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还没起，两人就悄悄地出门了。
大清早天刚蒙蒙亮，路上基本看不到行人，程熙担心苏藤走这样的路心里害怕，紧紧将他手握着。
苏藤嘴角微扬，一路上兴致都很高，还主动问起鹿葛村的情况：“那儿车能直接到么？”
“大巴不能，咱得找辆牛车。”
“牛车！”苏藤小声惊呼，“你都是坐那个？”
“怕了？”
“不怕……觉得还挺新鲜。”苏藤抿着嘴，眼睛弯弯的。
两人一路聊着，程熙领着苏藤熟门熟路地找到大巴站台，来得早，第一班车都还没发，车上只寥寥坐了几个人。破旧的大巴上充斥了一股混合香烟汗臭的奇怪味道，但丝毫阻止不了苏藤高涨的情绪。
程熙占了靠前的座儿，让苏藤坐里头靠窗的位子，打开窗户，新鲜空气灌进来，奇怪味道立马消散了些。
程熙揽着苏藤，想压着他的头靠到自己肩上：“你睡会儿。要三个半小时才下车，下车后在牛车上就不好睡了。昨天睡那么晚，今天又起得太早。这会儿累不累？”
苏藤顺着他的动作靠到他肩膀上，两兄弟一向是亲密惯了的，苏藤一点儿觉察不出程熙的动作有什么不对。听了他的话，摇头：“不累。”乖乖闭上眼。
闭眼没一会儿，苏藤又忍不住睁开了：“弟弟，那村子大么？”
“村子不大，周围山倒是很多，你想看我就带你去。”
苏藤又断断续续地问了好些个问题，一看就知道他是兴奋得睡不着。程熙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苏藤从小没去过西峦市以外的地方，这次去个破村子都能把小孩高兴成这样。他挪了挪手臂，让苏藤头靠得更舒服，许诺道：“以后你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一定陪着你把华国走个遍。”
山路颠簸，程熙的手臂温暖而厚实，苏藤没觉着半点不适，越颠他越兴奋，连路边交织在一起的两颗大树也指给程熙看。
有苏藤在旁边陪着，程熙觉得这三个半小时过得史无前例的快，司机把车停下，程熙牵着苏藤下了车。
第18章
“坐累了么？接着得走一截路，大概半小时的样子。”本来按着程熙的脚程，十分钟就能走到，但他想想苏藤那娇弱的小身板，还是把时间往长了说。
“不累。”苏藤眼睛亮亮的，主动拉住程熙的手，“往哪边走？”迫不及待地向前走去。
程熙拉紧手里这只到了野外明显亢奋起来的兔子，生怕他走丢了：“这边，哥，你可拉紧了，走丢了可找不回来。”
两人往前走去，幸好今天是晴天，如果碰上雨天，山路湿滑更不好走。不多时走到附近村落的一户人家，程熙专门弄的牛车就寄放在他家。每个月给点喂养钱，有农活时牛还能帮着下地，村民们都乐意帮他喂牛。
“程熙来了！”热情的大娘招呼着，“这儿刚炸了点米花，带点回去尝尝。哟，还带了个小弟弟！”
程熙笑：“这是我哥。哥，叫孙大娘。”
“孙大娘。”苏藤见着生人，又恢复了那副羞涩的样子。
“哎，今儿就在大娘这儿吃饭！”
“不了，孙大娘。我们哥俩还赶着去鹿葛呢，出发晚了得走夜路，我怕我哥不适应。”
听程熙这么说，孙大娘也不好再留人：“今儿可巧你叔也要去那块，我让他帮你们赶车。”去喊了当家的牵了牛出来。
程熙一听正好。如果孙大娘家没人去，他也想问问村里有没有人要去的。后面的山路太难走，这也是村子不发达的原因，除了牛车，别的车都去不了。坐在牛车上，稍不注意人就会掉下去。程熙不放心苏藤一个人坐在后头，有人赶车他就能在苏藤旁边看顾着。
