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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公子的故事 下——by陈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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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流火想了想,说道:“我想吃戏园子卖的果汁糖。”

林惠然爽快地答应,然后两人手牵手高高兴兴地去看戏。

今日戏园子唱的是《牡丹亭》,极风月的曲目,唱小旦的杜丽娘眉目精致,身段妖娆,极是风流,林惠然未免多看了几眼,又捅了捅元流火的腰,轻声道:“你别光顾着吃,这个男孩子长得好看吗?”

元流火手里托着一把糖,很诧异地问:“他是男人吗?”

林惠然有些郁闷,觉得元流火一无所知,完全不能跟自己玩到一起,不过这样也好,戏园子本来就不是干净的地方,自己平日里涉足的场所也都是酒色一类的,若是元流火真到那种地方玩,自己恐怕要气死了。

“戏班里的人都是男子。”林惠然耐心地跟他解说:“这些人呢,五六岁就进戏班子,眉目略清秀的唱小旦,要是年龄大一些长了胡须,就不能再唱了。这位唱杜丽娘的男子瞧着年纪不小了,不过相貌实在很漂亮,所以才能继续唱下去吧。”

元流火仰起脸细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很茫然地说:“脸上全是油彩,有什么好看的。”他看了一眼林惠然,轻声说:“天底下再漂亮的男子,也不及你。”

林惠然愣了一下,竟然有些脸热。虽然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但是这种突如其来的表白还真是让人脸红心跳。林惠然低下头抿嘴一笑,又悄悄地去看元流火。然后发现元流火正捏着一根软糖,嘴里舔一口,再掏出来放到眼前看看,吃相十分恶心。

林惠然默默地收回了视线,又劈手夺了他的手里的糖,扔到旁边的茶盘里,轻声斥道:“别这么吃东西。”

戏曲唱罢,两人起身离开,这时候楼上雅座的人也纷纷走下来,那些人多半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或者夫人,脸上以轻纱遮脸,带着奶娘和嬷嬷出来看戏。本朝民风开放,倒也没人计较这些。

林惠然拉着元流火的手往外面走,不提防和楼上的一位嬷嬷撞到一起,那嬷嬷惊叫了一声,正要训斥,却又忽然改口,欢喜道:“林少爷,好巧啊。”

林惠然抬眼一瞧,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再看她身后那位遮了轻纱的年轻女子的身形,才回忆起来,前几日在母亲家里吃饭,认识了这位远方的表姐,两人既是亲戚,就没有避讳太多,当日见了面,还相谈甚欢,这位林小姐言语坦荡,不是扭捏做作的人。母亲似乎也有意撮合他们两个。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惠然不好上前招呼,只是略略点头,对那嬷嬷道:“是啊,我带家里这位出来玩。”

嬷嬷上下打量着元流火,眼神十分怪异,她大概也听闻了林少爷的一些风流韵事。轻蔑地笑了一声,正要说什么,那位林小姐咳嗽了一声,返身退到阁楼上,似乎也刻意回避着林惠然。

林惠然冲她略一点头,揽着元流火的腰走出戏园子,还无所顾忌地在元流火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下。

元流火惊讶的说不出话,四处看了看,并没有人刻意往这边瞅,他不悦地说:“轻浮!”

此后平平静静地过了几日,这一天早上,林惠然去给母亲请安,母子两个坐着说了一会儿闲话,林母忽然说:“五月十五是黄道吉日,我和你姑母都商量好了,觉得这日子很好,你和徽娘的婚事就定在那日吧。”

林惠然差点把一口茶水都喷出来:“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成亲的,徽娘是谁啊,我根本不认识。”

林母早就猜到儿子是这种态度,很耐心地说:“徽娘就是你表姐,那日在咱们家里你见过的。人家姑娘知书达理,又贤惠懂事,你别再跟我闹了,我一把年纪了,哪里受得了折腾。你跟那个乡下的野小子玩,我也不拦你,只是别耽误了传宗接代的大事,你父亲临死前最放心不下你,还把偌大的家业都托付给了你,你忍心叫他在九泉之下不能安生吗?”

