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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共月明——by影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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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是谁,只要他还是他的林少轩就可以了。“唉!”重重地叹了口气,林少轩是他的,他是林少轩的,那洛长玉怎么办?可惜分身乏术,不然一分两半,一人一半不多不少,不偏不倚。饮了满满一盅水,耳旁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这哭声撕心裂肺,有悔恨,有怨念……总之掺杂了很多情感。踏出房门,正看见杜鹃倒在地上,哭成了泪人。安抚许久,才问明原因。

杜鹃家住登封,本名李梦瑶,父母是老实的商贩,以布匹生意为业。挣了些小钱,算不上大户人家。但每至青黄不接,都会开仓济民。一日杜鹃正陪着父母在街上给穷人施粥,不巧遇上了县令家的大公子张何。

张何是什么人物,衣冠楚楚,眉清目秀,长的有几分姿色却从来不干人事,城里百姓暗地赐他这样的称号——衣冠禽兽。

论好事绝对找不到他,骄奢银靡,欺男霸女的事都和他脱不了关系。区区一个县令家的公子不足挂齿,只是他二弟,三妹都是能干的主。一个是当朝丞相身边的秘密情人,一个是皇上身边正得宠待的妃子,这样的家势还不足以让人畏惧吗?

平民百姓如何?攀亲道故?趋炎附势?岂敢啊,躲还躲不起,谁还愿和他家牵了关系。心情好时,赏你个笑脸,心情不好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适龄的少女都被父母心急如焚地嫁去了别处,若是被这畜生玷污了清白还让自家的姑娘怎样做人。

如此人杰地灵的地方怎么就出了这样的祸害!

这日天高云淡,李家的施粥铺前,难民排成了井然有序的长队。蓬头垢面下的人们说了好些感谢的话语,此时杜鹃正微笑着分发米粥。鹅蛋似的脸,光滑细嫩就像一层薄薄的蛋皮,吹弹可破。看起来弱不禁风,娇柔若雾,莞尔百媚。一双杏眼青涩亮泽,不知尝上一口是不是和青杏有着相同的味道。

张何虎视了一会,上前抓住杜鹃的手腕,舔舔嘴道“呦,没想到李家的姑娘出落的这么标致,跟我回去做个小妾,保你下辈子不愁吃不愁穿。”不安分的另一只手环上杜鹃蛮细的腰,圈到身前嗅上一嗅“好香。”

事发突然,杜鹃来不及多想,抄起盛粥用的勺子,就往张何的脑袋上砸去。躲过饭勺,没躲过扬起的热粥,只听一声惨叫,张何松开了杜鹃。左眼糊了一层白米粥,拨开粘稠的白米,细嫩的皮肉红了一大片。

众人暗暗叫好,心里别提有多爽快,可惜老天没眼,怎么不烫死这畜生。杜鹃捧腹笑道“姑奶奶我才不稀罕你家的吃穿!”

张何捂着眼,一脚踢翻装粥的锅,不知廉耻道“李父李母可在,你们给我听好了,明日午时我来娶你家姑娘过门。”

“你休想,就算死我也不会嫁给你这个衣冠禽兽。”杜鹃嗔怒道。

众人又是敢怒不敢言,憋在心里叹息着“多好个姑娘,怎么这样命苦。”一老者实在看不下去,摔了饭碗连连道“作孽啊,作孽……”

李母一听张何这话当场气晕了过去,李父是生意人,多少经历过些风雨,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若真较起劲来,眼下占不到丁点便宜,索性敷衍道“和张家联姻,老朽真是万分荣幸。只是你看现在……公子不如先请回吧,我好让夫人为小女准备些嫁妆。”

“爹爹,你不是真的要我嫁过去吧!”杜鹃听到父亲要把自己嫁到张家,质疑道。

“张公子俊逸不凡,家势又好,哪里挑这么好的女婿,你个女孩子家家懂什么?回你的房间好好绣花得了。”李父朝杜鹃使了个眼色,让下人带着夫人和小姐先回府中休息,然后对张何谄媚道“张公子一表人才,小女日后跟了你再放心不过。”

