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泯仇,你可千万别死了。
徐风将计泯仇背起来,运起轻功就往前赶。
徐风在树木之间飞快蹿行,却听树叶沙沙作响,过了不多时,见身后蛇逐渐稀少,才松了一口气,往前一望,却见前面有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内黑漆漆的一片。方才几人,忙于奔命,根本没有注意到同伴的死活,到了这边,四周能见着的也只有那么几个人,冯喜忧,陈曲,练飞琰。
剩下的人,也多半是死在蛇窟里了。
“嘶嘶——”
还没有歇息片刻,却听见那山洞里传出来声音,几人死里逃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这山洞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嘶嘶——”
练飞琰一惊,道,“这、这——”
只见那东西渐渐从山东里探出头来,几人惨白了脸色,整个身体都在发着抖,山林也跟着颤抖。
天工造物,竟然如斯。
第十四章
黑漆漆的山洞里首先现出了一个三角蛇头,幽绿眼珠大大瞪着,好似丛丛鬼火,灼烧人心,眼角的皮上好似带着些狰狞的伤痕,看样子却是被人用剑砍的,青墨鳞片在微弱的月光下反着幽幽色泽,坚硬如同铜甲。
铜钟大的眼睛,冷飕飕的看着众人,好似一道利剑,叫人背脊发凉,蛇吐着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响声,蛇涎一股股地滴在地上,地上的草木便被腐蚀似的,“嗞”的一声,迅速枯萎下去。风中都是腥臭气息,闻得人阵阵作呕。
只见那蛇渐渐从山洞中爬出来,立直了身子,一副攻击姿态,众人料到不妙,却又不敢转头狂奔,却见那蛇也不动作,只是一声嘶叫。
那声嘶叫好似一个警示,紧接着成千上万的蛇从山洞之中涌出,乌漆漆的如潮水一般奔流出来,声势浩大,让人顿觉地下颤动。
只是转眼之间,那蛇就到了跟前,徐风转手一剑下去,砍掉了些蛇,只是那蛇确是顽固不死之物,只留着半截身子,依旧在地上扭动爬行,看得人心惊胆战,不敢大意。
“有、有脚!”
匆忙之中听见有人大喊,却见是那只大蛇渐渐从洞中爬出来,那蛇腹下有一双脚,两双爪子,各有五个脚趾,尖锐的指甲紧紧抓住地面,踩在地上,慢慢从洞中走出来,蛇腹依旧摩擦着地面,爬过的地方,石头都被击飞,滚落到一边。
练飞琰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眼看过去,却见那脚,仔细一看,“蛇腹若是有脚,那便成飞龙!”
“什么!”
“龙乃神话之物,怎能当真!难道这世间真的有龙?”
练飞琰一剑砍断飞来的毒蛇,凛然,“只是这东西还不能算是龙,否则又怎么屈居在山间?”
那蛇一开口,腥臭气息便不断传来,蛇头往前一甩,张口便要咬人,练飞琰见着那蛇头过来,连忙往边上一闪,却觉那蛇精明得很,力气又大的出奇,口一张,结结实实得能一口吃下活人!
练飞琰挥剑架住蛇口,那蛇皮坚硬无比,比之剑也丝毫不逊色,却觉虎口麻痛,已经被震裂,丝丝血迹流出,染红了手掌。
徐风见这边的蛇已经清理得差不多,却见练飞琰已经支撑不住,当机立断,飞身到了那蛇的头顶,一剑刺进去,这一剑却是上了十足的力气,往着七寸的方向攻去,只是这蛇委实皮糙肉厚,剑刺进去半分却再也进不了了,陈曲和冯喜忧见状,也齐齐来相助,那蛇吃痛,一下咬住剑锋,把练飞琰往后一甩,练飞琰一时没反应过来,手上没松,便被甩到了对面的山石上,狠狠的一撞,吐出一口血来。
此次得手,却不宜在做纠缠,必须先撤离此地。
徐风眼见计泯仇还在昏迷,连忙奔过去,准备扶起他来,却觉得背后阴了好大一片,冷飕飕地,带着腥臭之气,却听见练飞琰喊道,“小心!”
