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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于歧途——by洛临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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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月一拳重重地捶在了床板上,薛韬吓了一跳醒了过来,昏昏沉沉地嘟囔了一句,“你咋了?”

齐月没理薛韬,叹了声气,翻身下了床,直奔洗手间。

脸上扑了把凉水,齐月还觉得脑袋是昏沉的。突然挤进来的记忆

让他有些茫然无措。他整理不过来,零碎的记忆像播放的老电影,无声却让人觉得悲哀。

齐月觉得心里有点慌,脑袋更是疼得厉害。林青青说,齐月,丁然确实喜欢你很多年了。叶樊说,你别恨他,多记着他几天吧。小姑娘说,他看你的眼神和我爸爸看我妈妈的眼神一样。这些声音在他脑海里此起彼伏,轰隆隆的,最后汇成一句丁然的一句我爱你。

我爱你。

可是谁叫你不爱我呢,所以我得报复你。

齐月抖着手关掉了水龙头,一步一步地往床边走。

即使是丁然说了我爱你那样的话,他也从来不觉得丁然是喜欢他的,那些举动怎么可能是喜欢一个人做出来的呢。即便是由爱生恨,那也是恨了,不该再称为爱。

可是心底有股声音却在默默抗争着这样的想法,齐月忽然间就迷惑了。

14、告别

“齐哥?”

施洛睡得昏昏沉沉的,大半夜地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拉开门一看,齐月正站在门外。

月光皎洁,屋子里一片光亮,施洛看见齐月萎焉的样子一愣,正要开口问他怎么了,齐月却率先摇了摇头,走了进去。

施洛心底里叹了口气,打开灯,顺手带上了门。

丁然离开了半个多月,屋子里所留下的痕迹已经消失殆尽。空荡的床,空荡的桌面,在白炽光下,竟莫名地刺眼起来。

齐月心口一缩,不知在想什么,眼神有些暗淡。

施洛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正是凌晨四点,又抬头看了眼齐月的视线所在,心下有些了然了。

施洛走到齐月旁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丁然的桌子,慢慢开口道,“丁然给你留了点东西。”

齐月愣了下,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了,“什么?”

施洛拉开抽屉将盒子拿了出来,放在齐月手里,齐月打开盒子,看着那颗黄豆大小的药丸有些不解,施洛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颗药丸的用处,干脆什么也没说。

齐月关上盒子,盯着抽屉出了会儿神,忽然转头看着施洛,施洛抬了抬眼,问道,“齐哥,怎么了?”

齐月喉头滑了一下,“丁然是因为我才转学的吧?”

施洛沉默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齐月缓缓地吸了两口气,不自在地走了两步,问道,“他转去哪儿了?”

施洛手心一紧,闪躲地避开了齐月的目光,故作平静地答道,“丁然他没具体说是哪儿,不过好像挺远的,以后应该也就在那儿定居,不回来了。”

齐月一震,牵强地笑了笑,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的气息有些不稳,“他号码怎么打不通了?你能联系到他吗?”

施洛不可置信地看着齐月,他察觉有些事情已经偏离了轨道。他看了看齐月着急紧张的眼神,只能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平静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大概是换了号码吧,我也没有他现在的联系方式。”

齐月眼神黯了黯,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心里能装事、懂得掩饰的人,脸上的失落显而易见。施洛喉咙一紧,有些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齐月垂着眼,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到门口时又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眼神复杂,顿了会儿才支支吾吾地问,“那樊子呢,能联系到丁然吗?”

