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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龙劫BY 月佩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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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看得出,这个少年是当真对他动了欲望。

但,那又如何?

他绝不会允许自己有半分不该有的感情。一旦有了,便毫不留情地斩断。

即使对方有通天彻地的能力,他也并不担心。只要会中箭,会受伤,他防范足够严密的话,绝不可能给那人可趁之机。

至于这一次会被欺身,只不过是因为久别重逢,他的心防在瞬间失守罢了。

他喝了一杯茶,便觉得迷迷糊糊地有些困倦,这种困意只在深夜时才会涌现。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揉了揉眉心,那种困意却似乎更为浓厚。

此时的确快到了三更,若是不眠一眠,又要到早朝了。他对身边的小宫女说,只睡一炷香的时间,于是伏在桌上。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那男子又向他行来。依旧是黄衣锦珠,华贵绚丽,但神情却似乎有种难以形容的氵壬邪:「你这黑寡妇,连自己男人都杀!当真下得了手?」

他张口欲言,却发现又变成了在对方面前无法出声的样子,只能浑身酸软地躺倒在地上。

那人轻笑一声,伏在他身上,猛地将他的衣裳扯了下来,顷刻间剥得干干净净。

惶急和无助同时涌来,他几乎从未像这么恐惧过,不由得浑身抽搐,仿佛痉挛似的颤抖。

「陛下,陛下!」少女的呼唤在耳畔响起,似乎由远而近一般,慢慢近到他耳边。

他猛地睁开双目,骇然惊醒,才发现这竟是一场梦。

那小宫女双目莹莹,像是已被吓到。

李玄柔声道:「朕刚才怎么了?」

「陛下……陛下刚才出了好多汗。」

妄自揣测皇帝是大罪,纵是明知他好似做了个极为恐怖的噩梦,也不能多说。

李玄勉强笑了笑,用衣袖擦了擦汗,小宫女连忙将帕子递给他。他伸手接过,顿了一顿,说道:「你叫什么?」

「奴婢叫秋兰。」小宫女小声说了自己的名字,满含红晕。

他却是浑然不在意,问她名字,只不过是想要人看住她,别让她把自己做噩梦的事到处乱说。

「以后朕睡觉时,你就留在身边值守吧。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对第二人说。听到没有?」

她打了个寒噤,跪倒在地:「奴婢知道。」

他定了定神,让宫女给他更衣。

这个怪异的梦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平时他都睡得不多,不会有多余的时间做梦,可是这个梦……

秋兰看他似在沉吟,小声地道:「陛下,卯时已过,该上早朝了。」

「好,走罢。」

他心绪不宁地准备去上早朝,却在早朝前收到一份线报,突厥可汗率兵十万,攻打南天关,现已连破两个大城。

将此事在早朝上宣布后,朝臣议论纷纷,竟有不少人主张求和。李玄面色不豫,一反常态地将求和的大臣怒骂了一顿,众人相顾失色,他才神色渐缓:「本朝自开国起,从来许战不许和,虽国事堪忧,连年灾祸,但我国中之民,绝不惧来犯之兵。有谁愿出战?」

朝臣从来只见这个皇帝性格柔和,今日初次见他暴怒,一时摸不准风向,整个大殿文武百官,竟是鸦雀无声。只有王崇义神色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怪异,直勾勾地看着这个他这个小舅子。

有不少武将纷纷站出来,表示愿意领兵作战,李玄都是摆了摆手,叹息道:「尔等忠君体国,朕十分欢喜,只是诸位俱都年轻,无甚经验。若是有人曾经和突厥打过仗,知道他们底细,或是征战沙场多年,朕便无后顾之忧矣。」

他话已说得这么满,又是意有所指,几乎所有朝臣都看着王崇义,王崇义心下冷笑,却是只能站出来道:「臣愿前往。」

李玄脸上现出喜色,连声赞叹王崇义忠心为国,王崇义谦让了几句。

以往都是王崇义有什么谏言,群臣一番应和,皇帝只好答应,如今却是形势大变,朝臣一时摸不清风向,都是默不作声。

当太监询问三次「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时,大殿中竟是再也无声,只有王崇义的声音道:「臣想在发兵之前,和陛下商议一番,还请陛下恩准。」

