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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与将军解战袍——by莫子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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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硬是将彗星等同于上天让天子征伐四夷的征兆了。

太皇太后本是个很不耐烦听到刀兵之事的,但这人吧,年轻的时候或许未必,但这老了老了,又在半清醒半迷糊之间,还有什么能比自己的性命更要紧?

本能地就选择相信韩嫣的说辞。

然后顺理成章的,韩嫣请战,也便允了。

虽只是口头允诺,老太太也很有一段时间,都病得没精神过问政事了。可到底是历经三朝的老太后,她的态度一经馆陶、阿娇之口传出,反对韩嫣帅师的声音,顿时消了大半。

剩余那些顽固之辈,诸如窦婴、李广等,也在亲身试用了新式马具弓箭等的威力之后,纷纷叹服。

尤其李广、王恢几个正经见识过匈奴兵将的,更知道这些个东西的好处。

李广当场表示:“早知道李当户那小子就不是个玩意!待我回去立将他抽个臭死!”

浑然忘了李当户会厌恶韩嫣,固然有一半因着听说外头流言蜚语,又见韩嫣果然面容姣好、与皇帝言行亲昵,心下瞧不起这以色事人之辈,更恼怒他们父子征战沙场,偏不如一个以色事人者高官厚禄;

可又何尝没有李广自个儿在子侄面前嘀咕的那众多弓高侯祖辈黑历史之故?

但老子打儿子,别说还有个借口,便是连个理由也不给,你又能如何?

时下可是皇帝都可能碍于孝道,连丞相之位也要听老祖母安排的汉代。

大家对李当户即将迎接的一场抽打都无甚表示,少数如程不识等,更是喜闻乐见。

韩嫣纵然和皇帝有些暧昧,但他能纵横京都,出入禁宫随意,总有他的一番道理。

并不是每个人都看得惯李当户踩着他晋身的。

尤其毕夏震十分低调,将马具弓箭展现给众人时,只说是韩嫣一时灵感所致,连卫青都得了个襄助之功,只没他自己什么事……

这话大家未必全信,但前段时间上林苑的保密工作做得实在好,大家纵能影影绰绰听着些风声,也不知其中详情。

再者韩嫣自幼和天子长于一处,又为他熟知胡兵、精研骑射,也是众所周知的。是以纵没十分信,至少也信其中当有韩嫣五分力。

至于卫青,反因着实在年轻,又未现功绩,全凭是皇帝膝下唯二两位公主的舅父之故,方没人讽刺。

但窦婴犹有疑问:“韩嫣祖上……”

顿了顿,到底将什么降了匈奴、还死在犯边之时的先人往事含混过去,只道:

“韩嫣这些年虽也熟习兵事,还弄出这些东西,总是针对匈奴为主,那百越之地,每多山林,又瘴毒丛生……”

大概也是看在这些新式武备的份上,素日便是面对先帝、太皇太后这般boss都该顶就顶的魏其侯,言语间也难得留了几分余地,连韩嫣或者很可能纸上谈兵、又或者不适应行军艰难等话,都说得十分委婉,最后更是直言:

“韩王孙之功,不足以为功人,却不应以功狗之劳量之。当可封侯。”

所谓功人功狗,出自当年高祖杀项羽、定天下,诸臣争功,而高祖盛赞萧何、诸人不服之时,高祖的一番言论。

大致上是用打猎时,猎人和猎狗的配合做比较,将“功狗”比喻为一件事情的直接实行者,“功人”则是组织一件事情、促使其功成的指挥者,以此论证虽然攻狗可凭汗马之劳、攻城略地之差衡量高低,功人则只持文墨议论,无具体下城几何、俘虏几万做直接衡量标准,但谋略作用却应在实行之上。

窦婴此言,竟是将韩嫣推到仅次于高祖之萧何的高度。

还是当着众多“攻狗”之面!

偏他此时,连丞相都不再是。

确当得起“不识时变”四字评价。

这般言论,毕夏震本该喜欢,可惜没能听明白;

韩嫣倒听明白了,却未必不会觉得这帽子太高了点,尤其这么说的居然是魏其侯!

