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鳞慢慢走到我面前，距离我只有几步的距离停下，他说：“走吧。”
点头，我扯扯失神的洛，三人一起上了路。
在路上，我问起洛“麒麟”的事情，只见洛垂下眼帘，死咬着嘴唇，稍会，他抬眉，看了我好久才终于娓娓道来：“我从小就是在‘麒麟’长大的，自打我有记忆开始，白鹤就打算将我训练成一名杀手，他待我极好，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是他救了母亲和我，并且将我抚养，我很感激他，他让我做什么我都做，那时候，他是我的天。”感受到他手指微微发抖，我不由得扣紧他的手指，洛仰头望我，然后低头继续说，“本来以为是这样的……可到我六岁的时候，白鹤对我说，我的血有毒，需要放血才能维持生命，增加力量，我信以为真，结果……”
洛突然猛地蹲下，用力抱住自己的身体，双眸紧闭，额头上流出汗水。
乍一看，他脑袋上的角竟然开始发出红光。
“洛，你怎么了！”我着急，赶紧过去扶他，但却被青鳞扯住，我回头道，“你做什么？”
摇头，青鳞看我一眼，淡淡说道：“别过去，他现在开始陷入无意识状态，你过去的话，会被灼伤的。”
“可是……”
青鳞始终没有松手。
洛却似乎进入自言自语的状态，他紧紧抱着自身，周围的空气也开始逐渐变得炙热，他紧紧咬牙，说道：“白鹤不停把我的血抽出来喂给那些黑衣杀手，让他们身体变异拥有鬼族强大的力量……三年，整整三年，我的身体因此每况愈下，而他还不满足，甚至开始抽我筋骨，剜我的肉……虽然我早已知道他用来做什么……但我不想被人抛弃……”
难以靠近，洛身上的红光越来越重，甚至能感到四周的热风。
青鳞挥手在我身上洒下一层结界，保护了我，而他非常霸道，根本不允许我靠近洛半步。
洛，却还在继续。
“可他……却为了得到更大的力量，竟然割掉我的一只鬼角……”
听到这儿，我不由得咯噔一下。
鬼角可是鬼族的力量之源，一旦被摘除鬼角，这只鬼几乎便成了废人，而且很有可能会死……突然想起最开始见到洛的时候，他就是一只角，还以为天生如此，想不到，竟然是被人摘了一只，而且还是被自己信任的人摘除的！
可想而知，当时的洛有多么痛苦，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所以他怎么还能信任别人？
想到这里，我有些难以自抑。
以前总觉得这小孩明明心眼不坏，为什么心机这么深，说话也自私自利，还以为单纯是因为琉小时候抛弃他，还杀了他母亲才导致的阴影，却不曾料，他竟然遭受了这样残酷的折磨。
“我好疼啊……我好疼……为什么没人来救救我……”紧紧拥着自己，洛显得很害怕，精神状态几乎陷入崩溃，他好似回到过去的痛苦，嘴里不断胡言乱语，“为什么要割掉我的角……白鹤……叔叔……我好疼啊……”
四周已经燃起大火，热浪滚滚。
“好痛！我好痛啊！”他哭泣般大吼，猛地抬头，眼珠子已经没有理智，只剩恨。
“这孩子已经失控，赶紧走。”青鳞皱眉，冷眉瞥着洛，低声说，“否则待会儿他入魔，你我都有危险。”
“入魔？你是说……他会失去心智？”
“对，失去心智。”青鳞说。
这种时候我怎么能抛下洛不管？别说我知道他经过这样的惨事，就算我知道，扔下一个小孩自生自灭，我个大老爷们儿可做不来。
于是用力甩开青鳞的手，趁他还没来得及捉我，我就向洛的方向冲去。
“辰！”青鳞大喊。
但我执意过去，虽说有青鳞的结界保护，可炽热的火焰依旧狠狠灼烧我的皮肤和毛发，火辣辣的疼，但，我顾虑不了那么多了，当着脸颊，我向着热浪的中心走去……那片炙热的红色中，只是个无助的孩子。
然后，我轻轻抱住了颤抖的他，而他拼命挣扎。
“是谁！你是谁！你是不是要害我！”他大喊，恐惧与回忆的疼痛使他不顾一切咬住我的手。
登时出了血。
但我并没有退缩，也没有推开他，只是继续用力抱着他，然后轻柔地摸摸他的脑袋，说道：“洛，快醒醒，这里没人要害你。”
他的身体微微缩了缩，很久，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用那双恐惧的瞳看着我，问：“真的么。”
“是真的，不会有人再害你。”我小心拥住他。
下一刻，洛晕了，身旁的火焰渐渐褪去，额头上的角也恢复原状。
看着周围一片狼藉，我回头，心疼地刮刮他的脸颊，手却被青鳞捉住。他怔怔望我，然后低下头，轻柔舔上被咬破的手背，温柔又心疼地眯眼说：“如果不是你护着这小鬼，光凭他咬你这口，我就会立马把他撕得粉碎。”
