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三娘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不语,尤其是见张小曼为爱执着痴狂的模样,美目中也不知是动容多一些还是怜悯多一些。
“别再找了,他走了,”梅三娘冷冷道:“你又何必苦苦寻找呢,不要再犯傻了。”
“不会的,白杨不会丢下我走掉的!”张小曼坚定道,义无反顾地又飘进了一所巷子里。
“永远不要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梅三娘幽幽道,不知是想说给张小曼听还是想提醒自己。
“咳咳,”陈筠咳了一声,视线游移。
“……”梅三娘目光诡异了一下,转而解释道:“抱歉大人,妾身并不是在说你。”
= =你的潜在含义是说我不是男人么?
“大人不喜女子,又有龙阳雅好,与世间多数辜负女子的男人自然是有许多不同之处,”梅三娘停住了嘴,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越描越黑了,一时有些尴尬。
陈筠沉默片刻,没有计较,反而询问道:“朕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梅三娘见他不再提此事,小心松了口气,她真怕陈筠发怒将她当成沙包又揍又踢。
“妾身惭愧,因平日里无法在白天出现,至今只记录了两名稍有能力的书生。”
哪两名?
陈筠示意她接着说。
“南都省清元书院有个陶姓的穷书生,妾身在天都附近城池游荡徘徊,无意中撞见了陶姓书生与人争执之事,见他机敏矫捷与寻常书生不同,于是便稍稍留心了一下,”梅三娘小心瞥了一眼陈筠的脸色,接着道:“另一个则是名气不凡的才子马骥,此人虽有名气却怀才不遇,是个难得一见有真才实学的人。”
“无法在白天行走之事是我考虑不周,难为你了,”陈筠点点头,将两人记下,不再多问。
梅三娘对陈筠之前狂暴状态下的凶残样子心有余悸,不敢接他的话。
“白杨,白杨!”张小曼担忧焦急的喊声从前方传来,陈筠猜测她是找到了未婚夫,忙与梅三娘一道赶了过去。
此时的白杨喝地酩酊大醉,歪歪斜斜地倒在石柱旁,口中呼唤着小曼的名字,神智却是不清了。
天色渐亮,细细密密的小雨不断,雨水一深一浅地在凹凸不平的地上形成水洼,可想而知此时的白杨有多么狼狈。
陈筠曾经听说这样一句话:想知道一个男人爱的是谁,要看他喝醉后喊得是谁的名字;想知道一个女人爱的是谁,要看她孤独时最想念的人是谁。
陈筠很有自知之明,他对自己情商一向不抱有期望,对这句话也是似懂非懂,不过就目前来看,白杨应该是爱着张小曼的吧?
梅三娘面露复杂之色,满含探究的视线扫过白杨脸上,似乎在寻求着什么。
“世上真的有爱情吗?”爱是什么?一时的冲动、一时的迷恋、一时的结合,最终又因功名利禄粉碎成渣的感情?
陈筠诧异,侧头看了看目光幽深茫然的梅三娘,神色更飘忽诡异了:“应该有吧?世界上总有一起相伴到老的公公婆婆。”
“一起相伴……到老……”梅三娘低下头,喃喃自语,眼底是深深的凄凉和悲哀。
她已经不相信爱情了,也不敢再次相信。
对于陈筠来说,他爸妈就是恩恩爱爱典型例子,在他能自己独立后更是到处蜜月旅游秀下一地节操,如果爱情是这种腻到他牙疼的东西,陈筠觉得还是敬而远之的好,省得和陈天才夫妇一样变得不正常。
爱情是什么这样哲学深奥的问题,实在太为难他的情商了!求放过_(:з」∠)_
梅三娘看了一眼面无表情、“高深莫测”的陈筠,幽幽叹息一声,一时感慨万千……
陈筠“……”我想知道你脑补了什么= =
马蹄声渐近,凌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响起了一阵嘈杂之音,陈筠听见了两个男人低沉的争吵声,让梅三娘留下照看张小曼,自己则往发出声音的地方靠近。
“杨副将,元武自知擅自脱队犯了军规,此事一了便回军中向将军负荆请罪!”年轻一些的青年人对另一人一抱拳,恳切道:“还请杨副将让个道。”
“任少将!本将知道你未婚妻死了很难过,只是军令如山,王将军命令你速速与我回军!”
