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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绣衣——by懒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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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许多人本来都对言海宁有些畏惧,这几日见他为众人看诊,似乎也没传说中的那么乖戾,于是「圣医」之名,从临清园传了开来,渐渐地还有外人上门求医。
言海宁见情况演变至此,无法收拾,便不顾自己本来的目的,一溜烟地逃出了金陵城。
这事情都在梁潮生的意料之中,如此一来摆脱了这烫手山芋,二来还摆了毒圣医一道,梁大公子此时真是说不出的佩服自己。
只是言海宁在金陵城受挫之后,越想越是有气,他脑袋一转,便知要找谁出气了。
他出了金陵城,转往杭州。c
江湖中人,想到金陵,就会想到临清园;想到杭州,就非要提到访剑山庄。
言海宁之所以对「卿欲眠」产生了兴趣,也是和访剑山庄有关。
几个月前,他和唐门的弟子比拼解毒的本事,在彼此身上下了毒,以三个月为期,到时以能将对方的毒解开者为胜。
他为了解毒,和访剑山庄的主人要了独门秘药-「七七含虚散」。
「七七含虚散」和「卿欲眠」类似,都可暂时化去人的功力。在见识过「七七含虚散」的威力后,他才对临清园的密药也产生了兴趣。
想到那一双平淡沉稳的眼神,言海宁嘴角不禁勾了起来。只是那人多半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到时得想个法子借题发挥才有趣。
从金陵经过苏州,再到杭州,走得快些不过是几日的距离,言海宁已迫不急待想看看那人惊讶的表情。
只是十分不巧,他倒了访剑山庄后,那里的人却告诉他:庄主去了苏州,现在不在庄内。
言海宁才刚从苏州过来,听了消息,气不打从一处来,连药也不要了,又赶回苏州。
他到杭州的目的本就是想好好整徐涵卿一顿出气,现下他人不在庄内,找访剑山庄的麻烦也就没了乐趣。
但他人还没回到苏州,又得到了一个消息:临清园的公子得罪了毒圣医言海宁,两人起了冲突。还有消息说:言海宁要上苏州讨韩家剑的独门伤药,梁潮生不满他的行径才与他起了冲突。
言海宁听了这传闻有些哭笑不得,他连见都没见过梁潮生,事情竟被传成这副獏样。不过他也觉得奇怪,他要来苏州只是没几天前决定的事,并未告诉任何人,为何竟有如此传闻出现。
却不知,这个消息是梁潮生为了引诱徐涵卿主动接触而放出的假消息。
「...本圣医看得起你访剑山庄,特地上杭州去,没想到你居然不在,还劳驾我特地到苏州找你...」
「言圣医如此盛情,涵卿受宠若惊。不知有甚么是在下可以效劳的?」徐涵卿盯着言海宁,面容十分明和,对他一连串的抱怨,似乎不以为意。
言海宁一时语塞,一会儿才又道:「我是来跟你要那『七七含虚散』,我还挺欣赏这药,没想到外行人调出来的东西还挺好用...」话还没说完,便注意到有人接近。
进来的人正是梁潮生。
「言海宁!」他表情十分诧异,没想到这人竟会出现在此处。
言海宁一脸狐疑,挑了眉,道:「你是谁?我认识你么?」
言海宁本是要来来韩家庄见徐涵卿,还要找梁潮生弄清楚那个传闻顺便连同临清园的帐一起算。只是从方才见到了徐涵卿,只顾着和他说话,早忘了此事。此时还不知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梁潮生暗叫不好,硬着头皮表明了自己的身分,只道临清园对言圣医十分感激,还叫画师描绘了他的形貌留作纪念。自己后来回到金陵后,才知道事情的经过,说到这,又感谢了言海宁一番。
秦以楼在一旁听着,从头到尾只是默不作声,憋笑憋地肚子都疼了。徐涵卿素知梁潮生的性格,心知事情绝对不只如此。