至于其他“攻狗”……

呵呵,那心中滋味何其美妙,不言也罢。

程不识对韩嫣也算亲近,都无法完全赞同窦婴这话。

如李广之流,多年征战却不得封侯的,更是不免心酸。

最终还是韩嫣识趣,固辞不受,只咬死了要尊太皇太后之命、体皇帝之意,出征闽越。

窦婴见韩嫣不听劝、皇帝更坚持,眉峰几蹙几舒,到底不再提韩嫣封侯之事,转而与李广程不识等人,很是商讨了一番马具弓箭的保密工作。

韩嫣帅师闽越,就这般成了定局。

在毕夏震来之前,刘彻虽给太皇太后压制着,驱逐匈奴的大愿未能实行,私底下却一直没放弃厉兵秣马——

建章营骑、羽林卫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据。

当然刘彻做得比较委婉,只说是训练建章宫、上林苑等宫苑的禁卫,又有馆陶阿娇美言,太皇太后也更乐意相信那些只是皇帝精力过剩之下给自己召集的一群小玩伴。

刘彻不挑明,老太太也不至于连这区区千百人都容不下,建章营骑就一路壮大成毕夏震看到的羽林卫。

这等动静,满朝文武公卿,固然有视而不见、又或真个驽钝到看不出来的,但总是看出来皇帝心意的更多些。

李广之流尤其卖力,即便未央卫尉,也努力想要将未央禁卫给操练出真正浴血奋战之师的气势来。

就连程不识那样稳扎稳打的稳妥人,也未必没有准备。

终究是武将,谁不指望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便是韩安国那样支持和亲政策的,也不过是因为时机未到,不得不和亲罢了。

眼下,若一来就说要直接对匈奴出兵,或许意见还不能这么统一,可不过区区闽越小民,纵然五岭之外荆棘横生、瘴气密布,又如何挡得住大汉军威?

军队整列得很快,皇帝期许、高阶将领们意外配合是一方面,弓高侯府也自有一份底蕴在。

这韩嫣虽然只是个庶子,按理不该得这份底蕴传承,但韩颓当父子相继逝去之后,弓高侯府嫡支只剩韩嫣一个嫡兄韩则,连个庶出侄女都没有,这韩则还是个自幼体弱、未必能够长寿的……

好不容易韩嫣能帅一军出征,又有王恢等将士与他为副,韩则岂能再吝惜手中那点资源?

他们兄弟两人一嫡一庶,韩嫣又是自幼入宫为刘彻伴读,兄弟相处的时候甚少,要说情意深重,那肯定是唬人的。

可时下嫡庶分明,除了皇家可能由庶子继位外,诸王侯国讲究的所谓“无子国除”,是“无‘嫡’子,便国除”的。

韩嫣的生母或许得宠,他们母子于韩则却没有丝毫威胁性。

是以兄弟感情也还不算坏。

韩则之前还劝过韩嫣几回,话虽说得不太好听,男宠禁脔诸般禁语都咧咧出来,心意其实并不错。

韩嫣纵不听劝,也念着兄长这点儿心意——

好歹肯考虑他前程日后,而不是一味想要趁着他皇宠在身之际蹭好处的不是?

如今韩嫣得以受命领军,韩则虽然还嘀咕着担忧他未必能有龙阳君的好运(得以脔宠出身却领兵掌权居高位,最后还算善终),甚至毒舌他可不要落得个连邓通都不如的下场,更直言若有那一日,弓高侯府犹自无后便罢,他但凡有个子嗣,哪怕是传承不了爵位的庶子,也定要先将他这不肖弟弟除名出宗、以维护自己血脉传承……

等等言辞甚不好听,为韩嫣打点却不遗余力。

甚至数回拖着都中暑了的弱鸡身板,也要亲自动员部曲。

韩嫣自然记了兄长这份儿好。

待出征那日,还提前几天出宫回家,又往弓高侯府拜别、再次托付韩则代为照顾生母幼弟,给这毒舌长兄瞪眼喝斥:

“虽说已分家,但莫非那就不是我庶母弟弟了不成?”

也是大笑着转身。

端的美人如剑,意气风发!

