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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蜀鬼阁——by风子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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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风只得坐在床沿上,手中拿着那碗药,舀了一勺子递到了他唇边。计泯仇唇角碰了碰那黑乎乎的汤药,嫌弃道:“好烫,你吹一下。”

徐风忍无可忍,将药碗放在床头柜子上,“你把她藏在哪儿了?”

计泯仇心中寂寥,唇角却扬起一抹笑意,“我把她带走了,藏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你永远都找不到。除非我告诉你。”

他得逞地,肆无忌惮的笑意,令徐风恨不得再在他胸口插上一刀,却偏偏受制于人。

“喂我喝药。”他平静地说着,笑容冷了下去。

徐风再次拿起药碗,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骨节泛白,甚至在微微颤抖着,他将勺子第在他唇边,计泯仇正要开口,只见徐风扬起碗将所有的药汁都洒在他身上。

滚烫的药汁洒在伤口上更是痛上加痛,黑漆漆的药汁染在白色的里衣上,显得有些恶心。

计泯仇咬住嘴唇,才没有痛呼出声,他努力缓和下脸色,让自己不要显得难么痛苦。他弯了弯唇角,“若我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只有我知道,你想清楚。”

哪怕他怀疑他是在骗他呢?

没有办法,他只有相信他所说。

徐风忍住怒气,不言不语。

“衣裳脏了,给我换掉,伤口也要重新包扎。”他的眼睛看着前方,平淡的吩咐。

如他所说,徐风从他的包裹里找出了一件衣裳,掀开被子,拉过他解开了他里衣的衣带,他的皮肤异常的白,伤口狰狞。在加上那一碗药汁泼过去,情况自然更加恶化。

他不声不响,像个木偶人,眼神平静无波。

徐风将伤口重新包扎,又将衣服给他重新穿上,将衣带重新系好,又把被子重新换了一个方向,让被药汁浸湿的那一面放到了脚那一头。

计泯仇静默不语的看着他,轻声说了一句,“出去。”说完他便闭目养神,装作睡熟了。

徐风一动不动的站在他床前,一只手想要去掐住他的脖子,他的手发着抖。他咬了下唇,猛地把手抽回来,转身出了门去。

计泯仇的伤势时好时坏,反复无常,一直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差不多渐渐好了,毕竟练了武功的人体质与寻常人不同。

计泯仇能下床的第一天起,就不在吃药了,偶尔咳个两声,皆是撕心裂肺。徐风只是在一边冷冷的看着,也不去关心,有时看见他伤口又渗出血迹,也只是当做没看见。他只是想知道计泯仇到底把徐月藏在了哪里,是不是在说谎骗他。

计泯仇自然知道一直这样下去,徐风不可能相信他,他一定要再加上一个锁,万无一失。

徐风回来,看见计泯仇手中拿着一颗白色的药丸,看了又看,然后对着他扬了扬眉,招手,“过来。”

徐风提着剑走过去,“何事?”

计泯仇亲切地笑了几声,像是寻常撒娇一样,“你处处想要害我,万一我带你去见了你妹妹,你就杀了我怎么办?这颗毒药——你吃还是不吃呢?”

他一身的红衣坐在枯树下的一块青石上,落叶不时的飘落下来,顺着他的长发滑到杂草间,他的皮肤白得过分,像鬼似的。

计泯仇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徐风的剑迎着他当面刺来,计泯仇偏过身,旋即站起来,手中铁爪子锁住剑锋,两个人僵持不下,一直就这么望着,谁也不收手。

计泯仇轻咳了一声,“你当真想要我死?”

徐风沉默半响,收了剑势,将剑收回剑鞘,一瞬间灼人的剑光尽数敛去,他抿唇伸出一只手来,“给我。”

计泯仇将药给了他,只见徐风接过就吃了,没有多少表情,只是眼神里闪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计泯仇坐下来,双手撑着下巴,眼神仰视着他,笑道,“是甜的吧?”

