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安格尔，”希尔维森不再理会苏晨，重新看向光脑屏幕上男人微笑的面孔，若有所思地说：“这个人从出场到撕扯进食，他的动作你们看清了多少？”
闻言，白翊和苏晨同时一愣。
脑中回忆着刚刚看过的视频内容，那段画面直觉冲击力太过强烈，白翊记忆最清晰的部分就是血浆和碎肉泼上墙面时惊心动魄的色彩，至于男人的动作——他心里徒然一沉，瞬间明白了希尔维森这句问话的意思。
这段来自敌人的视频展示的不仅仅是食人这种变态癖好，画面中被蚕食的男人是驻外基地的一名高层军官，安格尔在挑衅联盟的同时也在展示自己超快的移动速度。
白翊的五感目前提升最为明显，可仔细回忆起来却发现自己居然连一个动作都没看清！这真的可能么？
如果是和这样的敌人交手，白翊不得不严肃审视这个问题，脑中模拟过两人可能战斗情景，而最后结论表明，他的胜算极低，并且很可能在完全没有做出反应的情况下被抹杀……
苏晨也是静静回忆了一遍，结束时没着急做结论，而是把视频倒回安格尔出场的瞬间，把整个过程重看一遍，末了他说：“我只能看清不到70%的动作。”说这话时，苏晨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戏谑，神色极其认真，让人可以明显感觉到他有所顾虑。
竟然只有70%！白翊彻底震惊，苏晨是基因改造技术诞生以来融合率最高的改造兵器，能力甚至强过半血血族，而他只能看清这家伙的三分之二动作。
希尔维森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你只能看到70%，那这人确实有点棘手，他可能会威胁到队员的生命安全。”
“的确，”苏晨表示赞同，静了几秒后问：“你呢？”
“好一些，90%以上。”希尔维森说。
然后两人同时看向白翊，白翊一脸无奈地耸耸肩，“我看不清。”
“很正常，不用在意。”希尔维森安慰道，四目交接，意识触毫不犹豫地发散开来，下一秒他的声音在白翊大脑深处响起，回荡在幽暗封闭的精神域内，【你呢，九级变异体？】
【我么？】坐在货架下的Nine抱着双腿，下巴枕在膝盖上，歪头稍作思考，他无法看见视频画面，但却听出他们在讨论他的同类，【安格尔是Father对极限速度探索的产物，这家伙只有速度快这一个优点而已，我们变异体是直接的等级压制，和觉醒状态的我打他没有胜算。】
【所以说现在的你同样打不过了？】希尔维森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反问道。
Nine轻笑起来，【那倒也不至于，只不过赢起来有些困难，怎么，需要我帮忙么？】
【帮我保护好Bye就可以，】少将说：【把力量借给他。】
【啧，真偏心，明明是同一个身体。】
【呵呵，那我也讨厌你。】
【这么巧，我也是。】
白翊被这两个在自己精神域内相互表达厌恶的家伙搞得有点无语，紧接着希尔维森抽离意识触，Nine也重新安静下来，白翊轻轻叹了口气，问道：“如果能分辨90%以上的动作，那理论上来说就可以赢。”
希尔维森嗯了一声，“预判10%确实不难，所以不用担心。”
“所以你应该为我担心，”苏晨佯装叹息地说：“作为一只只能看见70%、还不能完全预判剩下30%、马上就要被吃人变态变异体生吞活剥的美味小兵器，Bye你真的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呵呵，”白翊冷笑，“我有点迫不及待了。”
苏晨：“……”
“或者……”白翊思考着怎么改口，“你可以把自己变得难吃一些，这样他发现咽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把你吐出来。”