“岳仗大人如此识大体,小婿就不多加叨扰了。”张何脸上贴了金,乐的屁颠屁颠,还没拜堂成亲称呼都改了。

张何走后,李父也无心布施,全权交给了下人。回到府中急的抓耳挠腮,这可怎么办适好,逃肯定是来不及了,不如搏上一搏,自己这条老命死不足惜。于是令下人偷偷准备了许多缟素白绫,叫来杜鹃仔细说了他的计划。

第二天午时刚到,李府的门外想起了吹拉弹唱之声,铜锣响鼓震耳欲聋,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红的像一条火蛇扭来扭去。

围观的百姓无助地摇头,叹息声声,都为李家的姑娘不值。然而李府大门紧闭,没有一点喜气。张何诧异地下了马,莫非那老东西骗他。咣咣砸了几声门,走出一个哭哭啼啼的侍童,抱着朵白色的大花,就要往门前挂。

“我今个来娶亲,你家不挂红,偏要挂白,诚心和我过意不去是吧。”张何一脚踹开侍童,拥开大门。满目白花,白绫,素麻衣,逮住刚刚的侍童道“你家这是给谁办的丧事。”

侍童蜷着身子,哭声哀哀“老爷逼着小姐下嫁于你,可是小姐就是不肯,伤心欲绝后跳进后院的深井。”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就不信一个小姑娘,如此不怕死。蹭蹭几步进了灵堂,上上下下皆着麻衣,哭声顶吠血泪盈眶。李母趴在棺材上凄凄如诉,垂胸跺足道“你个不孝的女儿,怎么就忍心让我们白发人送了你这个黑发人。我的女儿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啊。”

万里寒云,千行泪落,闻者悲伤,不约而同挤进了李府。张何更觉得来气,不用他们装样,等他打开棺材看了虚实。如果是真还好,要是假了,灭了他满门。一猛劲拥开李母上前就要开棺验尸,李父赶紧阻拦道“小女已经归天,张公子就放过她吧。”

张何是个混帐,天生的畜生,管他是是非非“去你的吧,老东西。今天,我不看到尸体绝不会罢休。”

眼看张何就要掀开棺盖,一声响雷从天而降,震的在场之人无不倒退了几步。这雷几乎和张何擦身而过,回头一看地上焦黑一片,在看晴空白云,没有雷雨的征兆。腿脚瘫软,咣当一声傻坐在地上。

“昊天打雷,天理难容啊”人群中不知谁起了个头,你一句他一句,越说越怕,张何如何胆大,也不敢和老天作对,夹着尾巴伧惶回到张府。

而此时的杜鹃已扮成男子的模样悄悄出了城,果然如爹爹所说,张何的眼线布了整个登封城。惟有迎亲时,才得以松懈。一路跌跌撞撞,绕了一座大山才逃至洛阳城。别人看她衣衫褴褛,臭气哄哄,都不理不睬。一连饿了几日,再加染了风寒,直接倒在了路边。

醒来时已身在洛府,迷迷糊糊中听人说是长玉少爷救了她,问她愿不愿意留在府上做个丫鬟。杜鹃心里委屈,可叹今日不比从前,当个丫鬟总比流浪街头好。什么李家小姐,通通抛了去。

再说那李家二老假装给杜鹃下了葬,其实棺材里只装了杜鹃的衣服。李父料到张何会来闹事,万一他要验尸就骗他那口井太深,捞不上尸体。谁知老天暗中帮了他们,一个晴天霹雳吓的那畜生屁滚尿流。

张何回到府中,总是咽不下这口气,等李府小姐出殡完,抓来老实的二老做了张府的老奴。

杜鹃说不下去,哭的更加悲愤,句句都是她害了爹娘。楚离自己是个常哭的主,但就是见不得别人流泪,安慰道“你爹娘都是为了你好,他们也不想你嫁给那个混帐东西,等让主人替你出了这口怨气,再把他二老接来如何?”

