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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婚约——byRies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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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斯特挣扎着爬起来,他的脑袋撞到滑出的抽屉上——抽屉错落有致,使得他连着撞了三下,显得奇蠢无比。艾德里安看不下去了,没等克莱斯特撞到第四个抽屉,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扔到沙发上。

“满意了?”艾德里安捧起克莱斯特的脸,检查他的骨头是否有错位,“你父亲会这么揍你吗?”

克莱斯特直接一口血痰啐在对方脸上。

“他不会,”艾德里安从衣兜里取出手帕扔到克莱斯特身上,“他只凭自己的喜好,完全不考虑你什么时候想挨揍。”

艾德里安转过身,他的备用手帕放在办公桌抽屉里。

“……当然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想被他爱。”

“闭嘴!”

克莱斯特叫骂着跳了起来,从后勒住艾德里安的脖颈,打到这份上,他也没什么力气了,沙发的支撑更是分散了他的重力。艾德里安蹲下身,从身体右侧把克莱斯特带到地上,在搏斗中这个动作可以称得上是轻柔而体贴的,像是把珍贵的宝物收进天鹅绒底衬的盒子里,再盖上盖子。

艾德里安踩住克莱斯特的脖颈,压住他的气管,克莱斯特挣扎着,发不出一个字。

“亲爱的,我和你父亲不一样,”艾德里安用手背擦去脸上的血迹和唾液,“我会要求你为我服务,也会满足你的愿望。”

他很早就证明了这一点,克莱斯特缺氧的脑子闪过最后的理智。随着呼吸的顺畅,克莱斯特确信自己的肢体语言传达出了认输的信息。艾德里安蹲下来,想为他擦擦脸。克莱斯特赶紧向后退去,直到贴上沙发,他惊慌失措地颤抖着,完全吓破了胆。

“别动,”艾德里安命令道。

克莱斯特停住了。艾德里安按住他的肩,擦去他脸上的血污。

“你这么伤害自己是为了什么?”

“……我不能回答你,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克莱斯特望向窗外,高层建筑玻璃反射的光线刺入他的眼睛,“我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更提不上是出于恐惧还是别的原因。你想帮忙,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我。不是草率的想法,相同的事情由不同的人来办,是有区别的。这是解脱。”

“需要死亡才能了结的话,我会帮你,陪你一同去见死神也无妨。但你要相信我。”

“……我知道,我已经以自己最大的信任来相信你了。我就是这样,我的信任也就这样了。”

“我不认为这是性格的原因,你以前不是这样。”

克莱斯特转开目光,一语不发。

“你是否相信我?”艾德里安问。

“是的,我相信你……你的事业。”

“我在问你是否相信我,不是我的事业,也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艾德里安注视着克莱斯特,抚平他皱起的额头和眉毛,以轻柔而老道的方式抚摸他。这时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房间里的气氛微妙地跳到了不可预料的方向上。艾德里安没去接电话,轻轻亲吻克莱斯特颤抖的脸颊。

“你愿意重新信任我吗?”艾德里安问。

“信你个屎,刚才是谁揍我,”克莱斯特推开对方的脸,“别和我说那是指挥官的惩罚,你提诺伊拉特干什么!”

“不然怎么能听到你的真实想法。”

克莱斯特无话可说,艾德里安趁势握住他的手,尴尬而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把他的动物拉起来。克莱斯特用了很久才站稳。

第20章

杰瑞德弗雷斯杰医生的咨询室和等候室之间隔着一条近十米的走廊,咨询结束后,他把克莱斯特留在咨询室里。艾德里安在等候室里翻着一本时装杂志,见他出来,打了个招呼。

“怎么样?”

“你设计得不错,”弗雷斯杰掸了掸领带,“作为患者的监护人,我还是得把真实情况告诉你。克莱斯特先生是典型的边缘型人格障碍,我接触过这类患者,但没有治愈他们的能力。”

“你之前的患者怎么样了?”

“我将他们转诊给别的医生,收效甚微。说实话,行业内没人能根治。值得高兴的是,克莱斯特先生的情况算是相对良好的,他可以胜任工作。”

“我放心了,谢谢你,医生。”

“你还不能放心,等一下带克莱斯特先生去外科。”

“他怎么了?”

“他说前几天摔到了后脑,头晕到现在。我检查了脖子,不确定是什么造成了头晕,我想是脑震荡或者颈椎退行性损伤。”

弗雷斯杰再次捕捉到了艾德里安的表情:内疚、痛苦、还有抵消表情的肌肉运动。艾德里安在隐藏情绪上做得很好,但对克莱斯特的问题还不能完全藏住。弗雷斯杰抖了抖食指。

“克莱斯特先生请求睡一会再走,我征求你的同意。”

“你认为怎么样?”

