜也介绍了。一桌人的气质基本能和游戏里说话的感觉对的上。苏亦偕一边和他们打招呼一边在想为什么林持在游戏里和游戏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纵横无双和赤影斩魄的感觉也不是那么一样。
青椒本命叫陆莎，看到苏亦偕也是没想到自己的游戏师父会是那么一个斯文帅气的男人，立刻甜甜地叫人。苏亦偕虽然比她早进帮会，但是那时候推掉了周姜说要聚一聚的要求，所以帮会聚会这也算是第一次。他有些局促地笑着，被周姜拉着坐旁边。
另外一个妹子说：“帮主不能来太可惜了，想想自从红莲离开了以后他也基本不出来了。也就小周你喊得动他。”
“他外地呢。闹哪样啊丫头，刚来就说扫兴话。”周姜自然是会顾虑苏亦偕的，所以立刻出声打断她，尽管他自己以前也是那个最先抱怨的人。
一桌人话题很快被扯开了，聊得却不是游戏，反而是最近工作怎么样啊，学习怎么了啊。谁的数学该找帮会哪个大学生好好补补课啊，程序员每个月就那么点工资啦，周姜又在相亲的时候毒害了哪个妹子一类的。
苏亦偕因为和青椒一样是新人，所以他还是和青椒话最多，小姑娘是大学生，性格开朗又经常刷刷微博啊玩各种APP，段子一个又一个，苏亦偕坐在她和周姜当中的位置，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他们了。有人问：“说起来斜阳杀，你是做什么的”
苏亦偕被点名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说：“编辑。在出版社上班。”
有人立刻接口，说：“那就是和帮主算半个同行咯？你和无双说过话么？你别看他这个人游戏里不吭声，酒桌上也是挺能聊的。”
苏亦偕想了想林持挺能聊的样子，估摸着也就是周姜跟着暖场，他拿出自己那套交际的客气，也就说：“我和他……”
“嘿。”周姜听到这个话题立刻来了兴趣，“说不好斜阳以后就是帮主夫人。”
一桌男人都没啥特别激烈的反应，倒是青椒很失望地说：“什么嘛，师父，你原来是基佬啊？诶，也是，帅哥都搞基去了，剩下我们这些女汉子，总是嫁不出去了。”
不知道谁开始开玩笑，说：“那么漂亮的妹子没人要的话哥带你回家呀！”
青椒也开始和他们聊了起来。只有苏亦偕握着酒杯，默默地走神到了林持那个没接到的电话上。
周姜不知道苏亦偕三杯倒，所以看他走神，就立刻要他喝酒。苏亦偕推了半天没能躲过去，勉勉强强喝了一杯，脸已经红了。周姜指着他笑，苏亦偕嘟囔着不知道说什么。
周姜耳朵凑过去听，可苏亦偕又不说了，惹得青椒也看了过来，以为出了什么事。她看苏亦偕脸红了，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嘴角。苏亦偕这次是真的沉默了下去。
周姜让服务员拿了热茶过来，青椒一直盯着苏亦偕看，看的他有点不自在，就说要去一次洗手间。周姜也就叫他小心点儿，没再开他玩笑。
苏亦偕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一个人走出了饭店，往海边走去。
这时候天已经擦黑，这块没有商业的东西，只有那么一个饭店，靠海挺远的，他走了一段，之前店里的饭菜香气就散干净了。海风扑面，星砂闪烁，让人也跟着精神起来了。
他走到当时林持带他放烟花的地方，栏杆上不知道被谁绑了一根红带子。他上半身靠在栏杆上看着海。其实也看不清什么，可之前烟花在眼前炸开的样子就在眼前。苏亦偕叹了口气，暗骂自己没出息，才分开几天就想了。这还有得搞么？
看着海呆了一会儿，他就回饭店了。刚要推门进去，就听到青椒大惊小怪地说：“什么嘛，原来师父真的和帮主在一起？”
他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了。不知道周姜说了什么，青椒又说：“艾玛，那我不是没机会了。”
苏亦偕松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第二十二章
进去的时候周姜就在那笑，看到他回来了，青椒和他都对他招手，一桌人已经喝得能站起来好好走路的已经没几个了。苏亦偕看吃得差不多了，就也坐下来等他们吃完。青椒和周姜聊得很欢，苏亦偕说不上话，倒是周姜后来凑过来问他去了哪。
