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洺低头，用手机拍着两个人的脚步。陆景谦凑头去看，画面上黄黄绿绿的树叶做背景，两个人脚步一致往前走，画面移向正前方，一排排高大的梧桐向远处延伸，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陆景谦也举起了手机，将画面对准了低头看着手机的月洺，“月洺。”陆景谦轻声叫道，月洺回头，看到了镜头后漾起笑容，转头不让陆景谦拍了。
陆景谦笑着看刚才的视频，月洺回头的一瞬间，他居然像十来岁的少年一样，怦然心动。
在职场呆的时间久了，陆景谦已经老练很多，沉静很多，和月洺待在一起，却又像回到了过去，抛去一切凡尘俗念，被一种安适满足的感觉包围，不知不觉也变得孩子气了。
他牵起月洺的手，两个人十指紧扣，有人说五指连心，那就让他们的心脏一丝一毫都贴合在一起。
小道上不时有附近的居民出来遛狗，陆景谦习惯成自然地照旧拉着月洺，引来不少路人的侧目。
背后沙沙的声音响起，陆景谦转头，就看见他们身后居然跟着一只白色的哈士奇。哈士奇两步两步地跟上，走到月洺身边，吐着舌头抬头望着月洺，花痴粉的表情溢于言表。
陆景谦：--
他或许应该修正自己过去的判断失误，月洺不仅男女通吃，直男通吃，现在还人畜通吃，真是颜界的一枚鬼才！
周五，陆景谦请假一天陪着月洺去店里试衣，量身定制的黑色礼服完美地贴合月洺的身材，深V的礼服露出金属纽扣，黑色的蝴蝶结。月洺的身材有点欧洲人的样子，双腿笔直修长，臀部还有点翘，陆景谦明智地及时收回了目光。
当月洺从试衣间走出来的时候，光芒四射的样子甚至能媲美明星走秀，陆景谦在一瞬间像是整个人生都被这个男人照亮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笑得一脸和煦的男子。
“怎么样？”月洺有点忐忑地问。
然后就是众人一起点头，“天作之合。”
一边的店内经理突然出现，笑容可掬地对月洺说道，“这位先生，我们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替我们店里拍一套写真，如果您愿意，这一套西服的钱我们分文不取。”
陆景谦在一边道，“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经理笑了笑，“那没事，谢谢您。”
拿好了衣服，陆景谦又带着月洺去了早就预约好的自己专用理发师那里，这一次的发型设计改变很大，细密的黑发被高高地梳起，露出月洺漂亮饱满的额头和两道剑眉，发型的改变也让月洺整个人英气逼人，比原来乖巧的感觉更多了一点诱惑。
理发师还在做最后的定型，陆景谦有些沉默地走到室外，一根根抽烟，直到月洺出来。
月洺看了陆景谦一眼，这一整天沉默真是太奇怪了。
深秋已近，天气一天天凉了下来，陆景谦开着车载着月洺回到滨江住宅。月洺小猫似地窝在陆景谦怀里，舒服地打了个哈欠，“待会儿的宴会，为什么不一起走？”
“必须携女伴出席，两个大男人难道搂着走红毯？”陆景谦打了个马虎眼。
月洺嘟了嘟嘴，也没再问什么。反正问了他也不懂，走秀、慈善什么的。
陆景谦看着落地玻璃投下的反光，月洺慵懒的姿势，精致的侧颜，他取出放在一旁茶几上的首饰盒，取出里面一颗黑宝石耳钉，那是一种新型的粘合剂制成的耳钉，即使没有耳洞，也可以保证一天之内不脱落。
陆景谦侧头，亲手为月洺戴上右耳的耳钉。黑色的宝石闪着奇异的光泽，冷冽的寒光加上月洺梳得高高的发际，整个人的气势和以往改变很大。
“这是什么？”月洺看向镜中他的打扮，抚着耳钉皱眉，他一向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银色的手链还是陆景谦哄着才带的。
