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柳含青笑着应说,总之周红梅愿意絮叨他们,说明之前的事已经翻篇了。
到底柳含青还是在原来的行李上加了一个小小的包袱,让周红梅心里舒服一点。柳含青把钱袋子缝在柳成涵衣服的内襟上,“旁的丢了不要紧,这钱可得捂好了,还有一个荷包,里面装的是百来个铜板,你日常就用那个荷包里的,在外切记财不露白。”
柳成涵点头,“我要出门,你倒是镇定的很,不担心我?”伸手去拉柳含青的手放在手心把玩。
“我担心你就不去了?”柳含青看他。
“当然还是要去的。”柳成涵说,“说来其实等你生了再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这个急性子,心里挂记着这些东西,不立时去做了,怕日夜惦记不得安生。”
“要是我这次去有奇遇,回来后也是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等儿子生了,我也不用忧心以后的生计。”柳成涵说。
“家里的田地只能糊口,多余的银钱都是用的阿伢嫁妆铺子的收成,我也很不安。”柳含青实话实说。“外人看来都是一家子,谁的钱都是一家子用,只我知道,你是不会甘愿如此的。只是你这次去有奇遇也好,没奇遇也罢,我们还年轻,只要勤劳肯干,总能挣下一份家业。”
“我就知你懂我。”柳成涵捏捏他的掌心。
“只盼你快快去,快快回,一路无病无灾,平安到家才好。”柳含青低声说。
周红梅商议的对外解释柳成涵的这次远行是因为周红梅梦到柳书鹤了,所以让儿子去观里拜拜,顺便解下梦,白云观的名声在那里,也没有人存疑,只是感慨时间飞逝,好像病怏怏长不大的书鹤家小子,现在不但娶了妻也能远行了。
起个大早,周红梅准备给柳成涵包他最爱的干笋肉饺子,出门饺子回家面,还得给他准备路上吃的干粮。柳含青倚在柳成涵的胸口,环抱着他,却不说起身。
“阿伢已经醒了。”柳成涵说。
“嗯。”柳含青应道,身子却一动不动,柳成涵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不说练出肌肉,好歹还是能让人感到身体有劲,要是从前,柳含青可不敢靠着他,怕把他靠坏了。
“这会舍不得了?”柳成涵笑问。
“嗯。”柳含青说。
柳成涵这会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低头含住他的唇,柳含青配合的把嘴张开,两人的舌交缠在一起,温情脉脉。一吻作罢,柳成涵用手指按掉柳含青嘴边的口水印记,“乖乖的在家等我,一会儿我就回来了。”
柳含青点点头,红了眼眶,但到底没有流下泪来,两人耳鬓厮磨一番,柳含青起身,伺候柳成涵穿好衣服,才出去给周红梅打下手。
吃了饺子,柳顺已经到门口了,周红梅招呼他进来吃点饺子,柳顺说在家已经吃过了,周红梅还是用碗把剩下的饺子都装上,“待会在路上当个零嘴吃。”
周红梅在门口告别,柳含青去送他上船,此时天色还一片漆黑,柳顺在前头提着灯笼,柳含青和柳成涵彼此搀扶着在后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路。到江边,郑百家已经在船上了。
“路上小心。”柳含青此刻也只能说上这么一句了,“江边风大,大郎你可裹好被子。”
“我会的。”柳成涵说。
“哥你就回吧,我会帮你照顾涵哥的。”柳顺说。
“你回去也慢慢走,路上小心。”柳成涵说。
柳含青点头,依依不舍的挥手道别,等船往江心划去,他还不由自主的跟着走几步。
“快回吧。”柳成涵说,“我很快就回来。”
直到看不到船影,柳含青才提着灯笼往回走,晨风吹着脸冷,往脸上一抹才知道自己流泪了。情之分离,总让人万般不舍,牵肠挂肚。
之前柳成涵他们商量的好,到惯常打猎的地方再往前划个几十里,就能到主峰,可是没想到往上划个几十里,江道竟然拐个大弯,这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靠边是连绵深山,要是从这上岸,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主峰。最后还是柳成涵拍板说,“就往前划,总有个头,第一次出门,可不兴无功而返。”