徐风知道不妙,连忙拉着计泯仇滚到一边,眼见那蛇不屈不挠又要一口咬下来,徐风心中一惊,暗道此次只怕凶多吉少!他恨恨地看了计泯仇一眼,又是恨意,又是一些说不出来的其他滋味,当下便想将他推到一边,免得他也跟着入了蛇口。
只是过了不肖片刻,又仿佛漫长得度过了千百年,只听那蛇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蛇头都缩了回去,眼睛已经被戳坏了一只,血淋淋的流了整个蛇头。
却见计泯仇不知何时猛然清醒过来,手中原本藏着玄铁鬼纹爪,也是天下间神兵利器之翘楚,他运足功力,一爪下去,准确无误的抓伤了那大蛇的眼睛。只是一击得手,已是力竭,猛喘了两口粗气,在也站不住,一下子摔在地上。
练飞琰看向这边,略带惊讶,眼中游移不定。
徐风过去将他扶起来,半搀半抱,运起轻功就往前飞奔,众人见状,也是赶忙提气离开,只是往前走了不过数十步,却觉前方柳暗花明,远离了那蛇窟,迟疑的停下脚步,往后一望,却觉得四周平平静静,具无异样,方才那恐怖的情形好似幻觉一般。
“那是——”
练飞琰一抹唇角血迹,道,“那莫约是幻像不成?我曾在书上见着过,山林间多有幻象,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若是幻象,为何这伤势?”
“真实的情景,兴许是我独自又摔又打,弄伤的。”
众人虽说迟疑,却也不敢在回头去查看,只是心事重重的往前行走。匆匆山林之中,却有一双眼睛,闪烁幽绿光芒,注视着他们。
行了不了半日,天渐渐又亮堂起来,几人疲于奔命,已是劳累之极,计泯仇脸色惨白,气息虚弱,不知道还能撑到几时。
“这山林之中,若是有人家在便好了。”陈曲道。
冯喜忧一听,冷哼一声,“若是这山里还有人家,也早就被那凶禽猛兽吃了!”
几人走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却见四周越发清幽起来,流水淳淳,草木风貌,木桥石墩,越发像是普通山村。
过了不多时,真见一户农舍坐落于溪边,几人具是惊奇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起来,“这……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这也是幻象?
眼见山中烟雾泛起,又是杀机四伏,这突然出现的农舍实在是让人生疑。
计泯仇惨白了脸色,轻咳了几声,徐风心知若再奔波下去,计泯仇只怕凶多吉少了,还不如去看个究竟。
几人进了院子,只见院子里长了些杂草,看来已经许多时日没有人居住过。竹竿上还晾着衣裳,水渍干了,落了些枯叶在上面,竹竿上长了些青苔,地面潮湿滑脚。
一推开门,就觉得一股子霉味儿扑鼻而来,呛得人不舒服,喉咙发疼。墙壁上很多灰,一碰就掉土。往上一望,屋顶被戳穿了,空落落,看得见外边的天,和支过来的树丫子。
这处农舍有三间屋子,一间客堂,两间睡房。东西搬得空空的,只在屋子里发现了一口破锅。
商量几番,几人的东西已经吃光了,好在院子里种着些能吃的野菜,随便弄了几株起来,借着溪水煮沸了,就算是晚饭。
起初几人迟疑着东西有毒,却见冯喜忧从袖子里拿出一根银针,试了试,没什么问题,才试探着吃了。只是计泯仇期间,有时醒,有时睡,那被蛇咬伤的地方,好似蛇毒没有清理干净,已经乌黑了起来,看上去有些狰狞可怖。
“我方才看见这院子里有些草药,是能解蛇毒的,待我采些。”
冯喜忧会些医术,虽然不是妙手逢春,但也算是精通,于是便弄了些清毒的草药来敷在了计泯仇的腿上。
到了夜晚,几个人都是睡得死气沉沉,陈曲爬起来,见四周不见了练飞琰,觉得有疑,但内急不能忍,于是就起身,想找个地方解决。
晃晃悠悠地出了门,正找到了一处隐蔽场所,却不知为何觉得这墙砖有些松动,身手将那墙砖拆下来,往里一望,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他疑惑的抬起头,正打算把裤带解开,却见从墙里伸出一只狰狞白骨,猛地戳穿了他的胸膛。
陈曲来不及惊叫,便在那疼痛的折么中,死了。
整个地面都在抖动,徐风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却觉得心神不宁,计泯仇直冒冷汗,染湿了发鬓,嘴唇发白。
徐风拿着剑根本睡不着了,索性做起身来,被靠在墙壁上。却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像是什么东西在叩门。他提高警惕,有些奇怪这地方怎么会有人来?
