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妖不甘示弱,也是气急了,顾不上落临的身份什么话都敢说:“少主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这就是叶家的镇妖散绝对不会错!你怎么知道他前些日子的相救不是为了让我们放松戒备?膳房又不是封闭的,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如果不是他下的药,他今天晚上为什么不来?”
两人都坚持着不肯让步,下面的议论声也开始越来越大。最终还是落轩一拍桌案:“都给我闭嘴!乌烟瘴气的成什么样子!据我所知叶家的除妖师对随身携带的药粉有严格的控制,一般不会超过三包。下面那小子,既然你这么坚持是叶家的镇妖散,那大家就一起去看看,看叶清远手里还有没有镇妖散。如果是他想放倒在座这么多人,想必早就都用光了。”
大家想了想觉得有理:“就按主人说的办。”
“去就去,谁怕谁!带路!”落临冷哼一声,他才不相信叶清远会做这种事情。
众人恢复了一阵就熙熙攘攘的出了门,走在后面的跟班三人也是惊疑不定。
“叶公子才不是那样的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晨星一路跟在叶清远身边,对他的所作所为观察的比任何人都仔细,“一定是有人耍诡计陷害。”
新月附和着点头:“咱们都清楚叶公子的为人,我也认为不可能是他,少主看上的人不会有错。”
朝阳跟在他们身后:“不过那药力还真够强,现在身子还麻着呢。这个时候还真有点羡慕丫头了,你是人,什么镇妖散都对你没作用。”
“别贫了,快走吧。”晨星嬉笑着拉了他一把,心里却直觉的非常不安。
叶清远是被门口的一群人吵醒的。
当他听见声音,正想去开门的时候,房门却被从外面推开了。外面挤满了人,个个脸色似乎都不怎么好。
“出什么事了?”叶清远觉得情况不对,刚要出言询问,落临就闯了进来:“清远,你有没有随身带着镇妖散?”
叶清远茫然的点点头,不知道他问这个要做什么。
“快点拿出来,我看看。”落临的脸上前所未有的焦急。
叶清远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落临居然急成这样,说明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也不耽搁,直接拿过搭在一旁的外衣开始翻找。
可原本装着药粉纸包的衣袋里,却空空如也。
“不见了?怎么可能?”叶清远心里一沉。他比谁都清楚叶家镇妖散的厉害,妖山可是妖族的聚居地,如果被有心之人盗取可就麻烦了。
“你说不见了?”落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门外瞬间一片哗然,刚才站出来的小妖立刻理直气壮:“叶清远,别装了!什么不见了,分明就是你对我们下药用掉了!”
“我对你们用了镇妖散?”叶清远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你们搞错了吧?我一天都在这里休息,根本没出门。”
“有谁能证明吗?”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落轩突然开口了。
落临心里一凉。往常还有晨星和看门的侍卫可以作证,但今天的日子实在太特殊,大家都去了主殿,根本没人能证明叶清远一直呆在房间里。
果然,叶清远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那就只能暂时委屈你了,叶公子,”落轩的口气不带一丝感情,抬手一拍:“来人,把叶清远关入地牢。”
“谁敢动手?”落临立刻张开手臂挡在叶清远身前,“爹,我相信不是他!”
叶清远天资聪慧,尽管不清楚详情,但听他们一问一答,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由于从小受过训练,思绪只乱了片刻就冷静下来:“你们可以带我走,但我没有给你们任何人下过药。”
尽管只是平静的一句话,但无形的气场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犹豫了。再加上叶清远确实帮过他们,有些妖族开始出现了动摇。
“落临,让开吧。”叶清远推开了落临,他不想再因为自己让他们父子俩产生矛盾了,“我不知道是谁用了什么手段偷走了我的镇妖散,但清者自清,我不会怕他们。”
尽管落临不甘心,但他了解叶清远的脾性,还是垂下了手:“你放心,我很快会救你出来。”
叶清远对他笑了笑,朝身侧的小妖一招手,动作从容的完全不像去地牢:“走吧。”
结局已定,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开。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落轩才回头看向落临:“小子,你找了个非常不错的人。有责任有担当,我也相信不会是他。短时间之内我不会把他怎么样,你也别悠哉游哉的了,抓紧时间吧。”
落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家老爹居然会这么说,原本失去神采的眼睛逐渐恢复了明亮:“是!”
