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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夫有责下——by焦尾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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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不是嘴厉害吧。”周心儿冷笑说,随即盯着程大郎,“程大郎,我要你一句实话,你哥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娶我,不是为了喜欢我,而是为了你家人不被饿死?”尾音有些发颤,甚至有些泣不成声。

程大郎沉默不语。

“哈哈,哈哈哈。”见程大郎沉默不语,周心儿心沉到谷底,最后却笑起来,只笑声那么苦涩,那么悲哀。

“你去写休书吧,我们过不下去了。”周心儿说。“孩子你既然养不活,就都归我了吧。”他是爱情至上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他跟家里作对。因为爱情至上,所以对爱情的要求也很高,他可以有情饮水饱,却不能容忍这份感情有不纯。

“你要带着孩子回原家?”程大郎问。

“呵呵,我没脸回去,再说回去干什么?给你那个好哥哥有理由缠上来吗?”周心儿说,“不依靠原家,我也能把孩子抚养大。这个不用你操心。你不是个好哥哥吗?二郎有了心仪的哥儿,你大哥说的那个杂货铺的哥儿你就自己顶了去,也是一段好姻缘。”

“就算刚开始有点目的不纯,这些年我对你的好总不是作假。”程大郎红着眼的说,“如果不是,我也希望能光明正大追求你,我也希望能让你过好日子,我也希望能在你爹面前站得起来,像个堂堂正正的爷们。可是不行啊,一家子老少逃难到这里,底子太差了,不靠你,我们根本就活不下来。可是如果不是逃难到此,我又怎么遇到你。”说着竟也留下男儿泪来。

周心儿冷眼看着他,虽然心里告诉自己他是在演戏,但他的血没有冷的那么快,看他在面前哭泣,他还是有些不忍和心疼。

“程大郎,如果你还想跟我过一辈子,我们现在就搬家,不在这三江城周家村待了,我们去上游的村庄去,租些别人的田地,总能把日子过下去。”周心儿说,心里道这是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不同意,他就彻底死心。

程大郎有些心动,周家村根本没有可以耕种的地,就算有也轮不到他一个外来人种,作为一个农户,伺弄田地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养家糊口方式。“可是,大哥他不一定会同意。”程大郎犹豫的说。

“我早就想说了,这出嫁的哥儿没有总是巴着兄弟住的道理,他的儿子可不是姓程。”周心儿说,“程大郎,我嫁给你时答应你了,会帮你二弟成家,送你三弟出嫁,但没说要跟你大哥混着过一辈子。你如今也有三个儿子了,你看看你自己养活多少人吧?”

“阿伢去世前让我们兄弟和睦,守望相助。”程大郎说。

“说让你们守望相助也不是说让你们一辈子在一起生活。先不说你大哥,你只说你愿意跟我走吗?”周心儿说。“你大哥愿意跟过来就跟过来,如果他不愿意,也赖不上你,就算两家混在一起住,也没有一个外嫁的哥儿来管程家的家务事,这要是你爹活着,你问他同不同意?”

“那我们去哪呢,这家里大大小小的。”程大郎说,“万一到别人的地方上,地没租到,一家人就要断了生计。”

“只要你答应了,这些事我会去联系好,我有一个好哥儿外嫁到上游刘家庄的,那地外姓人多,我们去也不会受到多大的排挤。”周心儿说。

程大郎还是犹豫,周心儿冷笑说,“如果你还是算计着我爹家那些家产,我就劝你趁早打消主意,不说我大哥一家回来了,我姑表哥可也回来了,当初我弟弟没出生前,我爹可是想着把家业给姑表哥的,就算弟弟出生后,我爹时不时还有这样的想法。我姑表哥是个能耐人,你若要跟他对上,什么结果我就不管了。”

“我并没有算计你爹的家产。”程大郎说,“连累你被家里赶出我已经很愧疚,每年总有两天你情绪很低落,我知道,那是你爹和阿伢的生辰。等日后我们过的宽裕一点了,我再陪着你去你爹面前磕头请罪。”

