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帆睁着眼，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听着身旁这人发出的呼吸声，突然有点睡不着觉。身上空荡荡的，有丝凉风吹过，他感觉到从身旁这人身上传来的温热，源源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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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雨还下个不停，半夜里甚至打了好几次响雷。估计明天一早起来，新闻里又要播报A市遭遇强降雨，市民出行要注意安全了。
叶青流翻身，抱紧在他身边的方帆。
方帆习惯性地搂了过去，半夜被雷声吵醒来的他也跟多年前一样睁着眼，看着黑暗里那些看不见的未来，想起了他和叶青流那些伸手可及的过去。
那次的同床共枕让方帆心里泛起了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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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来时，病房里吵吵闹闹。
叶青流睁眼，感觉到全身不舒服。很快他就感觉到了这个不舒服的感觉是来自哪里。目光下移，腰上被一双粗糙的大手紧紧地搂住了。叶青流大脑一阵空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双手的始作俑者是谁。
“方帆！”叶青流咬牙切齿。
为什么跟直男睡觉都会有被熊抱的风险？！叶青流二话不说地踢腿连环踹。方帆痛醒，叫声让病房里的人目光转瞬间汇聚到他身上。
两个大男人以一种纠缠的姿势，躺在同一张病床上，这场景难免不让人想歪。进来查房的护士小姐看到这一幕，笑得乐开了花。
叶青流红了脸，继续瞪方帆。
方帆还没睡醒，起床气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可怕。他沉着个脸，翻身下床。晚上睡觉时是和衣睡的，衣服都被睡得皱巴巴的了。头发也乱得糟心。但他显然没注意到这些，掏了掏口袋，找出几张零钱来，然后回头问叶青流，“喂，吃什么？”
叶青流看着他那点寒酸的钱。无奈道：“最便宜的吧。”
方帆抓了抓头发，踏着拖鞋便下楼了。
护士看着他走了，八卦地朝着叶青流问道：“你男朋友啊？”
叶青流差点没一口水呛到。他抬眼诧异道：“现在的姑娘都这么开放？”
“当然，也不看看什么年代了。好了，32床，我来给你量量体温。”护士说着，就要把体温计塞到叶青流的腋下。
哪想这时有人走进病房来，径直走到叶青流的床边，说道：“青流。”
叶青流抬头，一阵心塞。
得，正牌男友来了。
☆、第十三页
叶青流没有想到何未会来。
此时的他正用力夹着腋下的体温计，歪着脖子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想起那晚电话里的陌生女声，叶青流的心里不是滋味。但比那个更让人难受的，却是何未对他们之间的感情轻而易举地放弃。想到这，叶青流说话时的语气便显得很冷淡。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何未的脸色不太好。他有些焦急地走到床边，“你出车祸了怎么不告诉我？要不是我打电话给你同事，我都不知道……”
“你打电话给我同事干嘛？”叶青流打断他的话。
何未道：“前晚你是不是给我打了电话？”
叶青流别过脸去，闷声道：“我打我的，干你什么事。”
何未知他在生气，便低头小声解释道：“你别误会，那个女人是我妈安排的，我跟她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
叶青流笑了笑，声音却依旧冷漠。“你跟我解释有什么用，都分手了，咱们俩也没啥瓜葛了。”
何未听到这话，跟着沉默了。
“怎么？没话说了？”叶青流嘲笑他。
他想起那晚冒着大雨也要跑去找何未要个解释的自己，实在有些傻逼。如果不是自己傻逼的话，此刻他也不会躺在医院里了。
何未点点头，“我的确是没有资格再来跟你解释什么了，分手是我提出来的……我只想说，我们以后……还能不能做朋友？”
“不能。”叶青流坚定地摇头。
他面上没有表情，即使心里被伤得千疮百孔，也要强装镇定。
看叶青流决绝的样子，何未心里有些黯然。对于这段从学生时代就开始的感情，要他放弃，显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这次过来其实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能得到叶青流的谅解，两人的交往改为私底下，明面上就和家里安排的结婚对象周旋。
但他的想法明显是异想天开。
以叶青流的性子，会答应才怪。何未也早想过暗度陈仓这招，叶青流不会同意。他叹了口气，心里纵有百般不舍，也只得选择放弃。
他起身，正要离开时，方帆提着豆浆油条回来了。
他把叶青流的豆浆搁到床头，嘴里抱怨道：“妈的，连豆浆都涨价。”
