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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夫有责下——by焦尾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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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成涵请的镖师的任务就到此为止,不过镖师不会就此转头回去,而是决定去三江县城修整两日再往回走。柳成涵把尾款给了,又对周糕儿说,“我明日就去看舅舅。”

周糕儿点头,队伍从这一分为二。

越离柳叶乡越近,队伍中的人愈发别扭起来,许是近乡情怯,一边激动的看着四周的土地风景,脚下的速度却不见快,甚至有放缓的趋势。柳成涵往后看一眼,没打算和他们也感慨一下,只叫回和钟声腻在一起的元宝,“丈人,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行行,你们先去。”柳老五正偷偷抹眼泪了,见柳成涵叫他连忙一擦眼睛应道。

一路上只碰到几个人,见到他们都有些惊讶,周红梅干脆下了马车,见到人就打招呼,还招呼他们过几天到家里玩。

宅子铁将军锁门,周红梅哆哆嗦嗦的从荷包里拿出钥匙锁眼几次都对不准,真的回来了。

院子里有种久不住人的生气,角落里石板夹缝处也有野草丛生。门窗俱安在,柳成涵扫顾四周,看来族里真的有认真帮他看房子。穿着大红滚毛边衣裳的康裕牵着穿着松绿滚毛边的交子进来,“这就是我们家啊~”

“是啊,这是爷爷建的家。”周红梅说。“喜欢吗?”

“喜欢。”康裕点头,然后看着柳含青说,“可是阿伢,院子里怎么没有小池子?”

“因为村外就有一条很大很漂亮的江啊,等春天阿伢带你去看。”柳含青说。

康裕点点头。

柳含青手快脚快的把所有的房门窗户都打开,柳能琢和柳能行帮着柳成涵把三辆马车都赶进院子,把车卸下来,让马在院子里自由的吃草,“阿伢我先去山上看爷爷。”柳成涵说,他早就问了,他爷爷如今还好好的活在山上呢,“你在家歇着就行,别收拾,等我们回来再收拾。”

“我知道,这是我家。”周红梅笑说,“你们快去吧。”

打一桶井水上来洗个脸,沾湿整理一下头发,柳成涵才带着柳含青,柳能琢,柳能行,康裕和交子往坟山上走。

除了柳能琢还有些童年记忆,从柳能行往下,各个都是到新地方一样的稀奇。这里冬天还有绿树,还不少呢,在望嘉镇一到冬天便是漫天的黄,下雪了就是漫天的白,绿色倒是稀奇事了。交子捏捏康裕的手,“我喜欢这里,你呢?”

“我也喜欢。”康裕点点头说。“就像爹说的,因为这是我们的故乡,所以即使是我们第一次踏入这片土地,也会喜欢上它。”

“我好伤心,我跟康裕说了那么多,康裕只记得爹说的。”柳能行一直默默的走着他的路,突然嚎上一嗓子,柳含青回头问他怎么了,柳能琢在他后头给他一拐子,他扭曲着笑说,“没事阿伢,我是要去看太爷爷太兴奋了。”

做老二果然不好玩。

第74章:周糕儿回家

柳成涵一行人上到坟山,看到愈发佝偻但身体还强健的爷爷,两方都不由热泪盈眶,从大人到小孩一个一个给爷爷磕头请安这些先放不提。看另一面周糕儿和小林子从三江县南门进城,绕城门走了半圈,从偏门出去就是周家村码头。

县城里商铺林立,人潮如织,周家村也恢复了不少,虽比不上幼时的繁华,比起六年前他们走时却已经是好太多了。周糕儿一直催促小林子快点,再快点,脸上不由自主就挂上笑容,回家了。

快走到周家饼铺在的街,周糕儿干脆把马车帘子板起来,从口子那往外望。左右的街铺都开着门迎客,周家饼铺却紧闭着大门,招牌和大门都透着一股陈旧久未有人气的气息。小林子心里一咯噔,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周糕儿才没有心思想这些,如十七八岁的小哥儿,捏着裤脚就三步两步的跳下马车,跑去敲门,“爹,阿伢,我回来了。”

