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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人家上——by缘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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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终之前,赵升平憋着一口气,硬是强迫小女儿发誓再不和长姐来往才咽下去。赵升平死后李玉珂来参加了葬礼,穿着一式西方风格的黑外套黑裙,手臂上戴着白纱,远远站在殡仪队之外和邵母四目相接,但从始至终没有靠近。

从那往后,邵母就再没见过李玉珂的踪影。只知道严家越来越势大,李玉珂生了个男孩,李玉珂生的男孩上幼儿园了,连去幼儿园都带着四个黑西装黑墨镜的保镖。

邵母结婚那天,也是这样的黑西装保镖送来了一整车嫁妆。邵母默不作声地收下了,父亲临终前的话像一句魔咒,但她心中始终是有着这个姐姐的。

再回首几十年,姐妹相见,邵母才猛然明白到自己心中这么多年,其实一点也没放下过对对方的思念。

******

李玉珂替邵母抱不平,说要教训邵玉帛一家,但事实上连邵衍都知道,这句话做起来并没有说出口那么简单。

邵家三代人积累下的权势不是说着玩的,严家在黑道声名显赫,可发家毕竟不过二十多年,新贵和旧权的碰撞恐怕很难单纯用胜负二字形容结果。

邵母也叹息,反倒来劝李玉珂:“算啦,我们也没有证据。老爷子遗嘱白纸黑字在那,有问题又能怎么样?邵玉帛现在正风光,和他对上,你们也未必能落到好。”

李玉珂沉默,邵母说的确实是实情。来找邵母之前她就打听过了邵家遗产里的这些弯弯绕绕,自然对很多内情也了若指掌。邵玉帛当初继承邵氏出示的是具有法律效应的遗嘱。这就是最难办的一环,A市负责遗嘱公证的部门内关系很复杂,有些人未必是严家能轻松吃下的,背后再站着一个累积了近百年人脉的邵氏集团,手握邵氏百分之五十股份的邵玉帛在如今的A市已经拥有了极大的话语权。就连严家,也不能轻描淡写地将此视而不见。

邵父试探问:“A市管不了,再往上……?”

李玉珂没说话,严颐思索了片刻之后,还是实话实说了:“往上的关系更深。你恐怕不知道,你那个弟媳妇廖和英,他爸廖德好像遇到了贵人,我儿子说他们一家现在连在B市都势头很大。”看邵父满面都是惊诧,他又抬手拍了拍邵父的肩膀,“你也别急,我儿子明天就能从B市回来。他认识的人多,对B市那边的大关系也了解,我让他明天直接到咱家,有什么问题一家人坐下来一起讨论。总能多点主意。”

“你儿子?”邵母立刻就有些激动,“是小川吧?小川该多大了?我记得他比衍衍大好多呢。”

谈起儿子,李玉珂的眼神也柔和了很多:“都二十七了,比衍衍大八岁。”

“现在严家的生意已经交给他了?”邵母得到确定的回答后,忍不住就有些羡慕,“真是能干。我家衍衍要有小川半分好,我也不至于操心那么多年了。”

躺着中枪的邵衍:“……”小川?呵呵,这哪位?

李玉珂的表情却有些奇怪:“好什么啊,闷葫芦似的,也不知道像谁。衍衍哪里不好了?我看他也稳重着呢。”

邵母心想着那是现在,你不知道他以前的德行呢。这念头一闪而过,她又有些欣慰,从摔了那一场之后,邵衍的行事作风比起从前来真的是凝练了太多,这个时候便也没想着再谦虚,只出声招呼:“这个点钟来,都没吃饭吧?家里还有点家常菜,都是衍衍亲手做的,味道还不错。留下来吃点吧。”

李玉珂一直拉着邵母的手,到这个时候也没松开,闻言直接回答:“今晚我和老颐不走了,就住这!咱俩那么多年没见面,今晚好好说会话。”

严颐很顺从妻子,略带杀气的五官一笑就很是慈祥:“衍衍做的饭?是了,我记得衍衍小时候也和邵老爷子学过一段时间,厨艺肯定好。”