陈筠惊讶,杨于畏?这不是王安的副将么,想不到他这么快就已经从边境赶到这里了?
第26章:换头风波过渡
那位自称元武的少将军倔脾气上来了,拉着缰绳转变了马头的方向,绕过杨于畏就走。
“任元武!”杨于畏脸上浮现温怒的模样,策马跟上。
因两位将军距离他们并不愿,杨于畏拔高的喊声惊动了张小曼,她望了过去,惊讶道:“表哥?!”
此时的任元武已经到了他们身边,他看到躺在地上一身狼狈泥污的白杨,诧异地多打量了几下,拧眉思考,好似在确认着什么。
“这人!”杨于畏也发现了昏睡不醒的白杨,微微惊了一下。马骤然停下,银色的头盔上因惯性滑下几滴水珠,他用力甩了甩,看向了同样淋在细雨中的任元武。
“白杨,”任元武低喃,看白杨的目光似含复杂之色。
“表哥,”张小曼站起来喊了一句,而任元武却跨下马背,直直穿过了张小曼的鬼身,专心查看白杨的情况。
“小曼……小曼……”白杨双目迷离,脸上酡红一片,他躺在水洼上,衣服早已是又湿又脏。
“白杨,你给我起来!”任元武揪住他的衣领,额头似有青筋跳动。
“小曼,小曼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小曼……”白杨早已神志不清,又怎么会听任元武的话起来?
“我去边关前你对我承诺过什么?你说啊!”任元武狠狠在白杨脸上砸下一拳,看他倒在地上吐出含着血水的牙齿,尤不解气,扑过去再次揪住他领子,瞪圆的双目中满是怒意:“你说你爱小曼,会好好照顾她,要与我回来公平竞争,现在呢?小曼现在在哪里!”
“小曼,”白杨动了下,悲哀又绝望地呜咽:“为什么要离我而去,小曼……为什么不肯承认……”
杨于畏见任元武看到白杨后险些失控,赶紧下马去拉他,“任少将,冷静!”
“别打了,别再打了!”张小曼挡在白杨面前,任元武的拳头却穿过了她的身体直直落在白杨的身上,身后是心上人悲惨的叫声,张小曼都急哭了。
陈筠就呆愣了那么一会儿,整个场面都乱了。
杨于畏最终将失去理智的任元武架起来,这才避免了白杨被当场打死变成鬼魂的惨剧。
“任元武,身为大燕将领却对寻常百姓出手,你想被御史参上一笔吗?!”杨于畏一拳砸在任元武肚子上,直到他捂着肚子蹲下身,这才安静了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梅三娘一时有些懵了,轻手轻脚将跪在地上痛哭的张小曼拉起来问道。
“任元武是我表哥,任家一门三英杰,在军中担任要职,”张小曼哽咽道:“原本爹他与白伯父交好,又与白伯父将我和白杨指腹为婚,谁料白伯父含冤入狱,白家家道中落后爹爹又想悔婚。”
“任元武喜欢你,家室又好,于是你爹想让你嫁到任家?”陈筠神色怪异,见张小曼点头,只觉得满满的糟点扑面而来。
用猜的也知道,后来任元武因漠北战事与王安一道去了边境,张小曼又与白杨互生情愫约定私奔,然后就遇害了……
事情串联起来以后为什么他突然就不想同情张小曼了呢←←
张父固然有错,可张小曼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独自走到没有人烟的地方,还不带仆人,偷偷瞒着家里想与爱人汇合私奔。
张小曼惨遭枉死是很可怜,问题是这有很大一部分还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两男争一女的戏码还没完,现在又搞了人鬼情未了,张小曼不知倒了什么血霉又被判官割走了头。
陈筠道:“陆判官要你的头干什么?”