门碰碰的响,大门还没开,隔壁店铺的人出来看了,“哎呀,这不是糕儿,糕儿你可回来了,你阿伢想你想的眼睛都快哭瞎了。”

“宋阿伢,我爹和阿伢不在家吗?怎么店也不开,敲了半天门也没开。”周糕儿问。

“你家饼铺都多久没开过门了,哎,这些不该我说。你爹和阿伢现在也不从前门走,你去后院敲门去,他们看到你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好歹也有个高兴事。”宋阿伢说。

周糕儿不解,但现在也不是和他寒暄的时候,小林子赶在马车在后头,他走在前头饶到后院去敲门。“爹——阿伢——满儿——”

敲了片刻后有个苍老的声音喊道,“谁呀?”

“阿伢——”周糕儿听出是周金福的声音,眼泪就出来了,哽咽着越发大声的敲门,“是我啊,糕儿,糕儿回来了。”

原本坐在院子中间发呆的周金福扶着桌子站起来往门边走,嘟嘟嚷嚷的说我真的听到糕儿在叫我了,老头子就是不信。

大门一开,周糕儿看到满头白发皱纹满面的人,几乎不敢认,“阿伢?”

周金福来开门也没有预料到真的能看见周糕儿,这一两年他总是出现幻听,听见周糕儿在门口叫他,白天就算了,有时候晚上睡着睡着就要翻身下楼去给周糕儿开门,周春光都说了他多少次了。

“糕儿,糕儿,真的是你。”周金福摸着脸,冲击太大,一时竟没有哭。

周糕儿泪流满面,“是我,阿伢,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老的这么快。

小林子这会才赶着马车到后院门口,把马车拴在门口,把思乡思周抱下来,“去叫大大。”

“大大——”思周迈着小腿就往周金福那跑,穿的圆滚滚的,下台阶一个不注意,骨溜溜的就滚到周金福脚边了,自下而上的看着周金福惊愕的眼睛,觉得大失脸面,就近抱住周糕儿的小腿就呜呜大哭起来。

思乡走到周糕儿身后,朝周金福喊道,“大大。”

周金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朝里跑去,“老头子老头子,你快来看看,我是不是眼睛也不好使了,我怎么看到糕儿带着两个小的回来了。”

“你整天就弄这些吧。”周春光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你又放谁进来了。”

“爹——”周糕儿见周春光从房里走出来,咬着下唇喊一声,他爹也老了很多。

“糕儿——”周春光快走两步,按着周糕儿的肩,“你真回来了。”声音都有点颤抖。

“回来了。”周糕儿点头道。

小林子自动自发的在一边跪下了。“师傅,不孝子弟把糕儿带回来了。”

周春光眼睛都不扫他一下,笑着憋回眼里的泪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满儿,你大哥回来了,快下来看看。”

“爷——”思乡喊道。

周糕儿把思乡推到前面,又把坐在地上假哭的思周提起来站在思乡身边,“这是大儿思乡,今年四岁了,这是小儿思周,两岁。老天保佑,我们往北边很顺利就找到了姑伢和涵哥,这几年我就住在姑伢家,这次也是一起回来的,涵哥说明天过来看你。”

“好好好。”周春光连说三个好,却不知道是说哪个,回头对周金福说,“你看你,糕儿没回来你天天念着,现在回来了你离那么远干嘛。还有乖孙孙。不行,我得去外头买点菜。”和蔼的弯腰对思乡说,“乖孙,要不要跟爷爷去外头看看。”

思乡看着抱着哭的阿伢和大大,跪着的爹,慎重的点点头,“爷,我想去。”

“我也想去。”思周不甘示弱的说道,阿伢一时半会也顾不上他,哥哥想一个人先逃,没门。

“好,爷爷都带去。”周春光像是年轻好几岁,一手抱起思周,一手又牵着思乡,出去买菜去。

周糕儿上前抱住周金福,周金福搂着他委屈的哭道,“糕儿啊,你怎么才回来,阿伢想你啊。”

