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什么时候走便什么时候走。”叶拂衣温柔道。
“自然是越早越好。”
“那好，明天我们便启程回盟主府，然后替你医治眼睛。”
凤翎不乐意了：“为什么回盟主府？我要回神教。”
叶拂衣正色道：“因为盟主府有药。”
“胡说。”凤翎抗议，“神教也有药，我要回神教。”
叶拂衣抓住了他的肩膀：“乖，你是要嫁给我的，自然要和我住在盟主府。”
凤翎推开了他：“谁说是我嫁的，咱俩都是男子，我又是堂堂魔教教主，我娶你才对。”
“好，只要你和我住盟主府，你娶我也没关系。”叶拂衣妥协。
凤翎皱眉，摇头：“我不住盟主府。”
“翎儿。”叶拂衣有些生气的唤了一声。
凤翎哼道：“别忘记你我之间是平等的。”
“自然，我从来没有低看过你。”叶拂衣哄道。
“那谁也不必迁就谁，不如赌吧。”凤翎道。
“嗯？”叶拂衣的询问之意很明显。
“你不是在找云素锦的下落吗？我们就比比谁先找到，输了的那个人要听赢了的人。”
叶拂衣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点头说道：“好，一言为定，若是到时候翎儿输了不许耍赖，更不许哭鼻子。”
“哭鼻子？”凤翎炸毛，“你才哭鼻子！眼泪鼻涕齐飞，丑爆了！”
叶拂衣被他逗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翌日一早天色放晴，马车侯在山谷外，和李承煜辞行之后，叶拂衣揽着凤翎慢慢的往山谷外走去。
赫连明等人侯在马车边，看见凤翎走来，立马凑了过来。叶拂衣皱眉，将不能视物的凤翎挡在身后。
赫连明不满：“喂，挡着路了，我有话和翎儿说。”
“在这里说也是一样。”叶拂衣冷酷道。
“你……”赫连明气结。这个叶拂衣跟瘟神似的，寸步不离的守着凤翎，害得他想和心上人说一会儿话都没机会。
“我知道翎儿选择了你，但你总不能剥夺翎儿交朋友的权力吧。”赫连明愤愤控诉。
凤翎一愣，抬起无神的眼睛朝赫连明的方向“看”过来，脸上有些许愕然的表情。
赫连明见叶拂衣脸上的表情略有犹豫，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待要再说，忽然见一名侍卫打扮的人从山谷内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手中还拎了一个食盒。
“叶盟主，凤教主，留步。”那人叫住叶拂衣和凤翎，双手奉上食盒，“这是殿下的一点心意，两位可以在路上打发时间。”
“好香啊，又是糕点吗？”阮小沐吸了吸鼻子。
叶拂衣抬手接了食盒，对那人道：“替叶某和翎儿谢过你们家殿下。”
“叶盟主放心，告辞。”那人点头，抱拳，转身就跑了。
叶拂衣转头看赫连明，赫连明嘀咕：“这么殷勤，一定没安好心。”
叶拂衣将食盒交给车夫，转身揽着凤翎上车，并且回头对赫连明道：“赫连庄主，我们并不同路，就此别过吧。”
说罢掀起帘子，扶着凤翎坐了进去。
“诶，你——”赫连明指了指他，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车窗的帘子忽然被掀开，露出凤翎的一张脸，只见他微微偏头，对赫连明道：“赫连庄主，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赫连明怔怔然，车夫扬起马鞭，骏马长嘶一声，四蹄如飞，马车疾驰而去，只留下赫连明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怅然若失。