徐风怪异的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越是甜的东西越有毒,这可是剧毒,你的小命就攥在我手里了。”他说着说着,沉下脸色,倏地又站起来,伸手指尖轻轻摸着他的脸,恶狠狠地说:“以后你就是我计泯仇的人了,一辈子都是,就算做了鬼也是,来生我们还要在一起,我的暗卫。”

徐风看着他的眼睛,像是着了魔一样,被恶鬼缠上似的浑身发冷,他伸手甩开他的手,皱着眉头,恭敬道:“希望您不要食言,主上。”

“我什么时候偏过你呢?”

******

两个人再次走出客栈的时候,已经入了冬,行人都换上了冬衣,裹得一层又一层,计泯仇没加衣裳,却叮嘱徐风多穿两件,免得总是损耗内力,不太好。

徐风从来不问计泯仇为何不加件衣裳,也不关心他冷不冷。计泯仇想,若是徐风会问他的话,他定然会扑过去挽住他的手臂说,“因为我想你抱着我,这样就不冷了。”

可是他还是孤零零地走在前头,他冷冰冰的暗卫跟在身后,走过的人都要往这里瞧上两眼,心说是哪一对主仆这么怪异。再说,那穿红衣的年轻人真是好看,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徐风,你那张图纸可是真的?”

“自然。”

计泯仇早就看过那些守卫部署,以及现在掌权的长老和舵主,从白氓那里得到的消息来看,封尘这几日去拜访了江南神门,不在阁中,那此事就要好办许多。

“封尘此人诡计多端,不过选的都是些没用的废物来掌权,”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除了你。”

徐风只当他没说,继续不言不语的跟着他走。

“柳迁之这个人贪生怕死,过于警惕,到时候,我若是让他们狗咬狗便好了,一定要赶到封尘回来之前,到时候任凭他有多大的能耐,也掀不起波浪。”计泯仇一边思索着,一边道。

第五章

计泯仇再一次站在鬼阁的门前,却觉得物是人非,沧海桑田,鬼阁的装潢都没有变,仿佛还是临走时的样子,只是已经没有人等他回来了。

这下是徐风走在前面,他乔装打扮成跟随的侍卫,徐风向把手的人亮了舵主令牌,那两边的侍卫便毫不迟疑的让开了道,计泯仇明目张胆的走了出去,走到半路上听见有人在小声谈论。

“原以为大长老是个明理仁义的人,却不想一掌了权就变了样子,实在是让人没法琢磨啊。”

旁边那个搭话,叹气,“当年小少主在的时候,若是遇见阁主责罚,还能稍两句好话,现在也没那个福气了。”

两人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却偏头看见徐风从远处走过来,当即闭了嘴,正正经经的站岗,等两人经过的时候齐齐鞠躬,计泯仇心思一转,看来那封长老也不是人心所向,只是当时为何会有人支持谋反,其一怕是有一股势力强势协助,其二也应该是他那死去的爹太过残忍了。

不过这鬼阁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如果不强制控制,不知道又有多少事端。

计泯仇走了几步,便觉得那插在心上的一刀好像又开始隐隐作痛,以及被挑断了手筋重新接上的那只手腕儿,撕裂裂的疼。

他跟着徐风走,暗自将守卫的站岗地点都清清楚楚的记住,又将格局在脑子里拼成完整的图,两人直接转到了西边的院子里,那院子里住的是柳迁之,掌管着大约两成的势力。

“徐舵主请留步。”

徐风抬眼,“我找你们主子有要事相商,若是耽搁,阁主怪罪,我等不敢担当。”

那两人一对眼,“主子正在休息,请舵主等些时候。”

“此事十万火急,我自然是不怕,不知道柳长老是否也不怕。”

“这……”

“退下。”却见一人从房中走了出来,睡眼朦胧打着哈欠,衣裳到穿不穿,头发能看得出来是稍微离了两下,但还是乱。

“徐舵主请进。”

