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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 下——by河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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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渊试探地说:“可以问沙州借吧,沙州与北原相邻,今年又没有遭受旱灾之苦……”

皇帝摇了摇头:“沙州土地贫瘠,没有旱灾,自保尚可,若是还让他们接济北原,那两个地方的百姓都吃不饱饭。渊儿啊,你还得再好好想想。”

夏渊略显沮丧:“是,多谢父皇教诲。”

皇帝摆了摆手:“好了,退朝吧。”

众大臣各怀心思,退出了大殿。

如果说前些天太子在朝堂上的偶然言论让他们微觉意外,那么今天他们是真正意识到,太子绝对不是个白痴。稍微敏锐一点的人都知道,朝中局势恐怕要发生剧变了。

陈世峰冲着荆鸿使了个眼色,荆鸿对他笑了笑,颔首致谢。

意料之中地,荆鸿被皇帝叫去了真央殿。

皇帝问他:“今天太子在大殿上所说的,是你教他的?”

荆鸿摇头:“回陛下,是太子自己想的,臣并为教过他。”

“他没有这么聪明。”

“陛下不是说,太子殿下四岁之前都有神童之能么。”

皇帝手指敲了敲扶手:“你的意思是,他之前都在装傻?”

荆鸿道:“陛下,殿下是您最疼爱的儿子,您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是不是装的,难道您看不出来吗?恕臣冒昧,想来凤仪皇后应该与陛下您说过吧,太子殿下是被人谋害的。”

皇帝喃喃:“是啊,凝玉跟我抱怨过这事,她说渊儿中了毒,却又不肯说是谁下的毒,我帮不了她,那么多名医大夫,一个也治不好渊儿。”

“但是您从来都觉得,您的渊儿一定会好的。他只是生病了,现在病好了。”

“是啊,病一好就到在我面前显摆来了,他想要我给他机会立功是吗?他想让我派他去做押运官,顺带调查北原水库的案子,是吗?”

荆鸿知道,这不需要他的回答,皇帝心里都清楚得很。

皇帝忽而笑了起来:“渊儿他……开窍了啊。”

夏渊在书房寻到荆鸿,问他:“我今早在殿上表现得怎么样?”

荆鸿点点头道:“不错。”

夏渊不满,侧头凑到荆鸿颈边,咬了他耳朵一下:“就这么简单?你太小气了。”

荆鸿耳朵尖染上了一层红,不自在地让开:“殿下不是一早就查过北原近几年的赈灾款吗?昨夜也跟我说了,皇城粮仓里的粮食多半不够,要从与北原相隔一个州的蔗溪借粮,方才为何不说与陛下听?”

夏渊道:“我故意的。”

“……”荆鸿洗耳恭听。

“我可以适当地变得聪明一点,这样父皇会觉得很惊喜,但不该过分聪明,那样容易引起他的猜忌。我要让父皇觉得,我还是很多地方思虑不周,需要他的提点和别人的帮助。

“我可以在他面前耍心眼,但要让他父皇看得出我耍的心眼,这样他就不会觉得我脱离了他的掌控,否则我就会跟那时候的二弟一样,被削去臂膀。

“你告诉过我,我最强大的武器就是父皇的信任,我不能丢了这份信任。荆鸿,你说我做得对不对?”

对,太对了。

荆鸿苦笑,皇帝真的是高看他这个太子辅学了,他已经没有什么可教给夏渊的了。

“你笑什么?我不喜欢看你这么笑。”

荆鸿没有理他,转身去收拾桌上的纸张。

夏渊扫了一眼,上面都是些人名,他问:“这些是什么人?”

荆鸿道:“从三年前到现在,所有在北原任职过的官员。”

夏渊啧啧两声:“这么多人啊,辛苦你了。”

荆鸿低垂眼睑:“殿下若是有空捉弄臣,还不如把这些人的材料好好看一遍。”

夏渊不仅没有收回那只伸进荆鸿里衣的手,反而变本加厉地用另一只手扯开他的衣带:“有什么好看的,反正你都会替我记得。”

“殿下!你……”

“我怎么?我为了筹谋这件事,已经累了好多天了,估计过几天父皇就要把我们派到北原去,那边条件那么艰苦,你不犒劳我一下么?”

