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刀刀把沙发上的枕头向维安扔去，没有扔中他却狠狠砸在地上，“你要的事实就是照片上看到的那样！我喜欢男人，我跟可乐在一起！这些照片被拍到我无话可说！太大意，太不小心！忘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如果这些事情让你觉得我现在在自甘堕落，沉溺于娱乐恋爱，你错看了我，那你不需要为我再费什么心了，你我之间如果是这样彼此藐视的关系，那么现在就解除合约吧，维安先生。”
这番话让刀刀说红了眼，他从小小年纪进公司就跟在维安身边，他从小就意气风发自信不羁，公司里总有些人看不惯他的作风，可是一直以来站在他身边顶下所有质疑，看着他一步步拿下奖项站在这样的位置的人，也只有维安。
或许和维安说的一样，他应该早点把自己的性取向告诉他，虽然这对今天的事情没什么帮助，但这样维安也许能比现在多一层心理准备，不会被打得这样猝不及防。
维安与黎刀刀对视着，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张茶几，喘着粗气，最终还是维安先叹了气：
“……我们……都冷静一下。”
刀刀红着眼睛坐下来喝了口咖啡，很久之前他告诉可乐自己不爱喝咖啡今天他却一大口一大口用这样苦涩的液体让自己清醒过来，这样的他让沈遇很心疼。维安的视线在刀刀和沈遇之间来来去去，最后他把沈遇叫到一边去，让刀刀一个人呆着。
“那么你呢？”维安清了清嗓子这一次是向沈遇发问，“你现在又是什么说法。”
“……我很抱歉，”沈遇很错杂，他闪烁着不去看维安的眼睛，“我不能解释为什么照片上的我模糊不清，我也不能解释为什么我越过了一个保镖的职责走到今天这一步，对公司，对维安先生我只想说抱歉。”
“哼……”维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实际行动呢？”
“公司希望我就此离开刀刀，不要干扰他的事业，我知道。”沈遇继续往下说，“可是现在我不能离开他，我不能在这种时候抛下他一个人去承担这些，我知道我的存在对现在的他而言还是一颗定时炸弹，但是我会更警觉……”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沈遇。”维安打断了沈遇的话，“捅出今天这个篓子，有你一半的责任，你现在要想的是你该怎么做才能对刀刀，对你自己最好。”
“……”
“你离开这里，我们会发声明说这只是刀刀在新电影中的一些补拍镜头……给他找一个绯闻女友……”维安的话说得有些底气不足。
“……我不会离开他，我会搬到其他地方，不和他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但我不会放弃他的。”沈遇抿了抿嘴，他伸手拿下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这样的他看起来清秀却不是那么斯文，“我会让媒体认不出照片上那个人是我，但是如果有一天刀刀需要我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坦白得面对这一切，我还会是我。”
沈遇说完这些低着头离开了维安，昏暗的过道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朝着楼梯的方向往上走了几节台阶。
维安站在原地，他听着沈遇的脚步声一声一声传来，他心里有一点异样。
“沈遇！”维安叫住了站在楼梯上的沈遇，他抬起头这个青年人一个人站在那里，周围没有任何人。
“你们之间的感情，与刀刀这些年的事业。”维安的声音远了，远得冷漠，“你知道你选哪个。”
沈遇一声不吭，他继续往上走，直到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只是心里有一道防线，在慢慢被击溃。
沈遇站在房间里，昏暗的卧室里还充斥着刀刀的气味，日子久了他早已习惯了这座房子这个房间，更习惯了每天醒来看见身边那个人，明明在楼下还能很坚定得告诉维安自己会搬走，来到这个房间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他把眼睛塞到口袋里，走到衣柜前把巨大的旅行箱拿了出来，当时来的时候只有一点点东西，现在要走了，却不知道要装多少东西才算完。
手机在这个时候铃声大作，沈遇抓过来一看，李斌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沈遇心下一沉，犹豫了几秒还是接通了电话。
“沈遇……”李斌先开了口，“我看到新闻了。”
“是嘛……”沈遇低下头，他腾出一只手把衣服一件一件往箱子里放，“你打这个电话是为了开解我，还是其他的什么。”
“你会回来吗？”李斌心里有点发怵，他不想跟沈遇多谈所以直奔主题，“这种时候，你还是回我们家来……”