等到那脚步声终于近了,走进了房间来,徐风大吃一惊,这哪里是人?分明是一具行走的骨架子!
那骨架子一步一步向着他走过来,徐风从没有见到过这种怪事,随即握紧了剑,一剑朝着那怪物削过去。徐风这一剑刺得又准又狠,那怪物被消掉了脑袋,倒在地上,不动了。
不多时,却见一只绿幽幽闪着光的虫子从那骷髅的眼眶中飞出来,从房顶上的空隙里钻了出去,消失不见了。
徐风走过去,看那骷髅,才觉得这骨头上有被野兽咬过的痕迹,还有被刀砍伤的伤痕,难不成是有人专门把下了崖底的人做成了骨架?
又想起那些白虎,蛇,难不成有人在下面饲养神兽?用活人做饵?
这么一想,徐风顿觉冷汗津津,怪不得,要是这其中有人操控,他们岂不是从一开始就在人的监视之中,一切不过困兽之斗!
徐风来不及多想,扶住计泯仇就要往外走,计泯仇惊醒,眼见那枯骨倒在地上,眼中暗了暗,什么话也不说,两人走到了大堂,却见练飞琰,陈曲已经不见了,冯喜忧死了,血留了一地,被钉在墙上。
整个墙面发出吱吱的声音,轰然倒塌,倒塌之后,却见着那墙中镶嵌着骨头,过了不多时,那手骨就吱吱嘎嘎地抬了起来,带着满身灰尘,骨架子从墙中慢慢走了出来,眼眶之中绿光闪烁。
徐风一剑砍断了那门口的那个骷髅的脑袋,却觉得背后一阵风来,他一剑横过去削了那东西的手腕骨,却不想这种东西并不怕疼,退也不退一下,直直又扑过来。
第十五章
“这东西是由蛊虫操控,只有碾碎骨头,将蛊虫驱赶出来……”计泯仇说完却觉得全身忽冷忽热,莫不是蛇毒发作了?
徐风挥剑将那骷髅的脑袋斩下来,却见一直荧绿虫子从骨头缝隙间飞出,飘飘转转落在了另一具尸骨上,瞬时只见那冷无声息的窟窿架子就活动了起来,朝这边攻来。不知道这房间里又藏着多少尸骨,若是如此,又怎么能杀得完?若是气力耗尽,只怕也毫无反抗之能了。
徐风扶起计泯仇就想往外走,却觉得计泯仇仿佛整个人都虚弱无力了一般,整个人冷得要命,好似没了生气。他着实被吓得心神一颤,干脆把人给打横抱了起来,运气轻功就向外飞跑。
计泯仇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了他,微微皱着眉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好像很担心他就这么死了似的。那手可抓得真紧啊。
他弯了弯唇角,向他身后望去,只见周遭的树枝都快速远去,不断有荧绿的光芒从尸骨中飞出,停在了树梢上,一串一串,似花似火。
徐风不得不停了下来,不知道这里明明是谷底了,为何还会有这么高的悬崖,百丈高的山崖大刺刺的横在路中间,如同被人用斧头凿开的。
不远处听见“吱吱咯咯”的声响,大概那些“追兵”已经过来了。如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枯骨慢慢走过来,空洞洞的眼眶里,荧绿的光芒闪闪烁烁。
“跳下去。”
徐风木然的看向计泯仇,听见他平静的说话。
“跳下去。”
计泯仇再重复了一遍。
徐风只觉得这林子里的风冷极了,割得人脸颊生疼,他握了握拳头,忘了一眼远处,枝桠参差,隐隐见着几只飞鸟惊起。他从来也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罕见怪异之事。
徐风没有多想,伸手拉住计泯仇,纵身跳进了那断裂的悬崖之中。
其实也不过是一瞬而已,心中仿佛也没了什么惧怕之感,计泯仇反倒是有些庆幸,这样,也不错。
身体被摔得生疼,仿佛被碎裂成一片一片,即便是摔在水面上,也是非常之疼的。冷冰冰的水浸入了耳朵,鼻子,眼睛,逐渐喘不过气来。徐风一手拽着计泯仇,只觉得小腿骨生疼,莫约是摔下来的时候撞到了什么东西,给弄断了。