苏晨：“！！！！”
“行了阿晨，别总欺负Bye。”少将大人开口，凉凉地扫了某人一眼。
苏晨一口血险些喷出来，尼玛明明是我被欺负好吧？愚蠢的希尔！你哪只眼睛看见你老婆被我欺负了！你老婆那么犀利弱小的我完全不是对手好不好？！
无视苏晨，关闭光脑，希尔维森抱着白翊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外套，然后顺势侧倚在靠背上，合上眼睛，“距离目的地还有几个小时的路程，先休息吧。”
白翊也不再说话，伸手搂过希尔维森的腰，两人狐裘下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苏晨被这堪称温馨的一幕深深刺激了一下，默默扭过头，靠向另外一边，他闭眼静静等待了一个多小时——
待到斯诺那边也传来光脑关闭的提示音，整个机舱彻底暗了下去，苏晨点开无光模式的通讯器光屏，一片漆黑中，他依然可以清晰辨识出屏幕上的讯息内容，然后快速回复道：【是Level 7。】
Chapter 67 沙海之下
清晨时分，飞行器横穿红海上空，从舷窗望去隐约可以看见天地之间是一条黄褐色的分界线。这片早已荒芜的国度有96%以上的陆地被沙漠覆盖，一轮初生的朝阳从远方的地平线徐徐升起，流金般耀眼的阳光一寸寸沿着起伏的沙海蔓延过来，震撼得令人窒息。
白翊醒过来时希尔维森和苏晨正在进行小组划分，除去留守飞行器的三位队员以外，两队余下成员一共十八位，特战小队为了方便隐蔽和行动，细化分组通常四人一组，而这十八个参与任务执行的队员中总共三个新人。
安全起见，他们必定不可能被分到一起。
粗略一想白翊心里已经大概能估计出雏形，为了印证想法当即凑过去看平板光脑显示的内容。希尔维森见他醒了，随手取过一包压缩饼干，拆开包装，很自然地喂了一片到白翊嘴里。
小白队长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屏幕的四组名单上，也没多想，张嘴咬了一口开始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少将大人拿着剩下半片饼干耐心等在一边，心情愉快地看着白翊吃饼干。
目光惊悚的苏晨来来回回看了这俩人好几遍，最后长叹口气，在心里默默得出结论——愚蠢的希尔实在太惯着小混蛋Bye了，没救～
血族无法从人类食物中提取营养物质，接受血族基因改造的兵器饮食习惯同样发生改变，所以特战小队常规配置中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压缩饼干这种东西，他们需要的只是浓缩血浆。
联盟的军用压缩饼干只会供给联盟军校，以及可能随队出任务的技术人员，在校期间预备役外出拉练演习没少吃这玩意儿，白翊唯一的感觉就是四百年后军事、科学都在进步，唯独军用饼干是越来越难吃了。
没有任何水分的饼干摩擦着食道被吞进胃袋，白翊不舒服地皱皱眉，对希尔维森举着半天的另外半片饼干完全没了兴趣，但计算完所需营养，他还是勉强又吃了一些，然后直接挽起袖管，把手腕递到对方嘴边，理所当然地说：“喝吧。”
把剩下的饼干扔给苏晨，少将大人握着白翊手腕按了下去，笑道：“任务期间不用这样，你保存体力。”
白翊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而是专心研究那份分组名单。
从某人醒来就开始被忽略的苏上校捧着饼干袋内心在滴血，老子好歹是上校军衔，特战体系里同样是队长，更别提还是跟你认识了将近一个世纪的损友，尼玛现在只配给你老婆拿吃剩的饼干么？还能不能做朋友！
而且——晚上搂着睡就算了，一大早你喂我吃饼干我喂你喝血，这这这！前面就他一个人，秀恩爱给谁看？简直不要太过分！