他这话纯粹昧着良心来的,A市上头点的人家谁不知道邵老爷子对邵衍这个孙子不感冒啊。要真有天分邵衍这些年也不至于过得那么荒唐,他开这个口也不过是客气客气而已。

没想到邵家夫妻两个竟然全没谦虚,尤其是邵父,听到这话眼都眯成了两弯,嘴里一点都不诚恳地说着“哪里,哪里。”但话锋一转又颇为得意地去拍严颐肩膀:“老哥,不是我说,你们今晚来的太是时候,果然是有口福的。”

“……”严颐嘴角抽了抽,心想着早听说邵家夫妻宠儿子,这样一看倒真不假,明显违心的奉承都能让他们那么高兴。

他哪知道邵父喜气洋洋的外表下也埋着不甘愿呢——厨房里炖的笋干老鸭是邵衍早上就架到灶台慢熬的,冰箱里腌了一大盆羊排,白天蒸好的南瓜和山药也压成泥照着邵衍的吩咐拌进牛奶了。这可是邵衍特地为降他血压准备的,原本他还以为终于能吃个痛快,可看严颐这个体型,估计也不是个胃口小的。

严颐落座之后并不太期待,他家里雇的厨师也曾在相当有名的餐厅里工作过,每天不说山珍海味,吃的却绝对能算精致。邵家的餐厅名气大,他谈生意多半也会到那里,各种招牌菜特色菜也吃了不少,甚至有幸尝过邵老爷子亲自下厨蒸的鱼唇。味道比起普通厨师是要好了很多,但对于吃惯各地美食的他来说,也并不能达到念念不忘的地步。

他看着邵衍告辞后走向厨房的背影,双眼微眯。这孩子总是能给他一种异常奇怪的感觉。极少有人能在他的面前表现地这样镇定自若,就连一直处在发号施令位置上的邵父也不例外,可他分明能感觉到邵衍这个孩子没把他当做一回事——或者说,并不受他极具压迫力的煞气影响。在这一点上,倒是奇妙地和他家那个讨债鬼儿子来的相似。

他当然不知道,在久经历练的邵总管眼里,他身上那点血腥味也不过是逗小孩的玩意儿罢了。

严颐脑袋里琢磨着各种邵衍让他觉得古怪的表现,恍惚中忽然嗅到一股几乎让人飞起的香味,思绪一下子便顿住了。

“……什么味道?”半晌后,他才如梦初醒地挺直了腰,开始四下搜寻这股香气的来源,最后终于将目光锁定在了打开的厨房门处——

他人生中头一回生出要起身去厨房看看的念头,脑袋里反复警告着自己现在正在做客才没做出出格的举动。

“是衍衍煲的虫草竹笋老鸭汤。”邵母一边回答,一边按住很直白表现出了对美食兴趣的李玉珂。李玉珂坐立不安地要朝厨房去,邵母拍拍她,笑容中难掩得意,“姐,你坐着吧,衍衍不喜欢我们进厨房,我去把汤端出来让你们先喝。”

严颐一听到喝这个字,猛然觉得自己整个肚子都空了。他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走出两步后,才发现整桌人都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沉默片刻,他和蔼地笑了,“我来搭把手吧,端菜这种事男人来就行了。”

一锅熬到金黄浓香四溢的老鸭汤被端走,不喜欢外人进自己厨房的邵衍臭着脸靠在洗手池边啃西红柿。烤箱里的羊排正滋滋作响,蒸锅里的南瓜山药糕散发出阵阵清甜的香气。他听着外头喂猪似的西里呼噜和汤勺碰锅声,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几个小时前毫无秩序的学校食堂,满肚子胃口倒了个干净。

第十二章

接到父母电话让他第二天去邵家吃早饭的时候严岱川其实有点意外。

在外工作的时候家人虽然也会通电话,但多半都会挑选一个比较固定的时间。严岱川和父母的相处方式比起亲人倒更像上下级一些,包括打电话在内,双方的沟通和来往都默契地保证给对方足够的空间和尊重。

极少的,父母用不容拒绝的口吻叮嘱他一件事情。

挂掉电话后,严岱川一语不发地靠在车背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却瞬间陷入沉思。

邵家这一门亲戚实际上他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小时候李玉珂就常告诉他他还有一个温柔可亲的姨母和一个可爱漂亮的弟弟。小时候的严岱川对这个“漂亮可爱”的弟弟真是期待啊,严家没人跟他玩,他便幻想着有一天能和这个传说中的“弟弟”生活在一起相亲相爱。

