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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沉碧玉下——by白眉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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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远在殷州,还记得我们禹州的百姓,真是难得呀。”

“听说宁王将殷州治理的极好,他要来接手禹州么?”

“禹州知府是个好官,可宁王毕竟是王爷,他要是管禹州,朝廷也会重视我们,不会让我们像个讨饭的,年年都要向朝廷伸手要粮。”

这些惊叹声,赞许声,感谢声,声声入耳,竟比以往听过的任何丝竹雅乐黄钟大吕都要动人心神。闻静思面含微笑,默默地站在人群中,任由那些出自肺腑的赞扬声将自己包围。十年寒窗,挑灯夜读,仿佛就为了此时此刻,纵是前路艰难,荆棘满地,也能靠着心中那一点坚持,开出一条坦途大道。

建昌守将远在邙山军械造局,手下的赵检却是个能干的人。接到雁迟的命令后,带着一队士兵将车马场清理出来,借来五口大锅架在石头垒成的炉灶上,又从染坊搬来十余个干净的染缸做蓄水之用。城门口登记入册的百姓共有一百九十人,壮年男子八十一人,老人三十八人,妇女孩童一百零一人,在天黑之前安顿完毕。

闻静思将这一百九十人按县分成五群,每群选出两个精明能干的男子做主,仔细交代了白日取水,领米熬粥,照顾妇孺,夜间巡查等琐碎事务,让他们一一分配下去。交代妥当之后,又亲眼见粥水不稠不淡,人人吃得大快朵颐,才算放下心。这一番安排监督,早过了酉时,明珠在客栈等得心急,出来寻到他们,闻静思才记起还有两个孩童在客栈等着自己。

待他们回到客栈,吴三已将妇人带了回来,和两个孩子安排住在临间厢房。李淼和林翠珠受了惊吓,吃饱晚饭早早睡下了。李钟氏和吴三吴四坐在房中,一边缝补着孩童破损的衣物,一边小声说话。见闻静思和雁迟走进房门,连忙放下针线,一双乌黑的眼珠儿在两人身上微微一转,提起衣裙就朝闻静思跪拜下去:“民女李钟金娘叩见青天大老爷。”

闻静思吓了一跳,连忙侧身避开,令吴三吴四将妇人搀扶起来。“我身无官职,夫人多礼了。”

雁迟笑着凑近闻静思,在他耳边小声道:“这位妇人可比驸马爷有眼光,分得清宾主。”

闻静思尴尬地笑了笑,在一旁用清水洗净了手面,坐了下来。此时店伴已将温过的饭菜端上桌,一道红烧鲫鱼,一道豆腐羹,一道猪血汤,两碗粗米饭。城中缺水日久,新鲜蔬菜瓜果将近绝迹,店家能供应的菜式也越发简单了。两人忙了整整一天,见到饭菜才觉得饥肠辘辘,话不多说,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干净。

饭后闻静思问及昌南的巫觋,才从那妇人口中得知,昌南陈家村上几辈的人信奉巫觋的原本不多,自从这位谌姓巫觋十多年前来到村子,每逢遇上干旱,都要在石桥上做法事献孩童给河神求取雨水,百试百灵后,昌南人便不由不信了。直至今日,大则婚丧小则出门都要向巫觋问卜一番,巫觋则按事情大小收取钱财,你情我愿,找不到破绽。

闻静思听完妇人的话,奇道:“他做法求雨,收取多少财物?”

李钟氏想了想道:“其它财物不清楚,只听公公提过一次,他求雨每家只收两文钱,一文钱留着,一文钱给选出童男童女的爹娘。村子的里长都夸他有仁爱之心,那些孩子多的爹娘拿到一二百文钱,想着能求到雨水,也就不闹了。”她脸色忽得一沉,恨声道:“我只有麦秆一个儿子,没了他,就算拼了命也要谌老鬼下十八地狱!”