毕夏震虽没闹什么百官相送的大场面——毕竟区区一个闽越而已——但总是好友至交,自然少不得相送。

此时看了这般皎皎恍如天上月、皑皑恰似高山雪,颜值举世难成双,一身气势却如剑如虎的韩嫣,各种心跳,没别人能倾诉,只得往上林苑里抓了卫青、去长乐宫中逮住阿娇,各种嘚瑟!

#那是小爷我的好友呦呵!#

如此这般,足足嘚瑟了三五天。

卫青犹自可,他识字号称刘彻启蒙,其实教他最多的是韩嫣,而且韩嫣很会因材施教,识字依据从《孙子兵法》到《六韬》等等,虽还只是纸上谈兵,但韩嫣确实凭实力迎得这位未来名将奇才的钦佩。

何况卫青还是皇帝的脑残粉。

明明是自始至终的参与者,马具的完善他还出了不少力,结果毕夏震一说那些是韩嫣的主意,卫青都真的全信了==

如今,毕夏震不过是感叹韩嫣英姿的次数多了点,卫青自然也都含笑恭谨听着,并没有什么反感不耐。

第32章:新戏

阿娇就不同了。

这位和韩嫣关系其实相当微妙,只不过心性使然,才没与韩嫣真个翻脸罢了。

可毕夏震一边劝着她和离,一边带着韩嫣各种秀恩爱,这都好多天了还絮絮叨叨……

太皇太后又一直反反复复,眼看着越来越不好,阿娇正烦着呢!

某天烦狠了索性翻着白眼来一句:

“既然阿嫣这般千好万好,我和离之后也总没傻到还给谁守着的道理——

不若彻儿弟弟就大气些,将这千好万好的与了姐姐如何?”

毕夏震:“!!!”

阿娇姐姐你不是玩真的吧?

纵然没人再传娄猪艾豭之语,刘彻哪天回来,也绝对会发疯的哇!

阿娇说话的时候真心只是随口一句,看“刘彻”那仿佛遭了雷劈的反应也确实有过一点酸涩,可说完了,仔细一想,倒真叹息:

“早知道,当年真不如嫁阿嫣。”

她挑中彻儿那会子,阿嫣还是个小小孩,必是不可能与彻儿有甚牵扯的;

而阿嫣那等死心眼子,若打小儿就认定她是妻子,也必是不可能再与彻儿有甚牵扯。

至于其他的……

两家的联盟,刘彻的皇位,甚至于她的尊荣,都不是非得靠联姻维持的。

韩嫣的庶子身份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窦家舅舅都认可他封侯了呢!

这么一琢磨,阿娇就真有些遗憾起来。

还故意将一分遗憾做出十二万分摆到脸上,把个回过神来正想笑话她说笑也这么不讲究、莫非真考虑物色一个等着和离时好顺便赐婚的毕夏震吓得一激灵,后背莫名一阵白毛汗。

#奇怪,即使阿娇姐姐和阿嫣凑一块,也是刘彻该头疼的,我紧张啥呢?#

毕夏震百般闹不明白,胖小爷又自顾自叽叽咕咕咯咯吱吱地傻笑,只不肯提醒他到底发现了神马,毕夏震也无奈得很,唯有顺从心中警觉,就此远远避开阿娇去。

别说再拉着阿娇畅谈韩嫣的英姿,连去长乐宫请安,都是避了她。

不想没几日,韩嫣出征之后状态又有所好转的太皇太后,忽然在一个夜里没了。

老太太病了都将近一年,要说大家这心里,本该早有所准备的,阿娇作为外孙女、又是当家的孙儿媳妇,也早将该准备的东西备下了。

可眼看着拖过了一年寒冬、又快拖过一年盛夏,那天早起老太太还吃了一小碗蛋羹、午晌又吃了一小碗豆腐花,入夜睡下之前,还喝了小碗熬得俨俨的小米油,睡下之后又难得没怎么咳嗽,馆陶方才在外间榻上睡了个好觉——

不想天还没亮,就有值夜宫人来报说,太皇太后没了!