“……”荆鸿被他抵在书案上,已然放弃跟他讲道理了。

夏渊拉着他的手摸到自己下身:“你帮我揉揉。”

隔着一层亵裤的衣料,荆鸿也感受得到那灼热的温度,他顺着夏渊的意思轻轻揉动,听到夏渊逐渐变粗的呼吸声,自己身上也像着了火一般。

“太慢了……”夏渊皱了皱眉,牙齿磨着他的耳朵说,“怎么办?我想干你,我就想看你这种极力忍耐又忍耐不住的表情。”

荆鸿感慨,太子确实开窍了,氵壬言浪语张口就来。他想快些结束,褪下了夏渊的亵裤,手直接触碰了那根灼热,动作也不禁加快,这正和了夏渊的意。

书房中回荡着湿黏的声音,夏渊抚摸着荆鸿光滑细致的胸口,爽到语无伦次:“你是谢青折的时候也是这样吗?蒙秦王有没有让你这么做过?”

荆鸿猛地顿住,眼中一瞬间的纷乱让夏渊逮了个正着。

原本火热的心顿时凉了下来,夏渊眯着眼问:“怎么了?怎么一说到他你就停了?”

荆鸿没有说话,他看了看夏渊濒临爆发的欲望,把手换成了嘴,他勾缠舔吮,近乎自弃地把他伺候到发泄出来,然后系好衣带,推门而出。

夏渊回过神来,一怒之下掀翻了书案。

这不是他第一次让荆鸿为他这么做,但却是第一次如此憋屈。一想到谢青折跟蒙秦王之间的纠葛,一想到每次提及蒙秦王是荆鸿的退缩,就让他心烦意乱。

他恨恨道:“荆鸿,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的心撬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着谁!”

注:太尉:陈世峰的父亲,前文中对其官职表述错误,现已更正。

第47章:收贿赂

三天后,太子夏渊、太子辅学荆鸿、吏部侍郎陈世峰、虎贲中郎将孟启烈,奉皇命押运赈灾钱粮前往北原。这是皇帝第一次给太子委以重任,那些以为这太子只是个摆设的人顿觉警惕,押运队伍刚出皇城,不少势力就暗中活动了起来。

安庆王从皇帝那里接手了几项内事的决断权;定嘉王去了新兵营,说是要学习练兵之法;聂司徒去了城北驻军军营,拜访张谦的兄长张德校尉;聂咏姬在朝阳宫足不出户,但借身体不适之名请来了赵太医,言谈间提及皇帝的病情,甚是关切,赵太医不疑有他,三两句被套出了皇帝所用的几味名药。

然而朝中诸事,对于此时的夏渊来说,都无足轻重了。

夏渊这辈子第一次出皇城远行,心中十分澎湃,死活不肯坐在宽敞舒适的官轿里,非要骑马亲自护卫赈灾钱粮,只留了顾天正等五个神威队员做近侍,其余人马都让孟启烈调度去探路、殿后、看守和随时清点物资。

好在这一路也没碰上什么大波折,原本探路的人说有可能碰上肆山的盗匪,夏渊在路过肆山地界的时候还特地加强了守备,谁知人家盗亦有道,放话出来,说赈灾的钱粮不抢,就这么放他们安然通过了。

肆山匪是当地最大的匪团,他们都没动手,其他小山寨的就更不敢动手了,对此夏渊还有点小失望,私底下跟荆鸿抱怨说:“一点都不惊险刺激。”

气得荆鸿敲他脑袋:“没你这样的,还巴着被人抢不成!”