施洛脸色一僵,顿时哑然失声。齐月见他沉默,心脏简直要跳到嗓子眼了。施洛缓了口气才低低说道,“丁然不会回来了,联系也都断了。”

“为什么……”

话一出口齐月就察觉出了自己的不对劲儿,愣了两秒,抬眼就看见施洛脸色似乎不怎么好,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垂头丧气地走了。

回到寝室齐月满腹心事地躺下来。老实说他不怎么想睡,可脑袋却沉重得厉害,像粘在了床板上,怎么都抬不起来。后来混混沌沌地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天光大亮,寝室里静悄悄的,齐月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来薛韬已经上课去了。

齐月觉得疲乏得厉害,这一觉跟没睡过似的,脑袋里轰轰的,磨蹭了半天才刷好牙洗好脸出门去上课。

老师噼里啪啦讲着,齐月支手撑着下巴,目光呆滞地盯着黑板,眼皮子吊了铅似的格外沉重,好像有一股力量拉着它往下盖。

齐月揉了揉太阳穴,打了个哈欠,耳朵边忽然间一片嘈杂,闹哄哄的,不知道在吵些什么。他心里有点发闷,脑袋很沉,手肘不自觉地像旁边滑去。

齐月再睁开眼时吓了一跳,脚底下是熟悉的石子路,灰白色的石子一路铺到竹林深处。

齐月有些傻眼,怎么来到这里脑袋里没有一点印象,正疑惑着林子里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齐哥,你来了。”

声音清冷,有些生硬,齐月心猛地一跳,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声音那里走。

丁然坐在石桌前,垂着眼,表情漠然,听到脚步声时才抬起头浅浅地笑了笑。

和上次一样的地点,记忆轻易地就飘到了那天,齐月摸了摸鼻子,停在原地,有些尴尬。

丁然忽然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齐月走近,到了他面前才停下来。

“齐哥,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说句话时,丁然怔怔地看着齐月,眼神和平时有些不同,少了点倔强,齐月竟从里面看出了点悲伤来。

齐月心口有点堵,傻愣了半天才咧嘴笑了笑,“那啥,没事儿,以后可以常回来玩。”

话一出口齐月就后悔了,这话说的没心没肺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无可厚非,他和丁然其实一直就扯不上什么可说的关系。

丁然苦笑了下,喃喃地嗯了一声,齐月心忽然抽了一下,忽然很想拉住丁然。

可理智还是迅速地压住了这个诡异的想法,丁然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视线依旧牢牢地粘在齐月身上。

齐月被看得不自在,心里发虚,僵硬地将头转向了别处。

齐月觉得事情发展得有些不对劲,他以为上次那件事后他见到丁然会愤怒,然而却没想象中的生气。

齐月听到耳边叹了声气,下意识地转头却发现了丁然已经开始往外走。背影看上去有些单薄,齐月身体打了个寒颤,脑海里忽然涌现施洛的话来。

丁然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丁然……”

齐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叫住他,他心里有点不安,胸口闷闷的。

丁然脚步顿住,停了几秒才转过身来看着齐月,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容很轻松,有种终于解脱了的感觉。

齐月忽然有点心慌,他想上前拉住丁然,可脚步怎么也迈不出去。丁然笑着笑着眼泪忽然就溢了出来,齐月心没由来的抽抽地疼,眼泪好像蒙在了他的眼眶里,视线忽然就模糊起来,丁然的身影渐渐飘渺,他好像看到丁然动了动唇,不过周围风很大,他没能没听清。他想上前问丁然,可一抬步,才发现面前空荡荡,丁然的身影已经彻底淡去了。

“齐哥?下课了,走不走?”

薛韬用力推了把趴在桌子上大睡的齐月,齐月这才从浑浑噩噩的梦境中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薛韬收拾好了东西在旁边等着他。

齐月跟着薛韬往外走,有点儿心不在焉。他分明知道刚刚不过做了场梦,但他觉得这个梦真实的过份,丁然的样子乃至他细小的神情变化现在全都盘踞在他的脑海里。

齐月仔细地回想了下梦里的内容,回忆到最后,心里头竟然有些难受起来。

丁然最后的那个笑容有点不一样,恍然间与十多年前的笑容重合了,不同的是以往的是腼腆,而如今的却带着终于解脱了的意思。

还有丁然消失时说的话,一路上齐月反复地回想丁然当时的唇形,直到回到寝室手搭上门把手时,齐月才猛地僵在原地。

在他面前好像忽然浮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道身影在微笑,嘴唇一张一合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齐哥,再见。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清晰了起来,丁然湿润的眼角,脸上解脱般的笑容,还有说这句话时诀别般的语气,一瞬间都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晰地摆在了齐月面前。