“我不知道。”
张小曼摇头,眼睁睁看着任元武带走了醉醺醺的白杨,急急跟了上去。
“等一下,天快亮了!”梅三娘看了看天色提醒道。
“算了,让她去吧,”陈筠道:“看如今这天气,也不像是会放晴的样子,不必担心会有阳光。”
不知道为什么,陈筠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有些困倦,心里渐渐生出渴望晒太阳的冲动。
梅三娘点点头,迟疑道:“大人您准备回去?”
陈筠淡淡道:“既然过去至少需要两天的路程,早些上路也好。”
“可是,张小曼怎么办?”陈筠淡定如常,梅三娘也就不再多问回宫之事,转而为难道。
陈筠见她对张小曼很关心,诧异道:“你很同情她?”
他虽然认识梅三娘没多久,却也能看出这是一个虽然美艳却暗含剧毒的罂粟,这个女鬼外貌张扬、性子高傲,若非之前见识过他的武力又不慎与鬼王为敌,想来她也不会心甘情愿为他做事。
说起鬼王,据梅三娘说他已经在天都有一定的势力了,有机会还真想去会一会他。
梅三娘轻咬红唇,垂下眼帘小声道:“张小曼与白杨真心相爱却无法相守,妾身只是替他们遗憾……”
“你给朕指个方向,朕自会回去,若真的担心张小曼,你完全可以留在这里帮助她,”陈筠挑眉,梅三娘似乎在情爱之事上格外心软。
思及自己如今灵魂模样是能够举起圣剑的,陈筠想了想觉得还是独自一个人比较自由。
他想试一试能不能召唤出巨龙,最好找个荒郊野外的地方,毕竟巨龙的出场阵势实在太大了。
依照契约规定,梅三娘需等到科举结束才能去寻王旭安复仇,否则即是违约将遭受重罚,陈筠清楚她不会轻举妄动。
“去天都怎么走?”陈筠一向是说到做到的,见梅三娘愣住了,干脆直接问道。
“往北走,那个方向的官道都是往天都方向的。”
有个熟悉地理位置的向导指路就是好,陈筠方向感并不差,东南西北也搞得清,唯独搞不清的就是大燕国各省的位置,如今有了回去的方向,当然迫不及待就走了。
“你去找张小曼好了,有什么事我会召你的,”陈筠算算时间,他已经离开一晚上了,要是再过一段时间还不醒来早朝时间可就要到了,万一被人发现皇帝昏迷不醒又得生出事端。
陈筠不知道,他前脚刚走,梅三娘就在清晨集市上遇见了顶着张小曼头的朱尔旦之妻少容!
梅三娘与张小曼不同,她虽暂时无法在阳光下行走,确已经有能够显形的修为。
朱尔旦在变聪明后变得倨傲欺人、放浪形骸,曾将所有过错推到了丑陋妻子身上,更异想天开让陆判给他妻子换了美女头。
说到底,他就是个垂涎美色的坏蛋,一场换头风波皆因他而起,一旦事情败露,他尝受自己种下苦果的时刻也就到了。
梅三娘生前就是举国闻名的清倌名女支,死后化作厉鬼,带上画皮后容貌比牡丹更艳丽动人,每次显形时衣服也是华贵清丽各有不同,各色服侍更衬地她绝世无双,这样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朱尔旦不看直了眼才有鬼。
偏偏梅三娘身前最恨的就是这种以貌取人、肆意玩弄女子的男人。
一场换头风波,因画皮的介入变得更加混乱起来,乱七八糟的事情纠结在一起。无奈之下,任元武联合张小曼之父张侍御将朱尔旦、白杨等人抓获,干脆一并带去天都告御状!