这段水路是完全的陌生,柳顺已经不敢划,让郑百家划,他的技术稳妥些。一直往前划啊划,从天色未明划到直过了明晃晃的日头,总算看到疑似码头的地方。柳顺连忙说靠岸。
也是他们运气好,这个码头正好直通主峰白云观,来来往往去白云观的人走水路都是在这下。这个码头不小,停泊的船只最小的也是客船大小,柳顺的小舢板驶进去就像小虾米进了大鱼群。
交了五个铜板的停船费,柳顺说他们下午就来把船开走,劳人家给看一下。柳成涵本来想自己上去就行了,但是一想到他们回去,阿伢和含青总要问询一下,也就默认了他们跟上去,不过上山前在码头上的小酒楼,请柳顺和郑百家好好吃了一顿饭。
码头有马车也有软轿到白云观下,马车十个铜板一个人,柳顺原本说就走上去了,柳成涵说待会你们还要回去,耽误了时间这十个铜板也补不回,于是给了三十个铜板,三人上了马车。马车摇晃了两柱香的时间,到路的尽头下了,一看竟是蜿蜒的石梯向上,白云观远在半山腰,白雾缭绕,若隐若现。
得,爬楼梯吧。
停停歇歇,柳成涵暗数了一下,不多不少,一千个石阶到大门。白云观香火鼎盛,上香的人络绎不绝,柳成涵三人去主殿给三圣君上了香,柳成涵便寻了一个小道士问,想要在观里寄居一段时间。
小道士带着他去找了一个道长,道长上下打量他一下。“是落魄学子便宜借居,还是公子哥闲来无事论道。”
道长的意思明明白白,倒让原本打了腹稿想了理由的柳成涵大汗,从怀里塞过去一个荷包,“只想寻一个清静处,静静心。”
道长一捏荷包,突兀的两块,知道不是铜板,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童儿,带这位公子去松雪院寻一个安静的厢房住下。”
道长又对柳成涵说,“本观的梅兰竹松四院都是客居地,此外从道观外往下还有几处院落却是私人院落,公子闲来走走时莫要犯了忌讳。饭菜每餐都有童儿送到公子房间,老道道号清风,公子但有任何住的不解的地方都能遣童儿来找我。”
“如此就谢谢道长了。”柳成涵说。
柳成涵跟着小道童到松雪院,一路上郁郁葱葱,青砖黑瓦,别有一番意境。道童领他到最里一个回字院的东厢房,“公子就住在这。”
柳顺打量四周。“小童儿,这院子里都住的什么人?”
“松雪院住的都是单身客,有如公子这般来散心的,也有来求道,也有文人雅客。”道童说,“这个小院子目前只住了公子一人。松雪院并不常住满,公子大可放心。”
“那借居的人住在哪?”柳顺好奇的问。
“那自然只能和我们住一块了。”道童笑说,然后打个手势就下去了。
柳成涵推门进去,这个厢房还挺大,除了睡觉的地方还有禅堂,还有会客的地方,还有一个偏见,如果有下人就可以在那睡。
“这里看着还不错。”柳顺仔细打量后说。
柳成涵把包袱放到衣柜里,“你们还要回去,我就不留你们了,现在送你们下山吧。”
“不急。”柳顺说,“我得转道去食堂看看,若是一问三不知,哥哥该敲我的头了。”
柳成涵笑着点头,郑百家见他就准备出去就憋一句,“小心财物。”
柳成涵笑着拍拍胸口,“值钱的就是这个人,其余的没有了。”
“那是,这人可金贵着呢。”柳顺说,“这道观肯定也有客居的夫郎小哥儿,涵哥可切莫被花迷了眼。”
“这个无需你敲打。”柳成涵笑说,“我来可不是为了赏花来的。”
第36章:清雪道长中选
先不说这头柳顺回家后被柳含青拉着仔细的询问,那边柳成涵在道观里住下才发现事实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客居的院子离道长居住的院子远不说,单说柳成涵到山上五六天了,连道长炼丹的地方往哪开都不知道。虽然山上空气清新,柳成涵每天能沿上石阶上上下下两个来回锻炼身体,但这不是柳成涵来这的目的。
柳成涵与同住松雪院的人都见了面打招呼,也曾相约到山下镇上喝了回酒。从码头上山是一条道,中间分叉出一条道往前就是道观镇,因为依着白云观而得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因为来来往往的人,倒也热闹非凡。
