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茼蒿 下——by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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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不要玩手机。”母亲提醒道。

他含着筷子,点点头却置若罔闻,又查了一下这趟车的余票情况,看到只留有无座。

芮忱眉头紧皱,想着到了以后要带齐骧去住哪里。他是绝对不能让齐骧住那种又脏又冷的地方的,况且正在过年期间,谁知道会不会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混进去?那里本来就是人多嘴杂。去酒店开一间房?现在过年,房间应该不会紧张,住个四天就能回学校了。

正想到这里,芮忱余光看到家人们都在看着自己,连忙把手机收起来,低头扒饭。

可是,齐骧住外面的话,他要怎么出去见他呢?往时过年,芮忱如果不跟着长辈去走亲访友,必定就是宅在家里不出门的。

齐骧不让他去接车,他当然不能不去。万一明天一大早,母亲他们醒过来,发现芮忱不在,要怎么交代?

芮忱眉头紧皱,又开始重新想办法。

“出什么事了?”外婆看他半天没有夹菜,只顾着吃饭,和蔼问道,“不舒服?没胃口?”

“啊?”芮忱讷讷回过神来,面对一双双关切的眼睛,耳朵有些发热,“没、没什么。”他说着便往碗里夹了两大块鱼肉。

母亲完全不相信,瞟了一眼他的口袋,问,“刚才跟谁发消息?”

芮忱一愣,想要敷衍过去,可又料想说点什么都能被识破,反而吃力不讨好,于是就老实回答,“是齐骧。”

外公若无其事地夹菜,问,“他回湖南过年了吧?”

“嗯。”芮忱点点头,心里挣扎了一阵,还是决定豁出去,说,“他今晚就回来了,明天凌晨到。”

这么一说,大家都惊讶极了。

外婆看看外公,奇道,“这么早?他姑姑那儿应该都没开市吧,这么早就回来了?”

芮忱愣了愣,低眼看着碗里被菜汁弄得油腻腻的米饭,说,“就他自己回来而已。他爸爸和姑姑都还不知道。”

几秒钟诡异的沉默以后,母亲开口说,“跟他爸爸还是相处不好?”

芮忱说不出口,没吱声。

“偷偷回来,不跟大人说一声,这怎么行呢?”外婆不能苟同,轻声责备,“你怎么也不说说他?”

他努了努嘴巴,嘟哝道,“我说得动他就好了。”

母亲注视他一会儿,“那么他回来,住哪里?学校还没开学。看他那样,也不打算去他姑姑那里吧?在外头开房?”她沉了沉气,夹着菜,说,“再怎么相处不好,也是父子。什么是孝?这是人的本分。叛逆是一回事,本分还是要守的。你那什么表情?”

“诶,你少说他两句。又不是他做的事。”外婆听女儿话重了些,不免出声道。

芮忱撇撇嘴,“我是没被那么打过,我不知道被打成那样还要不要守本分。”

“芮忱——”外公淡淡提醒他,“怎么跟妈妈说话的?”

早知道这样,什么都不说反而好。芮忱心里嘀咕着,埋头吃了两口饭,不小心被鱼刺卡主了喉咙,也没吭声,和着米饭吞下去,放下碗筷说,“我吃饱了。慢慢吃。”

母亲眉头紧皱,眼见他起身就走,顿时哑口无言。

芮忱回到房间立即关上了门,躺在床上生闷气。这下好了,现在家人们都知道齐骧回来,如果这两天他不在家,那么行踪暴露无遗。现在的情况,自己这两天能不能出门还是个问题。

他起身翻出自己的银行卡,上网查了一下余额,倒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关闭页面的时候,芮忱心里却泄了气。

也不知道上次这么冲母亲说话是什么时候了,似乎甚至是没有过的。他抿了抿嘴唇,左右想着这样不是办法,何况现在也不是在自己家里,而是在外公外婆面前。让老人家看到他大过年的让母亲不痛快,肯定是要对他失望的。

芮忱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跟母亲说两句好话缓和气氛,谁知再开门,他们已经把饭吃完了。

“在洗碗。”外公坐在客厅看电视,看到他傻愣愣地站着找人,便告诉他。

芮忱尴尬地挠挠后脑勺,往厨房走,果然看到母亲一个人在洗碗。

她抬头看到他,目光冷淡,说,“又饿了?”