苏亦偕耳朵有点红，不吭声。周姜一把拍他肩上，说：“去海边了吧。”
“嗯？你怎么知道？”
周姜笑他好骗，说：“林持这几天不在，特意叮嘱我要是你有事儿就帮你一下。”
“也没什么……”
“担心还是想了啊？”周姜笑着，说：“他家里的情况我还是知道一点的。不用太担心，他妈时不时就会那么折腾一下。”
苏亦偕也没说什么，他不是很擅长说这些。一直到吃完饭，他一直在一边喝茶一边听他们聊天，大致已经把这一桌人的情况了解清楚了。
等吃完了饭，青椒提出想去海边走走，苏亦偕本来想拒绝，可大家都起哄说要去，周姜还让服务员拿了几罐啤酒打包走，一会儿去海边喝，他也只好跟着去。
到了海边，苏亦偕又走到了那个栏杆旁边。青椒想跟过来，可被一个帮会的汉子拉住了聊天。倒是周姜有时间靠了过来。
“想林持呢？”
苏亦偕摇了摇头。周姜笑着说：“那天在海边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林持喜欢你。”
“恩？”苏亦偕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们那天是不是约好了一起跨年。”
“对啊。后来林持发烧了我就陪他去医院。”
周姜一手搭着他的肩，说：“林持大概本来就想好了那天要带你来这里看烟花。他以前和我上学那会儿，经常逃课来这里。他特喜欢在这块转悠。”
“他……那时候没和我说。”
周姜翻了个白眼，很想告诉他纵横无双就是林持，他已经在游戏里陪你大半年了。不过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他说：“大概是不敢。”
“也是。”苏亦偕笑了起来，翻身面对着大海扒着栏杆往远处看，“那时候其实我也不大敢。”
“恩？”
苏亦偕眯着眼吹海风，他最近没什么时间理发，头发也长了，风一吹就乱糟糟的，脑子被风吹得清醒了，说话却含糊起来了，“我是因为我的侄子借住在我家里，他英语太差了我想找个家教给他补习。我的同事就推荐了他。一开始就觉得他对付我侄子挺有一套的，后来觉得他这个人……怎么说呢，觉得很想和他交朋友，结果就这样认识了到现在。”
“他朋友不多，因为林持不是特别肯和别人说心里话。”周姜开了一罐啤酒，对着远处招呼他的人举了起来，“干杯！”
“他很有才，又很懂怎么去和别人搞好关系。”苏亦偕笑着说：“这样的人应该挺累的。”
周姜喝着酒没说话。
不远处有船开过去，船灯忽明忽暗，斑斑点点落在海面上，风一吹就支离破碎。苏亦偕出神想着那个才走了没多久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
在海边呆了一会儿，苏亦偕实在是冷得够呛，就说要回去了。周姜帮他打了的，叫他路上当心一些。
车刚开走，周姜的手机就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沈凝悦。之后周姜给海边的人说有点事，也立刻打了的往刚刚沈凝悦电话里说的地方赶了过去。
电话里的沈凝悦声音混沌，她说她在酒吧，那多数就是喝多了。周姜虽然因为当年她和林持的这一出不是特别想接近她，可还是看在了林持的面子上过去了。
到了酒吧，沈凝悦笑嘻嘻地看着他。周姜皱了皱眉，走过去问她：“怎么回事？”
沈凝悦含着笑，拉着他坐下，说：“就是想找人陪我出来喝一点。”
“我刚刚喝完。”周姜靠着沙发背，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再喝一杯又不会怎么样。”
今晚的沈凝悦一直笑着，化了妆就感觉多了一点温柔。周姜点了根烟，倒是很清楚她这种状况也不会是吃饱了撑的，就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我前夫准备和别人结婚了。”沈凝悦一手握着酒杯，一手理了理自己的发梢，“我们才离婚了那么点时间。”
“你不是也回来找林持了？”
“我可没打算和林持和好。”沈凝悦言辞凿凿。
周姜叼着烟叫来了服务员，点了一杯酒后就看向了大厅那，身材一般的男人在简陋的舞台上扭着身体，引来下面一片尖叫，男女都有。他也不排斥，晚上嘛，就是发泄欲望的好机会。看了一会儿后，他又看回沈凝悦，说：“这次找了个能生的？”
沈凝悦被他的话逗笑了，拍了他一下，说：“说什么呢？”