馆陶别的不说,这孝女二字当之无愧。

尤其毕夏震来了之后,他们关系和缓了,这位在时下看来也不算年青了的大长公主,整一个夏天几乎都在长乐宫侍疾,更和阿娇轮流陪夜,也真是熬得狠了。

没完全清醒的时候就接这么个消息,本盘坐在床上眯瞪的人立刻站起,一时脑中供血不足,一头栽了下来。

虽奴婢们搀扶得及时,没真摔出个好歹,却少不得给这本就人心惶惶的长乐宫又添几分慌乱。

纵然这长乐宫也有几个格外得用的内侍宫女,给这一慌二乱的,也不免耽搁,待得消息传到建章宫、毕夏震再匆匆赶来,都是半个多时辰后了。

恰好又赶上长信宫一出好戏。

根子仍在那几个得用奴婢身上。

这老太太把着大汉后宫这么多年,王太后只是未央宫中小妃妾的时候也好,一路谋划终于爬到皇后宝座也罢,甚至都成了皇太后,也依然掌控不了这大汉后宫!

就是老太太病势沉重这好些日子,阿娇在后宫都比她能为,因着甚?

帝后之间的关系忽然又好了起来,甚至皇后威势有远甚以往任何时候的趋势,固然是一方面;老太太多年积威、馆陶常年经营,在这宫里头扎下的老人,可不就是又一方面吗?

尤其长信宫中那些个王太后花再多功夫也始终收买不了的老奴婢,简直不要更碍眼!

她早盘算好要让这些个不识时务的,干脆服侍老不死的生生世世了!

只不过近些时候,皇帝对老不死的仿佛又孝顺了起来,王太后却失了儿子的心,这要让长信宫奴殉葬一事,就不好那么随意着来。

好在机缘巧合,老不死的半夜没的,发现的时候身体都硬了,更换寿衣都不方便了,这服侍的人少不得都有一份罪过在。

便是馆陶,说是睡在外间,但操作得好,也是一个故作殷勤博孝名、却疏忽到亲娘啥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而就守在太皇太后床边服侍的几个老奴婢,和那些说是忠心耿耿,却连在太皇太后归天时守在一边都没有的其他老奴婢……

可不妥妥的该死么?

王太后之前也有心装孝顺媳妇,可恨不拘白天黑夜,只要她在,馆陶阿娇便总要有个人也必须在。

说得好听,是与她搭一把手,可还不就是要盯着她?

皇帝又是个不孝的,王太后那般做了一二十日,累得腰酸背疼胸口闷,他也不见有什么体贴母后的意思,顶多说一句:

“阿父在天有灵,也看得到太后的好。”

——是以王太后唱了好一段孝顺儿媳大戏,却把自己唱出一肚子火气。

但到了此时,王太后满腔火气,都成了幸灾乐祸、与落井下石。

反正老不死的终于死了的时候,她才因着白天服侍半日,被平阳扶着回了长秋殿,这等到老不死的尸身都僵硬才发现的不孝、不敬,怎么都算不到她头上嘛!

王太后找起茬来,简直精神满满。

一边挤兑着馆陶,一嘴一个“孝顺”,又一嘴一个“便是弟妹照看,大姐也是不肯错眼的”,没直言馆陶一错眼就错得亲娘尸体都硬了,却比直言更刺人,啪啪啪打得馆陶大长公主脸肿!

一边嘛,又是哭着太皇太后去得冷清,又是感慨着长信宫中奴婢的好和不好,连先帝都被她拉出来挂在嘴上,说来说去,目的只有一个,这长信宫的奴婢,不是该给太皇太后陪葬,也该去灞陵守着啊!

“说不定不只母后,连父皇都乐意添些人手伺候呢?”

王太后这么说着的时候,面容悲戚怅然,看向馆陶的眼神,却是赤裸裸的嘲讽和挑衅。

#我就是要铲除你的人手,又如何?#

王太后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觉得长乐宫的气息是如此轻松畅快。

馆陶也是第一次如此憋屈。

虽然早在景帝逝世,女婿一下子从太子成了皇帝、弟媳妇也从皇后成了太后开始,馆陶就察觉出差异。

皇帝敢为了一个奴婢给阿娇没脸,曾经连做她弟媳妇都没资格的卑弱宫妃,也一下子成了她必须行礼敬重的存在!

馆陶一开始不是很适应,但她确实在努力弯下自己的腰板、低下自己的头颅。

反正也不是没有弯腰低头过。

特别在太皇太后不好之后,馆陶甚至在私底下几番严厉呵斥不识时变的女儿,责令她端正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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