第47章
颠簸的马车内，叶拂衣拥住凤翎，替他放下帘子，不满道：“何必和他道别。”
凤翎笑：“你吃醋了？”
“是啊，我吃醋，看到翎儿和别的男人说话我就会不高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女人也不行。”
“真小气。”凤翎嘀咕完，鼻端忽然飘来一缕清香，却是叶拂衣打开了食盒。
“是什么？”凤翎好奇的问。
“一些糕点。”叶拂衣答。
“我饿了。”凤翎说。
“这么快就饿了？”叶拂衣捏了一下他的鼻尖，“没毒，可以吃，张嘴，我喂你。”
凤翎乖乖的张开嘴。
叶拂衣捻起一块芙蓉糕放进了他的嘴里。
凤翎边吃边问：“我们去哪儿？”
“回洛阳等上官，然后再去罗家村一趟。”
“哦。”凤翎点头，“听说你每隔几年就要去罗家村一趟，那里是你的家乡吗？”
“你不记得了？”叶拂衣试探的问道。
“我为什么要记得？”凤翎再次张开嘴，不够，还要吃。
叶拂衣又喂了他一块，喃喃道：“没事，我随口乱说的。”过了一会儿，正了正脸色，“我就是在罗家村长大的，罗家村有一个桃花谷，那里是我的家，等春天来了，我带你去看桃花溪。”
“好。”凤翎心里甜滋滋的。
山巅之上，李承煜负手立于微风中，薄唇微抿，沉默的看着马车绝尘而去的方向。
站在他身边的心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他的脸色，不解的问道：“殿下既然舍不得那人，为何要放任他离开？殿下是天家的人，那叶拂衣充其量不过是一介武林莽夫，就算争，也是争不过殿下的。”
李承煜目光沉沉，沉声道：“要坐拥江山就必须有舍得的气魄，区区一个叶拂衣我的确不会看在眼中，但麻烦的是他身后的势力。帝王之争向来容不得出半点差错，若舍去中意之人江山便唾手可得，这笔交易也值了。”
说罢转身，再不看那渐行渐远的马车一眼，任浮云在他身后流散。
疾驰而过的马车扬起一路灰尘，马车中的阮小沐坐立不安，一会儿掀开帘子看窗外的风景，一会儿戳一戳身边的右护法。
右护法正闭目养神，被他戳的不耐烦，睁开眼睛斜了他一眼，眼中怒气凛然。
阮小沐瞪眼：“再凶就一点风度都没了。”
右护法淡淡道：“既然如此惦记那些糕点，何不下车去找教主？”
“谁说我惦记那些糕点了？说的好像我就知道吃似的。”阮小沐不满的坐了回去，放下帘子，顿时车内一片幽暗。
阮小沐看右护法：“你真的要跟我们去洛阳？”
“待教主眼睛痊愈，我自会返回教中处理教务。”
“你是不是最近和左护法走的太近了，性子越来越像他了，唉，我风流倜傥的右护法哥哥一去不复返了……”阮小沐双手捧着脸颊感叹。
右护法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你想多了，男人都是多面的，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我沉静的一面。”
“你说的有道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上官禽兽矜持端庄的一面。”阮小沐喃喃。
右护法：“……”
远在他乡的上官琪佑：“阿嚏——”揉了揉鼻子，皱眉，“难道生病了？”
夕阳的余晖洒落满天，倦鸟归途，流云聚散。两辆马车沐浴着霞光，缓缓地行进洛阳城内。
叶拂衣掀开帘子，看见整座洛阳城都似乎被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霞光透过车窗斜射进来，照在凤翎的脸上，衬得他整个人微微有些失真。
叶拂衣忽然放下了帘子——他不喜欢这种失真的感觉。
