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死吧。
第86章
黑暗的海平面下，一群旗鱼朝人类舰队游来。北方的气候让这里的鱼类往往体型巨大而敏捷，人类经过改良的雷达往往可以通过计算旗鱼的体积而选择性地过滤这些大型海底生物的信息。
只是这一次，经过特殊训练的旗鱼小队让接近人工智能的雷达成了选择性的瞎子，十几个人鱼组成的小队就在黑夜中悄悄接近了人类舰队的核心。
为防被发现，小队不敢分散，只能集中在一起调查同一片区域的舰船。
然而从来是人鱼占上风的夜晚，突然间爆亮的探照灯让海面下二十多米的所有情况都无所遁形，紧紧贴着旗鱼躯干的人鱼小队暴露在强光下，危机感席卷了这群以速攻为特色的队伍，队长立刻下令撤退。就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一道道机械网从船上快速降下，虽然不能完全阻隔他们，但也给他们的撤退速度带来了极大的影响。
水面传来重物入水的声音，人鱼们下意识地回头，讶异地发现竟是几十个进化人！
“快走！”人鱼队长大声命令，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人鱼们的自尊心。
仰仗着水下小型动力推进器的作用，这些进化人拥有了不输旗鱼的速度，当第一条旗鱼被追上的时候，伏在上面的人鱼立刻反击，但这一回，进化人不再受水下缺氧的影响，在三分钟内，这个可怜的人鱼立刻就被锐器刺穿了鱼尾，一声惨叫令本来要逃离的人鱼纷纷停了下来。
他们不能容忍自己的同类遭受如此凄惨的对待。
虽然人鱼在数量上占了少数，但他们深信海洋是他们的主场，这些被改造过的进化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战胜他们！
一场血腥的战斗在凌晨的海面下发生。
血液染红了一大片水面，一条，两条，三条……当第十四条人鱼浮上水面时，进化人也损失了七个。
这是一场一面倒的战斗，失去了先机的人鱼输得惨烈。
人类舰队的指挥官站在船头，命令回收这些重种人鱼的尸体。
“这些可是珍贵的实验素材，”指挥官冷笑，“这么多年过去，这些傲慢的人鱼还以为自己处在进化最顶端么？”
当最后一条活下来的人鱼伤痕累累地回到人鱼驻地，带回来的消息不仅让他们这些前线军官震惊，当天这个消息也立刻传遍了人鱼的上层社会。
人类对进化人的改造已经趋于疯狂。这是他们共同的意见。
“这场战争必须胜利！”损失了自己宝贵的旗鱼小队，而且还落得被嘲笑的下场，安藤近二愤怒地朝华椎吼。
“不用你再强调一次！”华椎也相当恼怒。第四城邦那边始终没有传来有利于他们指控人类的证据，看来人类为了这次的战争做了相当充足的准备，而这背后的势力很有可能是人类才拥有的智慧型亚种人团队。他们从前就在智慧型亚种人手上吃了不少亏，但这也不代表他们能一直上风，只是要破解他们的计谋，需要大量时间。
可目前华椎最缺的就是时间，两方对峙给第四城邦带来相当大的压力，不仅一切生产都趋于停止，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击退人类的舰队，他们刚刚树立起的保护神的形象将受到负面影响。
“人类在等我们自投罗网，”一直沉默的嵘玄终于开口，“但事实上，这场战争最不能拖延时间的是他们。只要我们切断他们的海上供给线，他们僵持不了多久。”
虽然现在人类采用空中运输给海上舰队提供物料，但这种奢侈的运输方式并不能维持长远，再说，人鱼同样也有对空武器，一旦被摸清运输路线，人类金贵的运输机可经受不起损失。
