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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修仙我入魔 上——by火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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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等解决三十三天一次的恶风不还得跟它打交道吗,不如这一次去顺带混个脸熟呢。

商辰娴熟地爬上大翅膀,抚摸着内里的柔软绒毛,安抚着不情不愿的泷焕,泷焕被摸得很愉悦,懒懒地回头说:“你是第一个坐我翅膀的人啊!”

商辰暗笑,能不是第一个吗?百里界越来越不行,近五千年都没什么人。看看现在就知道了,一个从来不露面的师父,一个总是在画不成功符的三黑师弟,就剩自己一个人——泷焕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玉雪驹住在百里界最北的玉雪山上,没有宫殿,它往山上一盘,腾云驾雾,说是驹,不如说是四脚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泷焕放低姿态说明来意。

玉雪驹长叹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看着商辰说:“你是百里界的人啊?上次为弥宝粟的事找上门来的人,还是三千年前呢,老夫着实过得有些寂寞——你们人,最讲规矩,见了老夫怎么没有规矩呢?”

规矩?商辰一惊,他两手空空来了。

身上只有一颗玉火枣,他毫不犹豫地摘下来递过去。玉雪驹用脚勾过去,摇了摇头:“唉!太寒酸了,一次比一次寒酸,百里界果真是没落了。青鬃兽,打老夫认识它的时候,就没有见人在它旁边啊。”

这个回答大大出乎商辰的意料。

泷焕先出声:“你再好好想一想,一定有一个人在它身边的。”

玉雪驹怒目泷焕:“小子,你以为老夫老糊涂了吗?老夫的记性第一好,说没有就没有,老夫还记得你光屁股坐在泷山里头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果然,真的什么都记得!

千万不能得罪它!

商辰果断地插过去,问道:“那个时候青鬃兽也是三十三天喝一次圆镜塘的水吗?”

“不,那个时候它正年轻,天天都要绕着银羽楼飞几圈——唉,你们都不知道银羽楼了吧,是九十九个宫殿里最宏伟的一幢,就是圆镜塘边的大片荒地——现在已经化成了灰烬。时间,残忍如斯。”

等它感慨完,商辰问出关键一句:“青鬃兽去那里干什么?”

玉雪驹露出茫然的神色。

商辰想,玉雪驹虽然记仇,但恐怕也忘记了那个人的存在。所以,那个人是有意地抹掉了自己与青鬃兽的一切吗?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商辰又问:“你知不知道谁会叫青鬃兽,宗卿?”

玉雪驹一怔,作为一只活了上万年的神兽它有着人一样的智慧,他喃喃地说:“宗卿?我记得!可是到底是谁这么叫它呢?让我再想一想!”

第8章:封印·土(三)

说完后玉雪驹神隐入云。

好半天,没有任何动静,商辰没有法力,看不到玉雪驹上哪里去了。等了一会儿,泷焕怒骂道:“哼!我就说别来嘛!把你的宝贝骗走它就跑了!哼!那个老家伙!为老不尊!不要脸!”

空中传来玉雪驹的怒吼:“咳!你小子找死!”

商辰连忙把泷焕摁住:“神尊不要见怪,您是不是知道那人是谁了?”

玉雪驹遥遥地说:“老夫倒是想起了,年幼时报过的一个仇,那是唯一一个没有成功的仇,可是老夫忘记了对方是谁。”

商辰无语,怎么都健忘了,活得太长就是这样啊。

玉雪驹的声音飘在上空:“老了,老了,还真的忘记了一些东西,光记得当时愤愤不平,偏偏年幼,打又打不过,就给百里界里的一个人下了相思毒——但是据老夫的记忆,竟然没成功。你要是查清那个人是谁,老夫倒是能考虑考虑别吹你那弥宝粟。”

查清了又怎样,早死透了,难不成挖起来鞭尸啊?

一个还没解决呢另一个又来了,商辰带着沉甸甸的任务回到了屋子,两眼发愣地啃着黑色干粮,泷焕挨过来,把饼子夺过去,嫌恶地说:“你怎么又吃……这种东西啊?”