“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周姜吐了个眼圈，他本来就不比林持长得差，就是因为太过开朗，不如林持沉稳。这样定下来说点什么的时候也是声音低沉，理所当然，“你应该往前走，找一个更适合你的。”
“我也不知道……”沈凝悦还没说完，周姜的手机就响了。
“女朋友？”沈凝悦托着腮若有所思。
“林持的老婆。”周姜一点都没客气，随后接起了电话。
苏亦偕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周姜和他聊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低头就看到沈凝悦还那么看着他，他倒是觉得有点好笑了。
伸手抽走她的杯子放到面前的小圆几上，整个人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说：“怎么？吃醋了？”
“没啊。”沈凝悦虽然是朝着他的方向出神，可其实什么都没看进眼里。她想起那天约林持吃饭的时候碰上的那个男人。根据后来周姜说的，应该就是同一个人了。那个男人干净斯文，高高瘦瘦，即便戴着眼镜也没有特别土的感觉。是个让人觉得很舒服的人。她有仔细看过他，没有林持和周姜那么帅得很有特色，反而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男人，但是细节让她印象深刻，“只是在想……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本科学历，本地人，有一套房，没车。固定收入，没太多积蓄，单身。”周姜看着她，语速很慢。
沈凝悦知道他什么意思，笑了一声。
“你不觉得，爱情不是建立在不断往更优越的生活拼搏，而是一起慢慢过好每一天么？”
她还记得上面这话，是林持去机场送她的时候说的。那时候她觉得他没出息。可现在看看，他们从最初就已经站在了一个分岔点上了。
“可是，我还是不甘心。”
第二十三章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苏亦偕一本正经地教育苏淮，指着他错掉的一道题，说：“差一点就能一百三，就因为这道题粗心错了。”
苏淮叹了口气抓了抓头发，问他：“林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教你不是挺好的？！”苏亦偕抓狂。
“林老师没有打电话回来吗？”
“打了，但是你别想和他告状，自己的成绩自己清楚哈。”
“……”苏淮没了话。低头订正试卷上的错题，苏亦偕叹了口气。其实林持已经好几天没有来过电话了。上一个电话还是和周姜他们吃饭那天的凌晨打来的。问了他一声为什么之前没接电话，后来随便聊了几句林持就在电话那边睡着了。
苏亦偕偶尔会给他发短信，也不在乎他回不回，毕竟真的是累的样子。
而林持那边说情况糟糕也不是很糟，毕竟吴桦这几年一直会那么闹，只是这次比较严重。林持本来以为打官司也只是吓吓吴桦，没想到吴桦这次是铁了心。而林晓的情况倒是好转了一些，至少已经从ICU出来了，断断续续也能有点意识，知道是谁在看他了。
老头儿闹了几十年的脾气，看到吴桦死活要翻过身去，对林持也没好脸色。也不知道是不是病糊涂了，还惦记着几年前林持带沈凝悦回家的那会儿，有力气开口的时候就问：“小沈呢？这会儿怎么没和你一块儿来？”
林持也知道老头儿惦记他结婚，这也是和沈凝悦分手后不愿意回家的理由之一。他一边给老头儿凉粥，一边说：“老爹你病糊涂了，我和小沈分了好多年了。”
“没出息。”林晓翻了个白眼，也不想再被气进ICU，哽了半天，“你可该早点找对象，我看着也没几年了大概，毕竟这毛病可麻烦。一边得防着吴桦抢我的房，一边还得操心你这小棺材板儿。”
“你房子也不少，给她一套不行么？非得和自个儿过不去。”林持舀了一勺子粥放嘴边试了试温度，看着林晓鄙夷的眼神，跟没看见一样把粥送他嘴边。
林晓咽下粥，想擦嘴，可手也抬不起太高，林持心细，一早给准备了，他很满意地点点头，说：“拿着我的房子去跟她现在的男人搞，这种事情我可干不出，当时咱们俩被她丢在小胡同里的事我还惦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