落轩慈爱的拍了拍儿子的头,转身离开了。
晨星懊恼不已:“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变成这样!都怪我!如果我留下就好了……”
“别自责了。这件事很明显是有人给叶公子设局。就算你不主动跟出去,也一定会被人用诡计骗出去,”新月心里通透,“少主,依属下来看这事诡异得很,咱们不得不防。”
“新月说的有道理,”落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们就沿这个思路去找,一定要找出那个偷药的人。”
第 19 章
此后的几天里,落临一直都派人暗中调查关于盗取镇妖散一事,但却一直没有进展。
漆黑的天幕下,奔波了一天的朝阳和新月以及落临和晨星四人按照约定在后山的拗口处汇合。
还没等气喘匀,落临就着急的开口:“你们那边怎么样?”
“没用啊少主,”新月摇摇头,“那天来来往往的人实在是太多,也没人注意到膳房,根本什么都问不出来。晚宴开场时几乎所有人都到了,而且除了晨星无一例外的都中了招,要是说谁特别可疑的,还真没有。”
朝阳也有些烦躁:“真是邪门了,按理来说叶公子的镇妖散从来都是随身携带的,根本也没什么人接近过他,又是怎么把药取走的呢?”
同样没有收获的落临也是百思不解:“照你这么说那药确实没人能偷得到,到底怎么回事?”
“难不成真是叶公子下的手?”
朝阳才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就被晨星不客气的拍了一巴掌:“你胡说什么?”
朝阳自知失言,但还是嘀咕道:“除此之外根本也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够了!都别吵了!”落临心烦意乱,出言喝止住他们,“我不相信清远会做这种事,我不会怀疑他!”
四周陷入一片沉默。
可就在新月想要开口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妖兵慌慌张张的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跑了过来;“少主!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落临皱起眉头,颇为不悦的看着他。
可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彻底呆住了:“地牢里所有妖兵侍卫被杀,叶清远不见了!”
这一句犹如晴天霹雳打在四人头上,也顾不得多想,立刻飞速赶赴地牢。
他们到场的时候,地牢里已经是一片混乱。闻讯赶来的众人围着死去的妖兵尸体指指点点,目光中流露出同情,但更多的却是愤恨:
“姓叶的居然做出这种事情!”
“枉主人这么相信他,还开了特例没有镇住他的术法。他居然将牢里的大家都杀死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就知道除妖师果然不可信!大家都被他给骗了!”……
新月蹲下身子仔细的检查了一下死去的妖兵的伤口,叹息一般的摇了摇头:“伤口是除妖术常用的破剑式,都是当场暴毙。”
此时的落临已经僵在原地根本动都动不了了,听着周围时不时传来哀戚的抽泣和咒骂声,却没用勇气再像先前一样理直气壮的反驳。
现在整座妖山上会使用除妖术的,就只有叶清远一人,这是在明显不过的事实。
尽管他不相信这是叶清远所为,但面对着那些无辜死去的属下脸上痛苦的表情,他哪里有脸面去帮他澄清?
就在地牢里乱成一片的时候,又有一声呼喊从外面传来:“不好了!妖王出事了!”
“什么?!”落临脸上满满的不可置信,顾不上其他人的惊呼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直奔主殿——父亲是妖山上妖力最强大的妖,是整座妖山的王,怎么可能会被他人所害?
除非……是天生克制妖族的除妖师!
落临一边跑着,同时被自己脑海中突然出现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摇摇头把这种可怕的念想甩开——清远在妖山上能相信的人本来就不多,自己怎么可以再去怀疑他?