“取决于你,他想休息一会而已。”

“让他起来吧,我想让他早点得到外科诊断。”

接诊之前,弗雷斯杰思考了很久。他从未接收过互为配偶或情人的患者,尽管离艾德里安向他求诊已经过去了很久。弗雷斯杰自己有过两段功利的婚姻,任何一段都没给他带来好处。这是个改变的契机,但——不行就是不行,他不能摆脱自己的心结。

从医院回来之后,克莱斯特的表现不那么沮丧了。诊断显示,他的垂体有些问题,脑震荡也有几天了。一个脱罪的理由。他向艾德里安道歉,偿还之前手术的账单。挨揍让他清醒了不少,占不到便宜是小事,技不如人让他怕得要死。借着协议之机半真半假地占便宜的日子要到头了。认怂、还钱,撇清关系,逃走,趁还没丢了小命。

说到逃走,克莱斯特还有最后一个地方可去:他侄子侄女的寄养处,奥尔加女士在莫斯科的家。想到这个地方、他最后的避难所,他又兴奋起来,暂时忘记了被损害的尊严和可笑的无能。他高兴地从住处偷偷溜走,除了手机和电脑,什么都没带,跑到一个小快餐店,在角落给奥尔加女士打了电话。

结果令他心寒:奥尔加已经再嫁,孩子们得到了妥善的照顾。她还让克莱斯特别再寄钱来,她的丈夫伊凡能干得很。

好吧,这世上再没有谁需要他,甚至连他身后的几个小钱都变成了无人问津的蛆虫。旧的议题再次摆上桌面,克莱斯特展开卫星地图,继续寻找他的安息之处。承认自己是个脆弱而平庸的人并不像以前那么困难了,承认也无所谓。他还有属于自己的一点钱,这一点钱足够支付去往任何地方的单程票,让最后的日子过得舒服些。同时他给自己的财产代理人打了电话,让对方把那笔烫手的遗产交出去。数额比较大,到账会久一点。

艾德里安倒不认为那次交手是报复的殴打,他理解了克莱斯特某些做派——枪不离身、遇事先跑——的原因。克莱斯特从事工作纯为了钱,这脱离疯狂的目的确实正常而令人欣慰。同时,出于这个目的,他选择招摇撞骗、荒废自己的武斗技巧。考虑到他的位置,这个选择相当愚蠢。表面上他是个有说服力的人事经理,一旦弱点和恐惧为人所知,那也就完了。艾德里安不期待这种情况发生。他需要重新教授一些技巧,以避免他的小动物在毫无必要的时候见上帝去。

征得房主的同意之后,艾德里安趁克莱斯特离家出走的周末叫来了装修队,整理地下室,装上新的地板、照明灯和沙袋。

收拾地下室的时候他意外地发现了不同型号的小型机床、磨具、三把浮灰的原型枪、一台苹果笔记本电脑、几卷粗糙的图纸和旧的枪械制造书籍。原型枪是结构精细的抓钩枪,艾德里安进行了试射,抓钩稳固,能承担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他带了个工人做垫背;卸掉抓钩后,钢索可以打穿墙壁。有趣的爱好。

看到原型枪之后,艾德里安改变了主意,将地下室分成两部分,五分之三的面积作为训练场,余下面积作为克莱斯特的工房。草图改好之后,他意外地收到了一堆短信,提示他的数个账户上有大笔款项到账。最近没有什么大生意,这多多少少让他疑惑。他马上派人查了来源,知道是谁干的之后,他对着冷冰冰的数字笑了,实在是蠢得可爱。克莱斯特对死人的忠贞和原则为什么到了头?他能猜到一二。

克莱斯特最终选择了一座叫劳芙(Lauf)的小城。劳芙位于纽伦堡东北方向,旧,小,偏僻,不起眼,在某些东方国家甚至还没个译名。这正符合他对某些不可言说之事的期待,渺小,荒芜,不为所知。

艾德里安打电话叫他的小动物回家,不出意外,遭到一顿臭骂,还被扣了电话。好吧,没等他再打过去,正门发出门锁开合的声音,克莱斯特自己回来了——为了避免更可怕的惩罚。

“找我干什么?”

克莱斯特把电脑包往沙发上一扔,没好气地问。门没关紧,留了条缝。

“我改建了地下室,去检查你的东西,”艾德里安走到克莱斯特身边,关上门。

看到崭新的工房之后,克莱斯特迷惑了。他核对了自己的物品,没有遗失。

“都在,没丢,”他谨慎地回答。

“你可以在这里继续你的发明,”艾德里安拍拍他的肩膀,“看起来初具成果了。不过。”

他指了指训练场地。

“你的格斗技艺荒废了,在伊拉克时不是这样。我需要你恢复并学习新的技巧。”

“我没时间,”克莱斯特冷冰冰地回答,“每天上班还不够烦吗?”

“你有权限为自己找个助理,招到人之后我让法碧安娜把你的标准工时改成每天6小时。下班你就回来,训练内容我已经设置好了,仪器会自动统计。”

“他妈的……混账,”克莱斯特翻了个白眼,“我不陪你玩,我的脑袋还晕着。”

“我没说是现在开始,”艾德里安摸了摸克莱斯特的脑袋,他很久没再剃光了,上面长出了绒毛似的头发,“你的恢复期是二十五天,前五天每天两小时,第六天起每天三小时。二十五天之后我会教你CQC,时间不变。”

他看到一丝惊讶从克莱斯特眼中闪过。

“别闹了,上校,”克莱斯特烦躁地偏开脑袋,“我回来不是为了这个,哦,钱你收到了吧?”