但嵘玄的建议并没有得到接纳，华椎承受着来自军部上层的压力，他需要用一场漂亮的胜利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很快便做出伪造假证据，先行开战的决策。
华椎深信自己能得到一场人类即使质疑证据也毫无办法的胜利。
嵘玄轻笑，手中的飞镖随手射出，正中靶心。
在浅水区跟杜伦特对战是陶一冉的练习之一，虽然一直是输，但这完全不能破坏青年跟这个接近老年的前人鱼王对战的兴趣。
嵘玄强得过头，其他护卫又多少有些束手束脚，唯独杜伦特能代表重种人鱼的普遍水平，因而只要能赢，陶一冉完全不在乎自己使用的手段多么卑劣。
这一次，精神压的合理使用让他终于尝到了胜利的滋味。
杜伦特捂着脑袋恨得咬牙切齿：“你这是作弊！”
陶一冉眨眨眼，只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但他很快就把熟悉感抛到了脑后：“胜利就是胜利，周围可没有裁判。”
“……纯种人鱼真是个祸害，”杜伦特低声咒骂，“这种扰乱秩序的能力就不该存在。”
“他们也付出了代价不是么？”陶一冉轻笑，“这些纯种因为太过强大，因而性格傲慢，傲慢得不屑使用卑鄙的手段。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叫单纯，所有他们才会这么讨厌卑鄙狡猾的人类。像我这样卑鄙的人，即使在实际能力上不如纯种，也因为不择手段，总会有胜利的时候。”
这是他跟这么多人鱼打交道后得出的印象。
越是对自己力量自信的生物，越是直率。他们的力量使得他们无需为了生存而挣扎，但就是这种挣扎，才是生出阴暗和算计的肥沃土壤。
头疼没那么剧烈后，杜伦特才站起来，问：“你的精神压已经可以控制到点对点了么？”
“……也许吧，不过只有一个对手还行，多了还是会乱，”陶一冉摇摇头，“我真担心这东西影响我的智力，万一使用过度我变成智障了怎么办？”
“哈哈，这倒是有可能，不过先变成智障的恐怕是那个小崽子。你说如果他变成智障，是不是变成鱼形后再也变不回来了？哈哈哈……”杜伦特的笑声卡在一半。
因为嵘玄的脚已经抵上他的屁股。
“不如你先试试？”话音刚落，杜伦特就被踹飞到了深海区。
平时杜伦特当然不会这么容易让他踢中，但这个该死的纯种用更加强大的精神压迫使他动弹不得，狼狈摔入水中的老人鱼愤怒地朝这边比了个中指：“老子泡妞去！你们两个变态的家伙就自己玩吧！”
“他从哪里学来这么恶心的手势！”嵘玄立刻看向陶一冉。劣迹累累的青年连忙摆手：“我从来不跟人鱼比这种姿势，因为我没见过鱼的这玩意儿。”
“……”
“话说回来，我昨晚看到那个菊地家的小人鱼正在海边孤单的玩，你到底想把人家怎么样？如果没什么用，就赶紧把人家送回去吧。这种人质一点作用都没有。”陶一冉手。
“你又去见她了？”嵘玄相当不满。
“什么叫又？”
嵘玄没回答，但他的不爽全摆在了脸上。
“……你一直在监视她？”
“对费因，我也会这样做。不信任，难道不是你教给我的？”嵘玄说得理直气壮。他第一次遇到这个人渣的时候，先学会的不是坚强，而是怀疑。
“不，我没觉得这不合适，而是她一个小姑娘被质押在这里，未免太残酷。”
“她还没成年。如果没成年就送回去，其他人鱼就会怀疑我们跟菊地家的合作是否有牢固，我知道这样很冷酷，但这是唯一能让两边都获利的方法。”
“……啧。”陶一冉厌恶地皱起眉头，但并不评论这个做法的正确与否。他不喜欢，但也不得不接受。
嵘玄苦笑：“从前你为了拿到自己想要的，怎样低声下气都不在乎。”
“但我讨厌利用无辜的人，”陶一冉说，“那些同样干净不到哪里去的，我当然不会放过。”
嵘玄连忙符合的点头，并表示自己一定听从教训，不再干这种事。