你是妖物,我是人,不吃会死。

泷焕忍了又忍:“吃吧,以你的灵力还走不出百里界。我们好好地把这两个老家伙解决了,一起吃弥宝粟。”

商辰笑了,觉得这个黑饼子啃着更香了,但心中更加沉甸甸,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如果能有一个人给自己指点就好了。商辰不由得又走到了师父的院子前,停伫了良久,心中默念师父,念得越多,师父就像渐渐根植入心中一样。

叮当的一声脆响,院门口的“勿入”木牌落下。

商辰捡起牌子,只见木牌的背面画着一个线条很细的符,弯弯曲曲,很复杂。这莫非是师父给自己的提示,商辰一阵狂喜,手指画了好几次,深深地铭记在心。

第二天一大清早,商辰以雀跃的心情奔向了冥殿。

蠢蠢欲动的符咒们哗哗作响,每一张的背后都像有一股妖风在怂恿着、催促着,急不可耐地向商辰拼命招手。这些沉寂几百年的符咒是多么渴望有人将他们捡起。身处其间的商辰心中也涌现起了无限的渴望,莫名而欢喜。

商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指忽然一顿。

好像在无形中自己就被吸进来了,这样的境地与修仙有什么两样?可是,如果不做这些,怎么开垦这片稀奇古怪的荒地呢?既然弥宝粟有三难,把这三难解决了后就万事大吉了,可以该做什么做什么,那就再不要进来了。

在三篡阁的中央,商辰的手指艰难地举起,对着虚空,慢慢画了起来。

才起笔就狂风大起作,一下子几乎把商辰吹倒在地,泷焕眼疾手快将他抱住了:“这是什么魔符啊?你一画这玩意我浑身的骨头就发冷,一定是魔性很大的符咒,你还是找个简单的吧。要不然,法力不到会把你自己反噬的!”

魔符?这是师父给自己的提示!

不过商辰觉得自己的骨头缝也发冷,他将泷焕支到角落,再次运指,却发现手指停滞了,如冻住了,不能向第二笔划下去。岂有此理,怎么就是划不下去呢,商辰不信邪,重新开始,妖风又起。

一连三次,都卡在第二画。

整个阁楼充满了肃杀的寒风,木条地板不知不觉地结上了一层寒冰,而商辰冻得嘴唇发白。但他咬着牙,尝试着别的笔顺,浑然不知十个脚趾都黑了。

一个拥抱上来,泷焕的声音瑟瑟:“商辰,好冷,不要画了,我们走吧。”

商辰摇头,越是如此他越坚信是对的。

泷焕强忍入骨寒意,脱下了浅绿色长袍盖在商辰身上:“我是妖物,受不了这么强大的魔性,你穿上我的衣服,我在外边等你。”

一股暖意如暖羽涌了上来,商辰坐在阁楼中央,不再运指,而是闭目全神贯注,冥想昨天那个符咒,并将它印在魔极上,那弯弯曲曲的笔顺渐渐圆滑了,绕着圆形的魔极旋转,纵深入幽深玄境。玄境,幽冷,神秘,不可知的玄奥之境。

商辰举起手指,慢慢画了起来。

每划一笔都有妖风狂起,每划一笔都有着蚀骨的寒,每划一笔商辰的骨骼都有错开的耸动。但是,更坚硬的是玄奥的魔极,它护佑着商辰立中安定如山,冲破了所有阻碍进入指引之地。

冥念之中,指锋渐渐消淡,商辰运身为笔,迈着踉跄的步伐走成弯弯曲曲的符。黑暗越来越浓,在幽暗的地底传来一个沉重的声音:入我魔门,何故不拜魔祖魔宗?

魔门?魔祖魔宗?

自己明明不想修仙,怎么竟入了魔道,商辰骤然停下。背后的风推着,魔极引他向前,幽暗之地骤然响起鬼哭狼嚎的声音,但商辰忍着错骨的痛,不再向前。

离开!离开这个地方!

商辰回头,身后一道光明!

沉重的声音再度响起,千万的魂灵一同叹息:非我魔门弟子,回去吧!