这是引张益年上钩的东西。
陆景谦看着镜子中的月洺，冷冽的气场让他完全不能想象月洺如果沦为另一个男人的玩物会是什么情景，所以他尽量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为月洺打造一身完美的视觉效果。
左耳表示时尚，右耳表示自己的性取向。
男生佩戴右耳的耳钉，喻意断背。
陆景谦看着月洺一脸淡然的气质，喉咙发紧。
“月洺，只要一下下就好。”他默默的在心里向月洺承诺。
23.宴会
周五的晚宴设在西郊别墅的青山绿水间。大门处配置了严密的监控系统，当黑色的栏杆缓缓打开，道路旁精致的奇花异草，正中间一个立式的白色喷泉台上一个人鱼像，穿过大片的葡萄园，一路琉璃路灯优雅别致，欧式林园大开大合，亲水平台随性自然，河岸边停靠着几艘小型游艇。
高大的没过车顶的绿色灌木丛分隔开几个入口，进去弯弯曲曲的灌木带像是一个迷宫，有专车在前引导转了几次，眼前顿时豁然开朗，零星排布的低矮的别墅和大片草地映入眼帘。
秋日的凉风飒飒，绿色的草坪被装饰的如同一个盛大的野餐会。
蓝色的地毯一路从门口铺到露天的舞台，一长排的舞台灯光全部架设到位，如同明星的红毯。
陆景谦携着玉儿入场，照例引来一阵赞叹。他优雅地向蓝毯外不停闪烁的镁光灯打着招呼，那里是各大商业类、时尚类媒体。月洺他早就安排了徐秘书做女伴，徐秘书会负责告诉月洺蓝毯仪式的程序，并负责把他接到会场。
张益年不负众望地及时抵达，白色衬衣、黑色领带，单扣的西装外套简洁明朗，举手投足带着干练与威势。
商场如战场，有人靠着儒雅的外表和强大的交际壮大自己的事业，有人则凭借雄才大略和狼性圈地圈钱，而张益年明显属于后者。所以，他的身边，无时无刻不渗出一丝让人凌然的气场。
陆景谦给徐秘书发了短信。
蓝毯走秀已近尾声，但好戏才刚刚开始。
当月洺挽着徐秘书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时候，所有人看向蓝毯那一头的月洺，顿时，全场一片寂静。
时机把握地再好不过，陆景谦笑看灯光照耀下光彩照人的月洺，一身黑色的礼服并不是所有都能hold住的，但是月洺毫无问题，他的眼里淡然的神采没有教父般的阴冷，却有着遗世独立的雍容和凌冽的气度。
已经有人窃窃私语了。
“这个男人很面生啊，是谁啊？”陆景谦前面有人问道。
“这是哪个明星？”后面中恒集团的副总问身边二十来岁的女伴。
“没见过，应该不是大明星。”女伴说道。
全场都将注意力聚焦在月洺，看着他右手勾着女伴缓步从蓝毯那头走了过来。陆景谦略带不经意地看向张益年的方向。
此时的张益年一如往常，站得从容儒雅，不时和身边的女伴低头私语，但陆景谦看着他僵硬的脊背和握着葡萄酒酒杯的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我花了那么多心血的一场局，千万要演得精彩一些。陆景谦心想。
陆景谦看向向自己走过来的月洺，放下了所有地心理包袱，似乎这一切都是一场天意。
蓝毯的流程徐秘书应该已经告诉过月洺了，月洺携着徐秘书，沿着蓝色的地毯一路走到中间的舞台，接过礼仪小姐手中的记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转身，在无数的闪光灯下露出淡淡的笑容，定格数秒，转身，向着蓝毯尽头走去。陆景谦紧紧盯着张益年，他的视线从头到尾一直锁定在月洺身上，不曾移动过半分，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另一边若有似无观察他的陆景谦。