梁潮生话中真假参半,扯起谎来神色自然毫无破绽,言海宁虽觉得有些奇怪,但徐涵卿帮着梁潮生把话题带开了,他也就不再多问。
徐涵卿想拉言海宁多待几天,便和他提起楚绣衣之事,希望他能帮忙。
出乎意料的,向来我行我素的毒圣医言海宁虽不吭声,却也不表反对。
梁潮生见毒圣医不再怀疑他,便也向他搭话。这两人都时常旅游在外,一谈之下竟然颇为投契,不一会儿便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天南地北的聊着。
不一会儿,韩庭方连同其他人一起回来了。徐涵卿向主人解释了事情经过,说言海宁来韩家庄讨伤药之事不过是个传言,顺道拉着他一同住了下来。


第 11 章
将近二更时分,不少人仍未就寝,内院的一间小厢房光亮隐约可见。那间是韩家庄的客房,秦以楼正躺在床上沉沉睡着。房内的案上点了烛火,微微晃着,勉强才照亮房内的一角。
梁潮生正坐在窗边专心的读著书,昏暗的烛火下,显得有些吃力。但他仍专心地读着,未曾考虑再多点根蜡烛。
房内彷佛是凝住了的安静,秋夜读书,不闻风雨,或淅沥萧飒,或凄凄切切,只听见两人的呼吸声,时而交错着。
夜渐深,窗边逸入了丝丝凉意,梁潮生鬓边的发丝微微扬起,偶尔摩娑着颈边与双颊。案上的烛火岌岌可危,越发是晃得厉害了。梁潮双手环绕在胸前,似乎是感觉到了凉意,缓缓站起,转身将一旁的窗户轻轻闭起,不发出一点声响。
他重新坐下,继续翻著书。只是关上了窗,房内更加昏暗,读起书来更加费力。不一会儿,他把书阖上,伸了个懒腰,转身看看睡在床上的人。
秦以楼的睡姿极为端正,只是微微侧着头。素色的棉被,上面绣了一对鸳鸯,盖住了他的身体。秦以楼穿着中衣,外袍则是迭好放在桌上,梁潮生缓缓伸手抚向它。
深绿的外衣,在昏朦的烛火下闪着丝缎的光泽。袍子的中段,靠近腰间,密密地,以更深的墨绿色绣着树的枝叶。树叶边用几缕金线勾勒着,素雅而出众,点出了主人的尊贵与格调不凡。
梁潮生拾起袍子,指尖所触,如双眼所见一般细致轻滑。
指尖自领口滑下,至肩部再顺着到腰间,手背来回抚着。他将衣服移至胸口,手臂怀绕着,抵御夜里阵阵寒意,双眼微微有些失神。
梁潮生放下了衣服,走向熟睡的友人,在床边轻轻地坐了下来。
秦以楼仍旧沉沉地睡着,梁潮生手伸向了被子,抓着一角不住地搓揉着。渐渐地手移到了胸口,仍是隔着被子。
梁潮生微微侧了身,向床内移近了些,正对着秦以楼。秦以楼的呼吸声均匀绵长,显是正睡地沉。
他静静地端详好友,见他闭着眼,面容十分安详宁静,只是嘴角微微勾着,似乎是微笑着。「不知是做了甚么好梦。」梁潮生这么想着,没发觉自己也同他一般微笑着。
端详了友人好一会儿,梁潮生缓缓的伸出手,到了一半,却又停住了。他盯着秦以楼的睡脸好一阵子,确定他是睡着的,才又伸手,轻轻抚向散在枕边的发。
秦以楼的发量十分多,披散在枕边。细看还会发现发尾还有些微鬈。梁潮生小时后最喜欢用手指在秦以楼的头发上打圈圈,秦以楼总是任他玩去。梁潮生一面玩弄着枕边的发一面想着,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他便不再这么做。
过了一会儿,梁潮生用手撑着身体,缓缓垂下头,两人的脸靠得更近了些。不知又过了多久,发出一声叹息,连自己也听不清。他坐起了身子,缓缓站起,走向窗边。
正当他准备吹熄蜡烛时,房外脚步声响,在两人的房前停住了。
接着便有人轻轻敲了门,在外头唤了声:「以楼?」
梁潮生忙要前去开门,只是秦以楼一听见敲门声便已睁开眼,翻身坐起,口中道:「涵卿?」
梁潮生这时已开了门,徐涵卿见秦以楼仍坐在床上,歉然道:「抱歉,我方才见屋内还亮着,就来看一下,不知你在休息。」
秦以楼笑道:「不要紧,不过是小憩一会罢了。」再过不久,便轮到两人巡逻,是以秦以楼在房内休息了一会儿,梁潮生则陪在一旁。
徐涵卿告辞后,秦以楼见屋内昏暗,只点了一根蜡烛,便柔声道:「怎么不多点上几根蜡烛,这么看书眼睛会不舒服。」
