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不要这么虚伪了吧！”
Chapter 78 分道扬镳
两小时后，地表世界迎来一个全新的傍晚，火红的夕阳缓慢沉入沙海尽头。
横跨尼罗河的开罗古城在夜色降临前夕被唤醒，这里是城市与沙漠交界的边缘地带，现代化建筑不多，随处可见极富宗教色彩的圆顶白色房屋，经过数百年的自然侵蚀，变得破败而陈旧，散发出一种腐尸特有的气味。
整条街道还维持着末世以前的模样，车辆横七竖八地停在马路上，丧尸们游荡其中，拖曳着残缺不全的身体，不时发出一声令人厌恶的喘息和低吼。
入夜以后气温开始下降，苏晨穿着希尔维森的外套，孤零零地站在街角，他向后退了一步为一只碰巧路过的丧尸让开位置，丧尸像是没发现他一般，就那么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
空气中的腐臭味久久没有散去，苏晨瞥了一眼那只丧尸的背影，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因为是同类，丧尸不会把他当成食物，所以更不会攻击。
说到底，他只是占据了人类肉体，本质上还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病毒变异体。
丧尸的行为仿佛在提醒他的真实身份，苏晨很不爽，抽出十字剑，回身人影一闪，快速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丧尸毫无知觉，随着噗嗤一声，短剑贯穿头骨，从前面一只眼窝透出，恶心的脓液混合着脑浆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丧尸身体歪了歪，只剩下骨骼的下颚开开合合，发出呼噜噜的呻吟，然后软绵绵地倒向一边。
“我是人类，不吃我就杀了你。”
甩净剑刃上的污血，收回鞘内，苏晨踢了踢脚边那具尸体，小声嘟哝了一句，然后心情愉快地穿过茫茫尸群，走进一间挂着旅馆牌子的破房子。
旧旅馆二层，苏晨随便推开一扇房门，积攒了几百年灰尘的客房脏兮兮的，他却毫不在意地走了进去，一头栽进床上。合上眼，他安安静静地趴了一会儿，忽然翻了个身，按亮通讯器光屏，朝一个同样被隐藏ID的通讯号码发出了一条语音申请。
几秒后申请通过，苏晨轻笑一声，毫无歉意地说：“真是抱歉，我的是八级变异体这事被希尔知道了呢～”
耳麦里一片安静，对方仿佛是在思考，过了很久，一个低沉的男性嗓音响起，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笑意，说道：“想回来吗？”
“还不到时候，”苏晨愉快地说：“您放心好了，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
男人温温和和的嗯了一声，问：“希尔现在怎么样？”
“比书房里的那些照片好看很多哦～”苏晨回答。
“康拉德呢？”
“有人告诉我放在最后的问题往往才是最被关心的，您果然很偏心啊～”
男人低声笑了起来，醇厚的嗓音仿佛具有某种独特的魅力，他没去计较苏晨的无礼，只是纠正说：“其实我最后想问的是九级变异体。”
“他呀，”苏晨摸摸已经消肿的脸颊，笑道：“Bye很强，还没有吞噬Nine就已经暴力得不像话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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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晨走后不久，斯诺的语音申请就发送到希尔维森的通讯器上，希尔维森只是扫了一眼ID就把通讯器交给白翊，自己随便拉开把椅子坐下，兀自抽出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对于希尔维森和苏晨之间的感情，白翊并不清楚，也从没有人和他提起过，一个远道而来的血族、一个姑且可以算是人类的变异体，一个多世纪以来，希尔维森身边没有第二个可以走得这么近的人类，苏晨也亲口承认希尔是他唯一的朋友，而今天的分道扬镳就意味着很多东西都再也回不去了。
刚才一场冠冕堂皇的打斗谁都没有认真，上来没多久希尔维森就把苏晨扔给了白翊，苏晨更是从头到尾连剑柄都没碰一下，白翊也只是象征性的打发了一会儿时间，最后说了一句“你可以走了。”
然后苏晨就走了，那个声音消失以后，似乎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下来。
白翊缓了口气，按下接通，斯诺不知道这边换人了，直接说道：“Boss，苏晨上校有问题，他攻击了我们所有人，然后离开了——”
白翊说：“是我，希尔在休息。”
斯诺一惊，立刻问道：“Boss受伤了？”
“没有，他只是……有些累了。”白翊道：“关于这次任务的书面报告，你务必写清苏晨上校的卧底身份，尤其是两次重伤队友和放走七级变异体安格尔这两件事。还有驻外基地的幸存者名单尽快统计出来，通知联盟方面过来进行善后工作，后天一早，我们返程。”
“稍等——”
白翊微微怔住，抬眼看向希尔维森，询问道：“有什么需要修改？”
希尔维森把烟蒂按灭在桌面上，起身过来直接在他额头印上一吻，然后接过通讯器按下临时屏蔽后，低声说：“你的安排很合理，不过忘记了一件事——”白翊疑惑地摇了摇头，希尔维森微微一笑，提醒道：“一周以后，你需要更换身体，我们没时间返回蜂巢。”