林惠然早就听惯了这一套说辞,他明知道自己永远都说服不了母亲,索性做出顽抗到底的态度:“我不会娶别的女人的,元流火是我挚爱的人,我们两个要永远在一起的……”

林母听腻了儿子这套忠贞爱情的论调,她捂着心口喊疼,又大声喊旁边的丫鬟把林惠然打出去。

林惠然很老实地出去了,他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里面的嬷嬷跑过来说老夫人的身体没有大碍,不过是被气坏了。林惠然走进去跪下赔了罪,又起身走了。

当天晚上,林母送过来十个花朵般娇嫩的小丫鬟给林惠然。管家领着这些少女到主人面前过目,林惠然很无奈地接受了,叫这些女孩子去佣人房里住下。

林惠然将这边的事情安排好,又开始寻找不开心的元流火,最后在书房的小床上找到了他。元流火尽管不高兴,但是也没有说什么抱怨的话,毕竟这种事情是两人都无可奈何的。

林惠然把元流火抱到了卧室的大床上,又轻轻地哼唱着戏园子听到的曲目,唱了好久,元流火才终于笑出来:“别唱了,好难听。”伸手捂住了林惠然的嘴巴。

66、爱演

春天里容易犯困,元流火时常赖在床上不起来,若是账房里有事,他还能跟林惠然一道起床,若是无事,他就要在床上玩到中午了。

这一天天气正好,几个丫鬟在院子里晾晒书籍和棉被,林惠然一时闲下来,想找元流火玩,问了之后才知道他照旧是赖床不起。

林惠然看看日头,开口道:“快吃午饭了吧。”

旁边丫鬟笑道:“是呢,元少爷在床上玩九连环,入迷了。”

林惠然迈步进了卧房,果然看见元流火拥被而起,身上披着翠绿色的夹袄,手里拿着一串金灿灿的九连环,嘴巴微微张开,很专注的样子。

林惠然动了动手指,对外面的佣人说:“把床上的那一堆也拿出去晾晒。”

外面的佣人听见了,知道这两个主人取笑逗乐,笑了笑走开了。

元流火微微抬头,不悦地皱眉,低下头说道:“你家小宝贝还在床上呢。”

林惠然笑了一下,从衣柜里取出一套棉衣放在床边,又拉着元流火的手给他套上,嘴里道:“你不能穿上衣服去外面的榻上玩吗?非要坐在床上,明天我母亲要来这里,你可别再偷懒了,我家里人规矩特别多,很厌恶贪睡懒惰的人。”

元流火丢开九连环,扯过棉被盖住自己身体,有些害羞地从他手里拿过衣服,遮遮掩掩地穿上了。嘴里嘀咕道:“她来了,我就躲起来嘛。”

林惠然正色道:“你躲她干什么,你又不是我偷娶的丫鬟,难道见不得人?你不用怕她,明天随便见上一面,敷衍几句就算了。”

元流火暗暗记下了,叫下人进来伺候洗漱,结果走进来的佣人是五六个小丫鬟,个个娇艳夺目,如花柳初绽。元流火洗脸的时候随便瞧了几眼,问道:“那边又送过来丫鬟了?”

林惠然无奈地笑:“可不是吗,咱们府里就你我两位主子,竟有四五十个下人,这些小妮子干不了重活儿,还得让我白养着。”

元流火心中不悦,淡淡地说:“反正都很漂亮,摆在家里也怪赏心悦目的,亏你家里竟有这么多的美人。”

“我家老宅里佣人很多,母亲大概把最出挑的女子都送过来了。”林惠然道。

元流火忽然掷了毛巾,一言不发地出去了。林惠然怔了一下,也觉得有些烦恼。他们俩恩爱缠绵,好得蜜里调油似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母亲那边一天到晚地给他张罗亲事、繁衍子嗣。若是旁人如此,林惠然大可以置之不理或者胖揍一顿,但是母亲是自己至亲之人,违逆不得,只好有一日没一日地周璇。

