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法宝真是千奇百怪。”幕姬雪笑了笑，在听施缜音叙述的过程中，他已经调整好了心境。他要装的正常些，不能让施缜音发现端倪。
施缜音又给他盛了一碗吃的，道：“对了，你给我说说这个青林界，我现在可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他挑着自己知道的说了，施缜音便道：“不错啊，竟拜了个元婴期的师傅。”
幕姬雪唯有苦笑，那些苦衷只有他自己知道。
等他吃完了，施缜音便道：“蚌精内丹在你体内，风虚仙君不会放过你的，你得快些离开通天山回你的游龙宗。我也赶着离开，便一路吧。”
他点点头：“只是我有伤在身，恐怕会拖累你。”
施缜音露齿一笑：“我们是朋友，我不会扔下你的。”幕姬雪脑中浮现出不施粉黛的施缜音笑起来的模样，心里忽然顿了一下，他又莫名想起曾摸过施缜音那里……心又乱了。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喜欢上施缜音了。
在很久以后回想起这段情，他才知道那是个美丽的误会。他对施缜音有好感的原因实在太简单了，完全是因为他之前犯傻跟施缜音签了个灵力束缚的契约，两人之间自然建立起羁绊了，那种羁绊很难说，总之你会对那人有亲近之意。当时的幕姬雪误以为是好感了，到后来，也就真的成了好感了。
25、通天（十二）
幕姬雪醒来后休息了几天，便与施缜音一道上路了。被蚌精内丹上身后，幕姬雪只觉气虚体弱，他感觉得到，内丹在慢慢蚕食他的灵力，他与内丹斗了几次，均是筋疲力尽毫无办法。内丹是个宝，他却是无福消受。时间长了，恐怕要被内丹吸干了。
他骑在蓝狐背上，阳光透过树枝照着他迷迷糊糊的，困意袭来。施缜音走在前方，身穿鹅黄色宫装，脸上画的一片模糊，看不出面容。转头见他昏昏欲睡，施缜音道：“你要保持意识清醒，不然就要变成蚌精了。”
他晃了晃头，还是没精打采，只得苦笑：“我恐怕是要死了……”施缜音严肃道：“你不是有个元婴期师傅？等出了通天山，让他帮你压住蚌精内丹便是了。”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自他醒来，内丹似乎也跟着醒了，不再采取强攻猛势，竟是一点一点的来，用滴水穿石之计。就算不死，他体内的灵力被吸尽，便成了凡人了。不不，他的修真之路可不能就此断送。
只要出得通天山，甄然宗主定会出手相救的，只要支撑到那时候就可以了。想着想着，他又开始犯迷糊，意识有些飘飞。他清楚的看见紫色灵力丝丝缕缕的被内丹吸食，他的丹田日渐干渴。
不能这样，他提了一口气，开始闭目修炼。便有灵力源源不断的充盈丹田，接着又被内丹吸去，周而复始。而他吸收的灵力，根本跟不上内丹的需求。
两人对通天山不熟悉，通天山占地极广，又不能御剑而行，要走出通天山十分困难，最重要的是他们赶时间。原想找个人问路，却连个鬼影都见不着，连风虚仙君和风雨诗也没遇到。
连续几天平安无事，幕姬雪却越来越嗜睡，还从蓝狐背上摔下来过。施缜音只好又找了个山洞，设下禁制让幕姬雪休息。就这几天，幕姬雪又变的双颊凹陷，形容枯槁，就剩一副骨头架子了。施缜音曾试着帮他逼出内丹，被内丹狠狠反弹了一次，毫无办法。
施缜音坐在一旁，拿出一个小铃铛，面露犹豫之色。他转头看幕姬雪快死了的模样，深吸了口气，又一脸苦恼。他叹息了好几声，喃喃道：“再不救就晚了。”
犹豫片刻，那边的幕姬雪忽的全身抽搐起来，垂死挣扎一般。施缜音一咬牙，摇响了手中的铃铛。只听铃声清脆悦耳，铃声离开山洞，穿过密集的树林，往通天山的高处缓缓飞去。通天山顶端生长着青翠欲滴的苍天大树，除此之外就是皑皑白雪。
雪地中有一座简陋的小竹屋，当中端坐着一个身披红色袈裟的老和尚。铃声悠悠来到老和尚耳中，老和尚便张开了双目，他双眼似深不见底的潭水，又深又沉。