“斌子，我问你件事。”沈遇停下手里的动作，他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想法冒出来，可是这种想法刚说出口一点点他却有点后悔，“不，算了，没事。”
“没事就好……”李斌的心跳猛烈得跳动，然后又长吁一口气，“回来吗？我已经帮你打扫了房间了。”
“你倒是了解我。”沈遇伸手继续收拾东西，他无法正面回答李斌的问题，他隐约觉得，如果真的搬回到跟李斌同居的地方，有些什么东西，就很难再回去了。
“我去买点菜，今天不上班，就和以前一样，有些事情是我不好，只要你回来……”
“不了，你别忙了。”
“那你……”
“别担心我，我想一个人呆几天。”
沈遇拖着一个大箱子下楼的时候，维安已经走了，刀刀抱着靠枕缩在沙发里，瘦小的一只，几乎要埋在抱枕中间。
沈遇的心被这样的景象刺得很疼，非常疼。
“你要走吗？”刀刀睁着两只眼睛盯着沈遇以及他背后的箱子，“维安说你要回到李斌那里去。”
“我不知道。”沈遇站在楼梯口，他不敢走近刀刀，他怕自己一接近他就抑制不住想要一直呆在他身边的冲动，“不过好像我真的应该离开这里，事情到今天这个地步……”
“不怪你，”刀刀没让他说完，他依旧眼巴巴得盯着沈遇，“我说不怪你，你能别走吗？”
“刀刀……你别这样……”沈遇的鼻子有一点泛酸，他耳边能听到外头记者嘈杂的声音。
“如果你现在走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这样在一起了。”刀刀抛掉手里的抱枕，他赤着脚踩在光滑冰冷的大理石上向沈遇走去，“今天你离开这座房子，那么以后呢，你是不是还会离开我？”
“我不会……”沈遇看着黎刀刀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他觉得心里一定有一把刀子，一下一下扎进最柔软的地方，然后再猛地拔出来，扎进去……
“不会什么，为什么不说完？”他走到沈遇面前，抬起头他能正好对上可乐乌黑的眼瞳，里面闪烁着什么东西，是他从来没有在这一双眼里看到过的，“维安说他可以给我炒作一段新的恋情掩盖了这件事情，他没有告诉我以后怎么办，也没有告诉我他为你做的打算，但是可乐，我从小在这个圈子长大，别想骗我。”
“听维安的话，刀刀。”沈遇挪开了视线，“想想你自己这些年做的努力，我见过你坠到低谷的样子，也见过你站在最亮的聚光灯下的样子，我知道你的梦想，也见过你的失魂落魄。我不能再一次看到你变成那样刀刀。”
“如果你走了我也会变成那样，也许跟严重。”黎刀刀一脚踢开沈遇的箱子，他不想听到沈遇说这些无可奈何的要离开自己的话，“我做错了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如果就因为我爱上了相同性别的人，全世界的人都开始讥笑我讨厌我，那我不在乎这些东西。”
“我在乎！”沈遇摇着头，“刀刀我在乎，我在乎你在世人面前的样子，你不只是可乐的黎刀刀，你还是演员黎刀刀，李斌问过我，如果有一天你因为我毁掉了今天的全部，我会不会回头。我告诉他不回头，我会站在你身边。可是现在我发现这些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我不是这样的，原来真正的答案是我不会允许这个如果发生。”
“不要擅自给我做什么是对我好的结论！”黎刀刀大声反驳沈遇。
“总是你擅自对我做一些事情，这次换我。”可乐蹲下身扶起箱子，“其实我们还是可以联络的，只要藏得好一些，也许以后我们也能习惯只用通讯设备联络……”
他走过黎刀刀身边，带着箱子往门口走去。
黎刀刀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的背影，他朝着这个背影大声喊，整个空旷的屋子里甚至能听到他的回音。
“可乐！我只问你，如果我能克服一切，站在所有人面前，把我们的事情公之于众，你会站在我身边吗？”
“……”
“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把那个偷偷摸摸在背后捉弄我们的家伙抓出来，然后告诉所有人，我们并没有什么错，你沈遇也不只是我的保镖。”
“……”
“你，能不能站在我身边。”
沈遇在刀刀四五步开外停下了脚步，他终是再也忍不住了，回头，上前，将那个总是任性得指使他做这些做那些，瘦小骄傲现在却几乎带着哭腔的家伙搂进自己的怀抱，然后用力箍着他，几乎是嵌进自己身体里。
“会……一定会的……”
闭上眼，眼泪终于是从脸上划落。
柳一彬赶到黎刀刀家的时候天昏暗得厉害，他不确定自己这种时候该不该去看刀刀，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一点开心。挣扎了一整天，他最后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独自一人开着车去了刀刀住的地方。
沈遇已经走了，这个房子本来就又大又空，现在更是冷清。
柳一彬又一次可耻得有了开心得感觉。