叶青流看了他一眼，心里大松一口气。何未在这里，叶青流被弄得浑身不自在，这一看到方帆回来，竟有种得救了的感觉。他连忙接过豆浆，然后跟上话茬子说道：“现在哪有不涨价的东西。”
方帆自顾自地搬过凳子，嘴里叼着根油条，手里还不忘抽出一根往叶青流嘴里塞去。叶青流被他这动作吓到，但一想到何未在这里，便赌气似的咬住了这根油条。结果因为咬得太猛，一下子就啃到方帆的手指了。
方帆只感觉手指被软软的唇舌碰到，便像触了电似的，忙抽了手。
叶青流有些尴尬，但又装作不在意地吃起油条来。
何未看着这一幕，眼神一黯，不甘心地问道：“他是谁？”
叶青流慢吞吞地咬着油条，也不答他的话，一副要急死何未的样子。倒是方帆先发问了，“你又是哪冒出来的？”
方帆扭头又问向叶青流，“你同事？”
“恩……我朋友。”叶青流闷声道。
“哦。”方帆对叶青流的男性朋友提不起什么兴趣，便不再搭理何未。
何未被两人集体晾在一边，心里实在不爽快，便说了句极没风度的话。“怪不得你表现得这么干脆，原来是有新欢了。”
他笑了笑，扔下这么句话后，作势要告辞。叶青流听得心里一阵怄气，你他妈的还恶人先告状了。他抬头正要反唇相讥，哪想一直默不作声的方帆突然起身，说道：“我送你下去。”
“诶？”
方帆这莫名其妙的一个举动，搞得叶青流跟何未都诧异了。
方帆在搞什么？叶青流纳闷。
何未松了松领带，把这当成了情敌的挑衅。他自信地说道：“那就有劳了。”
打心底里，何未是瞧不上方帆的。这么一个穿着邋遢，不修边幅的男人，他也不信叶青流能瞧得上。果然，两人边走路边搭话，何未也借此知道了，这个叫方帆的男人不是叶青流的新欢。
他心里又开始有点得意，觉得叶青流果然是离不开自己。
“方先生，就送到这吧。”两人已经走到楼下。
方帆拍了拍手，然后什么话也没说的就一拳揍到了何未脸上。刚才还人模狗样的何未一秒被打趴下，方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道：“何先生，这一拳替叶青流打的。”
☆、第十四页
何未倒在地上，显然是被这一下打懵了。两人这一举动引来了路人的围观，何未面子上挂不住，便恼羞成怒地站起来回击。只是他的攻击毫无章法，且很快就被打架经验十足的方帆躲过。
何未怒吼道：“你有毛病啊！！”
哪有人前一秒跟你和颜悦色打着哈哈聊着天，下一秒就往你脑门上来一拳的？
方帆掏了掏耳朵，他发现这几天他被人吼得最多的就是“你有病啊？”有没有病他不知道，不过何未这拽得二万八五的样子他看了是十分不爽。
方帆一手揪住何未的衣领，作出凶狠的样子道：“以后说话注意点，再让我看到你对叶青流不客气，我也会对你很不客气。”
说罢，甩开衣领，用力把手往裤腿上擦了擦，然后踏着步子弓着腰往楼上跑去。
人群散去。
何未阴沉着脸，他在想，这个方帆跟叶青流到底是什么关系？
方帆回到病房时心情很好，叶青流见他回来，忙问他刚才发什么神经。方帆没回他，反而是说道：“刚那个何什么跟你有仇？”
“怎么这么说？”叶青流诧异。
“说话难听。”
叶青流笑了笑，“算是有仇吧，不过，我跟他有仇没仇关你什么事？你刚才还送人下楼……”
方帆打断他的话，凑过头去在叶青流耳边说了个事。
叶青流一愣，然后看着笑得得意的方帆，只得评价一句：“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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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叶青流这样的好学生，从小到大都没有跟流氓接触过。
方帆是头一个。
这不，没钱抽烟了，又腆着脸来跟叶青流借钱。叶青流一边掏钱一边盼着能快点出院。
毕竟每晚跟方帆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实在是很容易让他这个性取向不正常的年轻人感到不自在。
叶青流现在这么纵容他，也算是感谢一下他帮忙揍了何未，出了他心里的一口恶气。
至于他问方帆揍人的理由，这人答得倒简单：“一看就是来找茬的。”
所以叶青流也不知道方帆到底有没有看出他跟何未的关系。
不过他想，直男的直觉应该没有那么敏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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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流出院时，代表方帆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那天，方帆跟在叶青流后面帮着提东西，两人下楼时，叶青流问他找到住的地方了没，方帆很不要脸地求收留，叶青流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
方帆一手伸过去作势要打人，叶青流吓得忙往后退，哪想方帆只是伸手勾住他的肩膀，凑过头跟他说了句：“以后常联系。”
谁要跟个流氓常联系。叶青流腹诽，面上也是摆出不屑的表情。“放心，我还记得你欠我钱。”
“……我会记得还你的。”方帆艰难地望着天空。
叶青流白眼，无语道：“我看你还是找份正经工作吧，不然这钱不知道要还到猴年马月了。”
方帆猛吸一口烟，点点头。“嗯，我接受你的建议。”