楚离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杜鹃哭的比适才还要悲恸,哽咽道“那个畜生不知从哪里得知我没有死而是躲在了洛阳,竟把我的爹娘活活打死。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孝,如果我嫁给了张何,就不会有这种事情。”

15.惜起残红泪满衣(十四)

楚离脸色凝重,若有所思道“这个仇一定要报,我去找主人帮你讨个说法。”

杜鹃摇头不肯,拽着楚离的衣角道“长玉少爷是好人,我不想因为自家的事情连累了他。”

“什么事情不想连累我啊?”未见其人但闻其声,洛长玉摇着桃花扇潇洒地走了进来。长发披在身后,笑的格外妖媚。不想眼前的二人头顶一片乌云,看似山雨欲来。嘴角未来得及变换弧度,就迎来了楚离一句抱怨“主人怎么总是喜欢爬墙根,听不全就随意插上一句。”

笑容僵在唇角,手上的折扇摇也不是,不摇也不是,眨眼道“发声了什么事?”凤眼扫过杜鹃抽搐的面庞,表情立刻变得冰冷“有什么话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噙水的桃花眼感激地看着洛长玉“事情是……”杜鹃使劲扯了扯楚离的袖子,拼命地摇头道“我没事,只是摔了一跤。多谢长玉少爷的挂怀,我先下去了。”语毕,抱着手中的信笺,踉跄地离开。

哭成这样还说没事,就算哄骗三岁小孩这理由也傻的够呛。洛长玉神色一凛,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楚离摇摇头道“杜鹃那丫头不想我说,我还是……”无意对上洛长玉冰冷的视线,一时间不知所措。

“但说无妨,若杜鹃问起就说是我逼的你。”洛长玉坐上石椅托着下巴道。

楚离眯了眼睛,差点热泪盈眶。有洛长玉这一句话,还怕杜鹃的仇没得报。心里似有一朵五彩斑斓的奇花悄然怒放,阴郁的心情也一下子舒畅了许多,坐到洛长玉的对面把事情的原尾一五一十地转述。

虽说张何背后的权势颇大,但他洛长玉也不是省油的灯,敢动他心上人的人,这还了得。站起身来,扇子收合,凭空一挥,惊起几丈高的水花,飞珠滚玉般重新落回碧波荡漾的湖水。树梢上几朵残存的芳红,再经不住垂老的年华,也随着那股强横的气波,恋恋不舍地落于尘土。洛长玉目光冷咧,直把回暖的春日盯的凝霜飞雪,脚下用力,狠狠地碾碎适才拥入大地之怀的花红。

“告诉杜鹃,明日卯时洛府门前等我。”说罢,拂袖而去。

用过午膳,楚离对着铜镜发呆了一会,也不知想了什么,半柱香的时间换了几十种表情。把弄着漆黑的头发,仰面朝天地倒在塌上,眼前的流苏摇来摇去,摇的满眼困意。

杜鹃躲在房间,不肯吃饭,也不肯出门,趴在塌上一个劲儿的哭。楚离站在门口劝了好久,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杜鹃就是不理他,哭的头昏脑胀,即使干打雷不再下雨,依旧抹着帕子,低低啜啜。

用尽浑身解数,不见成效,油然而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一个小丫头都哄不好,失败啊,失败。无奈地摇摇头,道“主人说让你明日卯时在洛府的门前等他。”话说出口,总觉得有点怪,不是知道事情的来由和洛长玉的喜好,真以为自己做了牵线的红娘。

杜鹃用蚊子哼哼的声音答了一声“嗯”继续蒙头大哭。也不知楚离听没听见,担忧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简单地扒了几口饭菜,食之无味,倒在塌上昏昏沉沉。

以前无聊时都有杜鹃的陪伴,粉红的鹅蛋脸笑的像朵含苞待放的杜鹃花,甜甜的声音又似欢快的杜鹃鸟“布谷,布谷”地叫着。再无聊时主人也会陪在身边,厌烦也好,喜欢也罢,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热闹。当下,前者神伤,后者失踪,不甘寂寞的心趋使他一步一步地踏出了碧水居。

水云宫洛府的构造算的上是富丽堂皇,看似错综复杂,实则极其明了。府邸的建筑大致分为东,中,西三路,每路的布局,皆不是循规蹈矩,各有特色。东院类似于私家别院,本来叫做流芳阁,只因楚离住了进去改名为碧水居。西院落婉专用于接待外来宾客,而正院更加气派,是每任宫主和少宫主居住的地方。中间则是以水为主的巨大花园,参差水榭回廊,亭台楼阁。

