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龙不再迟疑,朝韩伶挥出一拳,银色的刀身在空中划过一道白亮的弧形。
韩伶身子往侧旁闪过,抬起手肘向对方的肩胛处猛砍,角度之刁力道之狠都让杨宗暗暗吃惊,只听见阿龙一声惨叫,左手臂像断掉一样,立刻软倒在地。
"......我说过你们可以一起上的。"韩伶不无嘲讽的向痛晕在地上的阿龙说。
"好专业的手法。"杨宗朝韩伶走近了几步。
"......该你了。"韩伶的视线落回杨宗身上。
杨宗眼神瞬间转冷,出手的速度极快,韩伶只来得及微微偏头,对方的拳头已经夹带着气流砸在了左脸颊的位置。
刺痛感瞬间变得清晰而鲜明,韩伶却像丝毫也不在意一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狠劲往对方下颚挥出一拳,立时听见了骨骼错动的脆响。
杨宗的唇角顿时出血,咸腥的铁锈味瞬时在嘴里弥散开来。
"......"杨宗抬手擦拭了下唇角,下一秒又再度攻上前来,手脚并用,力道凶狠。
韩伶不闪不躲,被打中的时候也闷声不吭,反击的时间和力道却异常的精准,而且专挑人体薄弱的区域下手,时常让杨宗痛得几乎隐忍不住。
两个人很快就进入了肉搏战,体力的急速消耗使得杨宗的攻击失却了一开始时强硬的魄力,韩伶的表情自始自终也没有变过,对疼痛仿佛也没有任何反应。
肩胛上的重重一击和刚刚对付阿龙的那招一模一样,杨宗明明知道可是却没有防御成功,巨大的痛楚袭来,额头上不禁滴出了冷汗。
"......还要打吗?"韩伶在他身边半蹲着,眼神平静无波。
"你......"杨宗已经没有心情和他周旋了,脱臼的右臂看起来了无生气。
"认输吗?"韩伶问完,安静的等待对方回答。
"......"杨宗眼神阴贽的看着韩伶,半晌道,"你们走吧。"
韩伶一怔:"什么?"
"我说你们可以走了。"杨宗重复了一次。
"为什么?"韩伶脱口而出。
"不为什么......愿赌服输。"杨宗勉强扯出一抹玩味的笑。
"......"韩伶却没有立刻动作,"你不要紧吧?"
"这是在关心我?"杨宗不无嘲讽的说。
"......你叫杨宗?"韩伶问。
杨宗一怔。
"我是韩伶,这次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杨宗顿时无言。
韩伶起身向一旁的虞君流走去。
"他怎么了?"韩伶回头看着杨宗。
"......只是普通的安眠药,量有点大,不过不会有大碍的。"
韩伶把虞君流从地上扶起,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人背到背上。
"喂......"杨宗欲言又止。
韩伶在门口停下脚步。
"这段时间你们最好躲一躲。"杨宗说。
"......"韩伶没有说话,半晌之后背着虞君流走出门去。
杨宗看着满室的凌乱,表情有些怔忡。
把手机拿在手里,杨宗迟疑了一会儿,按下了关机键。
如果少爷在的话,一定也会这么做的。
因为不是靠光明正大赢来的东西......少爷总是不屑一顾的。
刚刚那个韩伶的眼神......简直和少爷如出一辙。
杨宗回想到这里,不觉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浅淡笑容。
把虞君流背到停车的林地后,韩伶终于露出了不支的表情。
刚刚强忍着浑身的刺痛没有表现出来,并不代表身体没有感觉。
可是又不能在这里继续逗留......
转头看看地上无知无觉的人,韩伶不觉有些气闷。
"喂,醒醒!"
虞君流安静的躺着,完全没有反应。
"......"韩伶不得已,只好动手把人搀起。
好在车子的座位够宽敞,韩伶让虞君流坐在前座,又取出车子暗箱里的塑料雨衣当成布条从腰间把两人围住,一手护着人,一手握着把手,这才勉强稳定住坐姿。
门口对讲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姚亮刚刚洗完澡。
"阿亮,下来取车。"韩伶开门见山的说。
"伶?"阿亮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不要啊?那我把车开走了。"
"喂!喂!开什么玩笑!你等等!我马上下楼。"
姚亮趿拉着一双拖鞋就往楼下跑。
韩伶转头看了看还在昏睡的人,无奈的蹙眉。
"咦?......这不是......"姚亮看到虞君流的时候有点眼晕。
"对,虞君流。"韩伶说。
姚亮听到"虞君流"三个字时就已经完全傻眼了。
"......伶,你干嘛把人弄晕啊?你......"
"你在想什么啊。"韩伶蹙眉,"待会儿再解释,手机先借我打个电话,我的没带。"
"咦?伶你居然记得别人的号码?!"