可当他飞一般的赶到主殿时,眼前的一幕却打碎了他心里所有的幻想。
落轩伏在桌案前,胸口被利刃戳了一个巨大的血洞。而门口提剑而立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地牢里消失的叶清远。剑上的血迹滴下来,逐渐在地上形成了血泊。
“爹!”落临疯了一般的冲到落轩身边,声音已经隐隐带了哭腔:“爹,你怎么了?你别吓临儿,你抬头看看我啊……”
可无论他再怎么晃,还是无法阻止手中的身体渐渐地冷下去。
“不是我!”一直呆在门口的叶清远听见落临的哭声,猛然回过神来,一把甩开手里的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和往常一样安静的坐在地牢里等着落临的消息,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抬手举剑就要刺杀他。叶清远好不容易避开攻击,甚至反手伤了对方,可一路追着人来到主殿,才进门就看见了落轩死去的场景,随之而入的就是脸上毫无血色的落临。
叶清远反应奇快,当场就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但此时的落临却根本没有心情听他的解释。
落临红着眼睛蜷起身体,就这样一直窝在落轩的遗体旁边,神情一片呆滞,只有眼泪不受控制似的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他忽然想起了那些跟父亲相处的为数不多的时光。
他虽然经常跟落轩斗嘴打闹,还总是不顾对方的呵斥偷偷溜出妖山,但这都不妨碍他尊敬、爱戴自己的父亲。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
那些幸福的时光就像是一幅幅美好的画,一直珍藏在心底。
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清远,我明明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落临听见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
叶清远知道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毕竟落轩的去世对他的冲击太大,但还是摇头解释:“我没有……”
话音未落,耳边忽然擦过猛烈的风声。还没等叶清远反应过来,已经被迎面而来的双剑一左一右的穿过了衣袖,整个人被一阵劲风带起,凌空钉在了墙壁上。
那是落临的武器,拥有强大妖力的双股剑。
叶清远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它们会被用在自己身上。
剑风划上了手臂,鲜血顺着衣袖一点点的滴下来。叶清远却感觉不到疼,只是觉得心里针扎一样的痛。
明明半个月前他才说过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现在却落得个性命相搏的地步。
果然自己当初就不应该违背叶家家训,相信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叶清远自嘲的笑笑,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既然他根本不相信自己,干脆两人同归于尽好了,到了地府里再慢慢解释不迟。
可看着落临满是泪痕的脸,原本已经凝聚在掌心的灵力又渐渐散开了。
他终究是下不了手。
第 20 章
不多时,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众人纷纷赶到了正殿。看到的就是被钉在墙上的叶清远,以及神色凄怆的落临。
“妖王大人!”赶来的人群见到已死的落轩时几乎是瞬间就炸了锅。但面对落临可怖的脸色,却无人敢上前。
好不容易拨开人群挤到前面的朝阳和新月也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人潮里不知是谁爆发了一声尖叫:“难道还不明白吗?该死的除妖师杀了我们的妖王!一定是因为之前妖王给他下药一事怀恨在心!”
立刻就有人附和起来:“对!除了他,这妖山上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
就在大家躁动一片,嚷着要为落轩讨回公道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闯进了正殿,正是一直跟着叶清远的晨星:“你们别乱说,叶公子才不会做这种事!我认为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少主你冷静下来,千万不能被别有用心之人给骗了!”语毕,也不顾众人的指指点点,抬手就拔下了钉住叶清远的双剑甩到一边,将人放了下来。
“丫头你什么意思?因为你也是人类所以想包庇他不成?”妖族的长老气得浑身发抖,从人群中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和晨星面对面的站着。
晨星摇摇头:“我不是包庇他,而是这件事情前后疑点太多,我认为不能妄下断言。”
长老不屑的一指叶清远:“那你说,现在在妖山上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杀得了妖王?”
“我……”晨星被他固执的样子气的不轻,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到合理的解释。
“无话可说了是吧?”长老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扫了她一眼,又转向落临,恭敬地跪了下去:“请少主即刻下令处死叶清远,以慰主人在天之灵。”
门边的众人也跟着一起高声呼喊:“杀了他!”
闻言,落临全身一颤。
他的确为了父亲的死而对叶清远感到失望和愤怒,甚至一时失去理智向他掷出了双剑,但从没想过真要取他的性命。
但现在,面对着巨大的压力和众人的职责,他如果不做些什么,又怎么能对得起死去的父亲和地牢里那些无辜的妖兵们?
念及至此,落临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沙哑到:“封印住他的灵力,暂押地牢。”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全部,就算他知道是他杀了父亲,也说不出直接处死的话。
落临忽然好恨这样的自己。
朝阳看不下去了。叶清远在少主的心里有多重要,一路走来他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站出来呵斥住下面跟风的众妖:“你们这么逼迫少主未免太过分了吧?”
“朝阳,”一直沉默的叶清远忽然抬起头,抬起袖子淡然的擦掉了嘴角的血丝,“算了。”
晨星听见他那一声“算了”,忽然觉得心里没来由一阵的恐惧,连忙侧头看过去,却被吓了一跳。叶清远以前虽然冷清,却不是现在这样眼神空洞,仿佛已经生无可恋。
叶清远忍住刚才被剑风划过的疼痛站了起来,看着警惕的朝自己围过来的妖兵,也不反抗,任由他们哆哆嗦嗦的把自己绑起来。只对落临说了一句话便没再多看他一眼,从容的被带了下去。
而落临却感觉全身冰冷,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叶清远刚才的唇型,那一句话是“你不相信我。”
你不相信我。
很简单的五个字,却让落临意识到了一件事——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长老轻嗤了一声,但既然落临已经作出决定,也不好再过分要求什么,只是淡淡道:“少主,你这样心慈手软,以后难成大器。”
“你说够了没有!”晨星忍无可忍的冲到他面前,“叶公子曾经不顾性命危险布下结界救了你们,亏你还说得出这种话,我真替他感到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