两人上午闹了一点小矛盾,中午吃饭的时候又和好如初,下午提着鱼竿和水桶,一起到后花园里钓鱼。林惠然坐在矮凳上,有条不紊地装鱼饵,放下鱼线,耐心地等待。旁边的元流火也有样学样地握着鱼竿,不到半盏差的功夫,他扔了鱼竿,跑到浅水区里抓青蛙,又伸出手跃跃欲试地摘荷叶。

“流火,那上面有刺,你用手帕垫着。”林惠然忍不住提醒他。

元流火充耳不闻,拽了一根宽大的荷叶,当做雨伞在草地上跑来跑去,停了一会儿又很有兴致地趴到林惠然的后背上,问道:“闻野,下人今天不会来打扫花园吧。”

“我在这里垂钓,他们不敢来打扰的。”林惠然头也不回地说:“怎么了?”

“那我们来玩游戏吧。”元流火最近看了坊间许多艳情小说如宜春香质、弁而钗之流,满腔情思无处发泄,他兴致勃勃地说:“我是漂亮柔弱的小书生,你是山中十恶不赦的强盗,你来抓我好不好?”

“我抓你干什么?”林惠然好奇地问。

“唔……”元流火脸颊一红,扯着林惠然的腰带不语。

林惠然会意,遂放下鱼竿,做出狰狞的样子,道:“你快跑,我要抓你了。”

元流火抱紧手中的荷叶,惊慌失措地沿着水池边的石子路跑,嘴里喊着救命。他紧张兮兮地跑到假山后面,探头往外面一瞧,见林惠然还站在原地,笑得前仰后合。

元流火气呼呼地跑过来,怒道:“真讨厌,你会不会玩啊?”转身跑到别处了。林惠然却忽然从后面抓住他,拖到一处背阴的草地上,手腕用力按在密密的草丛里。

元流火吓了一跳,双手握着林惠然的手:“你干嘛?!”

林惠然面色冷静,双手扯着他的衣服前襟,嗤啦一下撕成了两半,野蛮地将他的双手架起来捆住。元流火一下子就兴奋了,挨挨蹭蹭地往林惠然的怀里钻,差点没叫出声。

林惠然一面动作,一面轻声调笑:“你这样不行啊,太配合了,我一点施暴的快感都没呢。”、

元流火在他身下轻声喘息,双腿夹紧他的腰,软声软语地呻吟:“救命……放开我,你好坏……”

这一场野合结束后,两人匆匆穿上衣服,所幸无人瞧见。元流火把撕毁的外衣团起来随手扔到一边,被林惠然搀扶着站起来,脸颊宛如涂了腮红似的鲜艳妩媚。

林惠然意犹未尽地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又柔声道:“身上疼不疼,这草地可不比家里的床舒服。”

元流火摇摇头,低头一笑,笼着衣服坐在旁边的凉亭里休息了。

傍晚的时候两人正在书房里写字,林母差婆子过来,说是厨房里新做了乳鸽,请少爷过去品尝。

林惠然一听说是好吃的,就对元流火道:“我家的厨师手艺都很好,你跟我一起去尝尝。”

元流火还没来得及拒绝,那边来传话的婆子就说:“老夫人只请少爷一个人过去,说今日是家宴,不宜请外人。”

元流火本来也没打算去,但是听了这话,心中未免动气。林惠然听着也有些恼,对那婆子斥道:“一顿饭而已,多个人难道就短了吃的了?你这婆子也忒糊涂了,元少爷是我内眷,这是全城人都知道的,怎么就成外人了。”

那婆子是林母的心腹,听见少爷这番训斥,只是板着脸做听不见。林惠然还要发火,倒是元流火拦着了:“你看你这人,人家请你过去吃饭是好意,你怎么又凶起来了?”