“别难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给沙发上死气沉沉的黎刀刀冲了一杯苏打水，“维安已经在准备通稿了，这个圈子的事，你知道的，很快就会过去的。”
“谁让维安准备通稿的。”刀刀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还带着明显的恼怒，这让柳一彬有点意外。
然后他看着刚才还面如死灰的黎刀刀忽然变得怒气冲冲掏出手机给他的经纪人打电话。
这样的情绪转变让柳一彬有一点摸不着头脑，他回头仔细想了想，这一切没什么不对啊，到底刀刀在气什么。
随后他就见证了黎刀刀跟维安吵了一架，阻止了维安已经进行终稿审查的通稿的发布，让这件事情继续发酵下去。
“你怎么了？”柳一彬喝着自己又给自己冲的苏打水，“被今天的新闻刺激的吗？”
“这些狗屁老子根本不想理！”黎刀刀伸手，绕过那杯苏打水，从桌子上拿了一瓶开了的酒开始喝。
“别……”柳一彬上前按住酒瓶子，“撒什么疯，不就分个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本来那个沈遇和你就不是很对头，这样更好……”
“谁告诉你我分手了！”黎刀刀咚得把酒瓶子砸到桌子上，一抹嘴冲着柳一彬大叫，“可乐和我对头得很！”
柳一彬哭笑不得，今天他不知道踩了什么地雷，每一句话都说不对。
“你神经啊！冲我发什么火！莫名其妙你干嘛不让维安准备通稿，要死不活的……”柳一彬嘴巴里埋汰他，手上把酒瓶夺下来，拿了个靠背垫在黎刀刀身后。
“你别对我那么好！”黎刀刀看着柳一彬的样子心里又是一团复杂，“你才神经，我琢磨着跟别的男人公开了你干嘛还死心眼得追着我跑？真是当年从旋转木马上面摔下来摔坏了脑子啊！”
“公开？”柳一彬被黎刀刀这句话说得心里百般滋味，不过还是抓住了这句话的中心词，“你不让维安发通稿就是想要和沈遇公开？”
“啊，等我揪出那个偷拍的主谋……”黎刀刀把柳一彬塞到自己背后的靠背拿过来抱在手里，故作轻松得对着手指，“我想公开了，这些年为了瞒这件事情我也受够了，一彬，要是我倒在了这一步上，以后你自己好好混啊。”
“别瞎说。”柳一彬心里那百般滋味开始发酵，他起身坐到黎刀刀旁边，“你真就跟定了那个沈遇，还要拿自己这些年的事业去赌这一把吗？他值吗？”
“……我以前也不知道，以为他和我每一个男朋友一样，有来就有去，走了就走了，到了后来，我才觉得他其实不一样，他呆的很，所以只有一心一意……可我不呆，我也一心一意起来，可也没有想过因为他堵上自己的事业，直到今天他说要走……我甚至想冲出去告诉所有人，我们就是这么一回事，一彬，可乐和其他人不一样。”
“和其他人不一样……”柳一彬咀嚼着黎刀刀的话，“那和我呢？我也属于那些其他人吗？”
“……”刀刀低下头，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一彬。
“诶，知道我喜欢你吧。”柳一彬设想过很多种跟黎刀刀正式表白的情景，拍电影的时候他有无数个机会想对刀刀来一次正式的表白，可是这无数次机会随着沈遇和刀刀直接这个公开的秘密而变成他单方面的突如其来的吻，紧张不知所措，而一个个流逝掉，忽然今天他自己也抑制不住，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柳一彬心里就如释重负了，原来表白其实那么简单。
“……啊……”黎刀刀的心漏跳了一拍，他慢吞吞得应了一声。
“什么时候知道的。”
“蛮久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啊。”
“想象过，但是一身恶寒。”
“我想象的时候可是一身温暖啊。”
“你缺爱嘛。”
“我都是因为谁才缺爱的。”
“怪我咯？”
“不然呢？”
“哼……”
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柳一彬觉得心里那些滋味变得更加复杂了，这一次黎刀刀就在自己身边，这里没有别人，他想伸手把黎刀刀搂进自己怀里，却始终伸不出手，他不得不承认，沈遇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管他在不在这里，只要刀刀心里有他。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也一直是哪些其他人。”柳一彬把话题转回去。
“在可乐面前，你和其他人一样，在其他人面前，你和他们不一样。”刀刀抿嘴，最后给了这样一个答案，“柳一彬就是柳一彬，和爱人不一样，和普通朋友不一样。”
“那我是什么？”一彬低头笑，很温和，就和一道阳光似的。
“兄弟。”
“……兄弟啊。”
柳一彬笑得更厉害了，就和喝醉了酒一样，他迷蒙着双眼看着黎刀刀的脸笑，嘴巴里呢喃着那两个字，兄弟……兄弟兄弟兄弟……兄弟兄弟兄弟兄弟兄弟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