“程大郎,我再信你一回。”周心儿说,“若我知道你再骗我,我就拖着你去跳江,我说道做到。因为你,我已经变成一个笑话,你就别想着全身而退。到时候就没有什么结局比死更适合你我了。”

程大郎怎么说服他哥的不知道,反正一大家子还是在春天开始的时候举家搬迁到刘家庄,周心儿还是有些压箱底的银钱,偷偷买了几亩地,再让他朋友假装是他的把地租给他们,再建了一个茅草土胚房住着,也算是安定下去了。

五月十八,大吉,宜婚嫁,今天是周满儿和柳定玥成亲的正日子,周金福摸着一幅绣着栩栩如生的鸳鸯披挂出神,这是周心儿托别人送过来的,给周满儿贺喜用。不过这忙碌的日子,周金福也只感慨一下,还是把它包好收起来放进箱底。

他能过好他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其他的,总归是回不到过去了。

柳成涵一家也早早来帮忙,周春光这些年虽然没有开门做生意,但底子还是有的,请了狮虎队,也摆了十里宴席,请所有周家村的人赴宴。这让有些观望投机的人心里还是暗暗可惜,早知道把哥儿说给他了,不会说话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有家底有手艺,嫁过去不要为吃穿发愁,以后还能继承这偌大的家业,也算是门好亲了。

柳能琢也帮忙跑腿,精神抖索的也惹了不少人在悄悄打听他是谁,可惜柳能琢把柳钟声也带在身边,两人眼里的情愫除了瞎眼的都看的出来,除了可惜也没有什么了。

柳定珠早早为柳定玥准备好了丰厚的嫁妆,这因为嫁到城里来,怕别人看轻,和柳定邦商量了一下,又给他加了两成,浩浩荡荡的嫁妆队伍从上柳里出发时,有些人含酸说道,这也就靠嫁妆撑场面了。

看热闹的人说,人家能有嫁妆撑的起场面也不错了。

柳定珠他阿伢也闹过要去参加柳定玥的婚礼,柳定珠无情的驳回了,怕他作妖,还请了在店里帮忙的夫郎帮忙看着他,至于外家,他也没请。高堂那就是他爹和柳方坐着,对他来说,柳方有一半是君伢,另一半才是他后伢,而对柳定玥来说,柳方悉心照料他长大,早与亲伢无异。

给柳定玥梳妆的时候,柳定珠还是没忍住哭了,他的小弟弟,总算也要成家了。柳定玥心情放松,见柳定珠哭还开玩笑说,“嫁我又舍不得,干脆留我在家里好了。”

“浑说什么呢。留你在家干什么?我养你二十年已经是亏本了。”柳定珠敲他的头,“以后到你夫君家,可不能这么随意,嘴巴上没给把门的只能自己吃亏。”

柳定玥扁扁嘴,“我这一走,爹和阿伢指不定多寂寞了,纱丽哥带着孩子住在城里,哥,干脆你再生一个陪他们玩吧。”

“这些不用你操心,你顾好你自己就可以了。”柳定珠说,“孩子这事不用急,心情放松他自然就来了。”

“我才不急呢,周满儿才十七岁,就像带儿子一样。”柳定玥呵呵笑道。

“纱丽,快拿针来,我把这张嘴缝上,免得到别人家里也乱说招人嫌。”柳定珠说。

两人笑做一团,送嫁的伤感到底消散了。

周满儿在柳成涵的陪同下来接亲,在大堂拜过爹和阿伢后,才背起柳定玥到花轿上。大家都担心周满儿单薄,但见他背着柳定玥下盘稳扎,知道他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瘦弱,总算能放心。柳定玥家这边送亲的就是柳定邦和两个堂兄弟。

柳定珠在家得摆了几桌宴席,宴请了一些人。

这里的夫郎成亲时并不盖盖头,所以新夫郎一下轿大家都能看到。柳定珠当年号称上柳里一支花,柳定玥自然差不到哪去,明眸皓齿,眉心中那一点朱砂红,与大红的婚衣相得益彰,辫在发中的珍珠,在阳光下闪耀光芒。光彩夺目。