柳成涵也曾旁敲侧击问过,其中一个久居在道观求道的人说,大道无形,辩得道,悟得道,那些炼丹画符都是奇技氵壬巧,上不得台面,柳兄想要论道,可不要在入门时就走了岔路。
柳成涵看着他明显纵欲的脸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听说他为了求道已经在白云观已经住了十年了,听说他在外一个子儿都没拿回家,每每还要夫郎给他寄银子度日,听说他惯爱在楚馆买十几岁哥儿的初夜,美其名曰双修。
别人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是一人求道,全家遭殃。
他还叫柳成涵一起去楚馆,柳成涵婉拒了,实在看不上这人,没什么好交往的。他还嘲笑柳成涵是惧内,柳成涵除了笑还能怎么着。
和几个道童交谈的好,但要明晃晃去打听道长们炼丹的地方也太显眼了。最后柳成涵想,干脆不要去想那些弯弯道道,也不说在哪个丹炉前偶遇,就像在道观客居一样简单,直接拿着银子去开路好了。
依旧找的清风道长,柳成涵拿着在道观镇集市上买的炼丹术,笑眯眯的对清风说,“我观这个小册子里头有很多东西有意思,不才也想试一下,就不知道哪里能行个方便?”
清风看他手上的册子笑出声,“这是我师弟写来好玩的,公子要怎么不和贫道说一声,我那有免费的。”
几番言语机锋后,柳成涵适时递过去一个荷包。“我这个人的性格急躁,在家被管严实了,难得出门就想尽情撒欢,莫非这炼丹寻常人碰不得?”
清风道长收了荷包,“这炼丹普通人来炼确实挺危险,就算个中好手,也免不了炸炉的危险。不过公子想要试一下也不是不可以。这样我那有个小丹炉,我给你拿过来,你再找童儿要一个小炭炉。公子在屋里寻个空旷的地方就能炼丹了。”
柳成涵点头应好,凡事不能急躁,只有有个头子,就能借机深入了。不想出风头,就要方方面面都想到,要稳妥。
柳成涵似模似样的在房里炼起单来,偶尔也和道长商讨一下,为因为言之有物,道长也不拿他当门外汉。渐渐的,柳成涵和一个道号清雪的道长熟悉起来,偶尔也会被他带到他的丹房,见识一下大炉炼丹的阔气。
要说道士是最早的科学家,柳成涵绝对没有异议,道士炼丹这个真的是百无禁忌,什么想到想不到的都能放到炉里去炼一炼,难怪豆腐是道士创造出来的,火药也是从道士的炉中出来的。
转眼二十天过去了,豆腐的诞生还连皮毛都没有摸到,柳顺上道观来看了一次,给送了厚衣和钱财,柳成涵约定再十天就过来接他。
清雪见他要走颇为遗憾,觉得柳成涵在炼丹方面很有几分天赋,正好他最近总觉得炼丹上多有滞碍,还希望能借柳成涵的想法打开思路。
柳成涵见火候差不多了,就开始提议以粮食入炉,清雪摆手,早就试过,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柳成涵说,“如果全部碾碎呢,碾碎再入锅,再加点别的,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清雪还是有点不太敢兴趣,柳成涵不再劝,开始用自己的小火盆小锅开始试验。清雪见他执着好笑之余也答应用自己的大火炉给他试验,问他现在用到哪种食材了,柳成涵说是黄豆。
黄豆已经被柳成涵泡软磨碎,倒进大锅翻搅,清雪道,“前几日你已经请大家吃了米糊,看来今天是要请大家吃豆汁了,这黄豆做粮食难以下咽,也不知道磨碎煮熟是个什么滋味。”
因为锅里的豆汁没有什么变化,柳成涵装作又沮丧又生气的样子,“我竟不信,这东西就不能成了。”扑到清雪道长的五斗柜前,随意抓了几样东西,当然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石膏,一股脑就往锅里扔。
再搅拌,渐渐锅里的东西就变成两个东西,一个絮状物,一个清水。清雪也走到锅边来观察这个变化,只是可惜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很久,渐渐两者又混为一体,再无变化。柳成涵知道这是加了别的东西的效果,但面上还是要现出懊恼来。
“终究还是不成。”柳成涵沮丧的说。
“慢慢来,你以为这单一炉两炉的就能成?”清雪安慰道,“好歹刚才那锅还是有变化,照这个思路来,说不定还真能让你炼出什么东西来?”