梁潮生闻言却只「哼」了一声,道:「就要轮到我们守夜了,还不快穿衣服。」说罢,便径自走出门外。秦以楼见屋内点着蜡烛的桌子被移了位,比起方才离床边更远了些,嘴边不住勾起微笑。
已过二更,韩家庄仍是灯火通明。经历了昨夜的一场风波,府内外的守卫更加地严密,韩府屋外各个角落都点上了灯,照的四周恍如白昼。
楚绣衣的目标是韩府主人,为安全起见,韩庭方夫妇暂时移到了客房,就在秦梁两人以及徐涵卿和张静的客房附近,若是有甚么动静,众人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秦以楼和梁潮生走在长廊上,见其他人的房间此时都是暗着,只有主人韩庭方的房里透出微微的光亮。两人上前去敲了门探问,房内有人应了声,一会儿便为两人开了门。
秦以楼见是洪琬,礼貌道:「我们两人见房内烛火还亮着,就来看看情况。」
洪琬见不是丈夫,开了门后便往门里边站了些,与两人保持距离。明白了两人来意后,颔首微笑:「庭方还在巡视,我在这儿等他回来。」
确认了情况以后,两人说了声早些休息,便告辞离去。
秦以楼笑道:「韩庭方好福气,得如此贤妻。」他想起今日在迎柳园看到的那一幕,又道两人感情极好,韩庭方想必是放下不下夫人,才将她带在身边。梁潮生听了这话,只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又陷入沉默。
秦以楼见他如此,明白他是在想事情,便不再说话。
两人静静地走了一会儿,梁潮生手背在身后,抬起头来,向秦以楼道:「我从昨晚就在想件事,不过这事也许只是我在钻牛角尖,所以一直没告诉你。」
梁潮生的顾虑显然是多余的,秦以楼没说甚么,只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梁潮生继续道:「昨晚不是我们一群人在说楚绣衣的事时,有些人的话前后凑在一起似乎是有些矛盾。
雷鸣开一开始说,他见到一个人到挂在窗边,对着他笑,还露出了牙齿。你记得么?他后来说那人在离开前还对他笑了一下,便消失了,接着房内的蜡烛就熄了。然后张静就在窗外大叫:『哪里逃!』,所以我猜想,当时楚绣衣当时在熄了蜡烛后,便从窗外离开。」
「照张静的说法,他当时也看到楚绣衣吊在窗上,后来两人交上了手,随后洪珊珊与洪连天也加入了战局。到这里,我该是没记错罢?」梁潮生说到这里,看了秦以楼一眼,只见对方点点头,显是同意他的说法。
「可是这其中却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第 12 章
梁潮生缓缓道:「我当时问了洪连天一个问题,你记得么?我问他说,是否有看清楚绣衣的样子。他说当时楚绣衣全身上下,连手都蒙住了,只露出一只眼睛。」
秦以楼「啊」了一声,剎那间露出惊讶的表情。
梁潮生又低声道:「方才雷鸣开说楚绣衣在离去前对他笑了一下,显见他当时露出了嘴巴。但是他和张静以及洪珊珊、洪连天打斗时,却是蒙着面的,这岂不是有些矛盾?或许是楚绣衣在极短的时间内又重新蒙起了面,当时雷鸣开神智十分混乱,所以也不无可能。」
秦以楼定定地看着梁潮生道:「也或许当中有人隐瞒了甚么。」
梁潮生左手抚着下巴,看着地上道:「我方才便是这么想的,虽然有可能只是楚绣衣只蒙住了一部分脸,后来才重新蒙上,只是不弄清楚我总觉得有个疙瘩在。」
秦以楼思索着几人的说法,认为梁潮生的怀疑不无道理,这些疑点的确是有待厘清。
两人方才边说话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在庄里绕了一会儿,忽然在后花园前的转角停住了脚。
轻轻的笑语声,从花园的一角传来,洪珊珊和洪连天正坐在花园间轻声的谈笑着。
秦梁两人站在转角的墙边,一旁树的阴影也盖住了映在地上的影子。
洪珊珊一面说着话,一面比手划脚,洪连天只是静静听着,不时笑出声来。
后来两人对上一两句话,便同时大笑好一阵,只是不能笑得太放肆。洪珊珊按着自己的肚子,指指着洪连天,忍着不笑出声来。洪连天也咧着嘴,显然也是十分开心。