叶青流从他手里拿过东西，叫了辆车，两人就这样开始了短暂的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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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离之所以是短暂的，是因为叶青流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再次见到方帆。
而且还是在GAY吧。
大事不好！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叶青流心里蔓延，他忙诧异地抛下一起来的小伙伴，转身就要走人。
方帆三下五除二地跟了上去，一把拽住要溜的人，邪笑道：“这位先生，刚来不急着走吧？”
叶青流回头，一脸便秘。
方帆的新工作就是在酒吧当酒保。
叶青流坐到吧台边，喝着方帆给他调的鸡尾酒问道：“你怎么会来这做事？”
“这里的经理跟我关系还行，就过来混混日子了。”方帆说得轻描淡写，一点也没有把他刚来这工作却发现是GAY吧时的惊慌表现出来。
叶青流只得呵呵笑，嘴里说着：“真巧啊。”
就差没说真有缘了。
方帆仔细打量了他好几眼，最后忍不住道：“你是同性恋？”
叶青流摸摸自己的脸，“你觉得我看着像吗？”
方帆伸手捏了一把，“手感还行。”
叶青流忙拍掉他乱摸的手，“别趁机乱揩油。”
“看你这样，我能确定你确实是同性恋了。”方帆说得意味深长。
说真的，在他看到叶青流进酒吧时，他就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后来见他看到自己就跑的架势才确定，真的是他。
“叶老师，看不出来，你还挺时髦的。”
“此话怎讲？”
“同性恋啊，现在性取向不说个弯的都显得你土鳖。”
叶青流冷笑道：“那土鳖方你是不是很羡慕？”
方帆把目光放到群魔乱舞的舞池里，看着里面那一群群小妖精，摇头道：“还是算了吧。”
叶青流见他这样，便笑了起来。
方帆回头，正好对上叶青流的笑脸。心跳就好像是漏掉了一拍，他愣了愣，话便不经大脑地说了出来。“换成是你，我倒不介意。”
“你说什么？”酒吧太吵，叶青流没听清。
方帆摇摇头，表情尴尬。
他在想什么？在GAY吧待久了，把自己给整弯了？不可能吧。
☆、第十五页
跟叶青流一起来酒吧的朋友见他和方帆聊得正欢，便过来调侃。“你们俩这就看上眼了？”
叶青流无奈道：“别瞎闹，这位可是直男。”
好友眼睛一亮，用力拍了拍叶青流的肩膀，赞叹道：“不错啊，都跟直男搞上了，比你以前那个男朋友强多了。”
叶青流咳嗽了两声，把好友甩到一边去。“自己玩去，别过来瞎折腾。”
“行，不打扰你们谈朋友了。”
好友识趣地走人，叶青流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方帆，“你别在意。”
方帆手里擦着杯子，嘴里嘟囔着：“放心，这种事我遇多了。”
叶青流好笑地看着他，看着他那硬朗的五官和穿着制服也掩饰不住的好身板，忍不住在心里赞赏了一番。这样的男人，在GAY吧绝对是个抢手货。只可惜是个直的……
想到这，叶青流摇头。
方帆问他，摇什么头？
叶青流说：“你那头发要不烫就好看多了。”
方帆摸了摸自己烫了半年的卷毛，心想，这发型很丑？
丑不丑不知道，不过从今晚酒吧里跑来搭讪的小娘炮人数来看，方帆的魅力绝对没有被这一撮卷毛影响。
连带着一直窝吧台跟方帆聊天的叶青流被周围0号们仇恨的目光注视了一晚。
方帆刚来这没多久，性格又有点冷酷，对人爱搭不理的，许多小GAY们被他吸引，每晚都过来一边搭讪一边勾引。方帆每次都不冷不热，始终跟人保持着距离。
废话，他一直男，跟弯的套什么近乎。
方帆还是很有身为直男的自觉的。
只是今晚明显破例了。跟叶青流有说有笑甚至还动手动脚的他，让一直默默注视着他的人跌破眼镜。叶青流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不免有些亚历山大。
“你倒是挺受欢迎的。”叶青流这话说得很不是滋味。
方帆为此也很苦恼。
半夜两点，方帆下班，叶青流也跟着一块走人。
两人走在深夜的大马路上，四下里无人，只有偶尔少数的几辆车开过，寂静得有些荒凉。方帆倒是对这种气氛信手拈来，随便在路边点了根烟，就叼着烟边走边抽。
当了这么多年小混混的他半夜没事就爱在马路上溜达。
叶青流还是头一次在酒吧待到这么晚，而且要不是因为跟何未分手了，他也不会这么放纵自己。本来今晚是要来酒吧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看上眼的，结果碰到了方帆。索性就跟方帆聊了一晚，两人耍贫嘴互相揭短什么的，竟也能聊这么久。
叶青流觉得还蛮神奇的。
这不，又半夜跟人来压马路了。
品学兼优的叶老师不免压力山大。
之前在热闹的环境里两人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回换了个安静的地方，两个人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沉默在两人间蔓延，总归是有些尴尬的。
叶青流先打破沉寂，随口问道：“你找到住的地方了？”
“酒吧包住，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拐个弯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