开宴前，尧忻适时将张益年请到了议事厅商谈。议事厅所在就是Elva曾经自拍的那件屋子，上亿的软装，每一个细节处透着考究，是繁复的洛可可式复古风格。
张益年和尧忻各占一个长排沙发，两人身后各有两个人，陆景谦和陈秘书在坐，张益年那边是一个中年男人和Joe，张益年的私人助理，陈秘书和Joe都低头做着记录。
尧忻缓缓开口，“朗润对于金融部的重视有目共睹，就像我们对于和汇融合作的重视。”
张益年抿了口酒，笑了笑回应，“汇融也对朗润这次的平台计划抱以很高的期待。”
两人一来一往交手数次，看似气氛热烈，可是却似乎总是绕着圆心兜着圈，击不中重点，陆景谦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僵持不下，贵宾室的门被敲响了，走进来的居然是月洺。
陆景谦目瞪口呆地看着月洺在门外迈进几步，优雅有礼地说道，“两位，晚宴开始了。”
身后，两排穿着白色礼服的礼仪小姐鱼贯而入，在包间门口引导。
他不自觉地看了看张益年，就见张益年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经过月洺身边，张益年侧身笑着和他握了握手，“好久不见。”
月洺点头微笑，风度翩翩。
“月洺刚刚入行不久，还请张总以后多多提拔。”陆景谦接道。
陆景谦感觉到月洺刹那间投来的目光，然后转头与张益年礼貌地握手。
张益年握住月洺的手掌，亲切温和地笑了笑。
陆景谦和月洺走在尧忻和张益年身后，陆景谦侧头低声询问，“怎么是你来通报开宴的？”
“陈秘书说原本主持的礼宾被安排去晚宴的舞台了，所以就请我过来说一声。”
陆景谦听闻，不由一皱眉。
入场的仪式结束，慈善晚宴开场。简单的歌舞表演后，晚宴开场，一道道西式的餐点上桌，场上是各桌压低了的交流声。
晚风吹拂着环绕庄园的湖泊，秋日微凉。
月洺用餐的动作极其优雅，银质的餐具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良好的用餐礼仪让陆景谦都有些惊讶。
晚宴过后，众位商界大佬移步户外，慈善拍卖会开始。
主持人登场，在台上一一展示着由书画大师和收藏界家捐赠的藏品，举牌声不绝于耳。
陆景谦和月洺坐在前排靠右。不一会儿，张益年被礼仪小姐引了过来。
“张总。”陆景谦礼貌地起身，向张益年伸出了手。
张益年和陆景谦握手，落座。
拍卖台上，主持人正口若莲花地介绍着一副中国山水画。
“月洺洺喜欢什么样的艺术品？”张益年开口，看向月洺。
月洺对于艺术品一窍不通，陆景谦刚想圆场，就看见月洺镇定地指了指台上，“这样的。”
陆景谦舒了一口气，总算没有说出什么囧囧有神的话。
露天的拍卖场上，举牌之人络绎不绝。
“5000。”
“2万。”
“5万。1873买家出价5万！”拍卖师高声道。
下一秒，张益年举牌，“10万。”
拍卖师愣了一愣，叫道，“2658号买家，出价10万。”
陆景谦愣了愣，张益年这是……借花献佛？沉思了片刻，他低头给陈秘书发了短信，“和张益年竞价。”
拍卖师叫了两次，后方终于有动静了，“15万。”
陈秘书安排的人开始竞价了。
“30万。”张益年举牌。
“30万。”拍卖师也掩不住惊讶，“好，这边出价30万了，后面的买家还加价吗？”
“40万。”
张益年低头，片刻后再次举牌，“50万。”
陆景谦心里暗道，“居然能为了这么一副破画出价50万元，张益年你可以的。月洺既然在你心里值这50万，后面的事情就不能怪我了。”
陆景谦低头，给陈秘书发了短信，“可以停了。”
后面不再竞价。
拍卖师叫了三次，最后一锤定音，“50万元。吴孟甫的这一幅《山居秋景图》拍出了50万元的价格。恭喜这位买家。”
张益年侧头，向月洺笑了笑道，“月洺洺喜欢的话，这幅画就当是张某的见面礼”。