幕姬雪全身的灵力都被内丹吸尽了，他感觉全身俱废，难受的无法形容。他的丹田一片枯竭，他有些迷茫，还有些不知所措。这是怎么了？他就这样被一只蚌精给弄死了？灵力全都没了，莫非要从头开始修炼？
他浑身冰凉，难受的感觉越发清晰后倒有几分快感了。一股股寒意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他就像被埋在寒冰中一样。这极寒他曾修炼紫色功法时体验过，但那时还混合着炙热，此刻只有极寒，寒入骨髓。
真的好冷。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颗蚌精的内丹，竟如此厉害！
施缜音摇了铃铛之后，立刻脱下鹅黄色宫装，换上一身红色袈裟，脸上乱七八糟的妆容也擦得干干净净。一旁的蓝狐见他变了个人，惊得瞪圆了蓝色的眼睛，警惕的跳到了远处。
没一会儿，只听外面一阵嘈杂，传来不少灵兽受惊的声响。施缜音赶忙跑出洞外，抬头便见一只通体玄色的巨大鸟兽飞在空中，背上托着一个老和尚。施缜音恭敬道：“弟子玄缜拜见师傅。”
老和尚道：“你呼唤老夫，所为何事？”说着，和尚玄涅脸色大变，飞身掠下，一下冲到石洞中，惊疑不定的看着幕姬雪。施缜音赶紧跟了进来，道：“这是弟子的朋友，被妖物夺舍，恳请师傅出手相救！”
玄涅和尚探了探幕姬雪体内情况，道：“不用老夫出手，他自有造化。”“师傅？”施缜音不明所以，有些心急。毕竟两次被困水底，都是因为幕姬雪才脱得险，而幕姬雪作为朋友还是很不错的。
“你这朋友的师傅非同小可。”老和尚沉吟，又感慨道，“老夫游历各界，许久没有遇到拥有如此精纯阴气的魔修了。”
“魔修？”施缜音惊讶异常，幕姬雪身上明明都是灵气，怎会是个魔修？当初他也觉察幕姬雪身上淡淡的阴气，只以为幕姬雪偷偷修炼了什么小邪术。难不成幕姬雪两者同时修炼？那不可能，早就走火入魔而死了。
幕姬雪体内冰冷异常，内丹似乎受不住，从丹田里跑了出来，往他喉咙游去。就在此刻，他的丹田中忽的冒出一股黑气，那黑气让他感觉又活了过来。黑气越来越多，片刻就将干枯的丹田填满了，并向着周身经络涌去。
慢慢的，丹田内的黑气变成了紫色，那种紫色无法形容，很纯粹的紫，至阴至寒。他有脱胎换骨之感，他知道这些紫气不是灵气，而是阴气，却更为喜欢。内丹极怕阴气的样子，猛地从他喉咙冲了出去。
一股紫气跟着窜出，一卷又将内丹拖入体内。内丹外壁碰到紫气竟被慢慢融化开来，内丹嘶声惨叫起来，不断挣扎，最终却被阴气淹没了。
他心念一动，开始运行紫色功法。体内的紫气变成阴气后，紫色功法运行起来更为流畅，能感觉到实力在上升。他这才惊觉，原来紫色功法竟是魔功！这也就解释了为何他身上时不时会有点阴气了。
内丹被紫气苦苦相逼，竟自爆开来，他只觉体内一阵气浪翻滚，阴气和内丹爆发出来的灵力胡乱的交缠在一起，混乱不堪。内丹爆炸的一瞬间，胸前的项链发出一股力量阻挡了一下，才没有让他爆体而亡，可是现在他苦不堪言。他体内成了血腥的战场，灵气和阴气疯狂的厮杀，停不下来。
就在此刻，和尚玄涅出手了，一股深不可测的力量涌入幕姬雪体内，平复了那场战乱。见到他心脏包裹的紫色符文时，老和尚轻轻咦了一声，赞叹不已：“真是奇门妙法。”
被老和尚强力镇压后，幕姬雪体内出现奇怪的现象。他的丹田里一半是乳白色的灵气，另一半则是紫色的阴气，可以说他左边是修真，右边修魔。灵气和阴气仿佛找到了一个平衡点，相安无事，还在他经络内流动着。
他识海中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紫色火海，当中有个紫衣女子，似是觉察到什么，睁眼淡淡笑了一下：“终是修出阴气了。”女子探了探他的情况，清冷的脸上有几分惊异，淡淡道：“此等情况，千年不遇。”
