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惊呼，攸得打断了刘如意的沉思。
“在哪？”刘如意几乎想也没想就冲了出来。
“……在，在前面的水池边……”前来报信的是戚夫人的贴身侍女荷花，见刘如意冲出来惊了一下，可能没想到本应该去射剑的刘如意怎么还在书房里呆着。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惊惶的情绪，一边走一边向刘如意汇报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了荷花的话，刘如意的心揪得越发的紧，脚下也加快了步伐，好好地散个步怎么会落水里？母亲这么多年宠冠后宫，心气渐高，这猛得出来一个人不但恩宠高于她，最重要的还是个男的，只怕母亲一时糊涂想不开……
“就在前面，咦？夫人呢？”水池边空无一人，荷花也糊涂了。
“快！快去水里找找！”一见没人，刘如意彻底慌了，慌忙指着人下水去找，自己一个剑步冲下水却被身边的侍卫紧紧抓住。
人没找到，却在水里捞到了母亲平日里最喜欢戴得金簪子，看到那金簪，刘如意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昏过去“快去通知父王！你们继续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刘如意的心越来越来慌乱，母亲……
第21章
“夫人好像被籍大人救回了正德殿。”
就在刘如意感到绝望时，一个纤瘦怯弱的宫女小声嘀咕了一声。
刘如意六神无主的心顿时一亮“……救了？正德殿？”
宫女胆怯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仿佛落水的婴儿抓住了唯一的飘浮物，刘如意立刻冲向了正德殿，与宫女擦肩而过时，一股淡淡的异香扑来转瞬消失在空气中。
看着刘如意失魂落魄的背影，刚刚还怯弱的宫女捂着口鼻，抖了抖肩，粉沫状的东西坠入空中很快消失，眼底闪过一道轻嘲和怨恨，左右顾盼了下，一个转身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之中。
母亲……
刘如意脑子一片空白，只余下一个念头，找到母亲……
正德殿，刘邦办公休息的地方。此时却静悄悄的，连值班的宫女也不知跑到哪里去偷懒了。
眼前有些恍惚，刘如意抬眼看了看高高的太阳，轻轻晃了晃头，努力睁了睁眼，加快了脚步，伏夏的太阳果然很烈，这才一会儿的功夫竟有些像中暑了。
“……啊……快死了……”
一声高亢的尖叫，让刘如意脚下猛得一顿，接着就听到诡异地、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似痛苦似愉悦，
快死了？！
没来得及细想的刘如意听到这一句，一直紧蹦着的悬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断了。
“母亲！”刘如意发疯一般地破门冲了进去。
“澎”
破门的巨大声响打断了屋里正激情奋战的人，
“滚出去！”刘邦羞愤的吼怒，吓得刘如意浑身一哆嗦，愣了半秒，仓惶跑了大殿，烈日下竟浑身透着冰凉，从脚底一直到头顶。
他竟中了别人精心设计好的圈套！利用他对母亲的关切，将他引到刘邦与籍孺激战的现场，其用心可谓歹毒！无论他是多么受宠的儿子，撞破父亲正在进行的好事，都不可能轻易被原谅，他该怎么办？
“咚！”下一秒，刘如意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
“什么？失明……”戚夫人不敢置信地惊呼“不！不会的，如意才六岁怎么会失明……不，不是真的！”
原本焦灼不安来回踱步的刘邦脚下一顿“失明？确定？”
“老臣不敢妄言。”在强大的低气压下，太医垂首低言。
“皇上……”六神无主的戚夫人紧紧地抓住还没苏醒过来的刘如意，求助地看向刘邦。
刘邦烦燥地蹙了蹙眉，心底却莫名地松了松，被自己最宠爱的儿子突然撞破好事，差点不举，心里一点不介意是不可能，当时连杀他的心都起了，可现在看到他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眼睛上更是缠着一屋白布，说不出的可怜，旁边的美人更是哭得梨花带泪的，心底的那股恼怒也渐渐消了，失明？难道就是因为那日见了不应该见的事？
“能治吗？”刘邦坐下问道。
“静心地养养，再吃几副药复明也不是不可能。”太医小心回道。
“嗯，朕知道了，你下去吧。”见太医退下，刘邦沉下脸对戚夫人冷声道“是不是你教的？”
“嗯？”戚夫人愣了下，脸色倶变“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如意如意昏迷不醒，双眼有可能失明了，皇上不去查找陷害如意的真凶，反倒在这里质疑臣妾？”
“如意为何这样，难道不是你因为嫉恨故意弄出来的吗？”刘邦阴沉地脸，幽深的黑瞳看不见底。
“皇上你……”戚夫人惊愕地张着嘴，漂亮的双眸满是不敢置信，身体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伤心，微微轻颤“你就是这样想臣妾的？”