“没有啦……”芮忱努了努嘴巴,走过来说,“我来洗吧。”

“行了吧你。”母亲嫌弃着,用胳膊肘把他推开,“住着两三年了,你洗过几次碗?每次都是吃完饭就走人。外婆年纪也大了,这么疼你,你呢?有点心眼没有?”

芮忱一愣,没有想到她说的竟然是这件事。但是回想起来,确实如此,不免心有愧意,“我想洗来着,她不让我洗。”

“不让你洗就不洗?”母亲哂笑,“你这么乖啊?我怎么没看出来。”

他鼓了鼓脸颊,靠在门边,不说话了。

半晌,母亲把洗手池里的几只碗拿起来,倒干净里面的水,朝旁边使了个眼色,道,“来把水擦干净,放进碗柜里。”

“哦,好。”芮忱忙不迭应着,走到旁边,一时间却认不出哪张是擦碗的布。

母亲啧啧两声,从挂钩上取下一张擦碗巾丢他手里,“你让我怎么说你?”

芮忱一脸愧疚,低头默不吭声地擦碗。

“擦干净点儿。”母亲提醒他。

母子二人就这么沉默着,各自做着自己手里的活。装过大鱼大肉的碗碟特别油腻,母亲洗的时候很用力,陶瓷碰在一起声音太响,好几次芮忱以为会碰碎。

过了很长时间,母亲似乎很随意地问,“齐骧爸爸又打他了?”

芮忱正出神擦着碗,晃过神来,“没。”他想了想,说,“他就是想回来而已,大概在家里无聊吧。”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回来这几天怎么安排?”她进而问,“吃哪里、住哪里,这个总要想一想吧?”

他低着头默默把碗一个个垒起来,“说要回那些扁担工住的地方去住。平时周末他回家,帮他爸爸的忙,也是睡那里的。”

母亲愣了愣,“帮他爸爸的忙?扁担啊?”

芮忱看看她,点了点头。

“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看看你,连碗都擦不干净。”母亲气鼓鼓地说把剩下的碗都给他,“让他上家里来住,别住那种地方。大过年的,什么牛鬼蛇神没有。”

他点点头,又猛然发现自己听到的是什么,“上咱家住?”

母亲擦擦手,“你刚才不就是想说这个吗?”

“我没有……”芮忱想要反驳,但看到母亲锐利的眼神,顿时不敢说了,“哦。谢谢妈妈。”

“要谢谢你外公外婆去。他们虽然疼你,但你也不能让他们白疼。平时回来,多帮家里做点家务。你想想,以后你去外头读书,还有多少机会见他们?人是一天比一天老了,对你的关心却不见一天比一天少的。读的书再多,脑子里也要留着一块地儿记着别人对你的好。”母亲走过来,往他脑门上戳了好几次,瞪道,“你们这些小孩子,别老是头脑发热,想一出是一出。过几天就开学了,急个什么劲儿。”

芮忱呆住,一时间没弄明白母亲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母亲说,“没下次了,听明白没有?”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忙不迭连连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妈妈。”

经过母亲的一顿教育,午觉醒来,芮忱把乱糟糟的房间重新收拾了一遍,还不顾外婆的拒绝,给家里里里外外拖了一回地板。

外婆直说不用不用,大冷天的,自来水冰凉,感冒了可不好。母亲却不以为然,让芮忱去做家务,末了不忘跟外婆说,“他也就是三分钟热度,还信他能拖几次?有一次算一次吧。”

芮忱心里无语,但想来自己的一贯作风,又觉得母亲的话根本无法反驳,只好乖乖地把地板又擦了一遍。

拖完了地板,芮忱又去阳台跟外公一起移植了两盆海棠。

忙了一下午,吃晚饭前芮忱就饥肠辘辘,晚饭吃了满满两大碗米饭。之前外婆一直忧虑芮忱吃得少,嫌他瘦,看他这样胃口大开,高兴得很,不住往他碗里夹菜。

碗是芮忱和妈妈一起洗的。

外婆端来饭后的水果,让他们顺便洗一洗,离开前问芮忱,“你明天是要去接齐骧的吧?”