白翊顿时恍然，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妥，说：“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担心‘革新者’那边还有其他目的，我们能不能顺利回来还不清楚，任务以外的事最好还是不要让队员牵扯进来。”
“我也是这么考虑的。”
说完，希尔维森取消屏蔽，转而对斯诺说：“返程日期延后两周，两队队员协助完成基地恢复工作，剩下的内容就按照Bye说的办。”
“是，队长，”斯诺顿了顿，像是不知道该不该现在说出来，犹疑半响后，才道：“还有一件事得和您说一下。”
希尔维森：“你说。”
“Bye和二级变异体格斗时，场上有个人类孩子，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
闻言，希尔维森和白翊迅速对视一眼，白翊问道：“他怎么了？难道是病毒感染？刚才忘了一点，所有幸存者都必须马上进行病毒血检，我们进来的路上曾经遇到过一个被感染的基地军官，在高度腐烂的情况下他还能保有一定智力和意识，很有可能是‘革新者’研发的新型病毒，结果未知，你最好找人去采集一些体液样本，等回去以后交给中央科学院做具体检查。”
“这些我会安排，”斯诺说：“不过我想说的是，你们遇见的那位军官是负责这座驻外基地的布莱克中校，而他碰巧是那个孩子的父亲。”
白翊刹那静了，脑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条通道内的情景——
原来他口中的‘救’、‘求你’、‘照顾他’指的都是他的孩子，难怪即使肩膀被伊恩贯穿，他也要挣扎到自己脚边争取一个开口说话的机会。白翊嘴唇抿紧，沉默很久，才轻声问：“那孩子知道他死了么？”
斯诺说：“队员把尸体带回来的时候他见过了。”
“现在怎么样？”白翊问。
斯诺为难道：“抱着尸体，不说话也不松手，温妮哄过了，没用……”
“你们搞什么？那个人全身高度腐烂，普通人身上如果有外伤肯定会被感染！”白翊一听，顿时怒了，命令道：“不管用什么方法，马上把他跟尸体分开，所有幸存者关进隔离室，直到血检结果出来，找人看好，尤其是那孩子！”
“是……”
语音中断，白翊把通讯器还给希尔维森，说：“走吧，回去看看。”
希尔维森推开大门，示意白翊先出去，随口问道：“你在担心那个孩子么？”
“我担心的是伊恩，”两人离开餐厅，并肩朝主控室走去，白翊说：“布莱克中校死的时候伊恩就受了不小刺激，只不过他这人自控力强所以才没有表现出来。可是现在知道他还有个孩子，而且临死前那些行为还和这孩子有关，我怕他想太多。”
希尔维森笑了笑，说：“我还以为你觉得中校的死和你有关，所以着急回去看看他儿子，况且他好像说过让你照顾那孩子来着？”
白翊轻飘飘地白了他一眼，凉凉地说：“我又不是第一天进特战队的新人，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没少看见双亲丧化或者死亡的孤儿，同情归同情，可惜对于他们来说这玩意儿实在没什么用。”
“真冷血——”希尔维森评价道。
“我这是现实好吧？！”白翊一本正经地纠正，然后问道：“联盟对孤儿的安排机制是怎么样的？”
“重组家庭，或者进入特战队，那孩子年龄太小，目前只能交给相关机构，等待有意领养，并且看得上人把他领走。”希尔维森说：“不过他父亲是联盟中校，虽然只是普通人类，可毕竟军衔摆在这儿，遗孤会有一些优待也说不定。”
白翊狐疑，“比如？”
“比如会推荐给条件更好的家庭收养，就像伊恩”希尔维森道。
白翊闻言登时一愣，旋即问道：“伊恩是菲尔德少将的养子？”
“基因改造的副作用之一就是失去生育能力，菲尔德不可能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做这种事，伊恩是他在十年前收养的孤儿，说直白一点就是代替菲尔德家族替联盟效力的一枚棋子，”希尔维森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轻描淡写地说：“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伊恩很乐意成为特战队员，我的小队本身就缺人，其实即使你不说，我也会向布莱恩上将把他要过来。”
“伊恩冷漠、隐忍、心思缜密、理论和实战都非常出色，虽然人际关系不好，但这完全是因为他不懂得怎么处理，而不是因为有少爷脾气，而且我记得他曾经提到过自己害怕黑暗，这恐怕是和幼年的某些经历有关。”白翊感慨道：“现在看来，他之所以会这么优秀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希尔维森斜睨了他一眼，玩味道：“我记得你的人际关系处理也不太好？”
“我嘛……一方面是因为少将大人你，他们认为我是靠跟你上床才获得空降军校的机会，很不幸这种猜测现在已经变成了现实，”白翊淡定道：“另一方面我实在不愿意和那群欠言周教的小鬼计较——喂喂！你笑得那么猥琐其实就是想听别人误会咱俩关系那部分吧？！”
希尔维森伸手揽过白翊，仿佛是彻底放松下来一般送了口气，说：“你知道当你被点名要求和二级变异体格斗的时候我在想些什么？”
白翊完全不用思考，脱口答道：“如果你有危险，就算违反规则、放弃人质，我也会上去救你。”