"我......"
一语惊醒梦中人,韩伶顿时哑口。
本来想打电话给陶步昔,让他把人领回去的。
"他怎么啦?"姚亮走到虞君流身边仔细察看。
"......要不,让他在你这里住一晚?"韩伶迟疑的问。
"......什么?"姚亮瞪大了眼睛。
"......不行?"韩伶看着姚亮。
"不是不行......可是很奇怪啊,我跟他又不是很熟。"姚亮挠头。
"......那我也留下,这样可以吧?"
"真的吗?"姚亮的眼神闪闪发亮。
韩伶点头:"嗯。"
姚亮的父母出门走亲戚,估计还得等两三个小时才会回来。
韩伶先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发现姚亮正坐在床头盯着虞君流看个没完。
"喂,你在干什么?"韩伶皱眉。
"没......原来这个家伙睡着的时候还蛮可爱的啊。"姚亮的表情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你好无聊。"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得罪什么人了吧。"韩伶说。
姚亮听得一头雾水。
"阿亮,你这里有药水吧?"
"你受伤了?!"姚亮紧张的盯着韩伶。
"唔......一点点。"韩伶想了想说。
"在哪里,我帮你看看。"
"没什么......喂,你不要乱碰。"不小心被碰到了伤口,韩伶吃痛的皱眉。
"很痛吗?"姚亮小心翼翼的看着韩伶,"你......等下,我马上去拿备用药箱。"
姚亮跑出门去,韩伶信步走到床边。
可爱吗?......
床上的人眉头微蹙,表情似乎很是痛苦。
韩伶怔怔的看着,有一瞬间失神。
爱无止休
Loves without limits
黄昏,西天的红霞似火。
虞君流弯腰坐在还残留着日间余热的石阶上,一动就疼得直抽冷气。
空地周围是废弃的危楼,裸露出的生锈的钢筋铁棍横陈遍地。
刚刚还在这片空地上玩游戏的那群同龄小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虞君流一个人还待在原地,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动。
看着他们吵吵闹闹的时候没有明显的感觉,一旦四周清静下来,便觉得有一种恐惧在心底缓慢的爬行。
天色马上就会暗下来,如果天黑之前还没回去的话,外婆会担心的。
虞君流刚刚不小心扭到了脚踝,现在已经可以明显的看出脚脖子红肿了一块。
不过是打闹的时候扭伤了而已,怎么会这么痛,已经休息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好转的样子......虞君流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雾蒙蒙的眸子像是要漾出水来。
"流,你真的在这里啊。"
虞君流感到有人在身后蹲下,一双白皙的小手轻轻扶在了自己的肩头。
虽然只是昨天刚见面,可是虞君流清楚的记得这个声音,软软的调子,似乎很是温柔。
这个人......是和爸爸一起回来探望外婆的,外婆让自己叫他小哥哥。
原本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被虞君流硬生生的忍住了,他没有回头去看那个人,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石阶上,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
"流,你扭到了脚了啊?我看看。"
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走开,可是对方的动作比自己还要快,转瞬之间就已经绕到身前。
虞君流抬眸看到对方那一头乌黑沉沉的及腰长发,顿时感到一阵晕眩。
明明和自己一样是个男孩子,可是看起来却和女孩子完全没有分别,过分美丽的面庞让虞君流觉得一阵反胃。
"......走开,不要碰我。"虞君流伸手推了他一把。
对方乌黑透亮的眼眸顿时流露出受伤的表情。
"流,我们回家吧。"
对方菱红的唇抿成了一道弯弯的弧线,微笑着望着虞君流。
虞君流讨厌对方笑起来的样子,因为......看上去那么幸福。
自从妈妈去世以后,爸爸就把虞君流送到这里和外婆一起生活。
外婆说爸爸要在外面忙工作,可是外婆没有说爸爸在外面会有另外一个女人,更没有说他会有一个比自己还大一岁的哥哥。
一股无名的怒火忽然从心间窜到了脑门,虞君流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他:
"你来这里干什么?你走开,看到就讨厌。"
"我来找你啊。"对方偏着头,用无辜的眼神继续说,"我刚刚看到有很多小孩从这里出来,就想你会不会也在这里,果然被我找到了啊。"
虞君流霍然站直了身子,忍着脚下钻心的疼痛迈出步子,一瘸一拐往前走。
"流,我来背你。"对方说话的时候虽然带着笑,可是用的却是命令的口气。
挣扎着不想顺从,可是却执拗不过,骂得累了,打得乏了,虞君流终于妥协了。
回家的路不算远,可是感觉上那时候似乎走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路。
幼时那片明晃晃的霞光下,尽管不情愿,有什么东西却不可阻挡的发生了改变。
这到底是多久远以前的记忆呢?十年?或者更早?