芮忱打了一个饱嗝,点点头。

“几点到?卧铺还是硬座?”她问了以后,听到外孙如实告知,想了想,说,“不是有订车的电话吗?订一辆车去火车站,再一起回来。一大早的,连公交车都没有,怎么去?记得啊,别忘了。否则得在大马路上等车了,这么冷的天。”

芮忱忙点头,“知道了。”

“我去给你拿一套床具。唉,站一晚上赶过来,也就你们年轻人想得出。”外婆絮絮叨叨地,转身走了。

看着外婆离去的背影,芮忱又想起了中午母亲跟自己说过的话。他低头洗着碗,心里很慌,仿佛真要失去点什么似的。

洗过澡以后芮忱陪家里人一起看了一会儿电视,不到十点就被母亲敦促着去睡觉,毕竟还要早起去接车。

但芮忱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齐骧回复过来的消息,最近的一条还是三小时前的。

芮忱握着手机,快两点多的时候小憩了片刻,三点整又不自觉地醒过来。到底还是睡不着,他起床换好衣服,打开电脑上网。

车还没到他就先下了楼,在寒风中站了一刻多钟,看到早些时候订好的计程车开进了小区,对连声惊讶的司机师傅笑了笑,钻进了车里。

听说火车到站的时间,师傅在给他打票的时候,还说他来早了。芮忱当然知道这一点,距离正点到达还有将近一个小时,可是他在家里实在呆不下去,总归都是醒着,不如早点来火车站等。

没有想到,大年初三的凌晨,火车站的人也不少,也不知道有多少是要回去工作,又有多少是这才回家过年。

芮忱出门前忘了戴口罩和手套,一双手、整张脸很快就冻僵了,只能不断往手心里呵气。没过多久,眼睫毛上有些发沉,似乎是凝结了早晨的露水一般。

他揉了揉眼睛,又看到提醒火车晚点的消息。

有一位衣着破旧的老婆婆歪在柱子旁瞌睡,身边蜷缩着一个小孩子,才五六岁大小。芮忱好奇地看了一会儿,没有见到他们身边有乞讨的器皿,反而是大包小包堆积在一起,恐怕是在等车。

他又往手心里呵气,揉了揉冻僵的耳朵。

又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地底下的寒气透进了芮忱的靴子里,冻得他双脚冰凉。他原地踢了两下腿,终于看到出站口的工作人员打开了门。

人流渐渐从里面涌出来,密密麻麻。

出站口的通道面前很快也挤满了人,有举着写了名字的牌子的,有迎上去问要不要住宿的,但也有不少人欣欣然接过了旅客手中的行李,疲惫的脸上露出了放心的微笑。

芮忱站在人群后面,找寻着齐骧的身影。没花多长时间,他就看到了刚刚走出出站口的齐骧也在四处张望着。

他一看到芮忱,立即低下头,一声声借过,推开了面前的人跑上来,“不是让你别来接吗?”

“那你找谁?”芮忱笑着问。

齐骧定定看着他,轻声骂了一句,扶住他的后颈,吻了过来。

第 66 章

楼道里的感应灯在几个趑趄的声响之后亮了起来。

光落在芮忱的眼睑上,像是一只白色的蝴蝶覆盖了视线。

蝴蝶的翅膀扑闪扑闪的,仿佛要起飞的模样,光一阵深、一阵浅,如同他们起伏不定的呼吸。

“唔……”空气太冷,气息太热,芮忱喘不过气来,手无力地搭在齐骧肩上想要推开,但没过多久,却变成紧紧将他抱紧。

齐骧环着他发抖的肩,另一只手扶着墙,把芮忱困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他的呼吸是急的,一阵阵,窜进芮忱的口腔中。