借了孙大娘家的稻草，在后面铺了厚厚一层，程熙才扶着苏藤上了车。车后头是专门拉东西的，没有座位，坐在稻草上有点缓冲人也舒服些。
孙大叔在前面吆喝着牛上了路，果然，路越来越难走，苏藤简直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飞出去，掉下路边的悬崖。
程熙注意着苏藤，见他有些稳不住，忙把人整个人搂在怀里。苏藤任他抱着，还主动攀住他胳膊。程熙顾不上窃喜，哄他：“别怕，我搂着你就不觉得颠簸了是不？就这一段路难走点儿，过了就好了。”
苏藤点头，觉得安全了，又东张西望起来，不住嘴地问：“弟弟，你每次都是走这条路？这么辛苦，怎么坚持下来的呀？”
程熙心道，想到你就不觉得辛苦了，但是嘴里不能这么说，趁机教育他：“你看吧，要想得到就必须付出，没有什么是可以不劳而获的。”
“嗯。哎，你看那座山，旁边的山都有树的，它怎么不长树？”
两人聊着，果然过了这段路就好走很多了，程熙不想放开怀里的小东西，说了句：“哥，你还是靠着我，我怕突然有石子你稳不住。”
苏藤不疑有他，点点头。心里觉得弟弟真可靠。
在牛车上呆了有四个小时多一点儿，苏藤觉得骨头都快散架了，牛车才慢悠悠开进一个村落。苏藤眼巴巴望着程熙：“弟弟，是到了么？”
程熙见他这副样子心疼得紧：“到了到了。都怪我不好，你身体这么弱还带你来。”
“就算……就算路比这还难走，我也要来……”苏藤道，“我就是没适应，休息会儿就好了。”
车子停在一个宽敞的院落外头，程熙拍拍他脑袋：“我哥原来这么勇敢呐。”说着一个跃起生龙活虎地跳下牛车，引来苏藤一声惊呼。程熙背对着苏藤道：“你趴我背上，马上能进屋了。”
“这两步……我能走的。”
程熙拿苏藤没辙，只能把苏藤扶下马车。孙大叔和他们俩道了别，把车拉走了，说是明天回来的时候把牛车送回来。
果然，一着地，苏藤腿就软得站不住。程熙不听他意见了，直接蹲下把人背起，往院里走去。
“李叔！”程熙冲着屋里吼了一声。
屋里一位大婶闻声走了出来：“程熙来啦！你李叔去后山了，快进屋。哎，还带了客人。”大婶笑眯眯地看向程熙背着的小男孩。
“这是我哥，叫苏藤。”程熙把人放到屋里椅子上，去院里把带来的礼物拿进来递给李婶，“哥，这是李婶，李叔就是村长，我每次来都住他们家。”
苏藤喜欢这个热情的大婶，难得对着生人没那么害羞，也给了李婶一个笑容：“李婶。谢谢你们照顾程熙。”
程熙心里是满满的嫉妒。他养了那么久才得了这小家伙的一个笑容，凭什么才见李婶一面苏藤就冲她笑那么可爱！
李婶叨叨着把礼物放好：“带这些做什么？太客气啦！坐了这么久的车，小苏藤一定饿了吧？李婶给你做饭去，啊。想吃啥？”
“谢谢李婶，还不饿呢，在路上吃些东西了。”程熙准备得细致，一点儿没让苏藤饿着渴着。
“小苏藤有几岁了？看着还没程熙壮实，一定是挑食挑的。”李婶打量这个秀气的男孩，比起自己家那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粗糙小伙子，文静的苏藤很容易就得了她的喜欢，干脆拉着他要去厨房，“来，看看你想吃什么。”
苏藤也顺势站起来和她走进去，两人一边走一边就聊上了，程熙眼看着他家苏藤这么轻易就给人拐走了，赶紧跟在后头：“哥，你不是累了吗？歇一会儿再说呗！”
苏藤摇脑袋：“不累。李婶，你说那个灰灰菜是什么菜呀？我以前都没听过。”
“那个啊，是咱乡下经常吃的野菜，放点辣椒放点醋一拌，包你喜欢！”