梦境里似真似幻的温暖那么真实,可是却还是感到了强烈的无力之感。
"醒啦?你可真能睡,这都中午了啊。"
门突然被人打开,浑厚的嗓音像是一道惊雷,虞君流在一片迷糊之中猛然睁大了双眼。
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虞君流一时叫不出他的名字。
"喂,起来吃点东西吧。"姚亮笑呵呵的招呼。
"你是......"虞君流怔怔的望着他。
"不会吧?老兄,我们好歹还干过一架啊。"姚亮挠头,"我是姚亮,你不记得啊?"
"姚亮?"
......默。
"喂,醒了就别在床上赖着。"
冷淡的声音蓦然响起,虞君流回头,看见韩伶站在门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虞君流顿时大惊失色。
韩伶微微蹙眉,简单的把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遍。
"不可能吧......就凭你一个人就把他们全搞定了?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小混混!"虞君流将信将疑的看着韩伶。
"那就当我在讲故事好了。"韩伶一副无所谓的冷淡表情。
"伶以前可是接受过专业训练,在极真本部拿到棕带的选手啊!"
"啊?!"
从姚亮的家里出来,虞君流还处于震惊之中,眼神在韩伶身上飘来飘去。
"喂,你干吗?"韩伶被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嘿嘿,刚刚那家伙说的不是真的吧?"
"是真的,我和海生都曾经作为交流学生在冈山的中川道场接受训练。"
虞君流傻眼了:"冈山?"
"嗯。"
"在哪里啊?是什么地方?"
韩伶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在日本,那里几乎天天都是晴天。"
"真的假的......你该不是骗我吧?"虞君流喃喃道。
"......骗你的。"韩伶唇角微扬。
"你笑什么?"虞君流一怔,看得有些移不开眼。
"没什么。"韩伶摇头,"喂,学校在右边,你走错方向了。"
虞君流摇头:"我没说要回学校。"
韩伶一怔:"什么意思?"
"反正回去也只会给人惹麻烦而已。"虞君流解释。
"......那你要去哪里?"韩伶蹙眉。
"不知道。"虞君流露出了一抹浅笑,"可能回老家吧。"
"......考试怎么办?"
"随便啊,不就是缺考吗,有什么大不了,我还不想念了呢。"
"你有钱买车票?"韩伶斜了他一眼。
"呃?"虞君流愣住了。
"你身上什么都没有,钱包没有,手机没有,你想去哪里?"
"......我不管,反正我不回学校。"
"......陶步昔知道吗?"韩伶问。
"就是不让他知道。"虞君流抬眸瞪着韩伶,"你要是敢告诉他就试试看。"
"......白痴。"韩伶冷嗤。
"喂,借我钱。"虞君流向韩伶伸出手来。
......默。
"不要这么小气,我会还的,我保证!"虞君流作双手合十状。
"......我身上的钱只够你搭公车。"韩伶说。
"......那怎么办?"虞君流傻眼了。
"你跟我回去,我拿给你。"
"素心她在家吗?"虞君流问。
"不在,她在学校复习功课,中午不回来。"
虞君流的眼眸中有掩不住的失落。
韩伶当作没看见,转身就走。
身后隐约传来一声"谢"......韩伶眸中不觉闪过一抹轻浅的笑意。
家里果然没有人。
虞君流在客厅里坐着,有些神情恍惚。
"喏,给你。"韩伶把钱包递给虞君流。
"......哦。"虞君流接过了,有些心不在焉。
"又怎么了?"韩伶不耐的挑眉。
"......上次那张照片呢?"虞君流的视线落在了电视机旁边。
"......"韩伶的脸色乍变。
"喂,你怎么不说话?"虞君流回头望着韩伶。
"你要照片干什么?"韩伶冷声问。
"不干什么,就想看一眼。"虞君流笑得很甜,看起来有几分可爱。
"......没有。"韩伶转过头不去看他。
"一看就知道你骗人,脸都红了。"虞君流冷哼。
"......"
"不要这样啊,我就要走了,看一眼都不行?"虞君流歪着头恳求。
韩伶无奈,只好转身走到电视柜前,拉开了最底层的抽屉。
"喏。"
虞君流把相片接过来仔细的看......直到画面上的影像变得模糊。
"你......"韩伶惊讶的看着虞君流。
虞君流抬手擦去眼眶里隐隐的水光,冲韩伶笑:"......还给你。"
韩伶没有动手接过,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
"......我要走了。"虞君流也站起身来。
"......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好了。"韩伶突然开口。
"啊?"虞君流惊讶不已。
"......白痴,不要就还给我。"韩伶有些微恼怒。
"......要!当然要了!"虞君流大梦方醒一般,把照片踹进了口袋,"可是......没关系吗?素心她......"
"没关系,你怎么那么多废话?"韩伶看来是真的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