湿漉漉的舌尖挑逗着芮忱舌底敏感的神经,又沿着一颗颗牙齿溜过去,芮忱无法招架,只能承受,让齐骧用唇舌控制自己。脑袋里似乎被烧坏了一片,带着电光花火,不曾被急促的喘息扑灭,反而愈演愈烈,燃作了熊熊火焰。

许是外头太冷,芮忱就连衬衫的第一颗纽扣也是扣着的,与纤长的颈项之间留着浅浅的缝隙,透露着由白皙转为潮红的皮肤,欲望被禁锢在皮表里。

齐骧近乎猖獗,牙齿磕磕绊绊咬开了扣子,咬到了芮忱喉底软软的皮肤上,仿佛要把他埋在喉底的细细呻吟挖出来一般。

如同自己失足走到了一片泥沼里,深陷其中,慌乱不已,芮忱不知所措地挣扎,却在撕扯中剥开了齐骧的外套。似乎有一声闷响,应该是他的背包顺着台阶掉了下去,但他们都没有去想这件事——光是眼前就已经让他们措手不及。

腿不知怎么的,没力气了,是齐骧双手的紧锁扣住了芮忱的肢体。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光白得晃眼,朦朦胧胧,他已经看不清。

只有一样感觉是深刻的,那便是齐骧一面拉扯一面深拥,印在他锁骨上一个比一个滚烫、一个比一个有力的痕迹。

“齐骧……”他站不住,紧贴着他的身体要滑下来,隔着衬衫和毛衣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什么。

齐骧没有声音,只有气流,“……什么?”

芮忱不知自己该不该提。

他微微错愕,摇了摇头,“啊。”

伸进他衬衫里边的手停下来,齐骧气喘吁吁,勉力看着他,“冷?”

芮忱忍俊不禁,轻轻点了点头,背上却僵住了——是齐骧的手顺着他腰背的线条,一寸一寸往下滑去。

原本松松垮垮环着的腰带因为齐骧的手骤然勒紧,芮忱的呼吸很快平复下来,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齐骧贴着他的身体,瞬也不瞬看进了他的眼睛里。

起先芮忱还能看清他眸中自己绷紧的表情,但后来近得连这个都看不清。他拧过头,靠在墙上,齐骧吻到了他的耳朵上,带着一丝潮热的笑。

芮忱动不了了,他忘了怎么动弹,一门心思地在意齐骧的手落到了哪里。

“你才凉。”齐骧轻声笑着,指上没轻没重地拧了一下芮忱的臀瓣。

他惊得双肩轻轻一耸,怔怔看着齐骧。

这一看,便又是一次目不转睛。

芮忱以为自己会有千言万语,但是望着他眼中炽热的光,好像都覆灭了似的。他等着齐骧说话,因为齐骧好像也有很多话想说。

只是,他们都迟迟不提。

芮忱慢慢站直了身体,而齐骧也把手取出来,停在了他腰间清楚的胯骨上。

“我们回家吧,天亮了。”芮忱轻声说。

齐骧若有所思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芮忱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避开了他的目光。

突然,齐骧好像很熟练一般,把手放到了芮忱腿间。

他吓得连忙撇开他的手,再也不管他,快步往楼上跑去。

芮忱呼吸又开始急促,他手忙脚乱地在所有的口袋里找钥匙,好不容易找到,又哆哆嗦嗦,迟迟不能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

心跳得乱七八糟,耳畔都是一阵阵轰鸣。

在他好不容易对上钥匙孔的当口,追上来的齐骧猛然从背后把他一把抱紧。

芮忱手发抖,钥匙差点掉在地上。

他回头狠狠瞪着齐骧,挣扎了几步,反倒是被他拉到了一旁的台阶上再次用力抱紧。

“家门口呢,你别闹。”芮忱想要挣扎,却怕发出声响惊动屋里的人,也不知道他们醒过来没有,他连抬手拨开衣袖看一看时间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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