李钟氏年轻守寡,上有公婆下有幼儿,双肩撑着一个家,历练出精明能干,泼辣豪爽。闻静思虽不赞同她以死相搏,也不得不佩服她一介女流竟有男子的勇气。他了解了昌南的事情,便让李钟氏回房歇息去了,又赶走想要服侍的吴三吴四,取出笔墨纸砚铺在桌上写信。这封信寄往京城薛孝臣处,既是说明禹州百姓的衣食近况,也是询问救灾粮草变化之事,再是请求他能上折获得支援。这信看似简单,闻静思推敲措辞就用去了半个时辰。雁迟和明珠唯恐在屋内扰他分心,两人下到庭院中一来一往过起了拳脚。雁迟剑法精妙,明珠胜在暗器,两人的拳脚功夫却在伯仲之间,百十回合下来竟也没分出胜负。待他们二人尽兴而返,闻静思才刚刚写完书信,塞入信封,用糯米汁封了口。

雁迟边拿着布巾擦汗边道:“明日我找那赵将军把信快马送回去。”

闻静思点头道:“有劳。”

明珠笑道:“不是军机急件,再快也不过日行二百里,可有凌家暗报快?”

闻静思忽然想起京城外小镇上的严峰,不由道:“我有王爷的私印,可否请凌家暗报替我送一趟?”

明珠摇摇头,从闻静思手中抽过书信道:“何必动用王爷私印,就凭公子之名,凌家暗报怎会不从!我去去就来。”说罢,推开小窗,纵身一跃落入对面街道,拐了几个弯,身影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次日一早,闻静思用过早膳后来到车马场,正逢百姓烧火做饭。那十个精选出的男子尚算得力,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壮实的男子连夜拉车去江边取水,妇人将纱布叠成厚厚的一层铺在水缸口,取回来的江水经过纱布的阻隔,截下许多泥沙水草,滤入水缸中的清水经过一夜的沉淀,早晨舀出上层水熬粥,依旧有股淡淡的泥腥味。即便如此,饥饿许久的男女老幼还是将那一碗碗的薄粥喝得底朝天。

有了粮食和水,这群百姓算是暂时安顿下来。杨暇令人运送至各个县城的粮草尚未抵达,建昌大开城门,广迎四方难民,涌入车马场的人越来越多。闻静思看着一千担粮草日渐减少,苍天滴雨不下,朝中无声无息,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府衙的小吏来到客栈,请闻静思与雁迟过府一叙。

禹州知府江淮,闻静思已见过两面,直到进入府邸,才明白为何当日堂堂知府穿着粗布衣衫在城外小铺子吃早饭。但凡有些地位的文人士子的宅院讲究布局的精致,景观的雅致,可这位江知府的院子里,见不着一株花木,老旧的三进院落,前院种植着果树,后院则是七八口水缸和一片菜田。江淮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便服,笑呵呵地站在厅堂门口,见两人并肩来到,亲自迎接入厅。三人都不是擅长做表面文章之人,随意寒暄几句,分了宾主落座。

江淮看了看次位的闻静思,又看了看末座的雁迟,询问道:“闻公子前来禹州,是朝廷派来督办粮草分发一事么?”

闻静思摇头道:“我曾翻看前朝文献,禹、弁二州少有旱情,到了本朝,旱灾愈重。民间许多不知缘故的百姓议论纷纷,民心不稳,必然影响朝政。我便来看看,禹州为何在这百年间,变化如此之大。”

江淮正色道:“闻公子在城外的一席话,分析得有理有据,不知现在是否找到了对策?”

闻静思道:“禹州旱灾,归咎于伐木无度,只要广植树木,还耕于林,定会慢慢改善禹州旱情的。”

江淮叹道:“广植树木,还耕于林,难啊!且不说土壤多沙石,树种缺少,水源干枯,就是劝说百姓减少伐木,都未必可行。”

闻静思微微垂下头,想了许久,才缓慢又坚定地道:“虽说不易为之,若是不做,便一点儿改变也无,若是做了,无论是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甚至是五十年一百年,总有一日,禹州会回到绿树成荫,雨水丰沛,无需依靠救济的日子。于百姓于朝廷,又有何不好呢。”

江淮刚过半百就满头华发,他在禹州的任期比往年任何一位知府都要长,他对禹州的了解自然比任何人都要深刻,虽然感谢闻静思对禹州的关注,却对他所提的对策依旧忧心忡忡。“仅仅依靠我一州之人力财力去改变现状,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闻静思缓缓道:“江大人不必担忧,禹州弁州的旱情,不仅朝廷放在心上,宁王也会尽全力帮助两州的。”

江淮眉睫忽的一动,点头道:“我听说宁王把殷州治理得井井有条,殷州又是富强之地,有宁王的关注,自然是事倍功半。只是不知宁王准备如何下手处理?”