“我也好想你,阿伢。”周糕儿说。

周满儿也从屋里走来,见到周糕儿就腼腆的笑笑,周糕儿看到他就眼镜亮了,高兴对周金福说,“满儿如今长的又高又俊,定亲了没有?”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周金福把头转到另一边去了,周糕儿没深想,上前比比周满儿的身高,“比元宝还高一些,不过元宝可比你壮一点,你要见到这个侄子可不要吓一跳。”

周满儿笑着看着他,眉眼没有郁色,看来大哥这几年过的不错,这样爹和阿伢的心里能轻松不少吧,拿出怀里的纸笔,他写到,‘元宝从小就比我壮。’“是啊。”周糕儿说,“他性子可比你霸道的多。”说完才反应过来,犹疑的看着他,“你为什么用笔写?”

周满儿写到,“发热把喉管烧坏了,没什么大事,幸好当年还识了字,现在交流没有问题。”

见周糕儿想哭,他连忙又写到,“哥你千万别哭,阿伢这些年为了这个事已经哭坏身子了,你一哭,他也要跟着哭了。”

周糕儿连忙三两下抹去眼框里冒出的眼泪,深呼吸后转头对周金福说,“阿伢,你别说,满儿的字现在写的多好看,小时候写的那字多难看,私塾夫子罚他练字,那些大字还是我帮他写的呢。”

“糕儿,阿伢当初是引狼入室啊。不是那丧天良的一家人,你弟弟也不会染上疫,高烧不退烧坏了喉咙。”周金福说起这个事就咬牙切齿。

“怎么说?”周糕儿皱眉问。周满儿连忙写着什么不想让他阿伢说,大哥要知道这件事最好是从爹那里听说。

“疫情都退了。那家大哥儿从城外死人堆里翻了几件衣服放到你弟弟的房里,你弟弟就染上了。”可惜周金福已经说出来了。

周糕儿火冒三丈,“真的?那家人了,这都没个说法?”

“他们家人多啊,你爹说要报官,心儿跪在你爹面前求啊,当时我又为了你弟弟的病情忧心。你爹怕惹恼他们,我们三个都得交代了,就只把他们赶出去就算了。”周金福说,“他们打的好算盘,你当时不在,你弟弟要有个三长两短,这周家就是那家人了的,可惜心儿看不透啊,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一心只向着那家人,你爹都心寒了,说就当没这个儿子了。”

“他们还住在周家村?”周糕儿问。

“像是在码头那边租了房子住,满儿虽然好了,却再也不能说了,那家人就上门说要把他家的小哥儿嫁给满儿,我和你爹都不愿意,他就在外造谣,这周家村没有哥儿愿意和满儿结亲的,你爹一开店,他们一家几口就舔着脸坐到门口,一定要帮着招呼,别人说起就是亲家帮着招呼。你爹一赶人,他们就在街上打滚哭喊,说周家嫌贫爱富,当初看中他儿子人高马大好护家,现在灾情过了,就翻脸不认人。”

“你爹一气之下干脆就不开店了。”周金福说,“好在你弟弟聪明,想了个法子,给城里的酒楼客栈供货,晚上做点心,凌晨送出去,好歹能保住家里的生计,又不招来那些豺狼。刚才你爹和弟弟就是在房里补觉呢。”

“他们在闹的时候,心儿在哪?”周糕儿问。

“这样的儿子,你还想要?”周糕儿问,怒火积累到一定程度,周糕儿反而平静下来。

‘大哥,二哥他已经是人夫郎,又有自己的小孩,他也身不由己。’周满儿写着纸条给周糕儿看,周糕儿沉默的看着他,他的小弟弟,还不会走他就背着,会走了他也是时刻牵着了,写字的时候也是他握着笔一比一划的教的,可这么一个好孩子,现在却变成一个哑巴。

周糕儿扶着周金福在凳子上做好,“阿伢,我出去找爹,他头一回带两个小孩。”

出了大门,周糕儿拿出帕子把眼泪擦干净,寻了一个邻居问。“知道周心儿现在住哪里吗?”