兜兜转转这么久,最后还是绕了个圈回到了陈筠面前。
此时的陈筠可谓是归心似箭,只想着快些回去,祈祷天都那边千万别出动乱才好。
前一晚二皇子尧惜才遭遇行刺,若皇帝出事的消息传出,恐怕会给有心人可乘之机。
陈筠如今再想想,真是悔地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用这个技能了。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他要是知道扔下他们几个不管会惹来冥官……他还是会扔下他们不管的_(:з」∠)_
真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能塞牙,感觉心塞塞的QAQ!
第27章:巨龙加菲
恒佑镇并非江苏境内中心地带,再往北走有个野草丛生的破败官道,官道边的野狼山上野兽众多,狼群肆虐,很少有商人敢独自走这条道。
茶馆外有个奇怪的算命老伯,整天神神叨叨的拉着人将运势,十次里有八次是准确的,也因此他摊位前的收入倒还可观。
陈筠询问过老伯,确定了这条最近的捷径,在那老伯呆滞的目光下放下一枚金光闪闪的加尔加大陆金币,两手空空就这样过去了。
穿过这条号称寻常人有去无回的破败官道就能到达红叶镇,出了红叶镇就算是离开江苏境内了,一路继续往北走穿过天虹省才能接触到天都边缘。
越往前走官道边的野草越茂密,有的甚至占领了道路,而坑坑洼洼的官道上到处都是泥土,因长期阴雨绵绵官道都不成样了,扭扭曲曲的道路上淤泥遍布,如果他是实体状态恐怕鞋子裤子都要脏了。
陈筠走了很远,远到看不见城镇的影子,周围只剩下萧瑟的风声和绵绵细雨相伴,这才停下脚步。
山上树林中时不时有窥探的视线扫过,隐隐约约似乎有狼在低吟,听上去还不止一只。
陈筠拿出圣剑,光华闪耀的华丽圣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锋利的剑身嗡鸣了一阵,好似在兴奋着什么。
树林中窥视的视线消失了,狼声湮灭,似乎在忌惮恐惧着他。
公正制约、骑士雷霆、飓风审判……陈筠一一试过,虽然可以使用,不过还有些小问题。
小型龙卷风自剑尖形成,到空中越卷越大,最终化为了缠绕刺眼光芒的圣光龙卷风往前方席卷而去,带起了一片飞砂走石。
他无法准备控制自己使出的圣剑技以及输出的力量大小。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将圣剑收起来,龙卷风瞬间消失不见。
陈筠再次拿出圣剑,感受到来自它的力量波动,使用了需要长时间施展的神技——巨龙召唤。
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刺眼的金色光芒从裂口中照射到地上,悠远的龙吟如同美妙的乐曲自裂口中传出。
它的龙吟与敖翔并不同,少了几分惊天动地的震撼,多了几分宛如远古旋律的古老沧桑。
等了片刻,金黄色的巨龙自天空中探出了脑袋,咆哮着降临到陈筠的面前。
它背后的龙翅膀缓缓煽动着,带起一阵又一阵猛烈的狂风。
撕裂的天空恢复了之前的阴沉,压抑的气息继续蔓延开来,野草因猛烈的气流被连根拔起,巨龙悬浮在空中,在天地间发出重获自由的愉悦叫声。
“加菲,”陈筠给自己的黄金巨龙取了一只猫的名字,虽说有恶搞的感觉,不过黄金巨龙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
“好久不见了,老伙计,”巨龙钟鼎大的铜铃眼注视着陈筠,竟然直接口吐人言了!
陈筠惊愕,他从没想过黄金巨龙竟然是活的!
不对,巨龙肯定是活的,问题是它原本是游戏里的一串数据,它它它……怎么就说话了?!
“嗯?老伙计,怎么我睡了一觉你就变成亡灵了?”巨龙看似并无发现自己有何不妥,饶有兴致地观测着陈筠的模样,开口调侃之际尽是熟悉的口吻,就像将陈筠当成了老朋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