两人走进了房门,却见房中脂粉气颇重,却原来是打扰了人家的好事。

计泯仇敛声屏气的听着两人交谈,找机会下手,望向外面却见门卫把手严密,若是这里打斗声太大,必将察觉。

过了不多时,门内女子已经穿戴整齐款款走了出来,一身翠烟罗裙,身材妙曼,风情万分。

“愣着作甚,还不快去给舵主备茶。”

那女子应了一声,便出了门去,过了一会儿,便端了茶过来。芊芊玉手托着茶盘,悄无声息的放在桌子上,便一言不发的退下,立在柳迁之身后。

柳迁之自顾自的端起了茶,微微抿了一口,却不觉得有什么,见徐风不动,却想劝说两句,突觉腹中绞痛,失手打翻了茶碗,滚烫的茶水泼了一桌子。

不料事情突变,两人具是一惊,计泯仇眼疾手快,怕他呼救引来麻烦,当机立断点了他的哑穴。此人摔在地上,双目圆瞪,一口乌血吐出。

“你又是谁?”

计泯仇瞅那女子问道。

只见那女子漫不经心,缓缓走过来,忽而一笑,“奴婢听白老板差遣助各位一臂之力。”

白氓此人果真了得,竟能猜到他的打算,并派人暗中打入,看来就算是他收回了鬼阁,也要仔细盘查了,说不定这其中还有金缕衣阁的细作。

计泯仇从他身上扒下了令牌,随手收在了袖子里,解决了他就好办了。

于是过了不到半响,住在鬼阁的几个阁主都得到了消息,现任掌权人封尘走时,说要几位长老将令牌交给柳迁之保管,从此不得在调动鬼阁人员,否则当以谋反之心论处。

说道此处,众人自然是不信的,于是纷纷飞鸽传书去质问远在江南的封尘,或者差人快马加鞭的传信,只是鬼阁与远在江南的神门相隔甚远,绝无法在三日之内返回,便是封尘得到音信赶回来,也于事无补。

他错就错在,不该以为他计泯仇已经死了;错就错在,不该在这时候离开。

那姓柳的何德何能,难道以后这几位原是平起平坐的长老全都要当他的下属,听他的差遣吗?

几人怒气冲冲的赶过来,却见舵主也在,不由疑惑,遂问道:“不知徐舵主前来所谓何事?我巴蜀鬼阁的舵主没有长老差遣是不许回到总舵的,难道徐舵主不清楚?”

“我此次前来便是受长老差遣,告知几位,需将令牌交出,存放于柳长老此处。各位还是不要违抗封长老的心意。”

“这封长老是怎么回事,难道竟是要过河拆桥?当初鬼阁之变原是商量好的,怎的现在又变卦!难道是嫌我等抢了他的风头,简直欺人太甚!”

“这我便不知了,只是长老旨意如此,我不敢违背,若是诸位执意不肯,请恕我无礼。”

徐风说罢便一手扶住腰间佩剑,一脚后退半步,是为防御,眼神微冷。

这剑拔弩张的气势让在场的人都敛声屏气,似乎只一瞬就要刀剑相向。

“我为何信你,若是你胡言乱语,装腔作势,骗我等服从,等到将来长老返回,岂不是笑我等愚不可及!”

“叫柳长老出来,何必装模作样呆在屋子里当缩头乌龟!”

那两旁是侍卫立即拦了上来,“主子正在休息,谁也不见。”

却见此时,柳长老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各位何必在寒舍大呼小叫,可是有损我鬼阁颜面!若是有事相商,且进屋来!”

几人一听,也是这个理,且进了屋,我和你来慢慢理论。

屋子里燃着熏香,袅袅轻烟从香鼎上徐徐升上,将屋子里所有角落都溢满。

几人一人一根太师椅,绕着坐了一圈,桌案上摆着几盏茶,有人问道,“这是什么香?”