楚离看的入迷,更是踏地生花,羞的艳艳牡丹芳色更浓。遥见碧水潆洄的湖心一座清掠的小亭,飞檐翘角,一色琉瓦,似欲腾空而去的金翅凤凰。

亭中的男子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一个打挺跳进清凌的湖水。楚离踱在岸边,看着脚下疏缓的湖水波动层进的纹涟,突然来了兴致。俯身捧了一捧微凉的湖水泼在脸上,甩了甩被溅湿的青丝墨发,荡开一个甜淡的微笑。听见不远处飘来“扑通”的落水声音,便瞪着一双好奇的桃花眼张望过去。

水花溅起,映着金色的光华,一抹白影消失在水中——有人落水。

人命关天,未来的及多想。楚离一个猛子扎入湖中,暗忖一场英雄救美。可是扑腾几下水后,他彻底绝望了,自己一个不懂水性的人逞什么英雄。这下可好,非但救不起人,还多搭了自己的性命。若此刻被勾魂的小鬼看到,还不笑掉了大牙。

清醒的意识瞬间被侵入身体的湖水淹没,呛了几口水,浑身的力气似被抽空了般,随着水流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去。

听人常说临死前,会看到自己最想要见到的人,即使不在身边,也会看到他的幻影。那两汪潭水似的凤眸,略见一瞥焦躁,微微弯起的薄唇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邪气,时不时地吐出一连串的水泡。

是真的要死了吧,可惜还没有对他说过“我爱你!”幻影也好,就是这一次,他要对他说“少轩,我爱你。”少字未脱口,汩汩的湖水漫进胸腔,再无法呼吸。

靡颜腻理,俊秀逼人,那张慢慢放大的容颜毫不犹豫地吻下他苍紫的小口,舒爽的气流被慢慢地推送到他的身体里。背后一双刚健的手臂缠着他的腰肢,将他拖带出水面,缓缓地朝岸边游去。

“喂,离儿,你醒醒……”

“醒醒,离儿。”

“离儿,离儿……”

林少轩拍着楚离的脸,让他靠在自己的怀中。猝然呛出几口水,微睁开有些暗淡的桃花眼,没来由地挤出一句“少轩,我爱你。”

林少轩瞪开了凤眼,像被湖水呛了一般,热血上拱,似有两道青烟,窜出头顶,直冲云霄。脸热的像煮沸了的水,可以烫熟一只鸡蛋。四月的天气,怎么可以这么热。

扳过楚离的脸,四目相接,浓情蜜意不言而喻。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心被胀的满满的。狠不能立刻撕开那件天青色的薄衫,将他吃抹干净。舌尖划过楚离渐有血色的唇,软的像一块香甜的桂花糕。坏心地咬下一排齿印,搂在怀中含情脉脉道“离儿,我也爱你。”

心,猝不及防,猛然一震。

甜言蜜语徘徊在楚离的耳旁,百听不厌,哪怕只是一句带刺的谎言,都会在荒芜的季节,开出烂漫的情花。何况守着一厢痴念,深信曾经的种种绝不是风花雪月般的浮空。等待一个人不需要太多,从来都是无怨无悔。

水色空灵,笑弯了一双清亮的瞳,柔弱无骨的身体,栖靠着火热的胸膛。心里散开一片火,随着炙热的目光成燎原之势。

可怜的某楚,此时此刻,还自认为沉浸在临死前的幻梦中,乖顺地窝在林少轩的怀里,贪恋着他的温度。憋在肚子里的话,要是谈论起来,没有个十天半月,说也说不完。如此,不如不说,互换一个眼神,心领神会。

叼住林少轩的唇,痛痛快快地挞伐一番,又靠了回去。肌肤隔着几层碍事的布料厮磨了许久,谁也没觉得湿漉漉的衣服紧致的难受。

一池碧波漾起低垂的云幕,两只小燕羞的分不清东西南北,晕头转向地撞在一起,过眼惊鸿,月老的红线悄悄地缠上两种本不相干的命运。

拨开楚离的发,顺着他的脸颊下滑到腹部,肆无忌惮些,往下移了几寸,探到哪里,浑身酥软。楚离低呜了一声,像只小喵,混沌的神智一下子惊醒,又狠,又恼,又羞,又不舍地拥开那温暖的胸膛。

一手捂着要喷血的脸,一手慌慌张张地指着林少轩,惊恐道“你,你,你怎么在这里?”脸烧着绯霞,看向湖水晕了一片红光,那句“少轩,我爱你。”他是听见了吧,而且是一字不差的听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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