若不是幕姬雪的阴气太过霸道，硬要把那内丹拉回来，他现在就是纯魔修了。而此刻，也不知是祸是福。
见幕姬雪终于平静了下来，施缜音道：“他没事了？”老和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他道：“老夫闭关这段时间，你可有静心修炼？”
“师傅，弟子一直勤加修炼，还带着阿凝来山中历练！”施缜音认真道。
老和尚脸上露出一丝赞赏，道：“你入浮罗门一月有余，算是正式弟子了。可剃发修行了。”
施缜音一愣：“师傅，弟子想带发修行！”
“门规不允。”老和尚说着，一挥手，施缜音的长发尽数掉落。施缜音还在惊讶中，老和尚一闪身来到他面前，伸出食指往他眉心处狠狠一按，道：“你此后切记熟读门规，和老夫给你的经文要一字不漏的背诵下来。”
施缜音只觉眉心好像被刺入一根针，疼得不得了，捂着头跪倒地上好一会儿没法说话。和尚玄涅转身走出山洞道：“你既关心你朋友安危，便伴他几日。”
施缜音不满道：“那门规罗里吧嗦几万条，谁能背的下来啊！”老和尚才不理会他的想法，乘坐着鸟兽就飞走了，附近的灵兽都被吓得不敢冒头。施缜音只想捶心肝，痛不欲生。老和尚给的经文也有几万卷，全部背诵下来，会死人的。
痛苦了良久，他看着幕姬雪说：“为了救你小爷付出的太多了，你要记得小爷的大恩大德，要知恩图报。”幕姬雪紧闭双目，不知听没听到。
他拿出镜子想看看此时的样子，就见镜子里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秃驴，那小秃驴眉心还有一点嫣红。他满脸不开心，用手搓了搓眉心的嫣红，碎道：“老秃驴，下手那么重！”
幕姬雪这一番挣扎，浑身大汗，衣衫也尽数染湿了，脏兮兮的。施缜音帮他脱了衣衫，还去外面打了水帮他拭擦身体。当然，施缜音对男人是没有意思的，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只是幕姬雪迷糊间知道这件事，脸火辣辣的烧起来，他好怕自己会有反应。
若是那样，他这辈子没脸见施缜音了。
为什么就喜欢男人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其实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他的身体很诚实，根本不会对施缜音起反应。完全就是他自己想多了，这世上多少事情是想着想着就成真了。
26、通天（十三）
体内经历那场战乱后，幕姬雪的恢复得惊人。才第二日，他的身体便无大碍。只是他的修为奇怪的紧，之前他已到了凝脉期巅峰。现在一半阴气，一半灵气。他竟不知自己实力如何了，也不知以后修炼要走什么路子。
让他微微惊讶的是他的右眼瞳孔已然全部变成了紫色，还有施缜音那一身和尚装扮。他好奇道：“你怎么不穿女装了？”
施缜音坏笑道：“怎么，喜欢我女装的模样？”
想起浓妆艳抹的柳娇娇，幕姬雪连忙摇头。施缜音剃了光头，因着那两道剑眉和灿若星辰的双眸，更显得英气逼人，比柳娇娇有看头多了。
“你既然没事了，我就要回去了。”施缜音拍拍屁股站起来，“我还有一大堆经文要背呢。”
“回去？”
“我与师傅住在通天山山顶，你有空可以带些好玩的上来给我。”
通天山山顶……幕姬雪要猴年马月才能上去啊，等他能去山顶，施缜音肯定也不再那儿了。他心中忽然有些惆怅，这一别，相遇了了无期了。
他踟蹰了一下：“你不是要和我一道离开通天山？”
“我现在不想出去玩了。”施缜音耸耸肩，“我原先不想做和尚，想偷偷逃走。但是反复想了想，我师傅修为高深，法力无边，要找到我易如反掌。他那么厉害，做他弟子也没什么不好。”
幕姬雪隐约记得是施缜音的师傅帮了自己一把，想来见他快死了，施缜音便求助于师傅，逃跑计划也就落空了。他心中又是歉疚又是感动，道：“谢谢你。”