凤翎察觉到微小的动静，忍不住偏头，问道：“怎么了？”
“我在想……晚上吃什么？翎儿想好了吗？”叶拂衣看着幽暗中凤翎的脸庞，说道。
“……你做主好了。”凤翎微微犹豫了一下，回道。
“好，我们先找一家客栈住下，然后再吃东西。”
凤翎点头。
马车在一家客栈前停下，右护法下车去订了三间上房，因为凤翎眼睛看不见，所以叶拂衣叫了一桌菜送到他们的房间，至于阮小沐和右护法想怎么吃，随他们乐意，最后阮小沐决定自己叫一桌菜回房吃——这样就没人跟他抢了。
对于他这种无聊的理由，右护法表示嗤之以鼻。
叶拂衣揽着凤翎慢慢的走回房间，合上屋门后，扶着他在床边坐下，去水盆边拿了一块帕子沾湿拧干后给他擦脸。擦完脸之后，饭菜也送了过来。
叶拂衣牵着凤翎的手走到木桌旁边，凤翎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叶拂衣奇怪，问道：“在笑什么？”
凤翎晃了晃两个人相握的手，眼中满是温暖的笑意：“你牵着我走路的时候很像我爹。”
叶拂衣：“……”凑了过去，伸手将凤翎揽入了怀中，邪恶的在他耳边吹口气，“我可不想当你爹，我只想当你的夫君。”
凤翎微微的笑了。
不过虽然叶拂衣不想当爹，此刻却比爹娘还要细心的照顾着凤翎，唯恐化了，摔了。
他扶着凤翎坐下，拿起碗筷，给凤翎喂饭。凤翎爱吃鱼，他就细心的替他剔去鱼刺，凤翎不爱吃肥肉，他就咬去红烧肉肥腻的边缘。看着凤翎小猫一样的乖乖张开嘴吃他喂的饭食，满满的信任模样几乎要令他的心化开。
凤翎这副全心全意信赖他的模样令他很是欢喜，但是，眼睛却还是要治的，就算以后再也看不到他这个模样。
如果叶拂衣的心再狠一点，性子再偏执一点，也许他就能做到骗凤翎说眼睛治不好，一辈子都将他纳入掌中，完完全全的掌控着他，可惜叶拂衣做不到，他也庆幸自己做不到，因为那样卑劣的他是配不上凤翎的。
更重要的一点，他希望能在凤翎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就像三年前一样，湖色一般的眸光里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影子，再盛不下其他。
“估摸着上官今天晚上能将药送回来，吃完饭后先去沐浴，然后我替你施针。”叶拂衣轻柔的开口说道，唯恐打破了这宁静。
听到“施针”二字的凤翎身体微微一僵。
“不用怕。”叶拂衣自是注意到了，轻声安慰，“我下手很轻，没有感觉的。”
凤翎点点头，看来是打算信他了。
吃完饭后，伙计过来收拾了碗筷，送来了一个大木桶，并且将木桶灌满热水。叶拂衣拿出换洗的衣裳，俯身试了一下水温，觉得差不多了，回身对凤翎说道：“可以脱衣服了。”
凤翎以选雷不及掩耳之势扒光了身上的衣服，非常之熟练干脆。
叶拂衣：“……”
凤翎扬眉：“你不会不好意思了吧？我光秃秃的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
“可你忘了站在你面前的我有多喜欢你。”叶拂衣声音略显沙哑，“脱得这样干脆，我会忍不住的。”
凤翎认真的回道：“脱得慢吞吞，你会更忍不住的。”
这句话倒是大实话，只要对象是凤翎，叶拂衣都会忍不住的，自从和凤翎重逢以来，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念了多少遍清心咒了。
凤翎自黑暗中伸出手：“快扶我进去，有点冷呢。”
叶拂衣连忙握住他的手，扶着他跨进浴桶里，温热而清冽的水顿时漫了上来，凤翎在木桶里坐下，任凭洗澡水淹没到脖子处。