程熙羡慕嫉妒恨地看着李婶三言两语就获得了苏藤的好感，不到一刻钟两人就相谈甚欢，忽然觉得带苏藤来鹿葛村是个错误。
李婶开始做菜，苏藤对农村的大土灶有些好奇，自告奋勇地要帮着烧火。程熙在一旁急的团团转：“哎哟喂，哥，我们还是出去玩儿吧。”
李婶倒不觉得烧个火能有什么危险，递给他们俩一人一条小板凳，顺手丢了几个土豆到柴火里，见苏藤一脸“土豆可以当柴烧”的惊讶表情笑着解释：“土豆这么烧来吃可香了，不是当柴火。”
苏藤羞赧一笑，把手里的柴火往土灶里塞。
程熙急忙凑过去，夺过他手里的柴火帮着烧。火烧得旺，一个菜烧好了，灶里的土豆也烧好了。程熙拿着火钳把黑乎乎的土豆掏出来，苏藤好奇地看过去，这个真能吃？
程熙把土豆的灰扑掉，三两下就剥开一个。苏藤眼看着外头黑乎乎的皮没了，里面露出香喷喷的土豆，期待地看了程熙一眼。程熙忍不住笑起来，说了句：“馋猫，给。”把土豆递过去。
苏藤伸手接，土豆还太烫，他有些拿不住，呼呼朝手上吹气。程熙怕他烫着，又把土豆拿了回来，在手里吹了吹，干脆直接喂到他嘴里。
“谢谢弟弟。”苏藤小声说，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好吃！”
“慢慢吃，别烫着。”程熙笑笑，赶紧吹了两口，才又递到苏藤嘴边。一旁的李婶觉得稀奇，这个向来沉稳而不苟言笑的少年竟然还有这么细心温柔的一面。
到了晚上七点多，饭都弄好了，村长也回来了。一进门看见程熙，笑道：“今儿怎么来了？也没提前知会一声，是来进货的？”
“这次是带我哥来玩的，得打扰村长两天了。”
“说这话！可千万别跟这儿客气。带着你哥好好玩几天，这村里你都熟，也不用人陪。”程熙会做事儿，药材这生意给了村长不少好处，要不人怎么愿意费心费力地帮着他组织。退一步说，李村长本来也挺欣赏这个小伙子，做事踏实，头脑灵活。
苏藤用大锅帮着炒了两个菜，比起李婶快手快脚的做法来说，苏藤做的菜更精致也更入味些。李家两个半大的小男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三两下就能吃完一碗饭。面前两个菜比平时的好吃，他们就不住地朝那俩盘子夹菜。
程熙眼睁睁看着俩小孩都快把他家苏藤做的菜夹光了，不甘落后地也要去抢。后来这顿饭吃得，成了三个男孩的抢菜比赛。李婶笑骂：“平时我没让你们俩小兔崽子吃饱不是？来个客人就这么丢我的脸。”
苏藤也拉拉程熙的衣角：“弟弟，你都这么大了，还跟小孩抢东西，羞不羞？”
“那两盘菜可是你做的！”程熙不甘心地道。
这么耍小脾气的程熙真是难得一见，苏藤安抚他：“明天还给你炒，行吧？”
“那大铲子你都拿不动，还是回去再炒吧，别累着，也免得便宜了这俩小孩。”程熙小声嘀咕。
一边吃着晚饭，程熙一边跟村长聊起来：“这回来，我正好有个打算要跟村长说说。以前就我一个人周末的时候过来进个一两车货，这么做规模太小了，趁着放假，我想把这事儿做大一些。到时候会增加些人手，具体情况也趁这两天和你商量。”
第19章
聊起正事，程熙整个人就收敛了，由内而外散发沉稳冷静的气息，一看就让人觉得可靠。苏藤从没见过这样的程熙，在他面前，程熙永远都是温柔的，体贴的，这样的程熙让苏藤觉得惊奇。他又多了解了程熙一些，这个认知让他觉得愉快。
“目前主要是解决对新增人手的监管问题，防止他们在你们这边抬价赚差额。或者是借用我自己这个渠道多进货，赚外快。你这边我先把合同给弄好，不管谁来一律得用标准价格，高了低了都不许，所以接下来要劳烦村长的地方还多了。”