是啊,自己并未入魔门,不是魔门弟子。可是,回去吗,回去还是要面对无解之谜,师父给的这一道符,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青鬃兽,神秘的先人,那遗失千年的记忆——生是执念,死是顽灵,如果至死都想不起最重要的事,不是最可怜的吗?

就算是法力高强的仙人,也不能将这样的痛苦加诸在其他生灵之上啊!

商辰心念一动,听见一声叹息,骤然落下。

铛——

商辰睁开眼,幽暗全褪,一片明亮,三篡阁异常安静。商辰摊开手心:忘咒。

忘咒,一个小符咒,可令人忘记一些小事。这样一个小咒,能是封住强大的青鬃神兽的符咒吗?不,若是如此简单,青鬃兽自己都能冲破这个符咒找回遗失的记忆。商辰默念数声,掌心之咒渐渐消淡。

商辰走出三篡阁,发现白茫茫一片。

白雪皑皑,覆满冥殿,在水池边,俯卧着上身赤着的泷焕,浅绿色的长发散满一地。商辰心一痛,连忙奔上前将他扶起,触到那肌肤冰冷。商辰握住他的掌心,慌乱地念着速愈咒,在那冰凉的身体上画得速愈符。

温暖潜入冰冻血脉,泷焕睁开眼:“我的衣服,是不是很暖和?”

商辰鼻子一酸:“你会冻死的!”

“我活了两千年,什么冷热没有受过?唔,不要走,你的手好暖啊。”泷焕的雪唇弯起,抓住商辰的手往胸口贴,陶醉地说,“怎么会这么舒服呢,比羽毛还暖和啊。”

再次来到玉雪山前,泷焕喊了好久,玉雪驹才姗姗来迟。

玉雪驹哼笑一声:“这么快就找到了?可是老夫忽然不想知道了!”

啊?不想知道?

商辰没来得及开口,泷焕先抢出声来:“你说话不算话!我差点冻死才换来的符你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不要脸!”

“哼!老夫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商辰捂住泷焕要破口大骂的嘴巴,冷静地问道:“玉雪神驹,为什么不想知道了呢,你不是要复仇吗?不知道对方是谁你又怎么复仇呢?”

玉雪驹低头俯望二人:“太完美是种缺憾,老夫想留点缺憾慢慢想。”

一语意味深长,仿佛知晓了什么,又仿佛畏惧真相。商辰说:“上次我们去拜访青鬃神兽时,他说:五千年来,我是第一个他见到的人。”

玉雪驹好奇:“又如何,老夫也如此。”

商辰说:“几千年前青鬃兽对遗失的秘密也不以为然,但等它想要寻找的时候,却怎么都想不到,执念难成,你能想象这种痛苦吗。万事都要机缘,错过机缘也许再不能如愿。”

玉雪驹哈哈大笑:“黄毛小子,你是说老夫会像青鬃兽一样,在老态龙钟时后悔吗?”

商辰说:“忘不掉是痛苦,想不起也是痛苦,青鬃兽痛苦的时间太长了。”

玉雪驹沉吟良久:“你,想怎么做?”

忘。遗忘。

想解开忘咒,只需要将原来的符咒倒着重新画一遍。虽然令人遗忘的符咒有很多种,但既然这片落入自己的掌心,一定是先宗的指引——如此简单,不会施于青鬃兽,却可能施于玉雪驹。

商辰运起手指,对着玉雪驹的眉心,慢慢将那个符咒倒画了一遍。

层云,慢慢散开,迷雾,退散。玉雪驹神秘的身形在虚空中渐渐清晰,它宁静地看着商辰,眸中蕴藏了万年的记忆,令它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

许久,玉雪驹抬起前脚将一片云踩住,身形慢慢从玉雪山上消淡了。

“这个老王八蛋又神隐了。”泷焕大惊。

第9章:封印·土(四)