夏渊嘿嘿乐了两声:“我这不是说笑呢嘛。”

这一夜他们没能赶到临近的小镇上,就在一处山谷开阔地安营露宿了,荆鸿陪着夏渊睡在主帐中,刚才还说着话,一扭头夏渊已经睡着了。

离开了宫中养尊处优的生活,夏渊的脸上多了些风尘仆仆的疲惫。荆鸿看着他日渐成熟的轮廓,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别样的情愫。

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与夏渊的关系,从最开始的亦师亦友,到后来的愧疚仇视,再到如今的背德纠缠,他也分不清了,究竟是谁在依赖着谁。

他伸出手,轻轻顺了顺夏渊额前的碎发,也不知夏渊是梦是醒,哼哼道:“荆鸿……”

荆鸿小声回应:“臣在。”

夏渊却又没了动静。

荆鸿笑了笑,兀自摊开地图,计算着明日的行程安排,不一会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梦呓:“荆鸿……你快睡,我守着你……”

荆鸿霎时僵了手腕,笔梢在纸上晕了一点墨迹。

从前都是他守着一个人,守着一座城,守着一份注定要断送的念想,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这么一个人,把他守在了自己的梦里。

如此傻,又如此令人动容。

数日后,他们到达了蔗溪,按照计划,他们要在这里借两千一百石粮食,运送去北原。

蔗溪刺史听到风声,一早就在城门口候着,愣是从早上等到傍晚,献足了诚意,拍足了马屁,然后毕恭毕敬地把夏渊迎了进去。

夏渊本想立刻将借粮的事情落实,但刺史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把他们安排到了城中最豪华的酒楼,摆了几桌丰盛的宴席招待。

一桌子的大鱼大肉,吃得夏渊喉咙发腻,蔗溪刺史频频敬酒,几乎跟每个人都喝了一轮,惟独夏渊不肯端杯,弄得刺史很是尴尬,举着酒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荆鸿见他脸色不大好,知道他在想什么,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夏渊脸色稍稍缓和,这才斟了酒,与蔗溪刺史碰杯,一饮而尽。

蔗溪刺史是个官油子,一下子就看出来,这太子不好巴结,但太子旁边那位说话很有分量,当即给手下一个眼神示意,那名手下便不知退到了哪儿去。

酒足饭饱之后,他们在刺史府住下,说来这刺史府虽然不大,给他们安排的房间却是考究又精致,院子里亭台楼阁样样俱全,夏渊依旧是板着一张脸,进了屋就让顾天正和萧廉守在房门口,除了荆鸿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众人安歇下来之后,荆鸿敲响了夏渊的门:“殿下,是我。”

夏渊声音沉闷:“进来。”

荆鸿坐到他面前,温声问道:“殿下今日为何不肯喝刺史敬的酒?”

夏渊目光忿忿:“我为什么要喝他的酒?你看看他这个样子,一看就是个大贪官,我不跟这种朝廷的败类喝酒!”

“他什么样子了?殿下怎样看出他是个大贪官的?”

“你没见到吗,光是迎接我们的排场就摆得那么足,马屁拍得我都快恶心了。再看那个什么醉仙楼的菜,样样都是山珍海味,这吃的可不都是民脂民膏么。还有他这座府邸,快赶上我的朝阳宫了,我自己的房间都没这里敞亮,我那儿的亭子假山都没这里的好看。要说他不是贪官,谁信啊!”

“殿下就凭这些,觉得他是贪官?”

“这还不够吗?”

荆鸿笑了笑:“殿下,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夏渊知道他要开始说教了,撇了撇嘴:“你想说什么?”

“殿下说蔗溪刺史今天排场摆得足,这是他为了向我们表现诚意的方法,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又都疲惫不堪,原本就不适合谈论正事,他如此接待我们,虽说有巴结之嫌,但也无可厚非。”

夏渊嗯了一声,让他接着说。

“至于醉仙楼的这顿饭,在臣看来,他有两个用意。一来是想熟悉一下我们这些随行的官员,他是官场中人,想要仕途通达,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二来也是想让殿下你吃个定心丸,展现他大方的一面,让我们对借粮的事心中有数。”

“照你这么说,明日借粮的事不会有什么问题咯?”