村长听着，程熙讲了讲他的计划。
苏藤止不住心底的崇拜。他可是比弟弟还大一岁多呢，可他只勉强能听懂弟弟说的是什么，要让他自己去想，是肯定想不到的。
吃过晚饭，李婶去收拾屋子，顺便跟程熙交代了句：“你今晚还睡西厢那间，后头那床没收拾开，你哥先跟你挤挤吧，明天等我收拾出来了，他再搬过去。”
程熙求之不得，忙说：“我们哥俩挤挤就行，别收拾了。”说了看了苏藤一眼。
苏藤触到他的眼神，也跟着开口：“对的，李婶不用麻烦了。”
李婶笑呵呵道：“行，那床也宽，睡你们俩小孩足够了。自个儿去玩吧。”
两人出了院子，天幕上挂着浅浅的弯月，照不亮脚下的路，只够给村子撒上一层宁静的气息。程熙想了想，道：“这会儿都看不见路了，我们就在这附近走走，明天再去远点儿的地方行不？”
苏藤点头，两人向前走去。周围没什么人，程熙不愿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牵住苏藤的小手，随意找了个借口：“山路不平坦，你拉紧我，小心摔了。”
两人慢悠悠散了会儿步，走到一株大槐树下，程熙喊苏藤：“你在这儿等等，我去给你弄个吊床。”
吊床是什么，苏藤还真没见识过。他觉得新鲜，站在旁边看程熙从书包里掏出吊床，身手利落地爬到树上找了结实的树杈把吊床拴好。他带的吊床是网状的，怕苏藤觉得硌，还细心地准备了块小毯子铺上。
都弄好以后，程熙才转向苏藤：“来，我抱你上去。”
苏藤张开手等程熙抱。当然，他是不会知道，程熙特意爬到树上把绳子拴高点儿，就是为了得这个某人投怀送抱的福利。
程熙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心道这软软的触感真好，尽量放慢动作，把人抱到吊床上。动作再怎么慢，没两分钟也抱上去了，苏藤躺在吊床上给了程熙一个柔柔的笑：“弟弟，你真好。”
程熙不舍地放开苏藤，站旁边慢慢儿给他摇起来。
微风抚在苏藤脸上，让他在这个盛夏的夜晚感觉到了莫大的享受。他专注地看向弟弟的脸：“弟弟，我觉得，你真的好厉害。”
“是吗？哪里厉害？”程熙也很享受这样的氛围，他的苏藤心里眼里全是他，这让他觉得满足。
“像你今天跟村长说的那些，我都不太懂……而且我坐这么一次车，就累得不行，你一个月要来好几趟，这么辛苦都受得了。”
“哥，你可别羡慕我。我这叫劳碌命，你那是天生的享受命。你就等着弟弟赚钱，让你一辈子过得顺顺心心的。”
苏藤噗嗤一声笑了。他看向程熙：“你要上来坐会儿么？我让给你。”说着就要坐起来。
程熙忙拦着他：“别动，小心掉下去。我从小就玩儿这个，早就腻了。”
苏藤也就继续躺着了。程熙就站在旁边给苏藤摇着吊床，看苏藤眼睛都快闭上了，担心他着凉，摇摇他胳膊：“哥，咱回去吧。”
苏藤确实舒服得快睡着了，听见程熙的话也懒懒的不想动弹。程熙打横将他抱起，他惊呼一声，这才清醒过来。
收了吊床，两人回了村长家，洗洗就准备歇下了。
他们睡的是那种花雕大床，苏藤好奇地这儿摸摸那儿看看，直到程熙一把把人捞过去，圈在怀里盖上被子，他才消停下来。
一夜无梦，苏藤早上醒来，一时摸不清自己在哪儿。旁边程熙紧紧地搂着自己，他觉得有些热，忍不住动了动身子。
这一动，就发现大腿那块被什么东西顶住了。他手伸下去摸了摸，程熙闷哼一声也醒了过来。
“弟弟。”苏藤惊慌失措地喊他，声音压得低低的，“你……你……你那个……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