叶拂衣拿出一只小瓷瓶，倒了些液体进去。凤翎鼻端嗅到清幽的草木香，泛着淡淡的清凉，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解乏安神的药物。”叶拂衣卷起袖子，拿起搓澡巾，轻轻的替他搓着背部的皮肤，直到那里泛着微微的红。
凤翎点头，哦了一声，抱起脚，淡定的搓着脚丫子。
叶拂衣：“……”
第48章
洗完了之后叶拂衣拿起一块大的毯子，将湿漉漉的凤翎从水里抱了出来，用毯子裹住了全身，抱回了床上。
凤翎一回到床上，立马摸索着抓到了被子裹在身上。
叶拂衣拿来干的布巾给他擦被水打湿的头发，凤翎裹着被子一动也不动，叶拂衣的视线往下滑，瞥见他藏在被子里若隐若现的锁骨。
等头发擦的差不多了，叶拂衣又拿出伤药，准备替凤翎的全身上药。
方才洗澡之时已经观察过了，凤翎身上的鞭痕还在，比之于之前已经明显好多了，原本肿起来的地方都已经消退，只要再抹上两天，伤口便会结疤脱落，皮肤恢复原本的光滑。
他拨开瓶塞，对凤翎道：“打开被子，我替你上药。”
凤翎哦了一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并且主动将背部对着他，方便他上药。上完药后，叶拂衣叫来伙计换了一桶新的洗澡水，自己脱了衣服站在木桶边。
肩膀上的枪伤已经渐渐愈合，隐隐有结痂的趋势了。叶拂衣看完自己的伤口，转头看凤翎，发现原本裹在被子里的凤翎不知何时已经脱下了被子，就这么光溜溜的坐在床上。
忽然窗外发出一声轻响，叶拂衣连忙拿起衣服披在身上，在窗门被推开的瞬间弹出一道指风，将床上幔帐放了下来，遮住了光秃秃的凤翎。
与此同时，两扇窗门已经完全被推开，从外面跳进来一名白衣人。
白衣人看清房内的景象，惊讶了一番：“在洗澡啊。”
叶拂衣皱眉：“进来怎么不敲门？”
上官琪佑大呼冤枉：“我这不是怕你着急用药嘛，连门都来不及走了，喏，你要的都在这里。”上官琪佑甩出一个包裹丢在桌子上，整了整衣襟，“我去找小沐了。”
上官琪佑又从窗户翻了出去，还很好心的替叶拂衣合上窗门。
叶拂衣走到桌边，打开包裹，听见凤翎的声音从幔帐里传来：“刚才是上官回来了吧？”
“嗯。”叶拂衣应了一声，扫了一眼包里的药材。药材都全了，这些药材都十分珍贵，当初叫上官琪佑去取，也不过是看中他一身绝顶的轻功。凤翎的眼睛虽然不急，拖得久了却也对身体不好。
他合上包裹，对凤翎道：“等我沐浴完就替你施针解毒。”
凤翎哦了一声。
叶拂洗完澡后，拿着药材去了柜台，给了两锭银子，叫他找伙计替凤翎熬药，之后又返回房间，合上屋门，掀开幔帐，对坐在床上的凤翎道：“我要替你施针了。”
凤翎点头，脸上有些许不安之色。
叶拂衣怜惜的抚了一下他的脸颊，温柔说道：“不用怕。”
“我信你。”凤翎认真的说道。
叶拂衣就喜欢他这副认真的样子，他取出针袋，拿出银针，放在烛火上消毒，并且时不时观察一下凤翎的脸色。
凤翎的脸色有些紧绷，双唇微微抿起，看得出来心底还是有几丝抗拒的。不过他并没有拒绝叶拂衣，大概有两个因由，一来他希望眼睛能治好，二来他相信叶拂衣。
这个世上唯有叶拂衣一人会令他放下满心戒备，将所有的弱点都暴露在他的面前。
叶拂衣为这份信任欢喜，他也立誓不再辜负凤翎的信任。从今往后，无论凤翎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毫无条件的相信凤翎。叶拂衣有时候会苦涩的设想，如果三年前的他有此等魄力，他和凤翎最后也不会形同陌路。
施针的过程很顺利，虽然全程凤翎的身体都紧绷着，并且皮肤上冒出一粒粒的小疙瘩，不过自始至终他都很配合叶拂衣，没有一丝抱怨，更没有一次退缩。