光屏显示着四个小组的人员名单，临时组长分别由对内的正副队长担任，白翊盯着屏幕看了几分钟，眉心略微蹙起，他抬头看向希尔维森，犹豫半响才开口说道：“我和布鲁克换一下，你带他和伊恩，我去跟阿晨一起。”
“你觉得有必要？”希尔维森既没同意也没拒绝，而是反问道。
白翊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苏晨已经抢先一步插进话来，“喂喂喂，布鲁克是我的队员哎，就算要改也应该先征询我的意见好吧？还有——”他扭头面向白翊，一副被看扁了的受伤表情，佯装可怜地说：“我好歹也是个队长，亲爱的Bye，你真的有必要把不放心表现得这么明显么？！”
“布鲁克太单纯了，”白翊一脸认真地说：“我怕他直到被你坑死的时候，脑子里还塞满‘爱护队长’之类的愚蠢想法。”
苏晨：“……”
“这个恐怕不行。”
没等苏晨再次反驳，反倒是一直沉默的希尔维森拒绝了白翊的提议。
白翊怔住，眸底浮上一丝讶异的神色。苏晨得意地哼了一声，哥俩好似的搭上希尔维森肩膀，骄傲地说：“看见没有，还是希尔最了解我的实力～”
希尔维森完全无视挂在自己身上的苏晨，对白翊说：“上次任务没把你留在身边就是个失误，这次你必须跟我一起，至于布鲁克——”这时，少将大人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身边的某人，莞尔道：“关键时候阿晨还是挺靠得住的，或者让他和伊恩调换？”
白翊静了几秒，最后妥协，“OK，就按你们分配的来吧，我没有问题了。”
而后希尔维森把名单交给斯诺，让他去通知后面的队员，苏晨趁机凑到白翊身边，笑眯眯地说：“其实你偶尔可以相信我一下，你看我的队员们就很相信我！”
“嗯，布鲁克交给你了，”白翊看向窗外被朝阳染成金色的沙海，声音极为认真地说：“他对我很重要，阿晨，以你的实力和为人，我确实足够相信你。”
预想之内的斗嘴互损没有出现，苏晨微微一怔，沉默注视着对方安静而略带几分疏凉的侧脸，目光描摹过少年线条柔韧的眉眼，沉默良久他忽然轻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拍上白翊的肩膀，“放心吧，他绝对不会出事，我保证。”
“多谢。”白翊说。
飞行器减速下降，视野内一望无际的沙漠愈加清晰起来，几只被病毒感染的鹰盘旋低飞，正下方是一只被炙烤得脱水干瘦的丧尸，他可能是几百年前尼罗河畔某个不够幸运的人，没能等来联盟的救援，而是永远游荡在神话开启的地方。
“走吧——”
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白翊匆匆收回注意，一脸莫名地看向苏晨，疑惑道：“现在空降？这里是……预定地点？已经到了么？”
联盟建立在埃及沙漠中的驻外基地，可此时窗外只有冒着热气的沙海和一群群游荡的丧化食腐动物，这种预定地点选得未免太普通了吧？
“这里不是预定地点，”苏晨知道白翊心里的疑问，笑着纠正道：“驻外基地的坐标就在咱们正下方。”
“正下方？！”白翊震惊，立马从舷窗朝下看去——飞行器距地表不过十几米的高度，螺旋桨搅起的气流扬起漫天黄沙，模糊了舷窗外毫无生气的荒凉世界，这里没有任何能够阻碍视线的植被和建筑，可苏晨说基地坐标在这儿，那……基地在又哪儿？
“这片区域的驻外基地原本应该建在地表以上，但是那个贪吃的家伙似乎让它沉到沙海之下了。”边说，希尔维森走过来把两副防沙墨镜分别交给白翊和苏晨，然后继续道：“终端已经构造出地底的全息三维模型，比预计深度还深了不少，每次都在地下，‘革新者’也真够无聊的。”
当前时代的驻外基地主要起到区域性监测工作，联盟外派驻守的军官通常只是普通人类，而且人数不会太多，这样决定了基地本身的规模不会太过庞大，白翊回忆着重生后暂住的那座基地，少说也是数千平方的建筑体，就这么被一个疯子沉入地底了么？