皇帝沉默许久,玉冕半遮他的容颜,看不出他的喜怒,过了许久,他才说了一个字:「准。」

等到退了朝,朝臣鱼贯而出,几乎所有人都是一身冷汗。

第五章

王崇义和李玄走到御花园时,王崇义示意有要事相商,请皇帝摒退左右。

李玄让宫女和太监暂且退下,身边却还留着两个护卫。

「国舅大人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王崇义淡淡地道:「臣身上毫无兵刃,难道皇帝就这么害怕微臣吗?」

他年纪不过三十余岁,却已是手握二十万虎符兵权的大将,因是早朝,所以只身穿软甲,仍然显得英武不凡。若是别的臣子听到他这句话,恐怕也要双腿发颤。

皇帝也不过二十出头,比起当年孱弱温顺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差多少,却是十分平静地道:「王将军,你父亲曾经说过,朕是不吃激将法这一套的,朕深以为然。」

王崇义愀然变色。

今天在朝堂时,皇帝的表现让他怀疑在他领兵出战的时候,皇帝会对王家下手,所以他才特地求见一面,想试探皇帝的心意。可是皇帝一开口,便是直言在王家有自己的棋子。

如果不是有棋子,又怎地知道他和父亲在三个月前所说过的话?

八年前,王崇义建议父亲把庶妹王敏嫁给二皇子李玄为妻,可惜王敏一直没有生育,反而是李玄的侧妃和侍妾生了两个。

待到李玄登基后,王皇后仍然一无所出,王家就送了王家的三个旁系女儿进宫,却只有一个蕙贵人得到了皇帝的宠幸。

然而只过了几个月,就传出消息,那蕙贵人说话不慎,得罪了容妃,被打了十棍。那十棍竟然将蕙贵人打折了腿。

皇帝自然不会再宠幸一个断了腿的女人。

王家虽然知道不是意外,但也说不清是容家做的手脚,还是皇帝派人暗中下手。王崇义的父亲便嘱咐女儿王皇后在宫里事事小心。

谁知王皇后想要儿子想得发狂,竟然背着他们在刘嫔常喝的茶水里下了会让人身体变差的药,以致于卧床不起,无力抚养二皇子。

刘嫔本来就没有资格抚养二皇子,只不过皇帝看她母女情深,所以破例养在她那里。她身体一差,二皇子便由皇后抚养了。

这件事对王家的好处极大,王家自然不会反对,而且二皇子年纪极小,尚且不晓事,如今改了玉牒,变成了嫡子的身分,和王皇后亲近了,也就等同于王皇后的亲儿子。

只要皇帝一死,王家再推这个和自己关系极深的皇子上位,自然比现在这个越来越深不可测的皇帝好控制得多。

正当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时,不出半年,二皇子竟然莫名其妙地染上了天花而夭折。

天花这种重疾只有传染而来,深宫中无缘无故地,怎地会被人传染?

可是这竟然成了一桩悬案。

王皇后又哭又闹,吵得皇帝十分疲惫,此后竟然没再进长秋宫一步,连自己寝宫也不去了,就一直睡在御书房。王皇后怒极之下曾经对皇帝说,如果查不出真相,可否认为是皇帝下的毒手?

毕竟是一国之君,王皇后竟然如此无礼,可见王家势大,连帝后之情也可不顾了。

皇帝当时眼眶都红了,却是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王崇义曾经询问过史官,皇帝当时是否是真的伤心,史官确凿无疑地表示肯定,可是回家与养病在家的父亲承平侯讨论此事时,父亲却是说了这句话:「敏儿做错了,大错特错,皇帝岂是会中激将计的人?」

王崇义看着皇帝的容貌,神色间像是有无数思绪,却又是什么也没有。

他所做所为十分寻常,符合一个皇帝所有的规则,但在一些微妙的地方令人防不胜防,直到今日他才发现,这个人的变化已是如此巨大。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瘦弱苍白的皇子,而成了另一个人,强大、虚伪、无情。