刘邦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戚夫人，眼神有些冷，半晌才道“朕宠你，平日里你耍些小性子，朕都纵着你，可这次太过了！最让朕痛心的是你竟然将脑子动到如意的身上，太让朕失望了……”
刘邦顿了下，站起身“这段日子你就在这闭门思过吧。如意先放到皇后那里养些日子。”
“……皇上，你，你不能这样。”戚夫人惊惶地抓住刘邦的衣袖，怎么也不肯相信皇上会这样冷淡地对待自己，他一向不是很宠自己的嘛，为什么有了哪个贱男子就变成了这样！
“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
“朕心意已决，无须多言。”刘邦冷着脸甩开戚夫人的手，转身拂袖而去。
戚夫人失神地坐在地上，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天一下子就崩塌了。
“母亲……”刘如意轻声唤道，他在太医退下时就醒了，除去刚醒时听到母亲声音时的心慰外，刘邦说得话他都听到了，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心寒，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若没有父王的宠爱，母亲是不是就不会遭受历史上那惨无人道的结局呢？
“……如意”戚夫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跌跌撞撞地扑到床边，心疼地将刘如意搂进怀里，泪如雨下“母亲对不起你……”
“孩儿没事，”刘如意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腰背安慰道“就是口谗想吃表哥上次带来的‘一口酥’了……”
“哦，母亲这就让玉檀去给你拿，”戚夫人抹了一把泪“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母亲，啊？”
“嗯，”刘如意乖巧地点了点头，隔在白布下的眼轻轻眨了眨“父王让如意去皇后那里吗？”
听到这话，戚夫人下意识地收了收胳膊“你，你父王气极了，说得气话，母亲一会儿去求了求……”
“如意不怕，”刘如意向戚夫人怀里微微噌了噌“太子哥哥在，”
“我可怜的儿……都是母亲没用。”明明怕得很，还要来安慰她，戚夫人的心痛了又痛，泪落得越发得多。刘邦这些日子的冷漠让戚夫人伤心欲绝又极其不甘。
那日她去庙里上香，虽然不清楚如意为何昏倒，可皇上的怒气却是她进宫以来从来没有见过的，那样的狰狞，恨不得杀人的气势吓得她两腿发软……后来才知，如意是因她受了冷落去找皇上评理，恰好撞到皇上与籍孺欢好，皇上盛怒，如意因为受到惊吓当场昏迷不醒，还伤及双眸。
戚夫人一边心慰儿子的乖巧懂事，一边又忧心儿子去皇后那里受气，自己被关了禁闭无法照看到儿子。
“让玉檀跟着去照顾如意吧，”戚夫人想了想道。
“不用，如意瞧母亲身边的荷花姐姐挺细心，让她和表哥跟着去就好了。”刘如意笑道“玉檀还是跟着母亲，人去多了也不好。”
“也好，戚军也算是个细心的人，荷花……荷花？”戚夫人突然住了口，惊愕地看着刘如意“如意刚刚说谁？荷花？”
“嗯，”刘如意心头一惊，脸上却露出不解的神情“荷花姐姐怎么了？”
“你……你看到了荷花？”戚夫人惊恐地睁大眼。
戚夫人不正常的语调让刘如意心头一跳“怎么了？”
“哦，没什么，”戚夫人惊魂不定地左顾右盼“那个，荷花有事，不在宫里，母亲另外给你派个人跟去吧。”
“都可以，母亲看着办吧。”压下心头的疑惑，刘如意乖巧地笑了笑。
没一会儿功夫，吕雉就派人来将刘如意接到了末央宫。戚军下午才得到消息，连夜进了宫得了刘邦的恩准陪在刘如意身边侍候。
这件事表面上算是过去了。
宫里的风水也转了转，籍孺新贵得宠，戚夫人失宠也得到了进一步证实。
第22章
刘如意被安排的房间离刘盈的房间很近，只隔了两个庭院，环境算不上好但绝对幽静，若没有站在一旁值班的宫女、太监，喊破的嗓子估计也没人听得见。
吕雉亲自安排好，又叮嘱了几遍，才面无表情地离去。
这事若不是刘邦亲自吩咐的，吕雉绝对不会管，刘如意与戚夫人倒霉是她最想看到的。这次撞破之事虽不是她一手促成，她也在后面狠狠推了一把。几十年的夫妇，刘邦是个什么心性的人她多少还是清楚的，原以为刘如意犯了这样的错，刘邦短时间内是绝对不想看到他的，何况还涉及到他的新男宠籍孺，被儿子看到并打断性事，这不仅仅是颜面的问题。
没想到刘邦竟会将刘如意安排到她这里，也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另有想法，不管怎样她做为一国之母的皇后就不得不亲力亲为了，谁都知道她与戚夫人不和，刘邦也隐隐有废后之心，若此时再落个虐待刘如意的罪名，先不论刘邦会有什么想法，面对朝上那帮大臣就有可能容不下她，更会落个嫉妇毒妇之名。而刘邦好色远在她还末嫁给他就是，过他手的美人多不胜数，唯有这个戚夫人多年荣宠不衰，而这次刘邦不仅没有追究刘如意的错，就连戚夫人也只是禁宫而以，这让她愤恨不平的同时又不得不防。
不管刘邦出于什么目的，既然让她来教育刘如意，做为一国之母她自当会拿出当国母的威严来，至于怎么教，当然随她的意思而定。