奋力抓住石壁,挣扎着将头探出水面,脑子立即清醒过来,转头一看,便知身在何处,采取怎样的措施为好。
计泯仇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冰洞里,他抬眼打量四周,都是一片冰雪覆盖之景,寒气袭人,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却没有知觉了。
“徐风……”
徐风就在不远处,听见他醒了,便迟疑着转过头来,计泯仇看见他发梢上都结着冰,衣裳也湿透了,这样冷下去,两个人都得死。
“这里是?”
“没想到这下面是一个冰洞。”
计泯仇听完这个解释,也不说话了,只是眼睛闪烁地盯着别处,过了一会儿,才对上徐风的视线,说,“我不该让你陪我到这儿来,”他伸手揉了揉头发,咧嘴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明明是我自己要死的。”
徐风听完,心中不知如何作答,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来。
“你看那边是什么?”
计泯仇伸手一指,撑着石壁缓缓站起来,蹒跚着向着那方向走过去。
徐风摔断了一条腿,不方便行走,又不想让计泯仇看出端倪,只是在原处,没跟着过去。
计泯仇总算走到了地方,仔细一看,只见那冰中冻着一个人,那人神态安详,冰雕玉琢,一身的白衣,长相十分的貌美,不过,“这不是那位天山邪教的副教主——袭陌?”
“袭陌?”徐风问道。
“嗯。”计泯仇点头,“当年天山一门的教主死后,天山一门群龙无首,就是袭陌此人平定了内乱,理应是天山一门的教主的,可是他却推辞,说天山一门的教主只有那位一人。”
计泯仇顿了顿又说,“于是那些个教众就推崇他为副教主了,什么了不得的,虽说名头没冠上,但却是实打实的教主之职。”
“那如今,天山一门的教主死了,副教主又冻在这儿,又是谁掌权的?”
计泯仇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若是那天山邪教没有人带头,怎么会放出雪狐令牌的传言?引得众人为着东西争得头破血流?还不是天山邪教想看看江湖人士是怎么自相残杀的,它也好在一旁渔翁得利?
那冰墙上还刻着几个字,苍劲有力,是用剑锋划上去的,“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计泯仇看了看字,又看了看被冻着的人,弯了弯唇角,笑道,“难道这两人有什么关系不成?莫非是教主死了,袭陌就活不成了?”
他戏谑地说出来,有几分轻佻的意味儿,看似轻松,却像是在嘲讽自己似的,听得徐风很不舒服,而他只是皱了皱眉头,也不说出口。
“这里定然还有出口。”
计泯仇转过头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何以见得?”徐风开口问道。
“人若是死了就该埋了,费这么多周折,保存得栩栩如生,肯定是在等什么人。‘从别后,忆相逢’,既然要等‘相逢’,那总不能断了自己的出路?”
“人死不能复生。”徐风沉默道。
“对普通人而言,人死不能复生。不过,也许这事情用在袭陌身上,就不同了……”
徐风惊诧的望向他,不可置信,“为何?”
“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你我能了解的。”计泯仇耸了耸肩。
两人沉默良久,在这静悄悄的冰洞就更加瘆人了几分,寒气愈发重了,冷的人脸都木了,疲惫了一天,什么吃食也无,寻常人早就不支倒地,那有心思分析些乱七八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