“道长莫要宽慰我,就刚才那絮状物,就算能成,也和仙丹相去甚远。”柳成涵说。“样子都不像。”
柳成涵状似心灰意冷的回房睡觉,躺在床上才开始偷笑,成了,现在只要回去,怎么做都有个由头了。这么久没个柳含青暖被窝,一个人睡的还真是寂寞空虚冷。山上的季节比山下来的早,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山上已然从初秋到深秋,寒风瑟瑟。
之后几天柳成涵又继续尝试用另外的粮食入锅来混淆视听,有的时候能成,有的时候不成,最后他把丹炉退还给清风道长,直说自己并无天赋,如今尝到其中滋味,了了心中期盼,再无遗憾。
清风道长笑说这个丹炉就算赠与公子,炼丹一术变换多端,乐趣多多,公子大可继续参悟,届时大有所成也不一定。
柳成涵收拾东西只等柳顺上山时,却发现松雪院气氛变了,主要是他这个院,总能感觉有人在盯着似的,目之所及的道童也多了许多。
柳成涵安慰自己多想,按原计划去向清风道长辞行,结果清风道长却出言留他,“柳公子不忙着回去,清雪师兄昨日匆匆上京,临走前对我交代,务必要留公子到他回来那日,柳公子且再安心在观里住上十天。”
柳成涵心想不妙,但还要表示疑虑,“这是为何?说来不瞒道长,我家中还有怀胎夫郎,我答应他要在他生产之前回去,这约莫着就是他生产的时候了,再晚上十天回去,我怕就错过了。”
清风捏起一个手诀快速运算,“柳公子不必担心,令郎要到十二月中旬才会呱呱落地,再等上十天也完全来的及。是个健康的小子,贫道先恭喜柳公子了。”
“那就接道长吉言。”柳成涵拱手道,“既然清雪道长让我等他,我便在等他十日,毕竟相交一场,得正式和他告别才是礼数。”他心中也猜出原因,面上却不能吐露分毫,现在并不知道他们准备怎么处理自己,万一露了马脚被他们提前收拾掉,那就亏大了。
想来是那清雪之后也曾实验过柳成涵的方子,也许就被他做成了。豆腐这个东西虽然说不上多好,但这是对黄豆的完全性革命,也许清雪能发现他的价值,然后,他这个知情人该怎么处理?
柳成涵惴惴不安,发现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在前世,豆腐只是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东西,一块钱两块,但在这里,这是从无到有的一个新东西,他代表着巨大的利益。尤其这种专利等同私家秘方,窥探者死的情况,他本想借个名头而已,结果别人也不是傻瓜,现在轮到他成了别人眼中的怀璧其罪,真是解释不清。
在前世,法治社会,并不是轻易的说杀人,人一般也不会想到杀人,但现在是古代,人命如草芥,现在又在别人的地盘,悄无声息的死了简直不要太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