两人说话时靠得十分近,隐约可见两人十指交扣,肩膀贴在了一起。
梁潮生远远的听不清他们在说些甚么,但是从他们的表情可见得这对爱侣的感情极好。男女深夜幽会于礼教不合,传出去多半会坏了名声。只是武林中人多半豪爽直接,没那么多顾忌。尤其是两人的笑得十分开心,教人看了觉得同样欢欣愉悦。
梁潮生看着两人微微地笑了,他看了看秦以楼,两人不约而同地瞇起了眼,点了点头,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夜里,韩庭确认了庄内守卫的情况后,回到了自己的厢房,从门外见房内的烛火依旧亮着。
他推开了门,见妻子仍未就寝,显然是在等她回来。洪琬见是丈夫,忙倒了茶,韩庭方心中一暖,道:「下次别等我了,早些休息罢。」
洪琬将茶递给丈夫,道:「我放心不下,非要亲眼看见妳没事才放心。」烛光下洪琬的脸颊微微晕红,双目漾着柔情随火苗闪着,却又盈盈似水。
韩庭方握住妻子的手,神色有些激动道:「琬儿,之前未能为岳父报仇,我一直觉得对你不住,这次我一定...」
「不,」洪琬眼神坚定,对丈夫道:「我不求其他的,只要你平安就好,千万别冒险。」
洪琬的父亲和伯父收到楚绣衣的警告时,韩庭方和洪琬已订下亲事,为了自己的名声及女儿的婚事,洪家便封锁消息,不让外人知道,直到两人被杀害后韩庭方才得知真相。但他为了迎娶洪琬,便将消息压了下来。韩庭方当时未能帮助洪氏,心里一直感到十分愧疚。
想到这,韩庭方便有些担心,又道:「明天约好了和张老板吃个饭,你也一起来罢。」
洪琬笑道:「你们男人家的事,我去做甚?」
韩庭方握了妻子的手,柔声道:「留你一个人我会担心。」
洪琬微笑道:「梁公子、秦阁主都在庄里,有谁伤得了我。况且有珊珊和连天陪着,我也不无聊。反倒是你,明日还是多找些人和你一道吧。」
韩庭方安抚妻子道:「楚绣衣一向不在白日出手,你无需担心。」
洪琬闻言顺势道:「如此一来你就更不必为我担心了。」
韩庭方也笑了起来,他见桌上放着今日买的香囊和手绢,对妻子道:「这些你还喜欢么?我记得你从前就喜欢这些小东西。」洪琬和他两人自小是青梅竹马,此时他想到了过去种种,往日的欢笑回忆浮上心头,不住微笑着。
洪琬取了香囊,细细瞧着,道:「是啊,所以我嫁到苏州来更是快活,这儿的刺绣作工精巧极了。」
韩庭方见妻子不住把玩着香囊,显是十分喜爱,心里也漾着一股柔情。
徐涵卿先前向秦梁两人告辞后,便继续巡逻。
半个时辰前,他拉上了言海宁一道走,只是不一会儿那人却不知溜到哪去。他在离开秦以楼的房间后,却遇见了张静。
张静昨晚和徐涵卿一起守夜,一大早又随着韩庭方夫妇出门,眼下的青黑比昨日更加地严重。
他立即迎上前去,面上表情十分担忧,关心地道:「张兄,我瞧这时间也差不多了,过会儿就是潮生和以楼要守夜了,你先去休息一下罢。」
张静微微颔首,应了声好后便又离去。c
徐涵卿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只暗暗叹了口气。
徐涵卿继续巡逻,一边寻找那神出鬼没的毒圣医。终于,他注意到屋顶上有个人影。
言海宁盘着腿坐在屋顶上,手支着下巴向下看。徐涵卿也跳上了屋顶,走到他旁边坐下了,道:「我方才可找了你好久,怎么坐在这儿?」
「若是真要找我,怎会找了半个时辰还找不到?」言海宁凉凉地道,仍是望下瞧,看也不看身旁的人一眼。
徐涵卿闻言一愣,讷讷地说不出话来。言海宁又道:「我在屋顶上晃了几圈,这儿的视野最好。」
徐涵卿看了看四周,果真如此。从这屋顶上,可以看见雷鸣开的客房;还可以看见远些的屋子,柳圆真倚在自己厢房二楼的栏杆上,向下望着;两人背对的方向可看见后花园,徐涵卿正好看到洪珊珊和洪连天在花园幽会,连忙转过了身不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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