大家都纷纷称赞是一个好夫郎。

“我们结契的时候,你也点上一点朱砂,我觉得肯定好看。”柳能琢悄悄对柳钟声说。

“想都别想,那是小哥儿才点的。”柳钟声说。

“那就在屋里点给我看。”柳能琢说。柳钟声没应声,显然在考虑中。柳能琢在桌下握着他的手,只觉得心中欢喜。

周春光今天也是欢喜的不行,端着酒杯,从长街的这一头走到那边一头,精神焕发的就像又年轻了二十岁,人人都知道他对这个儿夫郎满意的不行,也就没人不识相的说这个夫郎有两个阿伢,一个和人私奔了,一个竟然是他大哥的君伢。

柳定珠担心柳定玥的种种都不需要担心,柳定玥在家里是有些娇惯,但他也不蠢,新婚第一日,忍着身子的不适,还是早早起了床,和周糕儿一起做了全家人的早餐,给周春光和周金福请安斟茶后,他还准备了小礼物送给周糕儿的两个小孩。态度摆的端正,一家人相处其乐融融,并无生分。

周满儿则整天都是笑盈盈的,做点心开店都满是劲。周家饼铺成亲那天就开张了,不过那天都是白送,不收钱,第二天就是正式营业了。柳定玥还是规矩的没有去前面,只是时不时送些水去给在厨房做事的周满儿。两人相处柳定玥主动些,周满儿虽然羞涩,但也照盘全收了,两人间也有了点如胶似漆的感觉。

等到五天后回门后,柳定玥才去前面帮忙卖糕点。他笑脸迎人,又爽快麻利,卖起糕点来又快又好,周糕儿仔细观察了他一个月后,才去和他爹说,如今店里就满儿和定玥就好了,我和小林子还是去把城里那家店开起,思乡送去私塾,思周就放在老店,阿伢帮忙看着。他们晚上回来住。

周春光想这样也好,两兄弟两个地方,挂的牌匾都是周家饼铺,不算分家,但又各自管家,以后不会发生什么矛盾。

周满儿的婚礼后,柳成涵一家也回到正轨上生活,家里的田地依旧是租出去,只留一两亩地给柳含青种着玩。柳成涵回来后继续在家塾里当夫子,不止是启蒙,更大一点孩子的读书他也包了,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爱好,这说教会上瘾,当夫子可以尽情的说教还受人尊敬,实在再好不过了。如今他在族里也排上号了,有什么事也能喊他过去商量一二。

柳能琢在周家村包了一个仓库,做掮客,南北货来货往的,他舅舅给他牵线认识了周家现在的族长,周春彪,更是混的如鱼得水。

柳成涵并不觉的他行商贾事就是下作了,再说他这也不是行商贾事,倒是像个职业买卖人,卖的是眼光和手段。

他给画的院子,柳能琢说要自己赚钱建,本来就存了些底子,如今全投到仓库里,好在还要一个月才开始间房子,到那个时候也有银钱周转了。

郑百家现在是绝对不会回山上打猎了,之前重新修整的老房子,如今没住在那,收拾出来当他和柳老五做木工的地方也不错。一个人做木匠,累死也赚不到多少,他就收了两个徒弟,帮忙打杂什么的,晚上也能住到院子里守着东西。

柳老五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给柳能琢和柳钟声的新房打家具,用的他从北方拖回来的好木头。

如今陌上柳是柳纱丽在管,柳顺也不去说继续让他做采买,就伺弄着家里的田地,柳钟声对木匠也兴趣不大,跟着柳顺种田。闲暇时两人就坐着小船去江上钓鱼。住在柳能琢家时,柳钟声就帮他做账,然后在厨房里帮忙做饭菜。

柳钟声天生点了厨艺技能,一样的菜做出来他就是好吃些,柳能行和两个小的简直比柳能琢还渴望柳钟声能天天住在自家。

康裕和交子也跟着上私塾,交子注意力集中,学习倒也容易,康裕读书就有点不行了。一家子学霸总算出了一个学渣,柳含青不好意思的跟柳成涵说,“康裕不是学了我的愚笨吧?”