希尔维森脚步顿住，略带讶异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当安格尔宣布完规则，这是我脑子里唯一的想法，”白翊笑道：“虽然很自私，不过也没有办法——我是一个死过一次、重生后一无所有的人，好不容易身边有了你，就绝对不可能轻易失去。”
地下基地的走廊冗长昏暗，少年温雅的嗓音被扩散至很远，带着一丝微妙的颤音。两人并肩走得很慢，似乎是在享受这段任务结束后彼此都安然无恙的短暂间隙。
就在白翊以为他们会就此沉默直到回到主控室的时候，希尔维森忽然把他压向墙壁，挑起下颚，无比温柔地吻了上去。这个吻与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没有深入，也没有掠夺，从始至终只是唇瓣浅浅地触碰在一起。
白翊略微惊讶地睁大眼睛，却意外坠入一片蔚蓝而沉静的眸底，然后覆在他唇上的两片唇细细摩擦，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轻声说：“我绝对不能失去你，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Chapter 79 你有两个选择
从餐厅到主控室原本只有十几分钟的距离被两人生生走了半个多小时，不远处数控门半敞着，以希尔维森和白翊的听力，还没拐入这条走廊就已经能听见里面一片混乱的声音。
白翊斜睨了一眼身边的希尔维森，唇角扬起，调侃道：“亲爱的队长，说好的联盟最强小队呢？怎么连一个孩子都搞不定？”
“斯诺、温妮、安琪拉，你觉得谁比较适合哄孩子？”希尔维森笑得眼睛弯起来，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在眼睑投下一圈淡色的阴影，与眼尾促狭的线条融合，形成一个略微上挑的好看形状。
白翊看得呼吸一滞，脑中不禁出现不久前希尔维森把他压在墙壁上拥吻的画面，那种极近距离下的相互注视，目光交汇的瞬间直抵灵魂深处，仿佛连气息都融化在一起……
随着思维的发散，身体内无端腾起一股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躁动，像一簇微弱的火苗，从最深处开始，撩拨着每一根细微的神经末梢，灼热感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牵动着身体最敏感的部位——白翊被自己莫名奇妙来的感觉吓了一跳，赶紧移开目光，舌尖舔过干燥的唇缝，连续几次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未经精神域封闭的脑电波一丝不落的传进大脑，希尔维森察觉到他的想法，却没有点破，反倒是凑过来，状似无意的在白翊耳边声音暧昧的耳语道：“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冰凉的气息吹进耳蜗，少年白皙的颈侧漫上一层艳丽绯红，少将大人细细观摩着对方的变化，水蓝色的眸底逐渐灌满风流不羁的轻佻笑意，搭在对方肩上的手指缓慢摩擦，挑开衣领抚摸过锁骨略微凸起的轮廓。
脊背上的汗毛一根一根竖起来，白翊心里惊呼一声‘卧槽’，看向希尔维森的目光堪称惊恐，颤声答道：“我没事！”
“那就好，”希尔维森收回手，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说：“快走吧，基地善后工作不多，具体内容安排好以后可以完全交给斯诺处理，我们可以早点休息，刚才你不是说累了么？”
白翊心虚地点了点头，快走几步伸手推开那扇半敞开的数控门。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银光裹夹着劲风直奔面门，白翊心里一惊，下意识偏头躲过，与此同时合金软鞭横掠过来，擦着白翊左肩抽上墙壁，在空气中爆开一记响亮的金属碰撞声。
小白队长：“！！！！！”
白翊反应超快，侧身后撤一步，紧接着徒手握住软鞭手臂一绞，满脸无奈地看向主控室内剑拔弩张的两人，大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主控室中央，安琪拉一脚踏在光脑显示器上，红发蓬散着，脸颊一道细细的血线。在她怒视的方向，温妮笑得一脸妩媚，修长的十指缠起丝线，变魔术似的同时把玩着十几把小型飞刀。
安琪拉拽了一把被白翊绞住的软鞭，见对方没有松手的意思，催促道：“快放开，这女人欠收拾，我要把她那张脸抽成棋盘！”
“就凭你？安琪拉少尉，你还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温妮挑眉笑道：“如果不是血族的自我修复能力，你那张脸已经被割成棋盘了吧？”
在两人中间的地板上坐着一个浑身沾满血液和脓液、目光呆滞的小男孩，他全身发抖，短短的胳膊紧紧护住胸前，被他搂在怀里的是……白翊眯起眼睛，待看清楚以后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我让你们把他和尸体分开，你们就把胳膊卸下来让他抱着？”白翊怒道：“温妮、安琪拉，你们俩到底在打什么？难道这小鬼是敌人派来的卧底，已经成功挑起内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