觉得动作过于亲密，于是尴尬地想抽回手，但青鳞凑过来，把彼此间的距离拉得更近。
“青鳞……”
手指捂住我的唇，他摇头，制止我继续说话。
“别说让我难过的话。”他说，“如果你心里，还有点点我的位置，就别说让我伤心的话。”
第64章
混沌之境，其实就是这个世界的边缘地带，据说那里遗留着创w世初始时最混乱的景象，天空灰云密布，时常电闪雷鸣，而土地却寸草不生，放眼万里都是贫瘠的荒原，其间强烈的气流能吹走一切，甚至有时候，连光都能带走。
就是这么一个世界，生活着为数众多的异兽。
它们本不存在于这个时空，但那由于神在创w世时不小心把他们吸入，又无法驱逐，久而久之，这些异兽开始盘踞于此，经过数年相互残杀，最终留下来的几头最强大的异兽，占据了这片诡异的土地。
人们因其力量强大而称其为“圣兽”。
但它们并非圣人，相反的，它们嗜血好杀，对闯入领地的生物生吞活剥，赶尽杀绝……而巨猫就是这样的异兽之一。
途中，由于洛昏迷不醒，我们的行程便耽搁下来，夜幕降临，青鳞坐在火边给我详细解释了混沌之境的情况，以及巨猫如今大致的藏身之所。
他说：“巨猫喜火，常年蛰伏在混沌之境深处的熔岩边，它生性凶残，浑身是毒，只要被它咬上一口，就会立马化成脓水死去。”
点点头，心想鬼猫未被驯服前，自然是非常危险，但是深思片刻，我又问：“小蛇妖，为什么你这样清楚异兽的动静呢？”
顿了会儿，他回过头，看我一眼，突然苦笑道：“我……本来也是异兽啊。”
豁然开朗，不住挠挠头，我傻笑着说：“原来如此，我都忘了，小蛇妖是蛇嘛。”
温暖的火，似乎让我们的距离不那么疏离。
我一边照顾洛，一边抬起头，却发现青鳞再看我，深深的，淡青色眼瞳，见我看他，也没移开，好一会儿，他阖眼，微微地说：“但我不会永远都是蛇妖的，再过段时间，等我修为恢复，我的时限就到了。”
“诶？时限？”
“嗯，修行满了三千年，我就能成修炼成龙。”他淡淡地说。
“龙？……等等，小蛇妖，你……有三千岁了？！”我大吃一惊，双眸瞪大，“不是才一百岁吗？！”
叹了口气，青鳞有些复杂地望过来，摇头说：“你失去记忆或许忘了，我与你相遇的确是一百年前，但在时空缝隙之中，时间过得很慢，对别人来说，我们的一百年，等于这个世界的三千年。”
我张大嘴，骇然。
见状，他又笑了，银色的面具映照在火光下，熠熠生辉，他温柔地说：“况且蛇妖本来就长得慢，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才一百岁吧？”
默默点头。
勾起嘴角，他突然伸手向我，我惊了会儿，稍稍退后，他的手停在半空，目光落寞，然后放下，指着我的肩膀说道：“那里有只小虫。”
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哪里是小虫，是巴掌大的蜘蛛啊！
黑红相接的肚子和毛绒的腿直接让我汗毛竖起，头皮发麻，吓得我立马大喊一声跳起来，用力搂住青鳞的胳膊，满头大汗。
“快、快把它弄走！”我欲哭无泪。
青鳞见状，笑了笑，很快帮我拿下那只蜘蛛，轻轻将它捧在手心，然后戳了戳它的脑袋，便将它放走了。抬眸，青鳞有点儿好笑地说：“想不到你竟然这样怕这些小虫。”
岂止害怕，我心都快跳出来了！
捂着胸口，我大口喘气，摇头道：“我最怕那些玩意儿了！”
“可是你以前都不怕的呢。”青鳞直视着我，目光轻轻的，“连我这条小毒蛇都温柔以待。”
心虚，我看了几眼，低下头，搓搓手指。
似乎看出我纠结的心情，青鳞也没逼问，只是幽幽看过来，叹息着说：“我知道了，你现在不比以前，自然会害怕这些毒物。”可是他又托腮看看我，似笑非笑，“只要你别害怕我就行。”
“我怕你做啥？”我歪头。
缓缓松开手，他看着我，却答非所问，弯唇说：“待我修炼成了龙，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能危害你的东西，哪怕天界的人追到这儿，也得忌惮我三分。”
“喂喂，你也太有自信了吧？”轻松地笑笑，我推了推他的肩膀，“不过，能修炼成龙……你可真厉害呢，青鳞成了青龙……青龙……”
青龙……？
默默念叨这个名字，我忽然愣住了。
“你怎么了？”青鳞温柔看过来，小声问。
我默默抬眼，认真端详他好一会儿，那温和的目光，绝对不会的……
怎么会呢？
——关于这个刺青上的青龙，你可以知道它的故事？