周满儿看着他哥气势的背影,写道,‘阿伢,大哥是去找爹了吗?’“八成去找你二哥去了。”周金福疲惫的说,上了年纪的人,心绪波动太大就会觉得累。

‘不会有事?’周满儿写道。

“不会,最多扇他一个耳光。”周金福说,“你爹当初舍不得打他,才把他惯成这样。让你大哥去教训一下也好。”

‘小林哥还在跪着呢,不要叫他起来?’周满儿瞄着还一动不动跪在那的小林子。

“让他跪在那,不是他自作主张,我们家也不用父子兄弟分隔这么久。”周金福想想又伤心了,“我缺我自己一口吃的,也不会少我儿子一口吃的,他拾掇着糕儿回林家存的什么心。”

小林子老老实实的跪着,当年一个冲动,如今却是造成了不可弥补的伤害,那一大家子是外人啊,他和糕儿这么一走,周家的平衡不就没了,才会有这样的祸事。

周糕儿问到地址,急急往那边走去,走进就见到周心儿在房前挂渔网,他是正经娇养大的哥儿,连厨房都少进,如今粗糙的手,粗糙的脸,挺着大肚子做活,时不时还大声喝止旁边坐着的一个小孩让他别往嘴里塞沙子,如所有为温饱挣扎的农户夫郎一样。

周糕儿就冷冷的站在那边看他,片刻后周心儿似有感觉,往后看去,见是周糕儿,眼睛一亮,连忙走前去,“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周糕儿打开他伸过来的手,周心儿神色一变,哀切的说,“哥哥,阿伢还在生我气吗?当初大哥他也是想为家里减轻负担,去捡些旧衣裳回来,本来洗干净后再用热水烫烫就没事了,哪想到满儿会都收回去,大哥,夫君他们都很自责,要不然也不会说把小哥儿嫁给满儿,小哥儿长的可好了,我叫他出来给你看看,他性格好,绣工也好,和满儿也挺相配的。”

“你说的这些你自己信吗?”周糕儿问。

周心儿咬着下唇站在原地,周糕儿冷冷的说,“本来我来是想扇你一个耳光的,看能不能让你清醒些。现在我不想了。”

“周心儿,你现在幸福吗?”周糕儿说,“抛弃宠爱你的爹和阿伢后,舍弃兄弟情后,你现在过的幸福吗?我猜你肯定很就久没去见爹和阿伢,你不知道他们已经满头白发,眉眼间是散不去的郁气。我猜你肯定没和不能说话的满儿交流过,你不知道会笑的温暖的弟弟拿着纸板和你说话是个什么感觉。”

“爹和阿伢不想见我。”周心儿喃喃道。

“所以你就可以心安的不去见他们,拿着你跟我说的那些理由一天一天的催眠着自己,你夫君家那些人闹的爹不能开店,你知道吗?或许你知道,让我猜猜他们会怎么说,爹和阿伢对你们有误会,所以你们要去解释,爹和阿伢带着个哑巴儿子生活不易,你们要去帮助他们。是吗?”周糕儿问,周心儿猛的抬头看着他。

“周心儿,我希望你这么过下去,真的。你好好的活着,永远不要为自己的选择后悔。爹和阿伢都有我呢,你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周糕儿说,“我希望永远没有那一天,你跪在门口乞求原谅,因为我不会原谅,永远不会原谅你。”

周糕儿说完就走,只留周心儿在原地发呆。

“心儿,你在外头干什么?快点把红薯干翻一翻。”屋子里有人喊道。周心儿下意识的哦的一声,然后看着那间屋子,又低头看看自己手,指甲缝里是永远洗不掉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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