“无事。能在两界的水底相遇，我们也算有缘人。”施缜音露齿一笑，“对了，贫道法号玄缜，从前那个俗名不再用了。”
见幕姬雪没什么大碍，施缜音便急不可耐的要离开了。玄涅和尚要他背诵的经文实在太多太多了，还有那该死的门规！他必须要抓紧时间，一刻都不能耽搁。但是以施缜音的修为要去通天山山顶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和蓝狐要出去找火狐。
灵兽往往比人类更加敏感，阴阳双狐从小就被老和尚放养在通天山中，通天山基本就是它们玩耍的后院。它们知道哪里危险，哪里安全，总之可以算是一副通天山活地图。灵兽和人一样是有个体差异的，比如蓝狐就更傻一些，所以，要找火狐带路才行。
阴阳双狐是一对双胞胎，个性能力完全不同，但能感应到对方。蓝狐虽然傻，要找火狐不是什么难事。
施缜音骑到蓝狐身上，笑着对幕姬雪挥挥手：“后会有期！”幕姬雪胸口有点堵得慌，他的初恋情人杀他灭口，好不容易又遇到一个心动的，是个男人还是个和尚就算了，还不能时常见面，苦，真苦。他有种想和施缜音一道去的冲动。
蓝狐带着施缜音很快便消失在山洞外的密林中，幕姬雪望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惆怅了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兴高采烈道：“傻小子，你改投修魔了？”
他愣了下，听出是多日不曾发话的剑灵，心中喜悦，刚要说点什么，剑灵自己兴奋的说了一连串：“哈哈，修魔好修魔好啊！冷冰冰的阴气才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走走走，出去试试我的威力！我感觉力量满的要爆炸了，哈哈！”
幕姬雪体内情况诡异，他其实也想知道自己的实力，便笑着答允了。拿着黑蛟走出山洞，望着碧绿的山林，听着四周鸟兽发出的动静，他想起自己在通天山……通天山到处都可能有灵兽……他要是弄出什么动静，引来什么强大的灵兽可不是闹着玩的。
“快点给我注入阴气！”剑灵急吼吼的催促。他用右手握剑，缓缓输出一股紫色的阴气，嘴里道：“前辈，此处凶险万分，你千万别胡来。”紫色阴气迅速填满了黑蛟身上的花纹，他握着黑蛟的右手忽感觉到一股寒意，他身上似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好精纯的阴气！哈哈！看来我找了个好主人，哈哈哈！”剑灵兴奋的不能自已，话没说完，猛地朝空中飞去，带着幕姬雪一起。幕姬雪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在通天山明目张胆的飞在高空，不就是一个活靶子么！
不过没一会儿他的心情也被剑灵带动了，使用阴气的感觉非常奇妙，与灵气不同。他任由剑灵带着自己在高空飞行，闭目感觉体内阴气的动静，又好气又兴奋。与此同时，淡淡的邪气在他周身萦绕。
剑灵兴奋过度，飞行的极为嚣张，还带出一道长长的流光，成功引起附近灵兽的注意。在远远的一座峭壁上，有一个树枝搭建的巨大鸟巢。里面停着一只灰蓝色羽毛的大雕，它橙黄色的眼珠透着凶光，狠狠盯着远处那一抹声势浩大的紫光。
强大的灵兽都有自己的领地，这只大雕就是这片天空的霸主。它已经在这里称霸了十几年，前来争夺地盘的鸟兽都被它捕杀了。它的强大无容置疑。但是昨天，忽然有一只鸟兽来它的领地盘旋，它凶神恶煞的出去，结果被狠狠教训了一番。幸好那鸟兽只来了一小会儿就走了。
它受了挫又受了伤，脾气暴躁异常，见那团紫光，它就起了杀意。不过它受了伤，不想再大打出手，便长鸣了一声警告。哪知道那团紫光视它如无物，甚至朝着它住的地方飞来！它一抖羽毛，厉啸一声，冲着那团紫光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