月洺对于这样的礼物是绝对不会有反应的，再贵的礼物对他来说都是这么一副淡然的神色，唯一能够吸引他笑笑的，估计就是美食了。于是陆景谦赶紧圆场，惊讶地说，“这怎么好意思，这么贵重的礼物。”说着看向月洺。
月洺自从张益年开始竞价，眼神就没有抬起来过，此时，他淡淡地看了陆景谦一眼，然后侧头向这张益年微微一笑。
张益年亦微笑道，“无妨，我也很喜欢这幅画。”
拍卖会中场暂停，许多张益年熟识的商界人物都过来和张益年搭讪，陆景谦不失时机地安排人把张益年领去贵宾厅休息，一边侧头看向月洺，“怎么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月洺摇了摇头。陆景谦拍了拍月洺的背脊，“要不，我去给你拿点水。”
刚起身，月洺一把抓住他的袖口，“我陪你去。”
“好。”陆景谦道。
两人来到贵宾休息厅，陆景谦看了看手表，张益年过会儿就会被引过来，而他只需要给月洺和张益年一点独处的时间，然后出现，稍加言语暗示，相信凭张益年的老谋深算，立即就会明白了。他端给月洺一盘水果，“没有白葡萄酒，我去拿。”说着离开了房间。
他出了休息厅，转身站到对面，高大的梁柱在他站着的地方投下一抹阴影，过一会儿，礼仪就会按照计划将张益年领到这间房间，一想到月洺待会要直面张益年，陆景谦突然生出一些不安。
他不由自主地紧紧握着拳头，一边告诉自己，月洺一定能搞定张益年的，而他需要的，只是给他们一点时间。他转身冲进了厕所。
包间的门开启，张益年跨步入室，就看见了背对大门的月洺，一席黑色的礼服勾勒出背部肌肉曲线，垂头的姿势优雅柔美，张益年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水果还不错。”月洺回头，就看见了站在身后的张益年。“张总？”
月洺略带惊讶地看着张益年。
张益年凑近，“叫张总就生疏了，叫益年吧。”40岁的男人额头有两道皱纹，除此之外都保养地很好，脸部的线条英朗，神色却不失和气，自信又张扬。
月洺站着不动，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男人一步步靠近他。
张益年站在月洺身前，两人身高差不多，连气势也互不相让。
“月洺，今天的打扮很合适你，都是你自己挑的吗？”张益年看着月洺黑色闪烁的耳钉，笑着问道。
对面精致的大男孩没有说话，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他。
“耳钉很别致。”张益年伸手，轻轻地俯下身，凑头在月洺耳边，左手捏了捏月洺的耳垂，“月洺，你很漂亮。”
月洺两只手死死地撑在了桌上。
忍住忍住，他告诉自己。
因为张益年是陆景谦现在最重要的客户，这一次的合作他势在必得。月洺用指甲掐着自己，保持镇静。
“月洺，名字也很好听。”张益年伸手抚上了月洺的胸膛，平坦的胸部勾勒出曲线，显得紧实有力，而且，似乎正上下起伏收缩着。张益年笑着侧头，看着面前有些失措但是努力保持镇定的男孩。
24.局中局
在张益年，这一刻，是他等待已久的一个时机，他终于出手了。
50万的名画，或者是和朗润合作，不过都是他一念之间的事，他要的很简单，眼前这个男孩子。
自第一次看到月洺起，他的气质就吸引着张益年，那种淡然的表情，潜藏着聛睨一切的傲气。
陆景谦很聪明，但是聪明的很明显。他或明显或暗示的表现，刻意在陆景谦面前的一举一动，都是在给陆景谦传递一个信息，让他把自己手上的这唯一个筹码拿出来。而几次推辞朗润的约谈，则是要看着陆景谦图穷匕首见。
终于，当他在蓝毯的最后看到月洺的时候，他几乎忍不住微笑了。
这个时机，对于他，也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