“这个老王八蛋又神隐了。”泷焕大惊。

“你个小王八蛋,还没吃够亏啊,区区两千年妖物不够老夫一掌。”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二人惊回头,只见一个白发白须的雪衣老头背着手伫立身后。商辰暗自吐舌,这个形象倒是挺符合玉雪驹的年龄的,不像青鬃兽幻人的样子还是年壮时候。

玉雪驹摆着八字步穿过二人中间,站在断崖上:“你赢了,我不会再往那里吹恶风。”

商辰追问:“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老夫敬称为魂君,青鬃兽叫他,明渊。”

明渊魂君。

青鬃兽忘记了的人。

玉雪驹轻笑一声,苍老的脸上无数寂寥:“这一忘,竟忘了几千年,魂君果然法力高强。当年老夫年幼无知,被魂君拿住又放归玉雪山。老夫怨愤,在圆镜塘中下相思毒,吹恶风,想不到对于魂君全然无用。数番戏斗之后,老夫折服,自愿为他坐骑。”

玉雪驹曾是明渊魂君的坐骑吗?

玉雪驹说:“魂君却说他已有相伴一世的坐骑。青鬃兽每日晨来昏走,伴魂君作法下棋,偷戏人间,好不逍遥。老夫也效仿他偷偷的来探,却总被它轰走……”

商辰竖起耳朵听下去。

玉雪驹却回头,淡然一笑:“老夫不知道青鬃兽的秘密是什么,但是,倘若它连‘明渊’这个名字也想不起,就无需想了。”

五恶阁里,往事渺渺,九千年前,百里界上曾有过一场恶战,那一场恶战之后,百里界几乎覆亡,从此世上再无百里界之名。那究竟是一场什么样的恶战,对手是谁,为什么而战,却再没有多一字的说明。

于那一次恶战中,明渊魂君,亡。

商辰合上书卷,心中沉甸甸的,那么古老的先宗,那么古老的事,无论曾多辉煌,都只剩寥寥几行字。

在奢侈安静的地宫里,商辰泷焕与青鬃神兽相对而坐。一柱檀香,烟香袅袅。斜斜坐在宽椅上的青鬃兽眸子深远,若望又若无视:“你们找到我的秘密了吗?”

商辰回答:“找到了一个人,兴许与你的秘密有关。”

青鬃兽侧了侧头:“是谁?在哪里?”

商辰说:“在告诉你之前,我有三个问题想问,第一个是:你亲自去探寻过那个秘密吗?”

青鬃兽说:“早年觉得忘了就忘了,三千年前心有不甘,但无缘亲探。”

商辰又问:“为什么没有找别人为你解秘?”

青鬃兽回答:“呵,百里界最古老的生灵就是我,又找谁呢?而且九千年前,百里界被封印了,即使神兽也没有办法走出去。”

商辰沉吟片刻,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同样都是到了老年,为什么玉雪神驹幻化成了老人,你却依然是三十岁模样。”

“大约因为我数千年都没有幻化为人形吧。”

三个问题都问完了。

青鬃兽说:“现在轮到你说我想知道的了。”

因为执念,青鬃兽的双眸幽暗得如魔极深处。商辰说:“以青鬃神兽的寿命极限来说,在三千年前你就寿尽了。你是否想过,一旦想起这个秘密也许就……”

“生而有涯,我愿一了心愿。”

果然,这个秘密是它流连在世的唯一原因了。泷焕靠过来,将商辰的手一握:“你就直接说吧,绕来绕去的,我都等不及了。”

商辰仰起头说:“明渊——你记得这个名字吗?”

青鬃兽浑身都定住了,它的眸子由幽暗慢慢透出光亮来,它像学语的婴孩一样呢喃:啊,明渊,明渊,明渊。

明渊,明渊,空旷的地宫回荡起了这个名字。

宗卿愿与明渊结一生之契,任予驱使。

封存的秘密,心最深处。

往事,就这样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所有的阴霾纷纷飞起。明渊,明渊。青鬃兽仰起头,轻唤这个久违的名字,他眼眸中的幽暗悄然散去,那激荡的往日,那心潮澎湃的往事,那曾深深铭记于心的人,往昔,从封印中走了出来。

“明渊,是谁把你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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