闻静思淡淡一笑,道:“禹州土壤贫瘠,几年内难以改变,便先从挑选适合的树种种植,寻找新的水源灌溉,劝诫百姓爱护林木做起。旱情三五年内改善不了,三五十年的努力下来,总会让百姓得益的。”

闻静思心中虽有一片蓝图,只可惜势单力薄,拿不出万全的计划来。而江淮有心改变禹州现况,想借助宁王之力,却又不敢十分相信闻静思。两人话不到佳处,只好暂且别过。闻静思临走前,得江淮赠送两担新鲜蔬菜,他让人拿盐腌好,送入车马场,分给喝粥的百姓做小菜。

过了几日,朝中依旧没有讯息,城外涌入的灾民越来越多,离一个月的限期越来越近,闻静思不得不考虑求助殷州了。夜晚提笔写信,写了揉,揉了又写,腹稿打了几遍,半个时辰过去也不见纸上多出几行。昏昏灯火中,满脑都是旧时两人相处的影子,数月不见,那人的面容竟越发清晰起来。忽然间,相思、愁思,思思入脑,这信便再也写不下去。闻静思无声地叹了口气,搁下笔,取过羊皮地图来看。禹州地广,仅有湘子江这一条河流经过建昌直入弁州,闻静思的双眼沿着江水一路追朔至源头,殷州境内的神君峰,便好似粘着一般,离不开了。

亥时三刻,明珠和雁迟从院子里过招回来,看见闻静思伏在臂弯中沉沉睡去,无声地笑了笑。雁迟走上前,取过衣架上的外袍轻手盖在他的肩上,不料闻静思忽然惊醒,小臂一伸,碰翻了面前的茶杯,茶水泼洒在地图上,蜿蜒成溪。闻静思连道“大意”,站起身捏着袖子就要去擦拭,只见那茶水倾倒在地图上禹州边境的湘子江,水迹四散开来,仿若道道河流分布在辽阔的土地。闻静思心中一震,提高了声音道:“阿迟,明珠,你们来看。”他指着地图上的水迹道:“若能从这里开凿出一条新的河道,经过禹州最干旱的几个城镇,再将这几个地方原有的河床拓宽,既能使百姓有水可取,又能灌溉良田树林。一举数得,何乐不为。”他内心激动,双颊薄红,连嗓音都微微颤抖。

雁迟点头附道:“一劳永逸,确实可行。”

明珠笑道:“公子何不将这个想法报予王爷?听听王爷如何说?”

闻静思双眼一亮,笑道:“对,这事要告诉王爷,他一定会赞同的。”说罢,忙擦干地图上的水迹,铺开信纸。方才还难以下笔,如今下笔如神,不仅将开凿河道的想法细细说了,连借粮还粮之事也一并附上,整整七张信纸,写得满满当当。

信件仍旧由明珠送到凌家暗哨口。当晚,闻静思自来到禹州后,第一次得以安眠。睡至半夜,恍然入梦。梦中有江水滚滚,奔腾不息,滋润着干裂的土地,养育着千家万户。片片树林无边无际,葱郁茂密,萋萋芳草,铺至夕阳处。而他站在富足美满的万千百姓之中,跪伏在萧韫曦脚下,颂扬礼赞,三呼万岁。

次日一早,闻静思与雁迟去往暂存粮食的吴记米铺,清点了剩余的四百六十担黍与栗。粮仓里除了他借来这一千担之外,还有本地富家商户不知从哪里听了闻静思乃宁王派遣而来的消息后,捐赠的盐油酱醋,分量不多,也能给清淡的粥水曾些味道。流离失所的百姓一多,车马场便不够用了,闻静思和江淮商量过后,早早让人准备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城隍庙和几个晒谷场来安置百姓,虽然简陋,也是一个安身之所。闻静思拿着记录一千二百多灾民的名册,暗暗发愁,灾民越来越多,这些粮食也不知能撑几日,上天又何时心生怜悯,降雨人间。