心里却想着，怎样才能让这个雌性人鱼别再接触他的人类。
陶一冉从前被女人告白时那副羞涩的模样过去了四年他都没忘记过！那家伙从前可是连跟年轻女性说话都紧张半天的货色，如今甚至跟一个漂亮的雌性人鱼交心！
想到这里嵘玄就怒火中烧。
万一哪天那条雌性人鱼半人鱼化，上半身什么都没有……
“我会尽快让她回去。”他沉着脸，恨恨地保证。
第87章
第四城邦的爆炸案最终以一个人类间谍的招供作为引爆点，点燃了人鱼与人类的战火。
华椎率领的军团作为前锋，展开全线攻击。安腾近二心疼自己的精锐被重创，一时又摸不清人类这边的伏笔，为了安全起见，他选择了驻守阵地，而一切听从组织安排的嵘玄自然成了辅助华椎的侧路军团。
两个种族时隔不到十五年，再次发生强烈的摩擦。
华椎的军团正面迎击人类舰队，人类精锐的武器对上人鱼恐怖的攻击力，一场注定血腥的战斗在第四城邦外一百海里的地方展开。
嵘玄的军团并没有深入到这场混战中，年轻的人鱼将领将自己珍贵的战斗力很好地控制在了外围，只在战况胶着地时候适时出手。
陶一冉只是看了眼炮火纷飞的远处，就厌恶地回到了船舱内。
杜伦特叼着鱼骨，抱胸站在眺望台上，若有所思。
比起战得热血沸腾的华椎军团，嵘玄这边的所有人鱼都冷静得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而他们确实没等多久。
第一批进化人突然出现的时候，负责水下的重种人鱼的进攻受到了极大的破坏。华椎虽然有防备，但显然低估了这群进化人的实力，以水下进攻为主的战略已经派不上用场，只能临时叫停战斗，往后撤退。
这个夜晚华椎过得相当窝火。临时改变策略他不是做不到，但人鱼向来仰仗的就是水下的攻击能力，人类的武器毕竟不是肉身可以抵挡的，一时让他从根本上改变策略，风险太大。
华椎从指挥室出来透气，冬日夜晚的海风吹得人鱼有些不舒服。
时间再拖久一些，对人鱼来说，地面活动能力就会受到巨大的影响。这次战争，海上仅是其中一个战场，关键的第四城邦如今正在承受着人类从陆地发起的攻击，华椎他们就肩负着尽快完成海上战争，支援陆地军队的使命。
嵘玄的拖字他不是没想过，但各方面的因素综合下来，只有速攻。
他看向海面，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人鱼最爱的是大海，却每次都是为了争夺陆地而跟人类开战。
他冷哼一声，心想，人类这种生物既然已经不再是地球霸主了，干嘛还要坚守着这一份尊严呢？就像宠物狗一样乖乖听话，不好么？
海风还是冷了些，华椎转身正要回指挥室，却被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了嘴巴，冰冷的匕首抵在他的颈项上。
冷冽却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华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再见，少将。”
鲜血从他颈项冒出，却是两个身体同时坠入海中。被巨大的水花引来的护卫们没多久就从水中找到了他们少将和一个刚死没多久的进化人的尸体，警报即刻响起，所有人鱼陷入震惊和慌乱中。
人类竟然可以瞒过所有的人鱼，潜入他们的舰队中？！
怎么可能！
然而就在警报声拉起的时候，不远处的还没游近的进化人小队都呆了。“什么情况？我们还没靠近他们的警戒线！”本来打算偷袭的众人大惊失色。
他们身上是近乎完美的鱼类伪装，除非是靠近了仔细看，否则即使是重种人鱼都难以辨认。这本是他们研究团队最引以为豪的机械装备，外表是个小型鲸鲨的类生物机器人，事实上内部可以蜷缩一个体格壮硕的进化人，并且具有可以自动导航的功能，这种秘密武器本来完全可以让这场战役获得出其不意的胜利，但此刻，偷袭显然已经被敌人提前预防了。