而希尔维森对这种行为的评价只是“真够无聊”……小白队长在心里默默感慨一番，时代不同，认知之间果然有相当大的差距，即使几个月过去了，他也依然无法完全摒弃一贯的思维模式。
螺旋桨掀起的气浪几乎能把人吹飞，粗糙的沙子旋舞着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像是用砂纸狠狠磨过一般。
清晨刚刚降临不久，沙漠还未彻底回温，白翊按着帽子跳下飞行器，脚下的沙质异常疏松，刚一落地军靴就陷入沙子里直到没过这个脚面。希尔维森紧跟着跳下，干脆利索地把白翊往怀里一按，脚下一点，两人刹那消失在原地。
五分钟后，十八人按小队集合完毕，飞行器轰鸣着腾空离开，沙漠里游荡的丧尸和丧化鸟兽长期处于饥饿状态，对食物的气味异常敏感，队员降落不过几分钟时间，就开始有数百只的丧尸朝这边过来。
一行人无需任何交流，抽出利刃直接给附近区域做了个清场，白翊只看见周围嗖嗖嗖闪过各种虚影，七零八落的尸块掉了满地，在一群行动能力爆表的血族和兵器里，小白队长默默放弃了抽出匕首的打算，站在希尔维森旁边假装自己是一只安静无害的纯人类。
“我们怎么下去？”白翊闲得无聊，随口问道。
希尔维森正在和一名技术兵查看全息地底模型，听见白翊问话才抽空看过来，莞尔一笑，“根据以往五十的报告显示，这片沙漠的丧尸数量每公里不足20只，所以现在这种情况——”意味深长的目光缓慢扫过队员们忙碌的身影，少将唇边的笑意加深，轻描淡写地补充道：“我想，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告诉我们该怎么下去了。”
仿佛是对这句话的回应，沙海深处莫名响起一阵恐怖的震颤，就好像地下忽然破了一个缺口，细腻的沙开始从这个口向下泄漏，流沙形成的漩涡不断扩大，一瞬间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白翊的全部注意都在十几米外杀得正欢的布鲁克身上，眼看着流沙边界扩散到身后，这家伙还兴致勃勃地挥刃斩落一只丧尸的脑壳，然后卡着险些卷入的瞬间才快速撤离。
这家伙，回去非收拾他不可——白翊这么想着，心里却堪堪松了口气，连同组内另外三人一齐抽身退到安全范围以外。
骤然出现的流沙拉大了各组之间的距离，技术兵手捧的终端正在实时显示漩涡之下的全息影像，那景象说不出的怪诞，似乎有什么正要从地底破沙而出……
耳麦倏然响起一阵微弱的电流干扰，紧接着有人轻轻敲了敲耳麦，频道内，一个陌生却又有几分耳熟的声音响起，那个人说：“你终于来了。”
电子设备多少都会声音产生影响，加之沙漠地区气候恶劣，对方优雅的嗓音始终同极其细微的电磁干扰混合在一起，听起来极不真切，但即便是这样每个人还是瞬间回忆起那个男人的名字——七级变异体，魔鬼安格尔。
这一次不是信号屏蔽，而是堂而皇之地入侵公共频道，难道在‘革新者’面前，联盟脆弱的安全系统是个随随便便就能渗透的筛子？
战斗还未开始，所有人心里都腾起一种细微的不详，明明应该是在自己的地盘，眼下却好像成为了误入别人领地的猎物，他们还没见到人，就已经被对方牢牢将行踪掌握在手心里。
白翊心里的怪诞感更加强烈，因为他注意到安格尔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通讯频道一直没人说话，只剩下偶尔响起的电流声，终于他深吸口气，淡淡反问道：“你说的人是我？”
“不然呢？”安格尔低笑着反问。
白翊闻言一笑，叹息似的说：“我不懂，他到底是不是着急让我回去，你们的行动反差太大，还是说这一次也不是他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