正当他绞尽脑汁打算再向杨驸马借粮时,车马场的一位男子顺着客栈里明珠的提示找到粮仓,给他带来了一个巨大的惊喜。闻静思与雁迟急急赶到车马场,远远便见一条运送粮食的车队,从车马场外伸延至城门口,车队两旁场子里外都围满了议论纷纷的灾民与建昌百姓。这一队人马不但惊动了江淮,连杨暇都从驿站赶了过来,站在临街商铺的二楼,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那领头的男子是一位军中将士,姓凌,单名一个徽,年纪不大,若算辈份还是凌云的族叔。他不认得闻静思,却见过画像,与眼前真人比较,气质面貌逊色许多,又知道他身边有位武功高手随侍左右,见雁迟天庭饱满,双眼精光内敛,步伐沉稳有力,心中便有了数,不等闻静思开口,先一步致礼道:“闻公子,末将凌徽奉王爷之命,给您送粮来了。”

雁迟看了他一眼,又粗略算了算车上的粮袋,微微一笑放下心来。闻静思听后却吃了一惊,心中即便有千般疑惑,在百姓的众目睽睽之下也只得暂且压制,顺着他的话道:“将军回去后,替我多谢王爷。”

凌徽笑笑,不置可否,从随行小吏手中接过一本书册道:“闻公子,此次押运,共七百担粟,一千担黍,七十车瓜果,五十头牛羊,另有一千担稻还给杨驸马,请公子派人清点。”

闻静思道了声“好”,点出车马场里那五位领头的汉子,将货单交由这五人清点。他二人谈话虽简短,四周的百姓却听得清楚明白。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位希古老人,来到闻静思身边道:“这些都是宁王送的?先生能请动宁王,地位恐怕不低。”

这老头儿耳朵有些背,眼睛却不花,脑子也不糊涂,带着一族四代从禹州最北一路逃难至建昌。闻静思与他交谈过几次,知道他是个阅历丰富,有一双识人的慧眼。凌徽听他这样一说,笑着反问道:“老伯,你觉得先生位比如何?”

老头儿“啊”“什么”了数次才将话听清楚,想了想才道:“先生说自己是宁王府的小吏,可宁王送这么多粮食来,与先生不是一般的交情啊。”

闻静思在他耳边提高了声音道:“老伯,我一无功名,二无所长,实在不值一提。宁王心系禹州百姓饱受干旱之苦,送粮一事实在与我无关啊。”

凌徽笑着附和道:“宁王管着殷州,和禹州相邻,送这一份大礼给邻居,不好吗?”

那老头儿伸长了脖子叫道:“彩礼?什么彩礼?”

说得和听得相差岂止千里,围观的百姓哄堂大笑,雁迟与凌徽朗笑出声,闻静思也被他逗的乐不可支。有萧韫曦这一批的粮食支援,建昌的这几处收容灾民的庇护所又能坚持一段不短的日子,只要等到老天下了雨,便可存储雨水,一一送灾民回乡。想到此处,他顿时松下好大一口气。

领头的汉子将货物清点完毕,一人领着运送的士兵将粮食送往吴记米铺,一人带队将牛羊赶往城外的晒谷场,另一人召集壮年的男丁给牛羊做个简易的圈,雁迟亲自指挥车队将一千担粮食送往驿站,归还杨暇。闻静思让围观的百姓都散了,看见江淮远远地站在人群中,微微一愣,作揖致礼。凌徽见了问道:“公子与江知府熟识?”

闻静思道:“仅是三面之缘,说不上熟识。”

凌徽点了点头,不发一语,与闻静思一同返回客栈,安顿了手下诸人,来到闻静思房中。明珠早已从闻静思口中知道事情经过,又与凌徽同属凌家,两人虽各司其职,彼此的情况还是知之甚详,见了面并无赘言,互相致礼后,明珠问道:“王爷最近可好?将军好快的手脚,算算日子,几乎是公子一借粮草,你就动身了。”

凌徽摆摆手道:“比你想的还早。杨暇刚入禹州边界,王爷就让我带队上路了。我走后不久,王爷接到密报,说闻公子借了杨暇一千担粮食,他又派人截住我,追加了一千担。”

闻静思听后大为惊讶,脱口便问道:“他如何得知……”话说到一半忽而想起凌家暗探遍布天下,又哪会有他不知道的事,便闭了嘴,感叹道:“幸亏他送来这一千担,不然我只有回京城才能还了。凌将军回去后,还请替我多谢王爷,筹集这些粮食,让他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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