林惠然知道他不愿意得罪人,只得咽下这口气,冷着脸随那婆子一起去了。

所谓家宴,其实还包括了林徽娘及其父母。这两家人虽然是远亲,但是因为即将结成姻亲的缘故,倒是聊的十分地热闹投机。饭后林母叫林惠然陪林小姐在家中花园里走走。林惠然兴致缺缺,答应了一声,就领着林徽娘出来了。

林惠然平素待人接物十分有礼,但是今日为了成亲的缘故,他刻意地冷落着林徽娘。那林徽娘起先还柔弱地说几句客套的话,后来见林惠然一直冷冷淡淡的,她本来也是高贵矜持的性格,索性也不再说话了。

这一对年轻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走过了偌大的花园,后来夜风凉了,林惠然才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给她披上。林小姐也不扭捏,欣然接受。如此沉默地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回到了庭院,林小姐将披风还给他,屈膝行了万福,转身款款而去,反倒把林惠然晾在了原地。林惠然看着她的背影,轻笑了一声,觉得这位小姐很不一般。

他回到家里时,府中下人都已经睡了,元流火坐在床上看书,见他回来才开心地跳下床,伺候他洗脸换衣。

林惠然见他孤零零地等自己,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暖心,抚摸着他的头发道:“小可怜,待会儿抱着你讲故事好不好?”

元流火手里拿着他的披风,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表情有些僵硬,强笑道:“今天对我这么好?”

林惠然跟他在一起,总会无端地欢喜和快乐,他把衣服和发簪都脱了,简单地洗漱一番,兴高采烈地把元流火抱到床上,甜甜蜜蜜地说:“你是我心尖上的小肉肉啊。”在元流火的脸颊上亲了几下,起身吹灭了蜡烛,放下床帏,展开棉被把两人包裹住,柔声道:“想听什么故事?”

元流火有些心不在焉:“算了,我不想听。”

林惠然想了一会儿,又笑道:“那就玩游戏吧,”他想了一会儿,饶有兴致地说:“咱们两个扮演睡在一起的两兄弟好不好。”摩拳擦掌很兴奋的样子。

“白天玩过了,我都累了。”元流火背转过身体,冷冷淡淡地说:“睡吧。”

林惠然觉得有些扫兴,赌气背转过身体不理他。停了一会儿又转过来,把元流火抱在怀里,轻轻地按揉他膝盖关节,因为元流火说过那里被石头磕碰到了。

过了一会儿,林惠然手上动作缓慢,渐渐睡着了。元流火才轻轻地转过身,伸出双手抱住林惠然的脖子,脸颊贴在他胸口,微微叹了一口气。

67、风波

为了那一件沾了女人脂粉味的披风,元流火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半夜里到外间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回到被窝里时只觉得浑身冰冷,他心知不好,恐怕这一折腾要受寒,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很快听见外面隐隐有鸡鸣狗吠的声音。

天色大亮后,小厮们在院子里汲水扫地,林惠然率先起床,他并没有察觉到元流火的异常,自顾自地穿了衣服,丫鬟们给他梳头洗脸,又用青盐刷牙。他要先去母亲那里请安,临走时给元流火掖了掖被角,附在枕边轻声道:“小乖乖,上午我母亲要来咱们家里,你早点起床,把正堂屋内的花换成芍药,再叫下人把院子重新扫一遍。她是极挑剔的人,不然又要说咱们两个不会过日子。”

元流火脸颊火热,浑身却发冷,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勉强道:“你放心吧。”

林惠然到林母那里问安,恰好几个姑表家的兄弟姐妹们都在,于是坐在一起说了一会儿闲话,众人聊起了林惠然和林徽娘两人的亲事,取笑了一番,林徽娘脸上羞恼,敛容起身离去。林惠然将那几个贫嘴的兄弟姐妹训斥了一顿,叫他们不准胡说八道。

林母在家中用了早饭,眼见外面春日融融,遂叫管家预备马车,要去看看儿子的新宅,林惠然扶她坐上了马车。在路上林母细细地看了他一会儿,道:“你这些日子气色很好。”

林惠然如今燕尔新婚、春风满面,见人未语先笑,岂止是气色很好四个字可以形容的。他坦然地回答:“儿子现在很快乐。”

林母素知他是稳重寡情之人,如今见他这样,可知过得是非常开心了。她明知道儿子是被坏人迷惑了性子,至此却又不忍伤了他的心。

“你和徽娘的事情,我已经跟你表姑母都谈好了,你到底要怎样呢?”林母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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