或许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轻易撼动于他。

王崇义倏然一惊,失声道:「难道二皇子当真是陛下……」

「国舅大人,如果你所谈的事不是行军布阵,军情国事的话,那便可以回去了。」

王崇义狠狠地看着他,他能感觉到近在自己三尺距离的皇帝可以让他轻易擒住,然后捏住他苍白的下巴,让他平静的表情露出狼狈羞耻的神色。可是三步之外的侍卫手握刀柄,目光凛然,让他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陛下,纵是臣领兵在外,臣的一家也是清清白白,绝不会容忍任何人泼脏水。」

李玄微微颔首道:「国舅放心,朕会明辨是非。」

王崇义上前一步,在他耳边阴恻恻地道:「陛下不要忘了还有金陵安乐王在,不是只有陛下的子孙才能坐这个位子。」

李玄动也不动,就连气息也没有半分混乱,淡淡地道:「王将军似乎误会了什么。」

王崇义说完这几句话就想离开,可是从李玄身上似乎传来一种奇特的气息,令他有些微的怔忡。

他曾经想过,等到大权在手,让这个皇帝彻头彻尾地成了傀儡时,就给他服下王家那种秘传的药物,让他病重然后渐渐死去。可是现在却发现,在靠近皇帝时,皇帝身上气息像是瞬间将他的血液点燃,让他仿佛沸腾了一般,只想着将他囚禁在一处,百般蹂躏。

在这一瞬间,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上上下下地扫了皇帝几眼,这才退了几步,转身扬长而去。

王家霸道的作风由来已久,李玄也早有准备,也并不以为意。

彻查王家是早就开始了的,但如果只凭贪墨的话,不能将王家完全扳倒。这个王朝持续了两百余年,贪墨似乎成了所有官员默认的法则,若是他凭借这一点发难,必定会有无数人站出来维护王家。如果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只有另外寻找机会。

此时不过午时,他已觉得十分疲累,倒不是因为和王崇义对峙,而是因为昨天晚上那个梦。

想必是在御书房里趴着睡十分不舒服,所以才会发那种怪梦。

他乘坐銮驾回寝宫,随意吃了点东西,倒头便睡,就连小德子让他先把龙袍脱下他也没注意。

这次一闭上眼,便看到那男子俯身看着他,神情仍旧是那般似笑非笑。

「你到底是谁?为何能入我梦中?」他嘶声大呼,可是那人却像是听不到他的声音一般。

这次的梦比上次更要古怪,他全身已被剥得精光,双腿大张着,迎接对方的巨物。

「好孩子,莫要害怕,定会让你享受无比。」那人一口一个「好孩子」,扒了他的衣裳便挺身而入。

那巨大的肉块滑过肠道的感觉如此真实,和三年前在观星台上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他后来也曾回到观星台,求恳那人前来相见,可是却是杳无音讯。直到昨天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仍旧是那种仿佛漠视一切的态度,即使知道自己是皇帝,也浑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难道……这是给自己想要杀他的报复?

如果那人没有在感情上骗了他,抑或没有提出想做可以妄议朝政的国师,他都不会动杀心。

能让自己做这种怪梦,难道对方真的是……妖物?

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却偏偏是不能,只能被对方扣紧腰部,狠狠抽插着,似乎无休无止。

他开始只是忍着,到后来忍不住破口大骂,却仍然不能阻止对方半分,明知是在做梦,但梦中的一切却是如此真实。这可怕的梦境终于结束时,他才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秋兰的表情仍然是那么惊讶恐惧,搀扶着他:「陛下……陛下……」

他闭了闭眼,听到自己虚弱无力的声音道:「朕病了,去请太医。」

皇帝即位以来,即使身体不适,也从来一声不吭,只接受每月一次的例行诊脉,从未叫过太医,他这一口谕传出时,贴身伺候的心腹太监都纷纷变了脸色,连忙去请太医。

结果几名太医纷纷看过脉象,商议许久,都只得出一个结果,皇帝休息不够,过于疲倦,所以心浮气躁。

当他听到这一诊断时,心下仿佛浇了一盆凉水。

自晓事的时候起,他便从来没有过心浮气躁的时候。看来这群太医在那人的妖法面前,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慢慢回想着黄龙主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过的每一个动作,想起那枚被强行喂下的丹药,忽然明白为什么他在说「不是毒药」时,向来诚恳的脸上会露出那种既狡黠又得意的表情。

妖物!