“你哪里愚笨?不是还有人找你求画吗?”柳成涵笑着说,“康裕不喜读书,就教他别的,只要识字明理,其余大部头不读没有关系,又不考状元。”

“锭子跟定邦聊了几回天,锭子说也要去参加官试,当个官吏。”柳含青靠在柳成涵胸前,如年轻时一样,“定邦好耐心,也愿意陪着锭子这半大的小子聊天。”

“那是他知恩图报。”柳成涵说,“当初你还说柳定珠命苦,如今看他如何?”

“我看他干什么?”柳含青笑说,“当初也人人说我命苦,我今日过的快活,别人又怎么能想象。”

柳成涵总是被人偷看,这一点他已经很适应了,只不过这次又不同,按说他人到中年后,偷偷看他的夫郎哥儿就少了很多,但最近总感觉有一道炙热的视线在偷看他,柳成涵撞到过几次,一个干瘦的中年夫郎,眉目倒是依稀可见清秀,只是一脸苦相总让人看着不喜,见柳成涵看他,他也不闪躲,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这更奇怪了?这别人家的夫郎敢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别人家爷们的,还真少。这种情况还不是一天两天,持续了七八天,每次的地方都不一样,倒像是特意守在他会经过的地方偷看。柳成涵改了几次回家的路线,时辰,他一向洁身自好,可不想临老还惹上一桩烂桃花,徒增晦气。

可惜这烂桃花能躲过去的,就不叫烂桃花了。一日柳成涵走到回家的路上,因为族里有事绕路去族老家再回来,路过一个水沟,虽然是水沟,但是是从江边挖过来,供汛期分担压力,所以也一米宽,两米左右深。寻常人都不往这边走动,也严加嘞令不准小孩子往这边走。

柳成涵正想事了,就听见前头扑通一声,柳成涵惊诧的抬头,一闪而逝的衣角有点像偷看他的那个夫郎。那个,这么明晃晃的在我面前跳沟真的好吗?

柳成涵原本想当没看见直接往前走,既然这么设计的,大概不会淹死吧。可往前走几步,原本挣扎两声的人也渐渐没声了,到底心不安稳,回到那人跳水的地方,“喂喂,你还好吗?”

没人响应。柳成涵想找个棍子挑一挑,但左右看看都没有,片刻后,只能捏着鼻子跳进水沟里,全身湿透后才把人捞上来。

那人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只有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柳成涵全身湿透,一阵风出来不由自主的打个寒颤,道一声晦气,这附近也没什么人走动,只得转回去去族老家,说自己在走在水沟边救了个人,他身体这样的情况自顾不暇,请人去料理一下。

又借了一件衣服披着回家,柳含青看他这个样子回来吓一跳,“这是怎么了?”说话间赶紧去拿了衣服来给他换,还有热水,又去厨房煮了姜汤。

“看见有人落水了,就帮一把。”柳成涵说。

“谁落水了?”柳含青问。

“有点眼熟,但不知道是谁。”柳成涵说。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回头叫人,别自己去,这湿了一身又吹风回来,万一病了怎么办。”柳含青说。“等会我熬一剂药,吃了再睡会。”

“嗯。”柳成涵应道,随即笑说,“其实现在也没有以前那么容易病倒了。”

“小心为上。”柳含青说。

许是邪了门了,柳含青和柳成涵都认为他/自己不会生病,结果就诡异的病倒了,也不发热也不怎么的,就是昏睡,无力,一天只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的。请大夫来看也是束手无策,一家人急的团团转。

偏偏这时那救的人还有上门来捣乱,一进院门就哭,跟嚎丧似的,柳含青听了就气血上涌,这会一点不吉利的都听不得,就想出门去赶他。

“柳飘絮,怎么是你?”柳含青问。

“涵哥哥为了救我才这样的,我死不足惜,要是涵哥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柳飘絮情真意切的哭诉道。

“你多想了,他不是为了救你,就是阿猫阿狗掉下水,他也会去救的。夫郎感激可以,还需自重。”柳含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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