艾德里安想起他几天前接到的汇款消息。

“你说那六千三百万?”

“我今年能动的就那么多,别嫌少。我等你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

“你表哥留下的钱?”

“没错。”

“我打回去了,到账需要几天,”艾德里安示意克莱斯特在工房的折叠床上坐下,“大概今天下午四点,你想到时再谈,还是现在谈。”

克莱斯特没动弹看看挂钟,现在已经是三点半,他去拿了笔记本电脑,打开自己的数个子账户。

“已经到了,”克莱斯特看着账目,“你什么意思?”

他转过脸,看到艾德里安沉闷、忍耐而又带着些许忧伤的表情,他马上想到了其他更可怕的可能性。那在逻辑上不通,克莱斯特否认之后又迷惑了。

“我想要你、你的爱,你不相信,”艾德里安皱起眉头,摊开双手,“要你的钱显得更容易被你接受。”

“你疯了?”

“我爱你,”艾德里安注视着克莱斯特。

“这事还能不能解决了?”

“我爱你,和钱没关系,”艾德里安抱起他的小动物,把他放到工房的桌子上,“钱是维系你我关系的一个方法。现在没必要再用它了。你要的是暴力,那我就使用暴力。”

克莱斯特颤抖着后退,桌子并不宽,他马上就贴到了墙上。

“我不期望你成什么人:和我一样的人,比我更甚的人。至少,你有意向的时候我为你提供这个可能性,也有助于让我别忘记自己是什么,”艾德里安把克莱斯特拽进怀里,强迫他注视着自己,“你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我会给你一个,也会给你选择的权利。做我的配偶,还是奴隶?”

克莱斯特没有回答,他被吓得完全不能言语。除了后悔,他脑子里没有别的念头,也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艾德里安把他扛去浴室,换掉了两人被他尿液浸湿的衣服。

“你这么办了?”弗雷斯杰微微一笑,“不错,假以时日,你会收获一个教养良好的奴隶。”

“别开玩笑,医生,”艾德里安平淡地说。

“不是玩笑,这件事也不是你的错,”弗雷斯杰转了转手中的钢笔,“适当施展掌控力有助于你们的关系,但要选对场合。不过我好奇的是——我可以问吧,上校?”

“说。”

“你的条件可以找到更为合适的配偶,”弗雷斯杰一弹食指,钢笔旋转着落进笔筒,“温顺、具有能力、为你的事业提供帮助、并和你进行思想、灵魂层次的沟通……你能找到这样的配偶。”

“因为我不需要,”艾德里安翘起腿,“医生,你觉得你理解我多少?”

“这么说,我完全不理解你,”弗雷斯杰摇摇头,“我只能看到你的表象……和曾有的疾病。”

“我也是,”艾德里安的目光在咨询室里扫过一圈,“我不渴求什么理解,医生。我已经有了可信任的人,不再需要通过牺牲私人空间换取更大的好处。”

“和你的奴隶一样,你们倒是天生一对,”弗雷斯杰叹了口气。

“别抱怨,我需要建议。”

“老生常谈,在性上善待你的……配偶,性是权力的延伸,但这个情况下我认为你需要把控制和性分开,让克莱斯特先生离温柔女性远一点。”

“为什么?”

“他可能未曾有过和异性的成功性经历。”

“什么?”艾德里安迷惑了。

“他追逐你的方式和他的性别角色相矛盾,”弗雷斯杰眯起眼睛,“你提到过,克莱斯特先生曾迷恋他的表嫂并非礼了她,因此被父亲赶出家门。”

“是有这么回事。”

“在你们的关系中,他一直等你发号施令,”弗雷斯杰注视着艾德里安。

“如果他对我有所迷恋,那他应当以侵略性的方式来表达。我考虑过这一点,所以我们关系的开始我放任他为所欲为。”

“但克莱斯特先生什么都没做。你说过,那位受害亲属是当地的高级警官。”

“和我具有相似的身份。”

“对他而言,你们都是具有亲密关系和领袖气质的对象。如果克莱斯特先生那么做了,他也会对你做同样的事情。想想,性对你们代表什么,你还是个男的,上校。”

“但是他没有。”

“那就对了,我倾向于相信克莱斯特先生根本没对他表嫂做什么,那时他才十五六岁,单个青少年犯罪者通常不会选择警察作为犯罪目标,如果这么做,他们会成群结队。你们也没获得当事人的证词。”

“我会核实。”

“可能性不高,但我还要提醒你,”弗雷斯杰看了看表,咨询时间快到了,“叫他碰见一个合格的女主人,你就没戏了。尽早让他确立自我认知,受虐者一旦进入角色,就会千方百计为自己的遭遇找到理由。还有一点我个人的意见、偏见。征服一个人能让你感受到权力,克莱斯特先生本人也能让你感到信任和安慰,但我还是得说,别荒废你的技艺,这世界需要施虐者更多。他妈的,我都说了什么,真是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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