撤退的命令刚下来，黑暗的海里远远游来一条黑色的大型鱼。
那是一条比他们的小型鲸鲨还要小一些的黑鱼，看不出种类，但当它张嘴咬住机械鱼的尾巴时，进化人们立刻意识到了问题。
“一条鱼在对我们进行攻击！”
“撤退！很可能是人鱼的宠物！”
在撕裂的机械鱼的零件中听到宠物两个字，黑鱼显然被惹恼了，尖锐的牙齿将企图反抗的进化人的胳膊咬断，然后尾巴一甩，继续去追企图逃跑的其他鱼。
这些偷袭者没能逃多久，中途游出来的上百个重种人鱼很快将他们彻底击溃——没有战船的支援，数量才三十多的进化人根本不可能获得胜利。
被派出来做骚扰任务的进化人的尸体和机械碎片很快被华椎军团打捞起来。华椎被暗杀的可能性在这些碎片前，也勉强得到了解释。
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段，人鱼驻扎的群岛受到进化人的偷袭，因为缺乏对新型进化人的防备，岛上的雷达并不多，因而当这批伪装过的进化人登陆后，惊恐的人鱼们甚至来不及登上陆地就被持重型武器的进化人给烧成了烤鱼，安腾近二虽然在众多重种人鱼的保护下逃了出来，但人鱼群岛显然已经被人类成功占领。
噩耗接连而来，让失去了少将的军团乱成一团。
直到嵘玄的军队及时杀到，强势地阻挡了突然逼近的人类舰队，原华椎军团几乎毫无悬念地归到了这个年轻的人鱼将领旗下。
“强攻。”嵘玄及时地回到他的指挥舰上，只来得及披上一条浴巾，就做出了第一条指令。
刚刚归属的华椎军团里仍然有人鱼在犹豫。毕竟人类能这么肆无忌惮地朝他们推进，说不定还有后手。
“抗令者杀。”嵘玄只给出四个字。
第三批进化人被投入战场时，人鱼大军已经重夺优势。
“我先去了。”陶一冉这时候却跟嵘玄告别。
“……”一夜之间成为最高指挥官的青年一点都不高兴，只挥挥手表示我很不爽但是你还是走吧。
“喂，别看我，那家伙要乱来的话你知道我拦不住。”杜伦特耸肩。
陶一冉笑着，跳上了一条救生艇。
跟他一同离开的，还有另外十条救生艇。明明是人鱼的家伙们披着黑色斗篷如同海上遇难者的造型窝在船上，消失在黑夜里。
面对已经改造得跟人鱼差不多进化人，嵘玄比华椎多了更多时间去想对策。
因而当第三批进化人出现的时候，嵘玄派出重种人鱼进行“深渊战术”。
这个战术如同字面的意思，这些被赋予了战争扭转点的进化人被重种人鱼中最精锐的部队以极快的速度拉入深度达到四十五米以下的海底，然后完成绞杀。
并不是所有人鱼都能承受四十米以下的压强，但嵘玄为了这一刻，早已做好选择。
当第三批进化人在十分钟内全部死亡的消息传来，人类指挥官跌坐在凳子上，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们潜心研究了十五年的心血，再次宣告失败。
局势在天亮前已经明朗。
当人类出现撤退的时候，嵘玄并没有追击，而是命令队伍全速朝沦陷的群岛开去。
得知这一消息的人类指挥官握紧了拳头。
他们还有胜利的希望。
冬天的白天来得晚。
七点多的时候，海岸线还雾气蒙蒙一片。
上百个人影从海里冒出来。巡逻的人鱼护卫却似乎没看到，继续自己的巡逻任务。
第四城邦已经开战。人类从外围发起攻击，城内的人类居民大多是不能战斗的普通人，而源源不断的攻击也让城内的人鱼感到压力。
直到那上百个黑影进入城中，快速夺取了城中军工厂的控制权后，局势开始出现逆转。
黑影正是陶一冉杜伦特等人率领的重种人鱼队伍，他们接替了部分关键区域的防守工作，调配一部分兵力去抢修电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