皇帝的内心暴怒地再次闪过这两个字,面色却仍然十分冷静。

无能之辈也不必过于苛责,若每一个无能之辈都该死的话,满朝文武都可以死一多半了。他让太医们都退了下去,命御林军的总教头杨统领觐见。

杨统领当年曾是个老江湖,见多识广,可以去寻找真正能降妖除魔的道士。杨统领却是十分为难,江湖上多的都是坑蒙拐骗之徒,又有谁真正见过妖魔?

皇帝心平气和地表示,找不到并不会责怪他,只要他费心去寻一个前来就是了。

「陛下为何不张榜寻求天下能人异士?」

皇帝苦笑一声:「若是别有用心的人知道朕被妖魔所魇,夜不能寐,恐怕会给对方可趁之机。」还有一个原因是,到最后寻来的,很可能就是那个人。那人既然下毒,当然不可能为他解毒,甚至只会狠狠嘲笑挖苦他一番。

他对每一种人的性格都十分了解,像这样有本事的人其实狂傲至极,越是有本事就越狂傲,甚至不顾礼法,一旦不能为自己所用,便会导致大灾祸。

在杀他不死时,李玄已有了预感,此时此刻,自然也说不上什么后悔,只能密令通缉此人,格杀勿论。

杨统领应声领命,退了下去。寝宫之中又恢复安宁平静,他却已无半分睡意。

既然一睡就会梦到那人,那么不睡就是。

李玄打定了主意,将所有的奏折都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甚至连奏请修建宫殿的口水折子他都费了心思列举了回驳的理由,让拿回奏折的老臣又惊又疑。会奏请修建宫殿只不过是感念皇帝宵衣旰食,勤于朝政,所以才随声感激涕零地表示附和赞美,只有新修宫殿才能配得上皇帝的明君身分,可是皇帝回这奏折的意思……难道是他其实也想修,只是碍于种种困难,所以不能修?

那老臣疑问重重,于是找了自己的老朋友,同在京城为官的另一个谏官去喝酒。

结果还没开口请教,那谏官就竹筒倒豆子似的说起最近上的一个奏请皇帝早立太子的折子被驳回。本来有两位皇子,所有朝臣都担心站错了队,毕竟二皇子代表的是王家,皇帝到底偏爱不偏爱大皇子,现在还看不出来,如今二皇子没了,奏请大皇子为太子简直是又安全又可靠的决议,谁知皇帝竟然写了许多早立太子的坏处驳回了奏折,还斥责他们好好办事,别想着拿些鸡毛蒜皮的事来上奏。

几乎所有的奏折都被驳回了,那自然不代表皇帝的任何意见,只能证明,他最近心情非常不好。

随后皇帝的黑眼圈越来越浓重,也渐渐让朝臣开始了各种猜疑。

皇帝肯定是有烦心事了。

最烦心的,估计是他后宫的腥风血雨。盘算起来,自从登基后,他就没再有过子女,嫔妃们甚至接二连三地小产。既然那些不能生,那就再找一批?结果,让皇帝选秀入宫的奏折也被驳回了。

难道他是对本朝的女人终于腻味了?于是便有人寻了西陵国肤白高鼻的女姬给皇帝献舞,皇帝仍然表示没兴趣。

群臣揣摩了许久,仍然不明其意。好在皇帝虽然气色不佳,但在朝堂上却很少刁难朝臣。

他们忽然发现,皇帝其实并不无能,许多老臣都感动得流下泪水,连番上奏折恳请皇帝多休息,以免累坏了龙体。群臣暗暗猜测定然是王崇义这女干贼威吓陛下,陛下才在他面前小心谨慎,所以暗自祈祷王崇义战死沙场,最好别回来了。哪里知道皇帝疲惫至极,早已顾不得隐藏自己?

李玄已经有五天五夜没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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