戚姬，等着看你儿子哭鼻子吧！
刘如意静静地躺着，仿佛睡着了一般。屋里的人虽然都让他退了下去，可就是这样，他仍旧感到不安。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最重要这里是吕雉的地盘，连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吕雉冰冷凶残的气息，让他不寒而泣！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清晰地提醒着他，这里就是那个历史上杀了他和母亲的可怕女人！这种恐惧是浸到骨髓里的恐惧和害怕。
“如意……”一个温暖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你，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温热的体温传来，让刘如意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战，冰冷的感受似乎更厉害了，连牙齿都开始打架了“……没事，太子哥哥，如意就是有点冷。”
刘盈连忙将握在手里的如冰块一般的小手放在嘴边哈了哈热气“来人！还是快去打点热水来！”
“先喝杯热水暧暧，”翦墨递了一杯热水过来，声音一如继往的不带一丝情绪。
“谢谢，”热水下肚，冰冷的感觉总算好了点。其实刘如意也知道他的这种寒冷是他对末来的一种恐惧，那种明知结果却仿佛无法改变的惶恐和忐忑。
“眼睛……”刘盈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真的一点都看不到了吗？”
刘如意出事的时候他刚好在学堂补抄这些日子拉下的功课，一想到刘如意那双漂亮、充满灵气的双眸从此失了光彩，胸口就一阵阵疼。
刘如意脸色一僵，整个人都暗淡了下来。
“……别难过，太医不是说了吗，好生养养就会好的！放心，哥哥会天天盯着他们，如意只管安心养病就行了。”刘盈连忙安慰道，生恐自己再说错了话惹刘如意伤心。
“嗯，”刘如意露了一个甜甜的笑“有太子哥哥在，如意不怕。”
眼眶一热，刘盈忙擦了擦，握着刘如意的手不由紧了紧“太子哥哥会一直陪着如意的。”
“如意……”一声急促不安的声音从门外扑了进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刘如意浑身一个机灵坐了起来，冰寒的心竟一下子暧了起来“表哥？”
“如意！”戚军直接越过刘盈冲到床前，一把将刘如意抱进怀里，浑身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激动微微发颤，声音却透着坚韧“表哥再也不离开你呢。”
“嗯，”惶恐的心瞬间放下，鼻子却是一酸，刘如意贪恋地在并不宽厚的熟悉怀里如小猫似地噌了噌。
刘盈与翦墨什么时候离开的，刘如意已经不记得了，一直紧绷的神经在戚军到来后放松下来，不知不觉中沉睡了过去。
斜阳西下，带来一股清凉的微风，刘盈仰起头长吁了一口气，神情显得疲惫。
“师傅，刘盈要怎么做才即顾得母亲又顾得兄弟？”
“万事皆有因，不愧对自己的良心即可。”翦墨静默了一会儿，就在刘盈以为他不会开口时，悠悠地吐了一句。
“不愧对良心？”刘盈轻轻低呤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谈何容易啊！”
“太子尽力即可。”看着刘盈布满痛苦纠结、尚且稚嫩的脸颊，翦墨又加了一句。
“太子这是将拉下的功课都做完了？”吕雉严厉的声音自身后缓缓响起，刘盈这才想起这个时间段是母亲检查他功课的时间。他本是瞒着吕雉前来探望刘如意，不想被母亲抓了一个正着。
“孩儿只是挂念如意，还请母亲原谅。”刘盈忙上前告罪。
“母亲知道你仁厚，可你是太子，是末来的皇上！当以国事为重，明白吗？”暗自轻叹一声，吕雉放缓了语气“如今盈儿也快十岁了，有些事也应该懂了，对敌人心软就是拿刀砍自己的手！下去吧，好好跟着翦墨学习，其他的事都交给母亲。”
“是，”刘盈十指紧了紧，虽有不甘却不敢反抗，母亲说一不二的个性早已深深地扎在心底，他只是习惯性地顺从。
见刘盈与翦墨远去，吕雉这才对一众奴才下了死令
“没有哀家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太子进来！”
第23章
吕雉的声音不大，穿透力却很强，坐在里屋的戚军和刚被吵醒的刘如意还是听到了。
“这可恶的毒妇到底想怎么样！”戚军紧握拳头，咬牙沉声恨道。
“表哥……”刘如意将手轻轻拉了拉戚军的衣衫，
“如意，你，你醒了？”戚军没想到刘如意会醒，想起吕雉那话心头一跳，又开始担心起来“没，没听到什么吧？我声音太大，是不是吓到你呢？”
“我又不是纸糊的，”刘如意想装着跟没事人似的，可有点困难，自打穿过来一直都在戚夫人的庇护下生活，突然换到敌方的阵宫，这心里难免不安，加上眼睛看不见，更多了一份不便，何况这事的主谋虽没查明，但绝对与吕雉有关，如今连可以帮他的刘盈也被吕雉勒令限制，他只能靠自己和戚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