他生来就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地快。后来长大一些,这类无关紧要的亲戚就慢慢被他抛在了脑后。第一次见到邵衍的时候他也有十来岁了,对那个与童年记忆中幻想的完美弟弟截然不同的真实人物,严岱川实际上是相当失望的。只不过这种来源于儿时的执念来得快去得也快,邵衍是个什么样的人,从根本上就跟他没什么关系。

他知道母亲让自己去邵家是想说什么,老一辈人的恩该报也是要报的,可惜这次的事情,恐怕并不如一开始所想的那么简单。

严岱川倒没什么心理压力,他并不是外表看上去这么一丝不苟的人。在飞机上浅浅睡了一觉,到A市都快五点钟了,严岱川犹豫了一下,还是吩咐给了来接他的司机邵家大房的地址。

早晨的A市并不喧闹,尤其在邵衍一家住的风景区这边。初升的旭日染红了半边朝霞,沿途的江面波光粼粼,绿树成荫,路的尽头看不到再多一辆车子,严岱川下车的时候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心旷神怡。

不远处邵家的小别墅掩映在茂密的叶丛当中,沿江这一条路种满了参天老树,绿化极好,四下里都是清脆的鸟啼声。

他看了眼手表,发现时间才到五点三十分,便扩了扩胸转身走向江堤的方向——还是过会儿再去打扰吧。

保镖们从车内出来聚拢在他身侧,一群人低声商议着工作上的某些细节,严岱川说到一半,忽然愣了一下。

他缓缓地、带着些许困惑地转过头,就看到一个矮他半头的青年正站在他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与他对视了三秒钟,这人才忽然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严岱川?”

“……”严岱川瞳孔微缩,抬手制止了身边这群才发现邵衍踪迹纷纷警戒的保镖,另一只手却已经摸进了兜里,缓缓拉开了枪上的保险栓,“你是谁?”

邵衍垂眸扫了他的手一眼,笑容更大,带着种戏弄人后的愉悦退开一步:“咱们兄弟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别那么紧张嘛。”

他说着,越过严岱川一群人朝着邵家的大门走去。呵呵,什么小川大川,也不过如此嘛,哪里就像邵母说的那样比他强了。

严岱川盯着他的背影,这时候才发现对方穿了一身藏青色的运动服,脖子上还挂着一根画着卡通西红柿图案的运动毛巾,像是早上出来晨练的。

“……邵衍?”看到对方掏出钥匙打开大门,严岱川有些迟疑地喊了一声。

邵衍回过头来,目光上下扫他一眼,笑地让严岱川有点不习惯:“是我,请进吧。”

他说完之后也没有招呼一下,自顾自就朝里走了。严岱川站在原处没有立即动作,片刻之后满身绷住的警惕才慢慢消褪了下去,一群围在他身边的保镖脸色都很难看,保镖队长更是满面羞愧:“是我们的失……”

严岱川抬起手没让他继续,他从小习武,身手未必会比这群保镖逊色。可即便如此,刚才仍旧半点没察觉到邵衍在靠近。

他望着邵衍离开的方向,对方招呼了一声后竟然就真的就这样自顾自走了,完全没有表现出半点主人家的热情礼貌。严岱川从未受到过这样不走心的冷遇,可现在的他也没空去玻璃心地衡量自己在邵家人心中的地位。他只是想起许多年前第一次和邵衍见面的时候,偶然参加的宴会上那个低着头缩在父亲身后的小胖子让他多年来对“可爱弟弟”的期盼瞬间消褪地干干净净,说了几句话后,严岱川仅剩的兴趣也被磨没了。这些年他偶有听到邵家孙辈消息,但平庸矮胖的邵衍都是作为陪衬的存在。那么久了,这才是严岱川第二次见他,可刚才那个带给了他不小惊吓的年轻人,却已经和记忆中那个形象根深蒂固的内向胖子完全不一样了。