齐月喉头滑了滑,胸口被重锤压着似的,忽然就有点喘不过气来。

薛韬见他傻站在那儿不动,疑惑地推了一把,齐月这才反应过来,心事重重地进了寝室。

半夜的时候齐月再一次从梦里醒来,梦境和昨晚差不多,依旧是过往的那么些年。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是一个旁观者,眼睁睁地看着一切一切地发生,却无法阻止。

齐月忽然有些懂了丁然为什么会恨他,一个长年在爱而不得的绝望里挣扎的人由爱生恨太容易了。

所以后来丁然之所以会采取如此极端的方式靠近他,恐怕也不仅仅是恨那么简单,他也许就是厌倦了害怕了被忘记,想要以他觉得最恶毒的方法在齐月心里留下印记。

齐月觉得心疼,他辜负了丁然这么多年的依恋,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是他将一个原本单纯的小孩子带入了歧途。

齐月下了床,从抽屉里掏出今天从施洛那儿拿回来的小盒子。

盒子是木制的,很是精巧,盒盖上刻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狐狸,齐月瞅着有点眼熟,可这会儿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指腹摩擦了下小狐狸,不知道碰到哪儿时忽然咔咋了一声,从盒子底部弹出来一个抽屉。

齐月发愣地将抽屉里的小木块拿出来,盯着看了会儿,心脏忽然一缩,疼痛从胸口一直蔓延但四肢百骸。

这块小木块其实是一只手工雕刻的小狐狸,只是做工实在过于粗糙,以至于不仔细看是绝对想不到这和盒子上的小狐狸是同一种生物。

齐月想起来了,这是他小学时一次手工课上做的,后来见丁然喜欢就给他了。当时丁然好像也将自己刻的给了他,不过早就不知道被他丢到哪里去了。

齐月握紧小木块,心里难受得厉害。那么难看的一样东西他自己都忘了,没想到丁然竟视若珍宝地保存了十多年。

齐月叹了声气,正准备将小狐狸放进小抽屉里,眼角忽然撇到上面似乎有什么字迹,拿到光下仔细辨认,齐月清清楚楚地看到上面稚嫩的字迹——丁然最喜欢齐月哥哥了。

齐月一僵,拳头狠狠地打在了床架上。他心里的愧疚像潮水般扑面而来,这些年他不负责任地就把丁然忘了,明明承诺过保护他却什么也没做过。虽然这一次丁然做的事的确有些过份,可是却是被他逼出来的,丁然心里不见得会比他舒服。

15、小宿儿

沉香嘲讽地瞧着这一切,直到看见齐月拳头挥在了床架上这才冷笑着现身。

齐月狠狠地握住拳头,骨头缝里传来的痛意让他思维清醒了些。他敢肯定他没看错,面前这个穿着艳袍的男人是凭空出现在寝室里的,诡异的感觉一下子窜上了齐月的脑门儿。

齐月锁紧眉头,死死地盯着男人。沉香挑起嘴角笑了笑,狭长的眸子斜睥着齐月,齐月不自在地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

沉香说得很慢,话里都是冷冷的笑意,他揉了揉太阳穴,优雅地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盯着齐月,眉眼间流露出一股邪魅的味道来。齐月瞧着心头一动,被蛊惑了似的眼神有片刻的愣怔。

沉香轻笑一声,笑意里满是嘲讽,齐月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不可置信地看着沉香,紧张道,“你……有点像丁然,你是不是他……亲戚?”