——青龙？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神的身边有一只青龙圣兽，千百万年来，它一直陪伴着神，直到神的力量减弱，渐渐消失，青龙感到很悲伤，于是它决定去找神的转世。……它找到了，然而神转世后完全记不得它，青龙大受打击，于是幻化为人，继续陪在神的身边，久而久之，心生情愫，可因其样貌丑陋，被神的转世所拒绝，然而拒绝无法阻止青龙的疯狂爱慕，他甚至占有了神的转世，却依旧无法获得神的一点爱情，最终崩溃……杀了心爱之人，并对神的转世下了诅咒，让他生生世世被所爱之人杀死，永远无法得到幸福。
“辰？”看我发呆，他又一次轻轻呼唤。
我这才从怔愣之中回神，呆滞着，我再次看向青鳞，那青灰色的眼珠，还有绸缎版的黑色头发，我感到不可置信。
青鳞……竟然是青龙？
这么说来，青鳞会杀了我。
可是不对啊，青龙……不是神的守护兽吗？神活着的时候，青鳞还只是条蛇，怎么可能会是青龙呢？难道巳蛇的话语有误？不，不对……巳蛇多半知道过往的事情，但巳蛇应该不会是青鳞吧？
尽管我曾以为巳蛇就是青龙，但他那样美艳绝伦，而青鳞却样貌丑陋。
他们，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但巳蛇那时候为什么会这么说呢？青龙与神，或者与我……究竟有什么关系？
还有曾经出现在梦中的那个丑陋的男人，莫非就是青鳞？
想到这儿，脑子突然一阵剧痛，我捂着脑袋，拼命摇头，过去和未来的场景在一瞬间杂糅在一起，从远古，到转世，再到死亡……我疼的分不清哪个是我的记忆，哪个是神的记忆……最终，记忆停留在血淋淋的胸口，眼前一片模糊。
“……辰……”
是谁？
是谁在叫我？
我紧闭双眼，想要看清这个人是谁。
但，我看不清。
那个人是谁？
他在叫谁？
他叫的人……是谁？
……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棵大树旁。
青鳞担忧地靠过来，用叶子盛了清水，递到我嘴边，轻轻说道：“来，喝点水，你已经昏迷两个时辰了。”
“昏迷两个时辰？”我诧异，试图坐起，但脑袋依旧疼的厉害。
捂着脑袋，我环视左右，看见依旧昏迷着的洛，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他体温低得厉害。
“洛怎么了？”
摇头，青鳞缓缓凝望着洛，随后看过来，说：“他之前是不是发过烧？”
发烧？
想到上路之后，洛的确发过烧，于是我点了点头：“是的，在我被抓起来之前，他是发过烧。”
“那便是了。”轻叹一口，在我疑惑的目光下，青鳞换身蹲在青鳞面前，伸手试探他的鼻息，然后，在他身上洒下一些荧光色的光芒，回头与我说，“这孩子被取了一只角，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所以力量经常会不自觉外泄，若他控制住，便只是发烧，若他控制不住，就会像之前那样失控。”
“他为何昏迷不醒？”我担忧而不解。
“之前释放的力量太强大，身体负荷过重，所以只能暂且休息。而且……”话说一半，青鳞止住嘴。
“而且什么？”皱眉，我追问。
望了望我，又看看洛，许久，青鳞幽幽开口，说道：“而且虽然他现在昏迷不醒，但身体充满鬼之力量，如果贸然带去混沌之境，很容易成为那些异兽的食物。”
“什么？！”大惊。
“是真的，”青鳞淡淡地说，“因为就我来说，我也想吃掉他来增加我的修为，何况那些异兽呢。”
听到这儿，我赶紧扭头看向洛苍白的小脸，想了想，对青鳞说：“把洛带回去吧。”
“不行。”他摇头。
我更为不解，于是问：“为什么？”
“混沌之境的入口充斥着剧烈的风暴，一月之内只有新月那天晚上气流较弱，能进入其中，这里回去王宫至少得十天，而五天后就是新月之夜。”说到这儿，青鳞回头与我说，“或许你愿意再等一个月时间进去……但混沌之境内，莫说一个月，就算十天也是极为难熬的……照你所说那个男人已经进去了，我不敢保证时隔两个月后你进去找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景象。”
闻言，我稍稍握拳，有些挣扎。
是啊，错过这次机会，又要等一个月，一个月后……琉不知是死是活。
但，洛的安危也是非常棘手的问题，我不可能会把他随意丢下，毕竟白鹤那里貌似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但带在身边，又怕到时候异兽找他麻烦。
“这可如何是好？”我低头沉思，摸了摸洛的头。
片刻之后，青鳞忽然插w进话，他顿了顿，轻轻地说：“如果你相信我……就让我把他吃进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