邵衍心情不错,捡了那么久的功夫,今天终于迈进了第一层。他修的内功虽然杀伤力只是平平,但对身体的淬炼却远非其他功法能比,当初给邵衍这本功法的老太监曾经说过,修刀修剑,远不如修自身来的重要。刀剑只是工具,躯体却是最脆弱却必须保护的存在,只有掌握了根本,才能毫无顾虑地追求更深的武道。

邵衍还没机会触摸到那一层,毕竟他死前也不过正值壮年。不过踏入第一层已经为他带来了不少便利,他这些日子利用爬树和抓鸟来练轻功,以往晨练的一个来小时最多也就抓两三只麻雀,今早却连连得手了十来只,虽然最后抓到手的鸟都被他放飞了,可沿江这一条路的飞禽们还是被吓得够呛,无不闻人色变。

他哼着这些天新学会的这个时代的歌,回房间洗澡顺带换了件衣服,下楼的时候刘阿姨和魏阿姨已经起了,正在招呼进来的严岱川。严岱川把带来的那一伙黑衣保镖都留在了屋外,自己则一本正经地端坐在沙发上喝茶,不苟言笑的模样让习惯了和邵家人开玩笑的刘阿姨都有些拘谨,态度也格外地客气。邵衍下楼的动静惊动了低头喝茶的男人,严岱川死着一张脸端坐着将目光落在邵衍身上。

他愣了一下。

刚才邵衍穿着肥大的运动服戴着汗巾满身臭汗,严岱川又被他吓到了,便也没仔细打量他的模样。现在对方换了一身雪白居家服,头发洗好后还没擦干,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衬着他的肤色叫人看去恍若发着光。严岱川这才发现对方的五官其实生的很好看,一双桃花眼,眼尾还微微上翘,睫毛很浓密,这使他的目光看上去非常有神,鼻子生的小而挺翘,鼻尖处弯出个弧度可爱的鼻珠,嘴唇的线条也很清晰,嘴角和眼角一样是上翘的,哪怕他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也像是挂了浅浅的微笑。

邵衍很白,也不止是肤色,好像全身着色的地方都比寻常人要淡一些。他的头发和眉毛很细软,在强光的照射下看起来微微偏棕,但不明显,瞳孔也更偏向琥珀色,嘴唇白中透粉,很能惹人怜爱。

他又有点胖,体型上倒看不出什么不对,只是面颊相比较这个年纪的男孩来说肉多了些。他长的嫩,又有一个小而尖的下巴,这样看去倒有点像是婴儿肥还没完全褪去,笑起来的时候嘴抿着嘴角朝上翘,这个形象意外地和从前严岱川曾在脑海中描绘过的“可爱弟弟”模样重合了起来。

他的眼神因此便变得柔和了许多,甚至在邵衍朝他打招呼的时候,还破天荒认真地也朝对方点了点头。

邵衍边下楼边挽袖子:“早饭没吃吧?”

不太习惯这样家常问候的严岱川愣了一下:“……啊?”

邵衍瞥了他一眼,没什么兴趣地笑笑,也不说话,径直朝厨房去了。

严岱川皱起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有种……邵阳好像不太喜欢他的感觉。

将前一天用剔出来的蟹黄蟹肉拌猪肉末猪皮冻搅好的肉馅从冰箱里拿出来,邵衍劲儿大,三两下就把要用的面皮揉开,想了想自己恐怕忙不过来,又朝外喊了一声,让刘阿姨进去帮他弄小笼屉。

刘阿姨忙不迭赶去了,严岱川有些困惑地坐在原处,直到确定是邵衍在做早饭后才开口问魏阿姨:“家里的饭怎么是他在做?”

魏阿姨有些不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厨房后才反应过来,立刻笑了:“您说衍衍啊?以前其实也不是他弄,可出院回来以后人就比以前还挑嘴了,三餐吃的都要自己亲手弄才行。不过他手艺可比刘姐好的多,现在先生和太太一般也不太吃别人做的饭了。”

严岱川对一个富三代天天做饭给爹妈吃的画面有些想象不能,他还想问魏阿姨邵衍是不是一直以来都那么勤快,便听到楼上传来房门开锁的声音。不多会,梳妆完毕的李玉珂和邵母就手挽着手亲密地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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