齐月记得当时在家里丁然也曾露出过如此蛊惑人心的一面,他本能地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和丁然有关,也迫切地希望这个人与丁然有关。

齐月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速了,可偏偏面前的这个人却不紧不慢,神态轻佻自若。沉香起身走到齐月面前,好看的手指轻绕住齐月的衣领,嘴角含笑,目光灼灼。齐月想要退开,却猛地被向前拉近,低头就见面前的人不知何时早已换上一副恨意凛凛嘲讽至极的面孔。

齐月愣了下,还没来的及说话,膝盖就是一痛,他下意识地推开沉香,面上有些不悦,“你干什么?!”

沉香握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吼道,“老子干什么?!老子替小宿儿报仇!老子可没瞧出你哪里好,小宿儿他妈的怎么就看上了你?!”

沉香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住,狠狠地咬了下牙齿,冷笑了起来,“你怕是还不知道丁然到底是谁吧?!”

齐月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小宿儿可真是能委屈自己,竟顶着别人的名字过了十几年。”

沉香笑了笑,目光凶狠地投射在齐月身上,“你口中的丁然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

齐月脑袋里一片混沌,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他有点不懂面前这个人的意思。小宿儿是谁?丁然……又怎么死了……

“小宿儿可真是傻,就他妈为了你一句不轻不重的瞎叫唤,差点儿就去族谱上改了名字,现在还差点儿把命搭上去了,你他妈到底有什么能耐?!”

沉香拳头狠狠地挥了过去,齐月嘴角一痛,身体不由自主的趔趄地后退。他眼神有些发愣,好像极力地在想清什么,沉香就只是冷笑地看着他也不再多说。

齐月忽然抬起头来,声音也带了些沙哑,“你的意思是……现在的丁然是你口中的小宿儿,而真正的丁然早死了?怎么会……”

齐月记得当年遇到丁然时他问他是不是隔壁村的丁然,如果不是,他为什么点头?而且两家离得并不算远,若是真正的丁然什么时候死了他怎么一点也不知情?

沉香嘴角勾了勾,不再多说什么,兀自拉开房门,快走出去时忽然又停住,回头看了一眼齐月,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怜悯。

“不相信那就回家去问问!”

沉香声音冷得渗人,说罢便不给齐月询问的机会直接狠狠地摔上了门。

齐月浑身一僵,愣了半秒才想起应该追上去问那人到底什么意思,可拉开房门一看,楼道里空荡荡的,寂寂无声。

齐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半夜的凉风吹得他寒毛直竖,齐月重新走进房里,心情杂乱,凭空出现的男人,匪夷所思的话,刚才的一切都让齐月觉得诡异至极。

第二日大早齐月同施洛打好了招呼就回了家。他思索了大半宿,越想越迷茫,他心里有一股强烈的不安,迫切地希望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上遇到了堵车,齐月傍晚的时候才迈进了家门。齐父还没回来,齐母正在收拾屋子。齐月扯了个谎,说趁着这几天课少回来拿点东西,惹来了齐母的一阵唠叨。

“要拿东西打个电话支会家里一声不就得了,我让你爸给你送过去。”

齐月敷衍了几句,齐母瞧儿子回来了心里其实也高兴,说一顿就得了,立马进厨房做饭去。齐月忙拦住她,问道,“妈,我要出去一趟,你知道隔壁村丁然家具体在哪儿吗?”

齐母面色一变,又恐齐月察觉立马掩饰了起来,一边往里走一边佯装呵斥道,“马上就吃饭了,给我在家老实待着!”

齐母心跳得厉害,她不知道齐月怎么突然问这个,这架势像是要去丁然家里,她心里胆战心惊,生怕齐月再一次和那个丁然扯上关系。

齐月哦了一声,心里倒是没起什么疑问,不过等齐母进了厨房,立即就出去了。

有些事他非得弄清楚不可。

问过了几家邻居,齐月这才一路摸索到了丁然家。丁然家距离齐月家里少说也得有大半个钟头的路程,到达那儿时,天色已经彻底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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