“应该是的。”

夏渊还是有点不服气:“就算你前面说的都有道理,那我说的第三点呢?他这座奢华的府邸怎么说?”

荆鸿道:“不知殿下进城后有没有注意到,蔗溪的百姓住家、酒楼茶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精致。雕花门楼、假山造景、石刻雕像,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不少,可见不是刺史一家这样,这里的百姓生活习俗就是这样,他们喜欢精致的东西,也擅长做这些工艺,这恰恰说明了,他们是富足的,而没有遭到欺压。”

夏渊回忆了一下,似乎真的是这样,可是:“那你也不能断言他不是贪官啊,清官不是都应该克己奉公、穿着朴素、住处简陋吗?”

荆鸿笑了:“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为官之道,有些官清廉是清廉给别人看的,有些官富裕也是富裕给别人看的。真正的好官,不是要看他自己过得有多清贫,而是要看他的百姓有多富裕。”

夏渊沉默,他有些明白了。

荆鸿顿了顿,问道:“殿下,你知道臣为何要与你说着些吗?”

夏渊看着他,摇了摇头。

荆鸿拿出一样东西:“因为我收了刺史的贿赂。”

夏渊一下愣住了,瞪大了眼:“你?收了贿赂?”

荆鸿颔首:“是的,我之前回到住处,蔗溪刺史便派人送来了这个,大概是想让我在殿下面前说说好话。”

“……”夏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荆鸿因为收了人家贿赂所以来给人说好话?这事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样东西,我才断言这个刺史并不是一个贪官。”

“嗯?这是什么?”

“这是一只机关小鸡。”

“……”夏渊再度愕然,“啥?”

送贿赂不送金银珠宝,不送名驹美女,送个啥机关小鸡?

那是一只那个木头做的小鸡,荆鸿把它递给夏渊:“殿下来试试解开这只小鸡肚子上的机关锁吧。”

夏渊本来是很不屑一顾的,心想这种小孩儿的玩具有什么好玩的,结果花了好长时间才解开那个机关,刚一解开,那只小鸡居然摇摇摆摆地走了起来,把夏渊稀罕的不行:“哎?这个好玩儿,回去带给瑜儿玩!”

荆鸿看着他孩子一般的笑,不禁感慨这个刺史着实有心:“殿下,刺史送我们这个,并不是单纯来巴结谄媚的,他想要给我们看的,其实是蔗溪的三大宝贝。”

夏渊兴致勃勃:“哦?哪三大宝贝?”

“机关锁、雕花木、竹筒鸡。”

“原来如此。”夏渊会意,“金银珠宝不过是些看过就忘的东西,他想让蔗溪给我们留下一个非常深刻的印象,让我们看到这东西就能想起他来,也能想起蔗溪百姓最引以为傲的那三样宝贝。”

“正是。”

夏渊叹了口气:“荆鸿,看来我还是太嫩了,这些东西一点都不懂。”

荆鸿安慰:“殿下只是缺乏经验。”

夏渊又拨弄了一会儿那只机关小鸡,看它在桌上摇摇摆摆地走着,忽然道:“荆鸿,明日谈妥借粮的事情之后,咱们空出半天来逛逛蔗溪吧。”

荆鸿想了想,估计事情谈妥之后,装粮搬粮还需要一段时间,确实能空出半天来,便道:“也好,殿下难得出来一趟,多玩玩也是可以的。”

夏渊佯装正经:“什么叫玩玩,我这是体察民情!”

夜深人静,云来客栈的小二忽然给一阵风吹醒,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就见大堂的门是开着的,他走过去把门关好,挠了挠头道:“哎?我记得我关门的啊……”

二楼厢房中,一人身着黑衣,带着满身凉意,显是刚从外面回来,他恭敬跪下,对着另一人禀报:“君上,他们今日傍晚入的城,现在就歇在刺史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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