“这便是那名贵的龙涎香,只是前些日子忽然得了一块,叫人做成了香料。”

这香闻得人浑身舒服,实属惬意,随手捻着一碗茶,只觉得那茶也是那般香气袭人,不觉耳聪目明,仿佛置身仙境。

“这又是什么茶?”

“此茶便是大红袍。”

“大红袍?”

“天下只此一株大红袍。”

转眼已经到了黄昏,金黄的光线顺着窗户打在桌案上,一片一片的像是刻在桌子上,计泯仇看着这几个人,心想,人生真是变幻莫测,这几位都是叔叔辈的人了,少时时常带着他玩耍,院子里装老虎吓唬他,他被吓哭,又果断的掏出松子糖来哄他。

不过,现在——

一人将茶碗打翻在地,怒道,“什么大红袍,龙涎香!这是江湖上人人避之不及的绝命毒——飘仙散!”

众人一惊,发觉内力尽损,气息凝滞,依然是案板上的鱼儿任人宰割!

“你到底是何意!”

“徐舵主,柳长老,莫非是想谋反不成!”

计泯仇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纹丝未动,逐渐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慢慢取下来,随手扔在桌子上,笑道,“几位长老,一别多时了。”

“小少主?”

“难怪难怪!我道是谁,却原来是斩草未除根,催命的来了!”

“柳迁之呢?”

计泯仇无限惬意的指了指地上的人皮面具,似乎还带着一丝血迹,“喏,在那儿。”

对啊,刚割下的人皮,现做的人皮面具。

“你们不想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就要听我的差遣了。本来,这鬼阁便是我计家的。”

都说是三岁看到老,这孩子小时候又慷慨大方,又温文尔雅,仁义礼智信没一样不占,哪知道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莫非就没有转机吗?

“少主当真忍心,当年却是孩童时,我等也不曾亏欠少主,想来少主也是我等从小带到大的,也算是半个长辈,你这般可是违背了那孝义二字。”

计泯仇一挥手,将手中的白净瓷瓶扔到徐风手中,“里边的毒,一人一颗,快喂。”

徐风走过去,抓住一人下巴,强制将药喂了进去,酸苦的药丸入口即化,那人呛得一哆嗦,就听计泯仇道:“各位既然不把我爹看成是兄弟,便不要把自己当成是我的长辈。”

“计槐又何等将我们看成是兄弟!时刻提防,残忍至极!”

“小少主不知你爹残忍,原以为他是那般慈父呢!”

计泯仇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走过去,眼神一冷,一巴掌甩在那人脸上,抑制不住手掌生疼,那人却是被打得耳朵一聋,血从耳郭里流出来,疼得死去活来。

“所以你们就联手杀了他,把鬼阁拱手让给封尘那个狼心狗肺的狡诈之人,妄图将我一起斩杀,挑断我手筋?”

徐风听到此处,略微抬眼看向计泯仇的手腕儿,上面有一道剑伤,丑陋狰狞的疤痕斩断了整个手腕儿。

计泯仇还是善良的,没有直接弄死他们已经算是顾及当年的情分了,那些毒药都是定期服用便可无事的,只要这些人不在乱来,当然,会好好的活下去。

世间风云变幻,就是这般奇妙,合散消息,安有常则?

计泯仇重登阁主之位,那是名正言顺,似乎也有人期待着小少主像以前一样宅心仁厚,那可比谁来掌权都好得多了。

只是在众人的期待中,他们的小少主,已经变了个彻底。

一身如枫似火的红衣,脸色冷峻,便是忽而轻笑一声,也是嘲讽似的冷笑,永远高高在上,谁也不能违背他的命令,那作风,像极了当年的计槐。人员编制已经大换,全都变成了徐风的下属,那几个信得过的,眼下这边的人,根本不敢随意造次,心中皆叹,若是当年没有那场鬼阁之变,此人也许还那般温和侠义呢。

第六章

封尘原本以为那少主不足为患,也相信就算他出现,依照那性子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夺回鬼阁,他看着那飞鸽传书,捏碎在掌中,“看来确是我轻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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